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策行三国TXT下载策行三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策行三国全文阅读

作者:庄不周     策行三国txt下载     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26章 战虞翻

    “你说什么?”虞翻真的怒了。易是五经之首,虞家五世治易,在孙策这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全成了谎言?

    孙策起身,脱去大氅,挂在一旁的阑上。“我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根本不懂易,没什么好论的。我们出去比矛法吧,分出胜负,也好让你早点离开。”他搓了搓手,从虞翻身边走过,出了帐,从郭武手中取过长矛,走到空处,倒持长矛,两足微分,不丁不八,傲然而立。

    虞翻匆匆走了出来,正准备与孙策理论,一见孙策这气势,顿时一惊,把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正的高手不需要动手,仅从对方的气势上就能看出几分端倪。虞翻自小习矛,与人交手无数,见过太多的对手。此刻一见孙策的气势,就知道孙策在矛法上的造诣不低。

    “我本来以为你能扬名江东,必有过人之处,想请你在营中盘桓几日。不过闻名不如见面,你的易道让人大失所望,希望你的矛法有可取之处,不要败得太快。”孙策后退半步,沉腰坐马,双手握矛,左手在腹,右手在腰,长矛持平,直指虞翻心腹,正是矛法中最通用的姿势,攻守兼备的中平式。

    武艺和学术一样,真正的杀人技往往很简单,骗人的套路才会花团锦簇。

    虞翻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他毕竟研习矛法多年,知道这时候不能动气,必须小心应付,否则他必败无疑。论易输了就输了,大不了名声受损,回去再下功夫研究,将来还有机会雪耻。比矛输了却有可能送性,想雪耻都没机会。

    虞翻走到被他戳在地上的矛前,伸手一提,长矛破土而出。他提着矛,来回走了两圈,借机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摆开架势,与孙策面对面。

    孙策又说道:“有言在先,我天天练矛,而且营中高手甚多,常常对练。为了你来,我这两天还抽时间强化了一下,所以状态比你好。你如果输了,不算丢脸,能坚持到十合以上,就算你赢。”

    虞翻冷笑一声:“将军美意,在下心领,不过毋须十合,五合以内,我若不能刺中你,就算我输。”

    孙策笑了,收矛立起。“虞仲翔,你急于求胜,又犯了兵家大忌。依我看你还是休息一夜再说吧。以你现在的状况几乎没有一点取胜的可能,白白坏了我的心情,我胜之不武,没什么意思。”

    虞翻虽说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但他还是被孙策气得不轻。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怼别人的,今天却被孙策怼了,脾气再好也压不住,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他懒得和孙策斗嘴,低喝一声:“将军小心,吃我一矛!”喝声中,跃步上前,挺矛就刺。

    孙策早有准备,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极为专注。他双手舞矛,手腕颤动,矛头抖圆,用了一个拨法,将虞翻的长矛拦在圈外。这是破锋七杀中的一招,他每天练习,极其纯熟。虽然有的是普通长矛,不是专用的霸王杀,却依然劲道浑圆。

    虞翻一击不中,立刻收矛防守。矛是直击兵器,优势是出击迅速,杀伤力强,缺点就是一旦攻击落空,很容易被对方抢入中门,所以攻守转换极其重要,不能有一丝间隙,但凡高手,转攻为守都几乎本能,根本不用想。

    但孙策没有进攻,他双手端矛,保持着防守的姿势,嘴角微挑,带着一丝调侃。

    虞翻怒气勃发,再次抢攻,几乎是全力以赴,一步迈出,矛头直刺孙策胸口。但孙策守得严实,待虞翻的矛已经刺出,无法变招,这才迈步向前,左脚左前方迈出,前进的同时避开了虞翻的矛头,手中长矛压住虞翻的矛,趁势前突。

    虞翻早有准备,脚下急停,右手下压,矛头抬起,随即又向下砸去。他中途变招,有出人意料的效果,但也造成了力量不足的缺点,速度不是很理想。孙策不慌不忙,横矛招架,以双手之间的矛根挡虞翻的矛头,轻轻松松的将虞翻的矛头崩了出去,顺势再进半步挺刺。

    虞翻接连两次攻击被破解,招式已老,后力不继,不得不抽身而退,横矛招架。

    孙策一击即收,脱离接触,虞翻挡了个空。

    转眼间,两人交手两回,虞翻攻击三次,没能占到一丝上风,反被孙策的反击逼得手忙脚乱,心中不安。他不敢再轻易进击。他刚才夸了海口,五合不胜就算输,现在两合已过,他还没看到一点胜利的希望。孙策门户守得极严,就算他想冒险,孙策也不会给他机会。冒险不成,反倒有可能被孙策所趁。

    虞翻端着矛,缓缓进逼。

    孙策端着矛,脚下横移,绕着虞翻转起了圈。如此一来,虞翻就不是不跟着他转动身体,无法保持直线直击。这和矛法直进直退的原则相违背。矛是战场杀人技,战场上不论是步卒还是骑卒都不会有横行绕圈的机会,要么进,要么退。虞翻练的就是这种矛法,此刻遇上横行的孙策,他很不适应,非常别扭。

    感觉到虞翻的焦灼,孙策抓住机会发起攻击,但他没有全力以赴,一击不中立刻撤出,根本不给虞翻缠斗的机会,虞翻两次反击都被他轻松破解。

    孙策歪了歪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虞翻长叹一声,后退两步,扔下了长矛。虽说只有四合,他还有一次机会。但孙策守得严实,他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与其最后认输,不如现在就主动放弃,好歹还能保留一丝颜面。

    “将军胜了。”虞翻拱拱手,转身就走,步履匆忙,一句话说完,已经在数十步以外。

    孙策扬声道:“虞仲翔,你以为我那张太极图就是太极生两仪吗?”

    虞翻停住,转身看着孙策。

    “看好了。”孙策持矛正对虞翻,双手抖动,矛头颤动,转起圈来,一击即收。从旁边看也许看不清,但虞翻正对着,看得一清二楚,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一个圆,而圆的中心一半被孙策的身影遮住,一半空白,赫然正是孙策画的那张太极图。

    虞翻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户,他看到了什么,却又看得不甚清楚。一时愣在那里,呆若木鸡。

第827章 你狂我更狂(玄清竹打赏加更)

    盛宪暗自叹了一口气。

    虞翻不仅没能让孙策丢脸,就连他期盼的两败俱伤都没出现。在诡计多端的孙策在前,虞翻一败涂地。

    盛宪背着手,摇摇晃晃的走了,出了中军大营,拐进一旁的辎重营。没戏可看,还是回去写检讨文章吧。辎重营里的工匠正在忙碌,地上堆满了刚从山坡上砍来的木头。有的正在去皮,有的正在析木,有的在打眼制榫,铁锤敲击铁凿,丁丁当当的响成一片。盛宪一边避让,一边无意间瞅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到了几辆槛车。

    槛车是新造的,浅黄色木料还透着湿润,但毛刺也很明显。军中紧急,没有时间晾干,也无法细心打磨,一切都很粗糙,当然也谈不上舒适。本来嘛,槛车又不是安车,哪来的舒适可言。

    一想到这一点,盛宪后背直冒凉气。他想起了孙策的话,三天做不出让他满意的文章,就要槛车征送长安廷尉,治他叛逆之罪。且不说这叛逆的罪名是否有辱家门,这一路上的痛楚就不是那么好受的。坐这样的车去长安,能不能活着走进廷尉都不好说。

    盛宪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赶回自己的帐篷。在帐篷里坐定,盛宪听到外面随行的士卒关照他的侍从,从现在开始,未经许可不得随意出帐,以免发生意外。盛宪一声叹息。沈直在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沈直走了,他成了一个真正的俘虏,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当然,比起槛车征送廷尉,这个帐篷还是不错的。

    盛宪打开砚盒,拿起笔,铺起纸,看着淡黄色的纸张,一时出神。

    这文章怎么写?

    盛宪想了一会,突然想起虞翻说的那句话,对照眼前的境遇,他感慨更深。虞翻说得对啊,重文轻武,自取其辱。没有实力,空谈大道,当真正的危险到来时,要么受辱,要么灭亡。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凄凉,出神良久,在纸上落下一行字。

    “诗云:予曰有御侮!何谓御侮?曰:武臣折冲曰御侮……”

    虞翻在帐前站了半晌,忽然打了个激零,反应过来,懊丧的一拍脑袋。“噫,不意今日尽为狡童所趁。什么论易比武,公平起见,这分明是一计嘛。”他四顾而望,却发现帐前已经空空如也,除了当值的卫士坚守岗位,其他观战的人都已经散去。中军大帐的门还开着,依稀透着灯光,人影晃动。

    虞翻犹豫了片刻,转身向大帐走去。站在门口的郭武看了他一眼,伸手拦住了他。虞翻眼睛一横,正准备发怒,里面传出孙策的声音。

    “子威,让虞仲翔进来吧。”

    郭武放下了手臂。“请。”

    虞翻低头入帐,见孙策正坐在案前,案上铺着一张地图,除了他刚刚见过的陆议、孙权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虞翻迟疑了片刻,放轻脚步,走到孙策面前。

    “孙将军……”

    孙策抬起头,看了虞翻一眼。“我说过,你远来劳顿,不宜交锋。这次比武不作数,你是在营里休息,还是去馀暨?要不回山阴也行,休息好了再来,我随时恭候。”

    虞翻摇摇手。“胜负乃是小事,不足挂齿。我想……问一句,将军的矛法中是不是有易理?”

    “算是有一点吧,不过我的易和你的易不是一回事,恐怕帮不上你。”

    虞翻很尴尬。论易,孙策除了诡辩之外没有任何值得他重视的意见。比矛,他虽然输了,却也差距不远,最多算他轻敌,好好休息一下再战,未尝没有取胜的机会。可如果孙策的矛法中蕴含意理,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阴一阳谓之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百姓日用而不知。能将道应用于日常生活,这一直是学者追求的目标。他是易学大家,他也精通矛法,但他的易学和矛法根本没有共通之处。可是孙策做到了,他将易道化入武道,知行合一,能将易理融于武艺之技,境界比他以为的更高,有和他论易的实力。

    见贤思齐,对手难寻,他当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与此相比,一两次比武的胜负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就叨扰将军,在营中盘桓数日。”

    “好啊,欢迎之至。”孙策示意刘斌加一张席,让虞翻入座。“仲翔是本地人,依你看,这几天会有大雨吗,今年的雨水会不会比往年更多?”

    虞翻想了想。孙策问的是两个问题,春夏雨水多是常识,但今年雨水会不会比往年更多却不是常识。孙策这么说也许有考问他易学应用的意思,他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如果能扳回一局,他当然求之不得。

    见虞翻沉思不语。孙策无声地笑了。虞翻是易学大家不假,但他却不是掐指一算就能前知八百年,五知五百年的大神,那终究是小说家言。易经的价值在于哲学思辨,对立统一的辩证法才是精髓。纵观虞翻有关的史料记载,他的长处在于防微顿渐,整体思维的大局观,而不是什么卜卦。

    虞翻以卜卦论事的记录只有一条,其名声还不如吴范、赵达等人。

    过了一会,虞翻开了口,神情很严肃。“将军,会稽一年四季,夏季雨水最多,春季次之,秋季又次之,冬季雨最少。眼下是春末夏初,从整个春季来看,雨水的确比去年偏多,所以夏季多雨的可能性非常大。除此之外,将军还要警惕风暴和海涌。会稽近海,风暴犹多,尤其是水师要非常小心,中原来的船只被吹翻是很正常的事。”

    孙策点头同意。他也担心这些问题。郭嘉、庞统都是聪明人,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有些事书上是不讲的,对中原的读书人来说,会稽已经是文明边缘,他们不了解会稽的天文地理,偶有所知也未必会写下来,郭嘉、庞统没有切身体验,远远不如虞翻这个土著敏感。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尤其是这个知识传播还被少数人垄断的时代。

    “仲翔出仕了吗?”

    “尚未出仕。”

    “我初到会稽,人地两疏,能否请仲翔出任功曹,时时匡辅?”

    虞翻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将军,我可是狂士,即使是本郡士子,被我骂过的人也不计其数,功曹这个位置可能并不适合我。”

    孙策报以温和的浅笑。“我不仅会骂人,我还会杀人。”

第828章 强龙与地头蛇

    狂士之所以狂,除了那些不知天高厚的妄人,大多是因为有实力,别人在他眼里都是傻逼。

    虞翻的狂就是如此。他不是莫名其妙的狂,而是他能指出你的错误,将你驳得哑口无言。说,说不过他,打,又打不过他,你就是看他不顺眼,也只能在背地里发发狠,拿他没办法。

    真正整治了虞翻的人只有一个:孙权。但孙权靠的不是自身的学问或者武功,而是权力。他整治的只是那个虞家的家主虞翻,而不是狂士虞翻。虞翻仕途不顺,但虞家却没受什么影响,会稽虞氏真正走上历史前台就是从虞翻开始,历两晋六朝而不衰,直到隋唐依然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虞世南就是虞翻的后人。

    要让虞翻这样的人心服口服,靠权力是不行的,要靠自身的实力。

    虞翻不仅是易学大家,还兼通其他学问。不仅学问好,武功也好。不仅武功好,医术也好。孙策不可能样样比他强,但他在易学上打击了虞翻,在矛法上虐了虞翻,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和虞翻平起平坐。此时再请虞翻任功曹水到渠成,虞翻只是例行公事的客套了两句就答应了。

    孙策随即为虞翻引见郭嘉、庞统,又命孙权、陆议拜见。见礼完毕,庞统向虞翻说明了当前形势。虞翻对郭异、王晟等人不屑一顾,认为他们就是什么也不懂的蠢材,既然已被困在固陵,投降只是迟早的问题。别看他们平时一个个以道义自居,真让他们去死,没有人一个能慷慨就义。

    虞翻提醒孙策,整治这些人是必要的,但尽量不要多加杀戮,还是应该以安抚为主。会稽多山,最富庶的几个县又由东而东,沿海岸分布,处处皆在山贼的攻击之下。就算孙策在各县都安排重兵也只能以防守为主,无法在短时间内根除,治标不治本。要想治本,可以通过选拔人才开始,以会稽人治会稽。吴郡有文武兼备的沈家,会稽也一样有好武事的世家子弟,把这些人用好了,会稽自然安定,安定才能发展。

    孙策接受虞翻的大部分建议,但他不想就此放过固陵城里的那些人。虞翻是会稽人,再狂也不会看着会稽世家死人,所以他大谈和为贵。可他不是会稽人,是外来的强龙,要想压住这些地头蛇,不见血是做不到的。如果阻兵叛乱都能平安无事,以后谁不高兴了就造反,哪里还有安定团结可言。

    要么不打,要打就将他们打痛了。

    得到虞翻的确定,孙策下令全军做好防范风雨的准备,尤其是甘宁、凌操统领的水师,一定要寻好避风港,随时准备躲避。台风一来,楼船都能掀翻,更别说这些中小型战船。

    太史慈坐在巨石上,看着东南方向的星空,沉默不语。

    严舆、王连站在一旁,面面相觑。王连是王晟的儿子,奉郭异、王晟之命,渡江向严白虎求救。严白虎担心自己实力不足,又派严舆和王连一起来向太史慈求援,请他发兵一起渡江接应郭异、王晟。孙策已经切断了后路,固陵储粮不足,最多只能支撑十天。

    但是怎么救,他们都没计划,包括严白虎在内都拿不出什么好的方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太史慈身上。太史慈骁勇善战,和祖郎激斗,不分胜负。祖郎是丹阳有名的大帅,比严白虎等人的实力强多了。太史慈能和他战成平手,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可是太史慈自己心里有数,他可以和祖郎战成平手,却无法渡江救援郭异等人。孙策有水师,严白虎没有,仅凭几艘民船是无法和甘宁水战的,那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救,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不救也不行,他不能看着会稽落入孙策的手中。能将孙策拖在会稽一天,刘繇就多一分机会。

    “我们去钱唐攻孙静,逼孙策回援。”太史慈站了起来,看着严舆。“令兄有多少人马可用?”

    “两万人。”严舆说道。

    “有多少青壮?”

    “五千余。”

    “行,你立刻赶回去,让令兄赶往钱唐,五日后,我们在钱唐会合。”

    严舆犹疑不已。王连从钱唐赶来,轻装简从,昼夜兼程还用了三天,太史慈五天怎么可能赶到钱唐,除非他不带部下,单人独骑。“将军带多少人去?”

    “我会挑选三百精锐。”太史慈转身向山寨走去。“救兵如救火,五百里奔袭,只有精锐能当此重任。王君,你就别回固陵了,想办法筹集一些船只和粮食,接应郭府君渡江。固陵无法长期坚守,让他们撤到江西吧,与严大帅合兵一处,再作计较。”

    王连点头答应。他也觉得固陵守不住,吴郡又没什么地形可用,撤到江西才是正理。

    严舆有些不太高兴。太史慈只带三百人去,那袭击钱唐的主力就是他们兄弟的人马,损失也要由他们兄弟来承担,好处却没看到,这一仗打得有些莫名其妙。

    太史慈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他看了一眼严舆。严舆犹自出神,直到王连扯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挤出一脸笑容。太史慈说道:“我有个问题,希望严君能坦诚相告。”

    “将军请说。”

    “你们兄弟为什么不投降孙策?与他作对,似乎没有必要吧。”

    严舆嘿嘿笑了两声。“孙策屠戮英豪,夺人产业,我们兄弟看不过去,不愿与他为伍。”

    太史慈盯着他,一声不吭。严舆被他看得不自在,笑容渐渐僵硬。他舔了舔嘴唇,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又强笑道:“孙家寒微,在乡里并无名誉,不为强宗豪右所服,即使凭武力一时称雄也难保长久。相比之下,我们兄弟还是更看好刘使君。”

    太史慈点点头。“刘使君在豫章集结人马,准备讨伐孙策。贤兄弟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将来富贵可期。足下武艺高强,如果去豫章面见使君,他一定会授以重任。如此,刘使君得一强援,令兄弟得一依赖,两全其美。”

    严舆笑着拱拱手。“多谢将军提醒,容我回报兄弟,备些礼物,再去豫章请见。”

    太史慈笑笑,深深地看了严舆一眼。

第829章 还没完

    送走了严舆与王连,太史慈找来徐岩,解说了自己的计划。

    徐岩很担心。太史慈是善战,但三百人太少了。严白虎的人马都是乌合之众,而且首鼠两端,与当地世家豪强多有联系。吴郡世家已经大多依附孙策,严白虎的很可能也投降了孙策,借机来诱太史慈入彀。

    徐岩这么想是有道理的,孙策要去会稽,必然经过乌程。严白虎有没有与孙策见面,谁也不知道,但他们没有交战是明摆着的,否则严舆不会只字不提。严白虎自称是严助后人,原本也是吴县的,乌程是孙坚的封邑,又是沈家的地盘,而沈家和孙策的关系非常好,沈友还代替孙策指挥了吴县之战。

    各种因素综合起来,徐岩觉得严白虎不可信。太史慈不仅不能依靠他,还要防着他。一旦中伏被围,这三百人根本不是对手。而离开了太史慈,他们也不是祖郎的对手,只能放弃铜官山大寨南撤。

    太史慈知道徐岩说得有理,但他还是要冒险。刘繇正在豫章做准备,孙策一旦占据会稽,很快就会西进攻击豫章。他能拖住孙策一天,刘繇就多一天准备时间。严白虎不可靠,他防着严白虎就是了,不能因此坐视孙策攻灭会稽世家。

    他也试探了严舆,从严舆的反应来看,似乎严白虎还没有依附孙策。阳羡许家已经灭门了,铜官山迟早要放弃,不如趁此机会南撤。与严白虎等人并肩作战,建立联系,南撤的时候也可以避免发生冲突,挑选一些好地盘。

    徐岩无法劝服太史慈,只得答应了,连夜挑选了三百多身强力壮的青壮,配齐武器,每人带十天的干粮,随太史慈赶往钱唐,剩下的人由徐岩率领,择机南撤。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太史慈就离开了铜官山。

    太史慈的行动没能逃过祖郎的眼睛。但祖郎以为太史兹是要偷袭他,完全没想到太史慈会一直向南去了。等斥候汇报说太史慈越走越远,一去不回,他才意识到自己误判了形势。他一面派人通知孙策和郭暾,告诉他们小心太史慈,一面发起了进攻。能和他对阵的唯有太史慈一人,没有了太史慈,这些山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徐岩为了拖住祖郎,苦苦支撑了三天,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伤亡,最后才撤出石门山,向西南方向去了。

    “你看,你的认识还是很深入的嘛。”孙策抖了抖手中的纸,满面笑容。“盛君,穷则变,变则通,你如此,儒门也是如此,生而为士,不仅要敢于批评别人,善于批评别人,还要敢于自我批评,善于自我批评,才能不断进步。恭喜你,你重获新生了。”

    盛宪讪讪地强笑着,很尴尬。不管怎么说,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为了写出这篇能让孙策满意的文章,他这几天太煎熬了。因为没能在三天之内完成任务,孙策甚至要将他关进槛车示众,如果不是虞翻说情,他这次丢脸丢大了。

    “将军,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孙策将纸小心的收好。“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当然如此愿意留下来,我也非常欢迎。”

    盛宪连忙谢绝。他再也不想看见孙策了,以后都不想。孙策也不勉强。盛宪说到底就是个读书人,有点小清高,真遇到事,这种人没什么用。就让他去读读书,做做学问吧。

    孙策让庞统送盛宪出营,然后请来虞翻,让他过目。盛宪的文章引经据典,他看得懂大意,却不敢说全部懂,万一盛宪在里面玩个什么春秋笔法,他就丢脸了。不过想想盛宪那怂样,估计他也也不敢。

    果然,虞翻看完后撇了撇嘴。“文章没什么问题,只是将军不必太在意,盛孝章只是委曲求全罢了,心里未必信服。”

    孙策嘿嘿一笑。“仲翔,你觉得腹诽这个罪名怎么样?”

    虞翻眉头紧皱。“将军,这等法家的下贱手段就不用提了吧。”

    “这也不完全是法家的事,儒家的春秋决狱也好不到哪儿去。春秋究竟该怎么解,到现在都没统一,岂能用来决狱?出发点也许是好的,法律不外乎人情,但尺度掌握不好,随心所欲,就成了乱来,腹诽之所以能成为罪名,当初儒家可是立了功的。”

    虞翻呲了呲牙,没吭声。他虽然未必赞同孙策的意见,却也听得出孙策并不赞成腹诽入罪。

    “你觉得我把这篇文章印上几千份,替盛宪扬扬名,他会不会感激我?”

    虞翻盯着孙策看了一会,脸颊抽了抽,却又心动不已。他本来以为盛宪写完文章就结束了,没想到孙策根本没有放过盛宪的意思,还要将盛宪的这篇文章广为传播。以盛宪的名声,这篇文章很快就能传遍天下,结合朝廷重提尚武之风的举措,文武之辨很可能会再上一个台阶,不仅对武人是好消息,对他这种文武兼备的人更是好消息。

    “将军,事虽好事,只是这么做,是不是有违君子之风?至少应该和他说一声。”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君子?”

    “呃……”

    “仲翔,你是狂士,我是武人,不管你我怎么做,都不会被他们当作君子。既然如此,我们就直道而行,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盛孝章懦弱,他敢为天下先吗?他帮我发声,我帮他扬名,有什么不好?你放心吧,他将来一定会感激我的。”

    孙策笑得很得意,虞翻却很无语。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盛宪的学识和名声都足够,影响力比孙策大很多,这篇文章一出,反响肯定很大。而以盛宪的性格,没有人逼他,他根本不敢做这样的事。

    “什么事这么开心?”郭嘉踱了进来,和虞翻打了个招呼,笑眯眯地对孙策说道:“将军,刚刚收到祖郎送来的消息,太史慈出了铜官山。”

    孙策一惊,顾不上盛宪的事,连忙问究竟。郭嘉把情况说了一遍,祖郎在三天前发现太史慈离开了铜官山,方向不明。他派人送信,但信使在路上遇到了意外,耽误了时间,今天傍晚才赶到对面大营。

    孙策拉过地图,沉吟半晌。“太史慈出山,只带三百人,会去哪儿?”

    郭嘉淡淡地说道:“精锐尽出,轻装急行,自然是救必救之处。”他说着,伸手在固陵的位置点了点头,指头又划过一段距离,落在江对面的大营。“不过他没有船,所以他最可能选择的位置应该是这里。”

第830章 夜渡(gaolaochou打赏加更)

    孙策觉得有理。但判断太史慈的目标并不难,难的是时间。

    祖郎的消息是三天前发出的,当时太史慈已经离开了铜官山,现在很可能已经到了江对面。三百精锐,列阵而战未必有什么用,偷营却绰绰有余。黑夜之中放火,趁乱而入,以太史慈的武功,能挡住他的人还真不多。对面的大营兵力有限,孙静又不是久经战场的宿将,突然遇袭,未必能控制得住局面。

    孙策抬头看了一眼帐外,帐外一片昏暗,天马上就要黑了。

    怎么办?孙策眉头紧皱。

    “我已经让人渡江,提醒孙君提高警惕,以免为太史慈所趁,但是我担心太史慈不是孤军,还有其他人策应他,只是我们还没有收到消息。如果是这样的话,孙君会很危险。”

    孙策转身出帐,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黑,只在大营西面就是湖城山,山体挡住了太阳,大营陷入黑暗,天空却很灿烂,离真正的天黑还有一会儿。

    “仲康,义从营集结,准备渡江。派人通知甘宁、凌操,让他们做好夜渡的准备。”

    许褚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一声令下,义从们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在帐前列阵。虞翻赶了出来,一看这架势。“将军,你是想亲自去救援吗?”

    “最危险的就是今天晚上,太史慈骁勇而狡诈,非我不可。万一太史慈来袭,我还可以挡一挡,就算形势不对,我也能将我叔父救出来。”

    “那我陪将军去。”

    孙策看看虞翻,一口答应。“奉孝留守大营,你随我过江。”

    没费什么口舌,孙策就做好了分工,郭嘉、庞统留守大营,他与虞翻渡江。考虑到夜渡危险,甘宁、凌操渡江之后就不回来了,郭嘉不仅要防备郭异等人抢营,还要随时注意有没有船只冒险进入固陵湖。不管是送粮食还是接人走,这都不是孙策愿意看到的。他时间紧张,多围一天都是浪费。

    虽然行动迅速,孙策登船的时候,天还是黑了。江面黑沉沉的,只听到水声哗哗,楫濯士们奋力划桨,凌操举着火把站在船头,瞪大了眼睛,极力分辨地形。江中有乱石,一旦触礁,他们就有可能沉船落水,然后被湍急的江水冲走,能不能生还就只能看人品了。

    孙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害怕是假的,人力有时而穷,真要落到江里,就算是甘宁也难保万全,更何况他的水性还没有甘宁那么好。正常情况下游泳没问题,这种情况下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好在凌操这些天常常来往于江对岸,凭借着隐隐约约的黑影,有惊无险的到了江对面。眼看着就要靠岸,前面突然一声惨叫,最前面船上位于船尾的舵手翻身落水,浪花一卷就没了,船失去了控制,被江水冲歪,横了过来,尾部撞在了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船上的士卒立刻大叫起来。

    片刻之间,又有一艘船驶了过去,虽然负责指挥的船候大声喊叫着,竭力减速,还是没能及时停住,撞在前面那艘船的中部,船摇晃起来,又有几个人落水。在停止前进之后,战船无法抵挡江水的冲击,不可抑制地打偏。两个船候各自指挥自己的手下调整船的姿态,楫濯士们奋力划桨,却还是无法抑制局面,不断有人落水。

    黑暗放大了恐惧,混乱在迅速扩大,凌操连声喝止,却还是无法控制局面。

    孙策头皮发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心跳加速,像战鼓一般急促,一股股血液涌上了头,太阳穴怦怦乱跳。他侧耳倾听,还没等他分辨出是什么,虞翻突然大喝一声:“别吵,别吵,对面有弓弩手。刀盾手举盾掩护,弓射手上前压制,不要慌。”

    放音未落,一支箭破风而至,虞翻及侧矮身,箭射在他的冠上,带着冠落入江中。

    孙策恍然大悟。他知道那几声异响是什么了,有人在岸上放箭,前面船上的舵手应该是被暗箭射死,这才落水。那是第一艘船,这艘船横在江边,不能靠岸,后面的船都会受影响。

    对方是个高手,不仅箭术好,而且时机把握得非常精准。

    太史慈!

    怪不得不断有人落水,那都是太史慈用射箭的。他是神箭手,五十步之内百发百中,船上点着火把,船上的人都是他的活靶子,但凡有机会控制住局面的人都会成为他的目标。

    这就是狙击手的威力。孙策一直在用这种战术,当然清楚这种战术的杀伤力。如果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在对方箭矢射完之前,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还击的机会,还会有更多的人船挤在一起,随即可能翻船。

    当务之急,要打乱对方的节奏,吸引火力。

    孙策一咬牙,拍拍虞翻的肩膀,示意他退后一些,自己走到船头,举起一枝火把,照亮自己的脸,扬声道:“对面可是太史慈么?孙策在此。”

    对面岸上一片死寂,片刻之后,一阵密集的箭雨射了过来,许褚及时举起了盾,护住了孙策正面,郭武、谢广隆护住两翼。丁丁当当一阵急响,至少有二三十支箭射在盾牌上,火星四溅。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凌操敲响战鼓,在战鼓声的指引下,前面两艘船上的楫濯士恢复了镇定,重新拨正了舵,楫濯士们齐声呐喊,奋力划桨,向江岸发起冲击。发觉他们的企图,箭雨再次分散,射向两艘船上的船候和舵手。但船上的士卒有了准备,刀盾手站在船头,用盾牌组成一片盾墙,为后的楫濯士挡箭,弓弩手则开始还击,弦声、破风不绝于耳。

    虞翻在孙策身后提醒道:“将军,这样不行,对面既然有人,不会让我们顺利登岸。”

    孙策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放心吧,甘宁知道怎么做。”

    虞翻转身一看,身后的几艘船不知什么时候熄了火把,顺流而下。他隔得近,还能隐约看到一点影子,岸上的人却很难注意到。不过这种时候摸黑行船,甘宁的胆子还真够大的。

    孙策站在船头,一手举盾,一手高举火把,彰显自己的存在,吸引对面的注意力。谢宽、邓信二人单腿跪在船头,手里端着弩,做好了射击的准备,船离江岸越来越近,谢宽、邓信几乎在同时扣动了弩机,两枝弩箭急驰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第831章 士气

    “啊!”对面响起一声惨叫,有人中箭。

    虞翻吃惊不已。江岸一面漆黑,根本看不到目标,这两个射士仅凭对方射来的箭矢进行判断,居然也能射中目标,这太夸张了。

    “他们是专业的。”孙策侧着头,对虞翻说道:“每天练习射技两个时辰以上,其他的时间也是用来进行相关的训练。听声而射是项目之一,不过命中率有限,眼下全营能达到五成以上的也就他们两个。”

    虞翻瞅瞅孙策,又看看前面的郭武,想起上次孙策让郭武迎战他的事。“如果我猜得不错,郭子威的矛法比将军只强不弱吧?将军要处理大量军务,他可是除了当值就是练武。”

    孙策笑了。“没错。讲道理,他不如我。实战,我略逊一筹。不过对付你足够了。”

    虞翻撇了撇嘴,很是无语。

    船离岸越来越近,箭雨也越来越密,孙策手中的盾牌接连中了几箭,震得他手臂发麻。从箭上的力道来看,其中有几枝箭格外重,孙策越发坚信太史慈就在对面,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出声答应。

    三艘船齐头并进,箭士们在盾牌的掩护下不断还击。双方越来越近,由三十步而二十步,由二十步而十步,对方都不断有人中箭。如此近的距离,强弩可以破盾,普通的木盾已经无法起到保护的作用,义从营手中的钢制圆盾优势得到发挥。如果是白天,义从们就要下水强行突击了。现在是夜晚,又一直在涨潮,水流湍流,没人敢轻易下水。孙策也不愿意让他们无谓牺牲,只是下令持续射击,等待反击的机会。

    借着火光,孙策已经能隐约看到几个影子,其中一人比旁边的人高出大半头。他手里有弓,却没有射击,也没有与其他人一起,孤伶伶的站在一边,看起来有些落寞。

    大营方向响起了战鼓声,亮起了无数火把,照亮了半边天,岸边的身影看得越发越切,看起来并不多,也就是二三十人。孙策松了一口气。从战鼓声和火把的情况来看,大营还没有遇袭,敌人也不多,他最担心的事还没有发生。

    又过了一会儿,北侧响起报警的铜锣声,隐约有甘宁浓郁巴蜀口音的叫骂声,越来越近。那人转头看了看,一声呼哨,岸边的箭雨停了,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甘宁率领三十余人追了过来,怒声叫骂,刀环上的铃铛丁当作响。

    孙策大声叫道:“兴霸,穷寇莫追。”

    甘宁很不甘的应了一声,收住脚步,带领部下赶到岸边,举着火把照亮岸边,指引船上放下跳板。孙策上了岸,两只脚站在坚实的大地上,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回原处。虽然遇到了一些挫折,却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如果他今天不冒险夜渡,今天夜里几乎百分百的要出事。

    “整理战场,看看对手究竟是谁。”

    太史慈踢马而行,十几个士卒跟在后面,沉默着跟着奔跑。他们没有点火把,跟着马蹄声和脚步声向前走。大批的敌人还在身后,随时可能追来,这时候点起火把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战斗无足轻重,原本就只是一场意外遭遇,双方都有伤亡,谁也没占着便宜。但孙策所部的实力让他们非常不安。夜间渡江,又遇到袭击,居然还能迅速稳住局面,有条不紊的展开反击。这份镇定让他们很不安。他们都是铜官山的精锐,在太史慈的率领下和祖郎激战多日,又优中选优,自信可与任何同等数量的对手一战。没想到第一次与孙策交手就落了下风,还是在占了天时、地利的条件下。

    闷着头走出数里,听到身后没有人追来,太史慈走进一个隐蔽处,翻身下马,命人点起火把,清点人数,一个个的查看伤势。他一共带了三十人,现在还剩十八人,其中有七人受轻伤,两人受重伤。逃命的时候还能支撑一下,一停住,两个重伤的就倒了下来。

    太史慈一声不吭,取下马背上的行囊,拿出工具和药物,亲手为他们处理伤口。

    其他人也没闲着,为轻伤的同伴拔箭,上药,包扎。做完这些,他们围在太史慈身边,默默地看着太史慈,气氛非常压抑。

    太史慈看看他们,忽然笑了一声:“有人看到孙策了吗?”

    士卒们点点头。他们都看到了孙策,在火把亮起的那一刻,在孙策自报家门的那一刻,他们都看到了,而且几乎所有人都射了箭,只是没能伤着孙策。

    “你们今天遇到的是孙策麾下最精锐的义从营。义从营有两个都尉,一个叫许褚,一个叫典韦,是中原最有名的游侠儿。典韦力能擎旗,许褚倒曳牛尾……”

    一个受了轻伤的士卒突然插嘴道:“将军,你说的是沛国许家的那个许褚吗?”

    “你认识?”

    “我听说过他。”那士卒说道:“我原本是汝南黄巾的一部分,后来才来江南的。”

    “就是他。”

    那士卒“哦”了一声,露出恍然,过了一会儿,又笑道:“怪不得那些人这么能打,原来许褚也在啊。”

    “没错,今天你们面对的不仅是许褚,孙策身边的义从营有四五百人,除了打仗,什么也不干,放眼天下,很难找到同等实力的对手。你们今天遇到这样的对手,还能取得这样的战绩,说明你们这段时间进步明显,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锐士,有什么不开心的?”

    士卒们互相看看,你推我,我推你,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能和天下精锐交手,居然没有全军覆没,还活着回来了,的确是一个很幸运的事。

    “将军,明天还打吗?”

    太史慈皱了皱眉。“明天继续侦察,等严大帅来汇合。”太史慈话音一转,又道:“等会儿回到营地,每人一斗酒,一斤肉,吃完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找机会和孙策交交手。打起精神来,别让其他的兄弟看扁了,以为你们打了败仗似的。”

    一听说有酒有肉,士卒们顿时兴奋起来,就连受了重伤的都睁开眼睛,扯着嗓子叫好。太史慈没有骑马,让一个重伤的士卒上马,自己背起另一个,向天竺山方向走去。

    士卒们恢复了镇定,精神抖擞,跟着太史慈继续前行。

第832章 法圣人所法

    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孙静皱着眉,掩着鼻,露出浓浓的厌恶之意。

    孙策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孙静不喜欢这种生活,勉强不来。四弟孙匡也是这性子,就喜欢宅在家里读书,让他去练武就像要他命。当然了,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也不想领兵做战,谁愿意天不亮就起来练武啊。偶尔一两天还行,天天这么干,的确很考验意志。

    可是这个世界又怎么能缺少了军人,没有忍受辛苦的军人,何来太平?重文轻武,如果是从政治平衡角度来说还情有可原,社会风气如此,那只会有一个结果:被人虐上千万遍,直至亡国亡种。

    国虽大,忘战必危。

    所以孙策可以理解孙静的个人爱好,但他极度反感文人的自以为是。虽然汉末的文人还不像后来两晋、两宋的文人那样夸张,沈友、虞翻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但不好的苗头已经萌芽,孙策要做的就是把这苗头掐死,重现文武并重的士风。

    “叔叔去休息吧。”孙策很客气地送走了孙静。

    孙静应了一声,垂着头,转身向外走。孙却站在原处不动。孙静也没注意,径直走了。孙策看看孙。孙虽然脸色也不太好看,却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你怎么不去休息?”

    “阿兄,我……我想……从军。”

    “你想从军?”孙策很意外。这可不像孙静的儿子啊。

    “嗯,我想和阿权一样,跟着阿兄征伐,学习用兵之道。”

    “你阿翁答应吗?”

    孙露出狡黠的眼神。“如果阿兄答应,我现在就去说。”

    孙策想了想,决定给孙一个机会。宗族也是资本,是最可靠的力量之一。毕竟血浓于水,在创业的时候,宗族举足轻重。刘备为什么可怜?还不是因为他没有宗族的力量支撑,只有关张赵可用。“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想清楚了,军营里很辛苦,而且很危险。你可以先试几天,如果不行,还是回家读书去。”

    “好,好。”孙连连点头,喜滋滋的奔出去了。

    孙策接管了军营,随即召集诸将议事。原来是疑兵,一千多人分作几个大营,现在有敌人来袭,分散兵力等于让对方各自击破。孙策下令所有人全军收缩,除了中军大营和辎重营之外,其他的营垒都拆掉,材料集中起来另作他用。这个工程量不小,但孙策要求诸将争分夺秒,连夜执行。

    诸将不敢怠慢,立刻回营执行命令。

    孙策又调整了斥候,加派暗哨,严防对方突袭,像太史慈潜到大营附近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

    孙策忙到半夜,这才和衣而卧。因为担心夜袭,他不仅不脱战袍,连战甲都不脱,战刀就搁在手边,伸手可及。虞翻也不敢大意,为了能及时反应,他就在中军大帐休息,搬一张行军床来就行。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可能是不习惯不脱衣服睡觉,虞翻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生怕惊扰了孙策,每次都小心翼翼,但夜深人静,还是非常响。

    “你动你的,我睡得着。”孙策闭着眼睛,忽然说道。

    虞翻愣了一下,开始有些尴尬,随即又释然了。“将军也没睡着?”

    “睡着了,不过比较浅。”孙策睁开眼睛,看着帐顶,过了一会儿,又转向虞翻,笑道:“不习惯吧?”

    “确实不太习惯。”虞翻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双目望天。“家父做日南太守,我曾随他在日南住过几年。日南生乱,他率兵征讨,我也跟着他行军。日南的条件很差,却也比将军这儿的条件好一些。”

    “你还去过日南啊。日南如何,说来听听。”

    “一群蛮夷,有什么好说的。”虞翻嗤了一声:“四年太守,只因为任上出了叛乱就不能升迁,反倒落了一身病,未至花甲,却衰老如古稀。后来也想明白了,以我虞家这样的条件,二千石已然不易,再向上太难了。没有贵人提携,三公无望。在中原世家的眼中,会稽乃是蛮夷之地,怎么能出三公。”

    “你虞家和虞舜有关系吗?”

    虞翻咧了咧嘴,笑道:“我听说将军让陆康等人重述吴会史地,要追溯到舜禹之时,可有此事?”

    “有。”

    “就是想用舜避丹朱的故事吗?”

    “可以吗?”

    “这倒没什么可不可以的,可是就眼前而言,对将军弊大于利。吴会世家其实大多来自中原,陆家也不例外,让他们去追溯吴会故事,也就是增加一些谈资而已,实际上用处并不大,反倒让人觉得将军以舜自比,有不臣之心。就算是高皇帝斩白蛇的故事也是后来才编的,否则项籍如何能在鸿门宴上放过他。”

    孙策笑了。“你说得没错,现在造舆论的确没什么必要。不过弊大于利也谈不上。没有舆论,袁绍也不会放过我,决战在所难免。豫州在手,扬州只剩一个豫章,荆州也有一半在手,就算我韬光隐晦,袁绍也不会坐视我壮大。”

    “能拖一时算一时。”

    “如果仅从舆论的角度来说,的确不宜过急,可是他们能干什么?除了让他们做学问之外,我想不出太好的安排,所以找了个题目让他们去做,免得他们无事生非。仲翔,有一句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希望你能听一听。”

    “与我家的易学有关?”

    “没错。”孙策坐了起来,神情很严肃。“我其实不懂易学,不管是你虞家的象数派还是郑玄的义理派,我都不懂,但是我相信一点,通经致用,学问最终还是要用,要么能产生实际利益,要么能解答我们的某些疑问。否则就算你说得再好也没用。易的初衷是什么?书上说圣人创易,我不太相信,但我觉得‘仰观于天,俯观于地,远观于物,近观于身’这个原则是应该坚守的,你研习易经应该法圣人所法,而不是法圣人所言。”

    “原来将军是法先王啊。”

    孙策摇摇头。“我既不法先王,也不法后王,我只问有利无利。有利,哪怕是凡夫所言,我也听,无利,哪怕是圣人所言,我也不听。”

    虞翻也坐了起来,怪眼一翻。“那岂不是唯利是图?”

    孙策眼皮上翻,还以白眼。“儒学是怎么大兴的?”

第833章 心腹之患

    虞翻和孙策像斗鸡似的四目相对,互相瞪着,谁也不服谁。过了一会儿,虞翻眼神游移了一下,败下阵来,却还是不服气的说道:“虽说儒学大兴有仕途、利禄相诱的因素,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为利禄而学经,更不是唯利是图,不仅不能以商贾视之,亦非文法吏可比。若是只为利禄,儒门何以至此。”

    孙策重新躺下,双手交叉,抱在脑后。他想了想,又说道:“利也分大利小利、公利私利,不可一概而论,也毋须言利色变。人要穿衣吃饭,言利也无可厚非,对吧?公不害私,私不害公,各得其所,就算离大同有一定距离,小康总有机会实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总比言不及利,手不停捞的好。”

    虞翻长叹一声,也放松身体,翻身躺下,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胸前。“将军能作如是想,亦为难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三代盛世难再现,乱世却接踵而至。”

    孙策嘿嘿笑了一声:“上一次的乱世可是你们儒家惹出来的。”

    虞翻身体一动,坐起一半,又停住了,重新躺了回去,幽幽地说道:“将军既然不读书,就不要妄议是非,免得惹人发笑。儒家纵有腐儒,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批评的。”

    “我虽然不读书,但是我识人啊。秦以前的大儒不论,就说秦以后的大儒,哪一个敢说自己干干净净,问心无愧?叔孙通为高皇帝制朝仪,使高皇帝知天子之尊,却看着高皇帝屠戮功臣如屠猪狗。董仲舒大讲天人合一,以代天言命自许,两次言灾异不中,从此杜口,将天命代言权拱手相让。扬雄通儒,被人连累,吓得跳楼。马融一代儒宗,明知圣人之意,为官则贪,为文则谀……”

    孙策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一直说到眼前的盛宪。儒家的黑历史太多了,数不胜数,说得孙策自己都觉得吃惊。虞翻一直没吭声,当孙策一声长叹后,大帐里一片死寂,隐隐约约能听虞翻磨牙的声音。

    “仲翔,学问本是圣贤事,不可入市,入市便俗。不可入朝,入朝便陋。儒家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就是和朝廷走得太近。有利害就不得从容,本想做帝王师,最后却做了利禄臣,纵有二三子直道而行也无济于事,最后不过为牺牲而已。君子儒死了,留下的都是小人儒,儒门岂能不亡?”

    虞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盯着孙策。“奈何?”

    孙策却闭上了眼睛,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浅笑。“还没想好。”

    虞翻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孙策幽幽地说道:“论易,你我平分秋色。论矛法,我略胜一筹。论拳法,我一个打你三个。论步法……”他顿了顿。“我认输。”

    虞翻哑然失笑。“真是难得,原来将军还有认输的时候。”

    “实事求是嘛,逃跑这种事,我的确不太擅长。”

    虞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恶狠狠的盯着孙策,孙策却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仿佛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得意的浅笑。虞翻心里很窝火,很想把孙策拉起辩论一番,或者干脆打一场,不管输赢,甚至不在乎生死,只求一个痛快。

    但他没这么干。孙策的确有些胡缠蛮缠,但并无非全无道理。儒家走到这一步的确不是任何一个儒生所希望看到的。朝堂上有清流浊流之争,儒门内部有今古文之争,又有师法家法之争,众说纷纭,自己就斗得你死我活,莫衷一是,哪里还能一致对外。不用别人整治,儒门内部已经大打出手,长此以往,儒门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问题是明摆着的,但怎么解决,谁也不知道。孙策不知道,虞翻觉得很正常,如果他知道解决方法,反倒不正常了。指望一个学问粗浅的武夫去拯救儒门,这本来就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孙策有句话说得对,儒家本想做帝王师,现在遍布朝堂的却是利禄臣,种下的是金种子,收获的却是苦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儒门这几百年来的奋斗真的很失败,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虞翻脑子很乱,半天才勉强睡去,刚刚打了个盹,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虞翻吃了一惊,一翻身,险些从狭窄的行军榻上滚下来,他手忙脚乱的坐起,发现孙策坐在榻上,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将……将军,做噩梦了?”

    孙策瞅了虞翻一眼,嚅了嚅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的确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太史慈一箭射中,掉进了江里,眼前是冰冷而漆黑的江水,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

    太史慈成了他的心腹之患。铜官山时,太史慈潜到他身边,险些一箭要了他的命。这一次,太史慈又打了他一个伏击,几乎让他丧命江中。两次化险为夷固然有实力的因素,但运气也非常重要。这一次逃过了,下一次未必能逃过。

    必须解决太史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孙策突然下了一个决心。比起会稽世家,太史慈的威胁更大。会稽世家是一群蠢猪,太史慈却是一头猛虎。

    “仲翔,如何才能解决太史慈?”

    虞翻看着孙策,心中暗自吃惊。片刻之间,孙策眼中的不安散去,眼神变得凌厉无比,充满杀气。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却非常坚定。他显然已经有了计划,只是想问问他的建议。

    太史慈的确很危险。四百里奔袭,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另一个孙策。只不过他运气没有孙策好,眼下实力还不够。但他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掌握了铜官山,得到了山贼的拥护,假以时日,谁敢说他不会成为一方豪帅?山贼们信奉强者,太史慈简直就是天生的豪帅,严白虎等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要想杀死太史慈并不容易。这里是连绵千里的群山,山里遍布大大小小的山越,击败太史慈容易,杀死太史慈却难。他往山里一躲,孙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着他。

    “山中作战易击溃,难全歼。要想彻底解决太史慈,最好的办法还是将他诱出来。”

第834章 大智大勇

    夏架山大营,郭嘉突然坐了起来,用力摇着羽扇,扇得呼呼作响。

    当值的周泰听到声音,走了进来,轻声问道:“祭酒,有何吩咐?”

    郭嘉挥挥手,示意无事。周泰刚想退出去,郭嘉又问道:“幼平,江对面有什么新动静?”

    周泰摇摇头。上半夜孙策抢渡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后来孙策化险为夷,安全地过了江。“大营里有火光,但没有鼓声,应该是移营,不是战斗。具体的消息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知道,现在涨潮了,江水很急,斥候的船过不去。”

    郭嘉无奈地应了一声,让周泰出去。他在帐里来回踱了两步,越想越不安。他觉得孙策渡江时应该是遇到了太史慈的伏击,这证明了他们的推断:太史慈已经到了附近。有这样一个对手在身后,任何人都会有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中就会射来一支冷箭,防不胜防。

    郭嘉心中烦躁。不过不是担心太史慈,而是担心孙策。太史慈再骁勇,毕竟只是一个人,孙策身边高手很多,一击不中,他只能迅速脱离,不会恋战。但接连两次遇险,孙策的感觉肯定很不好,一怒之下,他很可能会冒险寻求与太史慈的决战,以期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以他对孙策和太史慈的了解,最大的可能就是两人决斗,而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孙策好勇斗狠孙家父子都如此,连女儿孙尚香都这脾气以前就多次和人单挑,最近被他和张反复劝说,总算改了一些,可一旦受到刺激,情绪激动,他还是可能会犯老毛病。

    比如现在。

    郭嘉越想越不安。孙策的武功是好,但太史慈的武功也不差,不论是步战还是骑战,太史慈都堪作孙策之敌,论箭术还比孙策胜一筹。阵而后战,比整体实力,孙策有七成以上的胜算。一对一的单挑,孙策的机会不会超过五成。孙坚没有足够的大局观,孙家的前程全寄托在孙策身上,他如果出了意外,眼前的大好形势会瞬间崩溃,以孙坚的能力和号召力根据控制不住局面。

    郭嘉来回转了两圈,突然停住,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他起身出帐,来到一旁庞统的帐中。庞统睡得正香,被郭嘉拉起来,有些迷迷糊糊。他披衣而起,听郭嘉说完,点了点头,赞同郭嘉的意见。郭嘉分析的情况不仅有可能出现,而且可能性非常大。

    “士元,明天一早,我就过江,你留在营中主持军务。”

    庞统盘腿而坐,托着腮,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祭酒,你过江也没用。”

    “为什么?”郭嘉不解地看着庞统。“将军会听我的。”

    “将军可以听你的,但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太史慈?”

    郭嘉语塞,猛扇了两下。他用力过猛,一根白羽甩了出来,飘飘荡荡的落在庞统的面前。庞统捡了起来,用手指捻动,转来转去,发出啪啪的轻响。

    “单挑的确很危险,却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可取的办法。太史慈是青州人,初至扬州,短短一个月就掌握了铜官山,再给他一年时间,连严白虎等人都要听他号令。他是来救援固陵的,如果让他成功,会稽世家也会欠他一份人情,会支持他与将军作对。”

    郭嘉眉心紧蹙,盯着庞统。庞统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他不反对解决太史慈,他只是不希望孙策与太史慈单挑而已。可是他也清楚,庞统说得有理,这是唯一可取的办法,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诱太史慈冒险。

    郭嘉加重了语气。“太史慈不傻,如果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他是不会应战的。如果要迎战,他一定会确保没人能帮上将军,只有他和将军面对面的决斗。”

    “是的,他肯定会这么做。可是对将军来说,阵前决斗总比暗中偷袭强。他在明,太史慈在暗,防不胜防,而阵前决斗却是各凭实力。”

    “将军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可能会战死。”

    庞统出了一会儿神。“的确有可能。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就算有危险,将军也会去做。就像明知夜渡会有危险,可是为了避免受挫,他必须连夜渡江一样。”他瞅了郭嘉一眼,无声地笑了。“祭酒,你要相信将军。这不是一时冲动,他会深思熟虑,做好准备的,也完全有这个能力。”

    郭嘉瞅瞅庞统,笑骂道:“你竖子在将军身边太久了,连说话都和将军有几分神似。有你这么做谋士的吗,明知主君冒险也不劝阻?太史慈可不是袁谭,他的武力不弱于将军,稍有疏忽,将军会有性命之忧。”

    庞统也不生气,笑得更加灿烂,目光灼灼的看着郭嘉。郭嘉讪讪地摇了摇羽扇,没有再说。他批评庞统的话,其实也可以用来批评他。他自己也是一个好用险的人。

    “祭酒,你就放心吧,你能说的,虞翻一定会说。他如果无法说服将军,你也没办法。我们必须承认,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郭嘉转身出帐,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影,一声长叹。

    “单挑?”虞翻失声惊叫,随即连连摇头。“将军,万万不可。这是匹夫所为,非将军所宜。”

    孙策脸色平静,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你说,怎样做才能彻底解决太史慈?”

    “可以征集大军,派人进山围剿,也可以另外派人与太史慈决斗。将军麾下勇士无数,何必以身犯险?”

    “征集大军需要时间,而且吴郡、会郡口是心非的世家很多,有他们从中作梗,就算征集了大军,也难保他们不会与太史慈眉来眼去,出人不出力。我身边是有不少勇士,但你觉得太史慈会与他们决斗吗?太史慈的目标是我,除了我,他不会为任何人冒险。”

    “将军有必胜的把握吗?”

    孙策摇摇头。别说必胜的把握,有五成就不错了。不论是骑术还是矛术,他都没有明显的优势,而太史慈的箭术却比他更强。如果比拳法,他有机会,但阵前比武,太史慈不可能和他比拳法。

    “如果我有必胜的把握,太史慈还会来吗?”

    虞翻语塞。孙策站了起来,张开双臂,扭了扭脖子,浑身关节啪啪作响。

第835章 两封战书(刀刀口打赏加更)

    孙策做出了决定,重新入睡。这一次,他睡得非常安稳,非常沉,鼾声大作。

    虞翻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不同意孙策的决定,他想找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也没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太史慈已经成了扎进孙策肉里的一根刺,而且是扎在心脏部位,不拔不行。不仅要拔,而且要快,拖的时间越长对孙策越不利。而从昨天晚上的经历来看,太史慈并非匹夫之勇,一旦形势不利,他会迅速遁走,等待再次出击的时机。以他的能力,这一带的山贼迟早都会像铜官山的山贼一样,听他号令。

    从虞翻的个人角度来说,他也希望尽快解决太史慈。太史慈败了,固陵的郭异等人才会放弃,拖的时间越长,伤亡越重,杀戮越多,结的仇恨也越深。郭异是南阳人,王晟是吴郡人,他们惹出来的麻烦,却让会稽人来背,这不符合会稽人的利益。

    虞翻想得头晕脑袋,直到天快亮才昏沉沉的睡去。

    虞翻刚刚睡着,孙策就醒了。他每天都会这个时候醒来,不管睡得多晚。他看了一眼虞翻,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起搁在一旁的战刀走了出去。帐外清风徐徐,吹得人神清气爽,精神一振。他将战刀抛给迎上来的许褚,又安排人去传斥候营都尉,这才拉开架势,活动身体,开始一天的晨练。

    当他练完两趟拳,斥候营都尉皮二丁匆匆赶了过来。皮二丁原本是刘辟的部下,擅长隐匿、跟踪,与谢广隆是好兄弟,谢广隆转投孙策,就将他推荐了过来,在斥候营做了几个月就因功升为都尉,眼下干劲正足,一夜未睡,眼睛都熬红了,声音也有些沙哑,精神却依然亢奋。

    “将军,就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附近没有其他人,只有太史慈。我们已经摸到了大致方位,估计中午左右,所有的兄弟回营,就能确定他的位置。”

    孙策很满意。看来太史慈也不是处处顺心,他来得很快,更近的严白虎却没能及时配合,太史慈成了孤军。这就是急行军的弊病,因为通讯或者其他问题,互相之间的配合随时可能脱节。

    孙策夸奖了皮二丁几句,下令给夜间出勤的斥候加餐。皮二丁开心地的去了。孙策继续练武,要与太史慈较量,他没什么把握,只能尽量做好准备,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过了一会儿,孙静领着孙来了。父子俩穿戴整齐,孙静情绪有些低落,孙却一脸兴奋。孙央求了孙静半夜,磨得孙静没办法,只好同意他跟着孙策征伐,一大早就领着他来见孙策。

    孙策答应了,向孙静保证,自己会尽可能保护好孙,不让他冒险。孙静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点点头。他相信孙策会这么做,昨天夜里孙策冒险夜渡,固然是担心太史慈夜袭大营,但也不可否定,孙策更担心他的安危。

    “战场凶险,谁也不能万无一失。他既然要从军,生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早饭好了,孙策留孙静一起吃早饭。他把蒋干叫来了,让蒋干准备一下,等斥候营确定太史慈的藏身之处就去下战书邀战。蒋干虽然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孙静一下子急了,脸都变了色。

    “伯符,这万万使不得。”

    孙策早有准备,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孙静还是不同意。他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但他认定这太危险,行军作战当以持重为上,与其冒险和太史慈单挑,不如放弃这个机会。就算太史慈控制了山贼又能如何,他终究只是山贼,只能起到骚扰的作用,疥癣之疾尔,哪里谈得上心腹之患,更不值得孙策亲自犯险。

    孙策没和孙静争执。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谈不到一起去。他不指望说服孙静,孙静也拦不住他。

    吃完早饭,孙策查看了大营防务,又让人过江,将马超接过来,同时将自己的计划通报给郭嘉,让郭嘉守好大营。郭嘉虽然着急,但他知道孙策主意已定,就算他过江也无法劝服。他写了一封回信,希望孙策做好准备,不要勉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尽力就可以了,勉强不来。

    中午时分,马超到达大营,斥候营也打探到了太史慈的准备位置,蒋干带着虞翻亲笔写的战书出发了,孙策则与马超、郭武等练习骑战,为迎战太史慈热身。

    蒋干头戴进贤冠,身着长衫,脚踩木屐,背着手,一摇二摆地走进了天竺山。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像是踏青的士子。只不过他孤身一人,没有侍者,连个雨具都没带,更别说野炊的东西了。

    太史慈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查看,一眼就看出了蒋干的来意。这是一个说客。他不在乎孙策的劝降,但蒋干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他非常不安。他刚刚赶到这里不久,孙策就连夜渡江,一夜刚过,孙策的说客就出现在他的藏身之处,这足以说明奔袭已经失败。

    如今之计,只有等严白虎率大军前来增援,但严白虎会不会来,他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见蒋干越走越近,马上就要看到藏在山里的士卒。太史慈提着弓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站在大路中央,拦住蒋干去路。蒋干抬头看了他一眼,举起手摇了摇,打了个招呼,慢吞吞地走到太史慈面前。

    “太史子义?”

    “你是谁?”

    “在下蒋干,字子翼,九江人,在孙将军麾下效力。奉孙将军之令,来下战书。孙将军想与你堂堂正正正的一战,分个高下。”蒋干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哗啦一声抖开。太史慈脸皮发热,眼神微缩,瞅了蒋干一眼,取过纸,看了一遍,眼神闪烁,迟疑了半晌,又递了回去。

    蒋干扬扬眉。“不敢应战?”

    太史慈摇摇头。“孙将军身边勇士众多,许褚、典韦是天下知名高手,郭武、马超也是难得一见的少年勇士,我虽然小有武艺,却不可能以一敌众。我麾下的将士不如孙将军的义从营骁勇,数量也不足,勉强应战,与送死无异。我不应战。”

    蒋干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战书撕碎,顺手扔掉,纸屑像一群蝴蝶随风飘散。太史慈暗自遗憾,难得一个对孙策对阵的机会,就这么没了。蒋干又取出一张纸,哗啦一声抖开,亮在太史慈面前。

    “一对一,怎么样?”

第836章 对决之前

    太史慈很诧异,看看手中的战书,又看看蒋干。“你们准备了两份战书?”

    “是啊,孙将军说,你所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偷个营、打个伏击还行,阵而后战肯定不行,所以他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和你一对一的对决。”蒋干背着手,环顾四周,赞了一声:“这儿的风景真不错,山青水秀,怪不得你要藏在这里。不过你战战兢兢,未必有心情欣赏风景。”

    太史慈没理蒋干的话。他看着手中的挑战书,心脏怦怦乱跳。刚才拒绝孙策的挑战,不是他不想战,而是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孙策的义从营有四五百人,装备精良,又有许褚、典韦这样的高手统领,战斗力绝非他身边这三百山贼可以比拟的。即使孙策愿意公平起见,只出三百人应战,甚至让他再精选一番,他也没有取胜的可能。

    况且孙策身边还有郭武、谢广隆,他想乱军之中一击毙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单挑不同。双方只凭个人武艺,做生死之斗,胜负只取于他和孙策的实力。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公平的办法,他甚至不敢奢望有这样的机会。孙策凭什么要和他单挑?他身边能出战的人太多了。

    “这是一个陷阱吧?”太史慈将信将疑。

    蒋干转身,歪着头看着太史慈,哼了一声,从太史慈手中夺过挑战书,伸手就撕。“果然,你就是一个懦夫,只配做见不得光的刺客,不配做孙将军的对手。告辞!”说完,转身就走,顺手将碎纸片一抛,纸片被风一吹,纷纷洒洒,有两片落在太史慈涨得通红的脸上。

    太史慈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抢到蒋干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

    “且慢。”

    蒋干鄙夷地打量着太史慈。“干什么,不敢与孙将军对阵,要对我下手?拿剑来,我虽然武力低微,却也不惧一战。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太史慈怒视蒋干,胸中涌起一阵怒气。我堂堂好男儿,岂是只会暗自偷袭的小人,我要堂堂正正的击败孙策。“我接受孙将军的挑战,但孙将军必须保证亲自应战,而不是倚多取胜。”

    蒋干不屑一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转身一指。“看到前面那道山岭了吗?孙将军就在岭下迎战你,一对一,公平决斗。双方各带一人,携带备用战马、武器和食物,在百步之外,其他的人都在两侧山岭上观战,不得进入战场百步以内。如果你发现我们有任何不公平的举动,随时可以放弃。”

    “分出胜负,又将如何?”

    “不仅分胜负,更是决生死。”蒋干斜睨着太史慈。“你两次偷袭,不就是想取孙将军性命吗?有这样的机会,你愿意放过?所以这次不仅仅是分胜负,更是决生死。当然,你要是愿意弃暗投明,孙将军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将军为人大度……”

    “那他要先赢了我再说。”太史慈打断了蒋干,声音有些干涩。“我事先声明,既然决斗,那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会手下留情。如果有机会杀他,我一定杀。”

    蒋干冷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蒋干和太史慈商定了比武细则,正式指定了比武的地点,双方观战者的位置。为公平起见,防止暗伏人马,双方都派代表巡视周边,一旦发现异常,随时叫停。

    太史慈非常配合。他就这么多人,孙策不用担心他出尔反尔,他却担心孙策变卦,明着是一对一的单挑,背地里却派人抄他的后路。对孙策的坦荡,他虽然不全信,却还是很感激。

    当夕阳西斜,蒋干扬长而去。太史慈回到驻地,向部下做了说明。山贼们都对太史慈充满了信心。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无数次见识太史慈的神勇,认定他一定可以战胜孙策。如果太史慈能临阵杀死孙策,这场战事就结束了,他们也能为陈败、万秉报仇。

    太史慈却没这么轻松,他反复思考着可能发生的情况,尽可能地做好应变措施。这一战关乎生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胜了,扬州可定。败了,这一生到此为止。

    夕阳落山,明月东升,太史慈靠着一棵大树,闭上了眼睛。

    孙策像往常一样,既没有提前休息,也没有熬夜。

    睡觉之前,他坐在帐中,盘腿而坐,仔细回忆了一番安排。全柔、孙静守营,许褚、典韦各率一曲义从准备迂回包抄。对他来说,比武的胜负并不是最终目的,甚至并不重要,他的目的是彻底解决太史慈。太史慈愿意降当然再好不过,如果不愿意降,那就直接杀掉,总之不能让他在背后生事。

    算来算去,最没把握的还是自己这一环。

    他继承了孙策的身体,也继承了孙策的武功,每天坚持练武,自我感觉应该和真正的孙策差不多,但要说有多少进步,恐怕也说不定。以前的孙策好武成性,不仅每天练武,而且喜欢与人较量,逢战必前,实战经验丰富。即使如此,他与太史慈对阵的时候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双方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自己明天能与太史慈打成平手,也就算不辱使命了,要说有多少优势,他不敢奢望。他只能尽可能地做好准备,以期心无旁骛,全力以赴。这可能是他的优势所在,太史慈孤军深入,又时刻担心被围,未必能像他这样从容。

    孙策反复权衡之后,觉得没什么改进的余地了,这才安然入睡。

    第二天清晨,他准时醒来,按照惯例练拳、练刀,只是减少了一些运动量,热热身而已。吃完早饭,他带着马超、郭武出了大营,向约好的地点走去。皮二丁已经在岭下等候,不断有斥候来报,约定的范围以内没有看到太史慈的伏兵。孙策点点头,让马超、郭武到岭上观战,自己带着刘斌来到比武场中。

    孙策刚到,太史慈就出现在对面的山岭上。他驻马看了片刻,对身边的人交待了几句,轻踢马腹,一人独骑,沿着山路缓缓而来。

第837章 战太史

    到目前为止,孙策第一次亲眼看到太史慈。

    看着太史慈一手挽缰,一手提矛,从远处的山岭上轻驰而来,漂亮的胡须在胸前轻摆,孙策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所有的担心、顾虑在一瞬间抛诸脑后,围剿、伏击也变得不再重要,他只想与眼前的这个人痛痛快快地战一场。

    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重新觉醒,一直提醒自己保持理性的沉稳被放肆一战的冲动代替。宛城外,为了救袁术,不得不以少敌多,与曹操拼命的时候,他有过这样的感觉,一直保持到与张辽决斗。在此之后,他渐渐淡忘了这种冲动,即使是冲击袁谭大营的时候,他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大概就是棋逢对手的感觉。袁谭虽然不弱,却还不是他的对手。张辽是,眼前的太史慈也是。

    他知道好勇斗狠不足恃,但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孙策打量太史慈的时候,太史慈也在打量孙策。孙策比他还要高一点,身高有八尺出头,盔明甲亮,身披大氅,胯下一匹四肢修长、身躯强壮的西凉战马,手中提一杆奇形长矛,矛头四尺,看起来像是一柄带有长柄的剑。

    太史慈听说过这柄叫霸王杀的长矛,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甚至是第一次看到孙策手持武器。一直以来,孙策都是重重保护下的将领,现在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

    太史慈暗自赞了一声,在十余步外勒住坐骑,拱手施礼。“东莱太史慈,见过将军。”

    “江东孙策。”孙策拱手还礼。“子义昨夜睡得可好?”

    太史慈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这少年口气不小,直接以江东为郡望,要故意压我一头么?真是小儿心思。“多谢将军关心,我睡得很好。”太史慈掉转长矛,准备拨转马头。“将军准备好了吗?”

    孙策一动不动。正常情况下,两人策马冲杀至少要相距离五十步以上,甚至百步,只有如此,战马才有加速的空间。现在他们相距只有十步,必须要后退,但后退是两人都要做的事,单方面后退很危险,万一对方不讲规矩,突然冲过来,从背后出手,背对敌人的一方会非常危险。他不动,太史慈也就不敢动。

    太史慈盯着孙策,疑心大起。“将军后悔了么?”

    孙策抬起手,指指太史慈。“我今天既然来与你比武,自然要斗个尽兴,骑战、步战,大可一一比试,你不必把这么多武器都背在身上。你的这匹马虽然不错,但是太瘦了,能减轻一点重量还是好的。”

    太史慈眉头微皱,有些迟疑。孙策说的情况,他当然知道,他这匹马连续几天行军,没有好好喂养,是有点掉骠。比起孙策,他不仅手中有长矛,腰间有环刀,还多了一副弓和一囊箭,背后还有一对铁戟,加起来要多近百斤。短时间内没什么问题,时间长了,战马体力不足,的确会影响灵活性。

    不过让他放下这些武器,他又不愿意。两侧的山岭上人影绰绰,虽然数量都差不多,但孙策部下高手很多,万一孙策耍赖,那些人突然冲下来围殴他,武器不在身边会很吃亏,尤其是弓箭。他最得意的武功就是射艺,去了弓箭,他心里没底。

    “多谢将军提醒,不妨事。”

    孙策点点头,拨马就走。他不担心太史慈会在背后射箭,一来他相信太史慈不会这么没品,公平决斗还要暗箭伤人;二来他有金丝锦甲护体,身上的精甲也远比普通甲胄坚韧,太史慈想射死他没那么容易。即使如此,他还是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凝神倾听,随时准备应变。

    太史慈看着孙策主动背对他,暗自惭愧,面皮有些发烫。他两次偷袭在先,孙策居然还能这么放心他,真不知道是该说他蠢,还是该说他坦荡。他拨转马头,轻踢马腹,战马小跑起来。

    两人相离百步,转过身,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然后放平,双手握持,同时踢马。

    战马向前纵出,开始奔跑。

    孙策身体微微前倾,小腹压在马鞍前桥上,双腿夹紧马腹,视线沿着霸王杀的刀锋向前,看着越来越近的太史慈,身体随着战马的迈步起伏,人马合一,有一种近乎完美的和谐。精神高度集中,一切都渐渐远去,眼前只剩下越来越近的太史慈,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战胜他,杀死他。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瞬间就跑过了百步距离。两人相距十余步时,孙策屏住了呼吸,一声大喝,双手挺霸王杀,向前刺出,直奔太史慈胸腹。

    太史慈手中的长矛是标准的骑兵用矛,长一丈二。孙策手中的霸王杀全长一丈,长度并不占优势,在击中太史慈之前,他要先避开太史慈的矛,否则还没等他碰到太史慈,就会被太史慈的长矛洞穿身体。交错的时间很短,单纯的拨挡会浪费时间,所以他攻守合一,寓拦于扎,在横力上比普通矛法更重,力求将对方的矛撞出去的同时还能保持自己的攻击方向。

    两矛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太史慈手腕发麻,长矛偏了方向。他感觉到了孙策的力量强横,与以前遇到的对手不太一样,仅用长矛无法将他的霸王杀拨开,必须侧身才行。千钧一发之际,太史慈侧身扭腰,霸王杀从他的腹甲上滑过,吱吱啦啦一声刺耳的厉响,火星四溅。

    两人一触即分,马蹄声渐远。太史慈单手持矛,手抚腹甲,低头看了一眼,不禁凛然变色。

    腹甲上一道深深的刮痕。他如果稍慢一分,孙策就有可能刺破他的腹甲,哪怕不是正面洞穿。

    矛可以破甲,甚至在破甲之后还能洞穿对方的身体,予对方以重创,但侧面攻击就比较难了,常常会被铁甲滑开,特别是防护能力更好的鱼鳞细铠,这种层层叠叠的甲叶之间有空隙,可以挪动,甲片本身又有一定的弧度,弹性比札甲正好,除非正面刺中,很难洞穿,而矛头侧锋几乎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正因为如此,戈戟的侧刃杀伤力被大大削弱,以割为主的戈退出战场,戟的侧刃也被取消,变成小枝。更多的人干脆放弃了戟,改用以刺为主的矛。

    但孙策手中的霸王杀不仅有矛的直刺功能,还有长达四尺的锋刃,难怪他的力道中有更强的横力。不同的武器有不同的用法,也需要不同的防守方法。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准备的新情况。

    太史慈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孙策,心头浮起一丝阴云。

第838章 断后路

    东侧的山坡上,虞翻屏住了呼吸,直到两人分开,孙策勒住坐骑,拨转马头,再次举起长矛,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隔得太远,看不到细节,但高手较技,尤其是这种策马对冲,如果双方差距比较大,通常一两个回合就能分出胜负。矛头巨大,一旦受伤,会比中箭更严重,就算不死也会失去战斗力。所以胜负通常就意味着生死,除非对方只要胜负,不想取你性命。

    太史慈肯定不会这么客气,他之所以来应战就是想取孙策性命。孙策如果受伤,太史慈一定会杀他。

    孙策一切正常,太史慈倒是有些不对劲,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旁的郭武和马超说得正热闹。马超说道:“太史慈是不是受了伤?”

    “有可能。”郭武说道:“不过太史慈武功不弱,就算受了伤也不会是致命伤,很可能是刮了一下。将军的霸王杀有侧锋,太史慈可能准备不足,措手不及。”

    马超连连点头。他身为义从骑的百人将,负有陪练的责任,这两天就是孙策的专职陪练之一,对霸王杀了解比较多。霸王杀虽然比普通的长矛短二两尺,但招法中有更多的横向发力,与矛法有很大的区别。

    “你觉得将军能胜吗?”

    “不好说,但他如果能三个回合之内不败,接下来就好打了。将军的武功并不弱,只是实战机会太少了,不像你我天天操练。他最危险的时候就是前面三个回合,心手难以合一。”

    马超表示同意。“你如果和太史慈对阵,有几分胜率?”

    “不知道。”郭武顿了顿,又道:“太史慈的武功很全面,但他箭术那么好,应该下了不少功夫,矛法难免会弱一些。与普通人交手看不出来,遇到你我这样的对手,那一点点很可能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

    马超说道:“没错,所以我觉得比矛法,将军纵使不胜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真正要担心的是太史慈的箭术。太史慈的箭术太好了,即使是在凉州也非常少见。我见过那么多高手,大概只有温侯吕奉先和黄汉升能和他相提并论。将军平时没时间习射,可比他差得不少。”

    “正因为如此,将军才要除掉他。这样一个人进了山,会成为无法弥合的伤口,防不胜防。他现在还只是以将军为目标,万一将来知难而退,改以诸将为目标,恐怕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防线千疮百孔,一击即溃。将军要像救火一样,疲于奔命。”

    虞翻听得清楚,惊讶不已。郭武说的这些正是孙策的担心,他也觉得这样的局面不容乐观,才勉强同意孙策的决定,让孙策以身为饵,诱搏太史慈,但他这两天一直在孙策左右,没听孙策和郭武提起这些,郭武应该是自己分析出来的。一个年轻卫士也有这样的见识?

    马超歪着头,打量着郭武,也觉得很有意外。“子威,你说得有道理啊。我看你小子将来也会有出息,说不定能独当一面,为万人之将。”

    郭武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摇头。“孟起过奖了。我可不敢奢望那么多,能随将军征战,将来统领一营,我就很满意了。”

    马超大笑起来,指着郭武道:“你们吴儿真虚伪,明明想,嘴上却不肯说,哈哈哈……”

    两人说得开心,坡下也打得热闹,孙策和太史慈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孙策越打越得心应手,霸王杀挥洒如意,如刺或劈,或砍或撩,破锋七杀使得行云流水。太史慈见不能速胜,也按捺着焦躁,耐心地与孙策缠斗,仔细琢磨孙策的招法,想从中找到破解之法。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弃了仪式感很强的冲杀模式,进入更加激烈也更加残酷的缠斗。两匹战马一会儿衔尾绕圈,一会儿并肩奔驰,总之马背上的两人靠得很近,攻击和防守都在转瞬之间,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谁也不敢大意,稍有疏忽就会受伤甚至送命。

    进入缠斗,只能直刺的长矛显然不如霸王杀便利,太史慈渐渐落了下风。孙策充分发挥霸王杀的近战优势,加大了劈砍的力度,逼得太史慈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但太史慈并不心急,他耐心的拆挡,等待着反击的机会,一旦出手就能打断孙策的节奏,抢回主动权,又多支撑一会。

    太史慈很耐心,相信自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时间一长,他的战马承受不住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转变也有些不如意。太史慈心中暗急,却没有解决之法。他没有战马可换,除非停战,否则他无法让战马休息。

    再战片刻,太史慈忽然心生一计,趁着侧身避让的时候,他纵身跳下战马,向前冲了两步,化去冲势,将长矛往地上一插,左手抽出腰间的角弓,右手在箭囊上一抹,抽出四支羽箭,一支搭在弦上,三支握在掌中,瞄准孙策,大叫一声:“孙将军,吃我一箭!”

    看到太史慈跳离马背,孙策就知道太史慈想干什么。太史慈的马力不足,再战下去,太史慈随时可能马失前蹄,下马步战可以避免这个结果,脱离接触还能发挥他善射的优势,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选择。

    但这一切早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仔细分析过他和太史慈的优劣。在马力一项,他可以碾压太史慈,原因很简单,他有备马可用,也可以用粮食喂养战马,保持马力,这都是太史慈不具备的条件。除此之外,用不着的武器全部放弃,而不是像太史慈一样全背在身上,也是为了节省马力。

    听到太史慈的喝声,孙策左手摘下了马鞍上的钢制圆盾,右手持霸王杀,顺手一刀,砍在太史慈坐骑的脖子上,直接割开了颈动脉。那匹可怜的战马悲嘶一声,鲜血喷涌,沿着腿往下流,跑出几十步远,一头栽倒在地,蹬了几下腿就不动了。

    太史慈拉满了弓,却没有放箭,他在等孙策转过身来。现在是比武,不是战斗,他不想背后杀人。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战马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的时候,他傻眼了。

    马死了,还怎么打?

    孙策跳下马,轻拍马臀,战马轻嘶一声,向刘斌奔去。孙策左手举盾,右手倒提霸王杀,朗声笑道:“太史子义,你的战马死了,我不欺负你,接下来比步战吧。”

第839章 劝降(佐菲獸打赏加更)

    看到太史慈下马,岭上的马超和郭武相视一笑,知道机会来了。他们拨转马头,沿着山路呼啸而下。虞翻松了一口气,立刻下令发出消息,隐在远处山岭中的骑兵也纷纷上马,鱼贯而出,冲了出去。刹那间,马蹄声汇成一道惊雷,在山谷间反复回荡。

    听到马蹄声,看到奔驰而来的骑士,太史慈脸色大变。他转身想走,却被孙策拦住了去路。

    骑士们与马超、郭武会合,冲进山谷,沿着山脚向前急行,与孙策、太史慈保持百步左右的距离,迅速切断了太史慈的退路。

    太史慈明白了,孙策早就等着这一刻,杀他的马就是砍断他的腿,让他无法逃脱。现在有一百骑士在一旁虎视眈眈,孙策又近在身侧,他就算再神勇也无法冲出去。

    “孙将军,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嘲笑吗?”太史慈寒声道。

    孙策很无辜。“我为什么要怕人嘲笑?他们并没有出手围殴你,只是观战而已。当然,你如果不接受,可以结束比武,现在就离开。”他笑了笑。“只要你能跑得掉。”

    太史慈气得七窍生烟。被一百骑士围着,他怎么可能跑得掉。他虽然在西侧的山岭上安排了接应的人,可是他总共只有三百步卒,就算全部出动也不是这一百骑士的对手。更何况孙策除了这些骑士还有四五百义从营。他们现在还没有现身,谁知道藏在哪里,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孙策慢慢走了过来,马超、郭武已经到位,太史慈又没有了战马,他想跑也跑不掉了。现在可以和太史慈好好谈谈了。

    “况且,怕人嘲笑的人应该是你,不是我吧。”

    太史慈怒视着孙策,再次拉开了手中的弓。相隔不过二十步,他不仅有把握一箭射中孙策,而且有把握射中任何他想射的目标,保证一箭毙命。

    孙策将圆形钢盾扔在地上,提着霸王杀,一步步走了过去。但围成一圈的骑士们却有一半人哗啦一声拉开了弓,搭上了箭,齐唰唰地对准太史慈。别一半人则举起了长矛,做好了冲击的准备。太史慈眉梢轻颤,却一动不动,保持着随时可以射击的姿势。

    孙策走到太史慈面前十步,大声说道:“太史子义,你可以一箭射死我,但接下来会怎么样?你逃不出去,你的部下也逃不出去。没错,你完成了刘繇的托付,扬州是刘繇的,天下是袁绍的,高门大姓坐拥天下,你我这样的寒门子弟纵有一身武艺也无立锥之地,这样你就满意了?”

    说到最后一句,孙策声色俱厉。太史慈皱起了眉,犹豫不决。

    孙策一动不动,手心全是汗。他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太史慈,距离这么近,能不能躲过太史慈的箭,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但他必须试一试。太史慈能力出众,如果能收为己用,必然是一员大将。相比于袁绍、刘繇,他和太史慈出身相近,更有共同语言,他们应该是战友,而不是对手。

    太史慈的额头沁出了汗珠,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心乱如麻,几次想松手射杀孙策,但孙策那句话总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缠住了他的手指和弓弦。

    高门大姓坐拥天下,寒门子弟无立锥之地。

    几年逃亡,让他见识了世家和寒门之间的差距,也让他见识了那些名士的虚伪和无情。他为太守卖命奔走,得罪了刺史,受到刺史迫害,太守却置之不理,他被迫逃亡辽东,太守甚至没有派人照顾一下他的寡母,还要北海相孔融出手相助。

    我帮刘繇杀了孙策,刘繇会照顾我的母亲吗?

    太史慈缓缓松开弓弦,将弓箭扔在地上,又解开弓袋和箭囊,一起放在地上。“要我投降可以,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

    “首先,我的部下不能拆散整编,必须还跟着我。”

    孙策不假思索。“行,但只限你身边的这几百人,其他人不算。”

    “其次,我不参与任何与刘繇有关的战事。”

    孙策理解的点点头。“行,对付刘繇,我有的是人,不用你出手。”

    “最后……”太史慈缓缓拔出背上的双戟,轻轻一击。“你要堂堂正正的打败我,不用任何阴谋诡计。”他顿了顿,又道:“我现在还不是你的部下,所以我全力以赴,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杀死你。”

    孙策想了想。“骑战和步战,你哪个更强一点?”

    太史慈愣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我最强的是拳法,罕逢敌手。其次是步战,再其次是骑战。射艺只能算中上,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刚才与你骑战,如果不考虑马力的因素,你我应该不分胜负。如果你的步战比骑战更强,我们可以比一比,否则就没什么意义了。”他顿了顿,又道:“我身边有两个高手善使双戟,你可以和他们切磋切磋,相信会比和我交手收获更多。”

    太史慈看着孙策,无言以对。我是和你讨论武学么?我是和你论生死。他冷喝一声:“那我更要讨教了。”说完,脚步一错,纵身上前,左手戟刺向孙策面前,右手戟隐而待发。

    孙策早有准备,提刀架开太史慈的左手戟,顺势劈向太史慈的面门,连消带打,寓守于攻,一气呵成。典韦、甘宁都是使双戟的好手,他对双戟的特点一清二楚,当下抖擞精神,和太史慈战在一处。

    太史慈很纠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中了孙策的诡计,如果不趁着现在痛痛快快打一场,这口恶气就要憋一辈子。尽管刘繇未必把他当心腹,可毕竟是刘繇带他来扬州,又将山越的事托付给他。如今他要转投孙策,总要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战败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技不如人,力尽而降,无可指责。如果战死,更不会有任何道义负担。

    太史慈厉声咆哮,一招紧似一招。孙策沉着应战,双手舞动霸王杀,破锋七杀使得花团锦簇。寒光霍霍,金属交鸣,脆响连连,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

第840章 棋逢对手

    孙策与太史慈的神亭岭之战一向是三国迷们津津乐道的戏码,几乎堪和三英战吕布相提并论,比起后者,这件事还有一个特点:有真实基础,并非完全虚构。基于历史书的一贯尿性,这场战事只是一笔带过,并不像演义中说得那么热闹,是一两个回合还是几十个回合,并不清楚。

    但太史慈的勇武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也包括孙策在内。他自问与本尊相比,见识是优势,武功却是短板。本尊和太史慈打平手,他未必是太史慈对手,所以一直不愿意单挑。若非太史慈步步紧逼,有可能破坏他整体战略规划,他不会冒这个险。

    事关生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不仅提前熟悉了太史慈的武功套路,让典韦、郭武等人做陪练,还让自己休息好,状态调整到最佳,甚至连盔甲武器都仔细调校过,与和虞翻对阵的随性完全是两个概念。

    准备充足,心中不慌,眼看着太史慈已成困兽之斗,只为荣誉而战,孙策也放开了手脚,与太史慈做最后的决战。最初的紧张已经过去,蛰伏已久的热血却悄悄醒来,长期坚持练习的招法也越发流畅,他现在就像写兰亭序时的王羲之,拥有最纯熟的技巧,却又忘记了技巧,似有招,又似无招,借着微醺一挥而就,便是天下第一行书。

    当此之时,太史慈无疑是最好的对手,既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让他束手缚手,又不会一击即溃,无法尽兴。就在胜与不胜之间,既可以让他全力以赴,又不会束手缚手。

    这就是棋逢对手的妙处。以孙策眼下的情况,他很少能有这样的机会。要么不得其时,要么不得其人。

    孙策越战越勇,恍惚间,他又找到了与曹操血战时的感觉,甚至比那时候更好。他心无旁骛,忘了招法,只是信手挥洒,见招拆招,一有机会就反击,偏偏每一招都随心所欲,妙至巅峰。

    见孙策神勇,太史慈见猎心喜,知道这是难得一遇的对手,也放下了心中的杂念,全力迎战。

    两人刀来戟往,你攻我守,乍分乍合,一时难分胜负。

    虞翻提着长矛,站在不远处,越看越心惊肉跳。他自问矛法出众,罕逢敌手,上次输给孙策,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只当是自己准备不足,又事先夸了海口,以五招为限,自缚手脚,若能放手一搏,未必不能取胜,只是时间可能会久些。现在看到孙策与太史慈舍命相搏,妙招迭出,他才知道自己坐井观天了。

    他的矛法的确不错,但那只是因为他没遇到真正的高手。他接触的最多是虞家部曲,或者同为世家子弟的士人,和孙策、太史慈这样的武者根本没有交集。在他那个圈子里,他是高手,和孙策、太史慈一比,他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

    就算让他准备充足,不限招数,他也很难战胜孙策。

    术业有专攻,要想成为顶尖高手,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

    马超瞪着双眼,目不转睛。他是真正的武者,又是好武之人,自然看得出这两人的境界都不在他之下,这样的人不多,如此势均力敌的精彩战斗更是难得一见,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少看了一眼。他只要两人分开的间隙看了一眼对面的郭武,虽然看不清郭武的面目,可是看他那姿势,应该和自己一样看得呆了,不禁暗笑,又有些得意。阎行留在对岸,没机会欣赏这场大战,这将是他一生的憾事。

    围观的骑士们也看得傻了。虽然他们未必能明白其中的妙处,可是看两人战得这么激烈,都有些莫名的兴奋,一个个看得入迷,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正在决斗的两人。

    庞德虽然也想看,但他不像马超那样入迷,他看看四周,扯了扯马超的袖子。马超不耐烦的推开他,让他不要打扰他看比武。庞德接连两次,见马超不理,只好自己策马走到虞翻身边。

    “虞君,是不是趁此机会拿下西岭?”庞德指指对面,那里人头攒动,应该是太史慈的部下。

    虞翻点点头。“你带几个人去吧,如果能说服,尽量不要动武。”

    庞德答应,带着两名骑士飞奔而去。来到岭下,庞德翻身下马。岭上的士卒见太史慈被孙策的人围住,正自心惊,见庞德来到岭下,都有些慌,有的拔出了刀,有的举起了弓弩。

    庞德不慌不慌,将长矛插在地上,又解下长刀,挂在马鞍上,张开双臂,以示没有敌意。岭上的人见了,互相看了看,也收起武器。庞德缓步而上,来到他们面前,拱手施礼。

    “太史子义与孙将军一见如故,已然决定投效孙将军,请诸位下岭共饮。”

    士卒们面面相觑。他们看到太史慈被围,放下了弓箭,又和孙策说了半天话,已经猜到太史慈可能投降了孙策,但此刻还在激战,太史慈也没有给他们命令,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士卒说道:“既然投降,为何还在激斗?”

    “英雄相惜,比武论艺尔。”庞德笑道:“文人论道,猛士比武,孙将军绝世英雄,太史子义也是一时豪杰,他们相见,不比武艺,难道吟诗作赋吗?”

    士卒觉得有理,忍不住笑出声来。

    庞德又道:“诸位,如此大战,百年难得一见,站得这么远,又能看到什么呢,不如下岭,就近观看,待他们比完,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一听说有酒喝,啃了几天干粮的士卒们顿时满口生津,全无抵抗力,矜持了片刻,便跟着庞德下岭,来到山谷之中。马超见状,连忙示意部下让开一个缺口,让他们走得更近一些。他们离山岭越远,想退就越困难,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马,马超随时可以截断他们的退路。

    马超冲着庞德挑起大拇指,欣慰地点点头。

    这时,场中比武胜负已分,孙策越战越勇,步步紧逼,太史慈挥舞双戟,连连后退,已经没有还手之力,额头全是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苦战半日,他已经精疲力竭,落败在即。他原本就休息得不太好,体力不足,为了抵挡孙策的利刃,又用了比普通双戟更重的铁戟,时间一长,双臂酸软,力不从心。

    见太史慈露出破绽,孙策大喝一声,长刀带着风声,劈向太史慈的面门。

    太史慈不敢怠慢,双戟交叉,架成十字,挡住孙策的刀锋。

    刀戟相交,发出脆响。孙策舞动长刀,扣住双戟小枝,用力搅动,往外一挑。太史慈握不住铁戟,双戟脱手,飞出十余步,大惊失色。见太史慈中门大开,孙策不假思索,双手握霸王杀抢入中宫,全力刺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310/ 第一时间欣赏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作者:庄不周所写的《策行三国》为转载作品,策行三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策行三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策行三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策行三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策行三国介绍:
重生孙策,雄霸三国! 刘表占荆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曹操取兖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备要益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表、曹操、刘备大怒:孙策,你也太霸道了,还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孙策摇头。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三国小霸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三国小霸王无弹窗,三国小霸王全文阅读.策行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策行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策行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