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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策行三国txt下载     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破绽

    孟子曰: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庞统跟着孙策,一直像是没长大的孩子,突然之间,他一步迈进了青春期。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庞统跟着孙策,不仅分析问题的思路像孙策,就连看美女的模样都和孙策一模一样,看中了就不肯放,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张子夫却没给庞统好脸色,杏眼圆睁,狠狠地瞪了回来。庞统吓了一跳,立刻低下头,耷拉着眼皮,不敢再正面看张子夫,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瞄。张子夫只顾和冯宛等人说笑,而且是声音最大的那个。她还特别爱笑,说一件事,别人还没怎么着,她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

    庞统看得眼直,奈何张子夫却不看他一眼。庞统很受伤。

    得到了蔡邕和孙策的支持,冯宛等人心满意足的退去,孙策说明来意,问起段煨其人。

    蔡邕觉得受到了污辱。“段煨?不认识。我在长安,接触的西凉人只有董卓兄弟和贾诩,其他人统兵驻屯各地,没有在朝中为官的。段煨,他之前好像是在华阴吧,怎么到这儿来了?这段路可不好走。”

    孙策很失望。

    “你说的张辽,我倒是有些印象。此人虽是武人,却颇有志向,能够约束部下。在长安,并凉兵皆放纵,为祸百姓不浅,这张辽却不准部下掳掠,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一直没有升迁,这校尉是刚升的吧,以前好像是一个从事。咦,他好像不是凉州人,是并州人,由丁原推荐到大将军府的。”

    孙策心中一动,忽然找到了突破口。

    没错,张辽是并州人,他并非董卓的旧部,只是被董卓吞并的。他在西凉军中没有朋友,与吕布同为并州人,但他现在又不属吕布。他后来成了吕布的部下,又和吕布的部下若即若离,从一系列的情况来看,他和吕布的交情很一般。吕布战败,他又投了曹操。降曹之后,和其他同僚还是若即若离,一起守合肥的乐进、李典和他关系都不好。

    这是一个很不合群的人,徐荣为什么安排他和段煨一起?是徐荣不相信段煨的能力,还是要刻意扶植一个非凉州人的部下?

    不管怎么说,并凉人的矛盾是可以利用的。历史上,贾诩曾经用离间计化解了马超和韩遂的联军,为曹操夺取关中立下大功。他现在也可以利用并凉人的互不信任离间段煨和张辽,取得保卫南阳的第一个胜利,鼓舞一下士气。

    有了这个打算,孙策特意问起了并凉人的关系。蔡邕倒是知道一些。别看吕布现在很得董卓的宠信,但小人同而不和,并州人和凉州人都是边鄙人,残忍好杀,对他们来说,其他人都是猎物,互相之间常有冲突发生,根本无和睦可言。

    孙策心里有了底,起身告辞。出了郡学,孙策问道:“士元,你对徐荣安排张辽配合段煨这件事怎么看?”

    庞统沉默不语。孙策问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吱吱唔唔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孙策觉得奇怪,发现庞统很沮丧,浑然没有刚才骚气蓬勃的青春气息,刚想问他为什么,一看他那张脸,突然又明白了。

    不用说,长得丑,被张子夫姑娘嫌弃了呗。

    男人喜欢美女,女人也喜欢帅哥。好色从来不是男人的专利。当然这个词也并没什么贬义,和后世的概念不是一回事。夫子之所以感慨好德不如好色,不是因为好色不好,而是因为好德的人少,好色的人多,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好色是人包括男人和女人的天性,古今中外都一样。

    “喜欢张子夫?”

    庞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算怎么回事?”孙策打趣道:“过了年十四,可以提亲了,等打完这一仗,把你伯父庞德公请到宛城来,向张公提亲。”

    “我……我怕我长得丑,配不上她。”庞统嘟囔道。

    “男人关键不是好看不好看,而是有没有责任感,有没有能力撑起一个家庭。你这么聪明,他张家能找你做女婿,是他张家的运气。”

    庞统是孙策的心腹,孙策为什么留着张勋,他一清二楚,孙策也不用在他面前装,说话直接了很多。庞统却还是有些犹豫,担心张子夫嫌弃他,或者张勋嫌弃他的出身。庞家在襄阳小有名声,但庞家没有出过什么官宦,最多只能算小豪强,连地方大族都算不上。

    “行啦,愁眉苦脸的没用,这事儿先放一放,等打完仗回来再说。实在不行,那就抢呗。”

    “抢……抢?”庞统吓了一跳。

    “这么惊讶干什么?”孙策哈哈一笑,放低声音。“没事,这事我家祖传,万无一失。”

    庞统想笑,却没能笑出来,神情有些古怪。

    孙策没有回太守府,直接去了邓展的兵营。要对付段煨和张辽,他需要邓展这位武学大师的帮忙。

    孙策随即又赶到辎重营,找黄承彦调了五百辆武刚车。这些车用加厚的木板为壁,行军的时候可以运货,扎营的时候可以当作营垒,车壁能挡住弓箭的近距离射击,堪比大盾。

    唯一遗憾的是虽然采用了竞赛的方式,辎重营的工匠提出了几十种方案,还是没能设计出一辆有实用价值的四轮车。为此,黄月英很是上火,常常发怒,像只小母老虎似的跳着脚骂人。

    两天后,孙策准备好了粮草辎重,将宛城交给阎象、杜畿等人,留下邓展代掌兵权,自己带着黄忠、秦牧等一万多人出了宛城,向郦城赶去。他走得并不快,每天只行三十里,但声势造得很大。袁术留给他的后将军印他一直没用,但后将军的仪仗鼓吹却带上了,一路吹吹打打,非常热闹。

    很快,队伍的周围出现了西凉斥候的身影。

    孙策对斥候视而不见,他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人送往郦城。这封信不是写给段煨,而是写给张辽。他在信中对张辽大加推崇拜,称其义士之后,与吕布并称北疆名将,勇冠诸军,并自称这次来不是为了解围,只有一个目的:与张辽一较高下。

第227章 娄圭的愿望

    郦城。

    文聘站在城墙上,看着士卒将一桶桶水浇在城墙外墙上,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娄圭站在他身边,脸绷得紧紧的,几次看文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说。文聘看在眼里,轻声说道:“娄兄,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向将军请功的。若不是你,郦城很难守得这么稳固。”

    娄圭松了一口气,脸色终于松驰下来。“仲业,若非得已,我也不想为难仲业。唉,若是早知道孙将军有如此胸怀,我又何必一错再错,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那陈说得一片灿然,谁曾想竟如此不堪一击,被孙将军一举拿下。唉,这些名士果然是靠不住的。”

    文聘没有接娄圭的话。他想为娄圭说情,但是他也不清楚孙策能不能接受娄圭。五天前,他率军赶到郦城,得知西凉兵前锋将至,立刻改变了原有计划,进驻郦城。郦城只是一个县城,城墙低矮,又没什么城防设施,原本很难防守,偏偏这时候娄圭赶来了,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用水浇城。

    郦城的城防是夯土的,浇了水很容易垮,但是娄土的建议奇就奇在这里,当天晚上浇的水,夜里大寒,城墙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仅没有垮,反而更坚固,而且光滑无比。城墙下面也是如此,别说攻城,连站都站不稳。

    段煨望城兴叹,只能在城外驻扎,不让文聘有逃脱的机会。

    娄圭一计,避免了郦城遭西凉兵突袭的危险,给了文聘调整的机会。利用这几天时间,文聘加固城防,娄圭与县里的富户接洽,要求他们为大军提供粮草。面对城外的西凉兵,富户们非常配合,拿出了家里的存粮,足以供文聘的大军吃半年。

    可以说,郦城没有受到西凉兵洗劫,有一半功劳是娄圭的。

    以文聘对孙策的了解,请孙策饶娄圭一命应该没什么问题。孙策真想杀娄圭,娄圭早死了。但是他清楚娄圭不会满足于活命。娄圭之所以从宛城赶来,是因为孙策接连给他拨了两批人马,总数达到了四千人。要知道孙策帐下的大将黄忠所领兵力也不过如此,他文聘一个降将转眼间就能得到孙策如此信任,娄圭觉得他也有机会,这才动了心,想投靠孙策。

    可是文聘自己清楚,娄圭做个谋士没问题,亲自领兵却不行,孙策不太可能满足他的愿望。

    但这些话,他不好对娄圭说。娄圭在宗承等人面前自认寒门,在他面前却常常有读书人的优越感。不久前,他还是娄圭的部下,现在要娄圭承认不如他,娄圭不太可能有这个觉悟。

    怎么说?文聘很为难。

    “仲业,你看。”娄圭突然靠在城墙上,指着远处,大声说道:“西凉兵好像要渡水。”

    文聘也看到了,原本在城西的西凉兵绕到了城北,正派人探测湍水深处,寻找地方渡水。郦城在湍水西岸,以湍水为护城河,通往东岸的桥就在郦城的东门外不远,弓弩射程以内,段煨要渡过湍水,只能另寻他地。城南是一片泽地,只有城北可以走。冬天水浅,只要找到合适的地占,即使不用架桥,战马也能涉水而过。

    不过,从安全考虑,还是应该架桥。西凉人没这耐心,想直接涉水了。

    “应该是援兵到了。”文聘眉头一挑,对娄圭说道:“子伯,你留下守城,我带两千人出城接应。”

    娄圭大喜,连连点头。他看着文聘的脸色,知道文聘担心什么,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吧,我绝不出城一步,等你回来。”

    文聘虽然不太放心,却也只能如此。

    段煨坐在马背上,轻摇着马鞭,瘦而长的脸阴沉如铁。他缩着脖子,拉紧了皮氅。这南阳的天气真是古怪,又湿又冷,竟是比家乡武威还要冷上几天,穿着厚厚的冬衣也没用,铁甲总是湿乎乎的,透着一股潮气,连胡须都湿漉漉的粘在一起,没个干爽的时候。

    但他的心里更潮,就跟郦城南的泽地一样,到处是积水,到处是杂草。

    孙策出了宛城,却不是为他段煨而来,而是为张辽而来。

    张辽算什么?一个二十三岁的并州少年,兵不过千余,官不过校尉,虽说弓马娴熟,终究不过是个勇士,如何能与他段煨相提并论。义士之后,张辽的那个远祖还有几个人记得,能和他那威名赫赫的从兄段相提并论吗?无知小儿!

    段煨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孙策再无知,也不至于专程来与张辽决斗。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并州人都不可信。他们能背叛丁原,也能背叛董公。

    段煨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正在河边查看地形的张辽,细长的眼睛里全是怀疑。

    张辽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段煨肯定在看他。虽然他接到孙策的战书后第一时间向段煨汇报,并将信展示给段煨看,可是段煨依然不相信他。段煨原本就多疑,再加上并凉人的互不信任,段煨这么做,他并不意外,但他很清楚,如果不能互相信任,这一仗可能不好打。

    孙策一路追击曹操,从襄阳追到宛城,在曹操占据宛城的情况下,他居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重夺宛城,这样的战绩即使是将军徐荣都不敢相信。

    攻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宛城,那可是天下名城,城高池深。正常情况下,别说一个月,半年内能拿下就算不错了。如果考虑到城里城外的兵力相差不大,这就更不可能了。眼前就是例子,城里四千,城外五千,郦城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根本不能和宛城相提并论,但他们就是无法攻克。

    张辽知道这是徐荣给他的机会。击退孙策,守住郦城,为徐荣争取攻击析县、顺阳诸县的时间,收集粮食,他就有功,徐荣就能名正言顺的提拔他,让他独领一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段煨的副将。他原本觉得这不难,可是当他收到孙策这封挑战书时,他觉得这个愿望有些缥缈起来。

    双方还没见面,孙策就用一封信让他和段煨之间原来还算隐晦的猜疑暴露出来。

    这是一个狡诈的对手,千万不能中了他的诡计。张辽看着东方的地平线,暗自提醒自己。

第228章 关中有英气(书友随野星痕万点打赏加更)

    斥候越来越多,预示着与敌人越来越近,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就连孙策自己都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身处战场与看战争大片的感觉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其实并不知道战场的真正情况。没有卫星,没有侦察机,只有来来往往的斥候,斥候也不可能告诉你所有的情况,他们能看到的永远只有一个点,而且是远远看到的一个点,真伪难辨。

    作为将领,要通过这些点点滴滴、真伪难辨的信息拼凑出对手的动态,并做出判断。

    这和盲人摸象没有太大区别。不仅是对智商的考验,更是对心理承受能力的巨大考验。指挥的人马越多考验越大,所以韩信说刘邦只能统领十万大军,而他本人多多益善。虽然刘邦不服,但事实证明一旦超过十万,刘邦就搞不定了,十有**要吃败仗。

    就孙策而言,一万人已经是新纪录。在此之前,他最高记录是指挥四千人,还包括辎重营在内,实际战斗人员只有两千多人。突然增加一万人,而且又是面对战力更强的西凉兵,他心里是有些打鼓的。这可不是打游戏,输了还可以重来。输了,是会死人的。

    所以《孙子兵法》开宗明义: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几次作战,每次都受伤,孙策已经深刻地领悟到战争的残酷,他不敢有任何大意。得知西凉兵即将接近,他下令停止前进,结阵待战。

    战鼓声响起,传令兵举着三角令旗,沿着队伍奔驰,将命令传到各部。前军黄忠由前进的纵队展开为横队,武刚车首尾相连,护住大军的正面。后军董聿也将人马展开,向两侧延伸,护住大军后侧,与黄忠的两翼遥遥相望。相比于前军厚重的阵势,后军的阵型铺得比较开,几乎将中军包围起来。

    孙策带着典韦等人来到黄忠阵后。黄忠有四千人,分作四个千人方阵,中间两阵突前,两翼各有一阵拖后,有点像垂翅而飞的大雁,所以又叫雁行阵,黄忠本人和亲卫营就是雁头。

    孙策就在雁尾的位置,是前军和中军的中间。他与黄忠之间隔着十排士卒,大概百步左右。前面有旌旗阻挡,不可能一览无余,只能看个大概。

    地平线外有烟尘卷起,敌人正在靠近。慢慢地,他看到了敌人的战旗,听到了敌人的战鼓声。

    两翼出现了零星的骑兵,骑兵排着松散的阵形,由两翼包抄而来,呼喝着驰过,射出几支羽箭,冲向阵后。这些骑兵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查看阵形,如果有明显的破绽,他们也会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这些西凉兵服饰不一,有的穿着皮甲,还有的干脆穿着左衽皮袍,载着毡帽,更有甚者连毡帽都没有,露出髡头,随着战马的奔驰,发辫随风摆动,一看就与中原人不同。

    将士们有些紧张。孙策示意身边的鼓吹开始吹奏,雄壮的军令奏响,士气慢慢稳定下来。

    “呜”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更多的骑兵冲出了地平线,像潮水般涌了过来。大阵如磐石,屹立不动,骑兵遇阵而散,奔向两侧,在两百步外立阵。

    孙策粗粗一看,对方的骑兵真不少,就他看到的就有近千人,如果对方真是五千步骑的话,这骑兵的比例已经超过百分之二十。虽说南方军队,就算是袁绍和后来的曹操也没有这么高的骑兵比例,也许只有公孙瓒可以和他们抗衡。

    也不知道山东的战事如何了。孙策感慨了一下,又迅速将思绪拉回眼前。

    “将军,西凉人很嚣张啊。”秦牧策马而来,大声说道。

    “这是西凉兵?”

    “没错,是凉州的羌胡兵。”秦牧用马鞭指着远处的骑士。“凉州兵的战马大多出自陇右,还有一部分来自河西,比起中原的战马,他们的战马比较高大,腿长,速度快。并州兵的战马来自北方草原,战马的体型比较小,但是体格粗壮,耐力好。”

    孙策很惊讶。秦牧出身不差,居然对骑兵有如此细致的观察,不容易啊。

    “将军,关中已经不是前朝的关中,现在都快成边鄙之地了。”秦牧看出了孙策的惊讶,苦笑道:“虽说朝廷没有放弃凉州,但羌胡时常入侵关中,甚至攻到长安城下,我们为了保护家园,不得不奋起反击。关西出将不是我们愿意,而是逼出来的。如果不是我们关西人这几十个的浴血奋战,大汉早就亡了。”

    “是啊,书生误国,就会吹牛逼,打嘴炮。”

    秦牧笑了一声,刚准备说话,然后举起马鞭一指,声音兴奋。“将军,你看,有人来挑战了。”

    孙策举头望去,果然,大量的步卒在三四百步外立阵,数名骑士向前驰来,看样子像是要阵前挑战。孙策不免有些担心,黄忠武艺没话说,箭术就算遇到吕布也有一战之力,可是他之前都是步战,突然要和对手骑战,能行吗?

    “将军,你不要担心。”秦牧宽慰道:“黄汉升不是不会骑马,而是买不起马。现在有了马,他的骑术进步极快,不会影响他发挥的。”他想了想,又得意的扬扬眉。“我送了他一匹好马,真正的青海骢。”

    孙策想起黄忠的那匹新坐骑,瞅了他一眼。“你这么抠,怎么舍得的?”

    秦牧脸一僵,嘿嘿笑了两声,却没说话。过了片刻,他又舔舔嘴唇。“将军,能托你一件事不?”

    “托我可以啊,先送我一匹青海骢再说。”

    “我哪里还有青海骢,那是我姊姊的坐骑。”秦牧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用手捂住,央求道:“将军,保密,保密。”

    孙策眼珠一转,明白了。“你姊看中了黄汉升?”他想起身材高挑,眉宇眼颇有几分英气的秦罗,不由得笑了。这女人好眼光,也有胆气,看中了黄忠就主动出手,不愧是关中的女子。

    “将军,你看……能行吗?”

    “这事你别问我啊,问黄汉升自己去。”

    “唉,我是想问来着,可是我姊姊说黄汉升对将军忠心耿耿,我与黄汉升是同僚,这……不太方便。如果将军不同意,他是不会答应的。”

    孙策眨眨眼睛。“你姊姊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冲她这句话,我答应了。”

    秦牧兴奋的一甩马鞭,眉开眼笑。“将军,这事若成了,我谢你一匹最好的凉州大马。”

第229章 单挑

    张辽赶到段煨面前,翻身下马,躬身施礼。

    “将军,两军交战,胜负不在于一两人的较量,而在于能否摧破敌军……”

    段煨眯着眼睛打量着张辽,一声不吭。他身边的义从也眼神讥讽,仿佛看着一个白痴。张辽讪讪地闭上了嘴,转身准备离开。等他走出十几步,段煨才扬声道:“多谢文远指教,铭记在心。”

    张辽回身,抱拳施礼。“将军言重了,张辽岂敢。张辽这就回阵备战,唯将军所命是从。”

    段煨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张辽见了,也有些暗恼,不再说话,轻踢马腹,急驰而去。回到自己的战阵,他下马重新披挂,腰下腰间长刀,佩上弓和箭,又翻身上马,手一伸。

    “戟来!”

    亲卫递上长戟。张辽接戟在手,手腕一振,虚刺了两下,长戟振颤,嗡嗡作响,良久方绝。张辽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今日又为斗将,唯有斩杀孙策,方能雪耻。”

    张辽的兄长张泛恨声骂道:“他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因为是凉州人嘛。董卓倒行逆施,早有一天会遭天谴,到时候杀尽凉州人,看他还能得意否。”

    张辽沉下脸,厉声喝道:“兄长!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张泛闭上了嘴巴,眼神却依然凶狠。张辽转身看看身边的亲卫。“你们都给我把嘴闭紧了。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上为报国家,下为求富贵,不要学那些儒生因言取祸,毁身灭家,于国于已无益。”

    “喏。”亲卫们七嘴八舌的答应着,并不整齐。张辽本想喝斥他们,可是看看他们眼中的不甘,又不忍再说。这一路走来,他们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

    这时,中军有号角声响起。张辽一紧手中长矛,正准备策马上阵,却发现一骑从中军阵中奔出,直往对面对了。张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段煨临阵换人,刚才却不肯知会一声,实在可恶。

    见对面中军有人出战,黄忠心中暗笑。当初孙策说段煨有可能会派其他人迎战时,他还不太相信,现在情况如孙策所说一般无二,不由得他不佩服孙策料敌如神。他从亲卫手中接过千军破长刀,轻踢坐骑,迎上前去。

    双方相隔十余步停住,黄忠勒住坐骑,大声喝问:“南阳黄忠在此,来者何人?”

    对方也勒住坐骑,单手绰矛,大声说道:“陇西杨承,来会孙策,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孙策来。”

    黄忠冷笑一声:“原来是凉州人,不过是仗着董卓之势狐假虎威罢了,如何是我家将军的对手。我家将军少年英雄,武艺超群,堪作他敌手的人只有并州英雄吕布、张辽,余者皆不足观。回去吧,让张辽来,其他人都不行。”

    杨承大怒。“并州人如何能与我凉州人相提并论,你们这些山东鼠辈目光短浅,有眼无珠,吕布便也罢了,区区张辽如此敢称英雄。来来来,且让我杀了你,再向孙策挑战。”

    杨承拍马舞矛,直取黄忠。黄忠也不示弱,提刀迎战。刀矛相交,“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一个回合,黄忠就掂出了杨承的武艺,知道这人虽然有些勇力,却不是自己对手。但他练习骑战不久,正缺一个对手,不敢放过这样的机会,便收起五分力气,虚晃一刀。

    杨承闪身避过,两人错马而过。

    说话间,两人站在一起,刀矛并举,杀得难分难解。

    孙策看了两个回合,就知道黄忠的用意,立刻下令鼓吹演奏。乐手们卖力吹奏起来,气势雄壮。黄忠听了,心中感激,更加精神,手上加了二分力,便杀得杨承节节败退。转眼间十余回,黄忠大喝一声,斩杨承于马下。

    杨承翻身落马,坐骑奔出十余步,放慢脚步,垂下头,打着喷鼻。杨承掩着伤口在地上爬行,留下一路鲜血,慢慢无力,伏倒在地。鲜血汩汩而出,浸湿了泥土。

    黄忠抬起刀,直指对面的西凉人,厉声大喝:“还有谁?”

    段煨脸色铁青。他本想派自己部下的勇士出战,抢了张辽的风头,不让他和孙策接触,没曾想连孙策的面都没见着,先折了一人。这时候更不能让张辽出战,否则必然被并州人瞧不起。他转身喝道:“谁能斩了此人,赏钱十万!”

    “我来!”亲卫中一人大声应喏,踢马冲出战阵,直奔黄忠。

    黄忠二话不说,连通报姓名都免了,拍马迎战,不数合,又是一刀斩于马下。

    片刻之间,黄忠连斩两名凉州勇士。孙策心中欢喜,命人击鼓,为黄忠助威,挑衅对方。将士们见黄忠神勇,欢喜异常,按照计划欢呼不已,黄忠的部下更是齐声大骂凉州鼠辈,要求换并州勇士张辽出战。

    段煨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就听张辽的建议,不应孙策的挑战,直接开打,现在骑虎难下,被黄忠连斩两名勇士,士气受挫,连累得凉州人都受到了污辱,如果不击败黄忠,就算大战取胜,也无法赢回尊严。并凉都是边郡,与羌胡相接,好以勇气相闻,宁可战死也不肯受辱,面子至关重要。并州人有吕布,已经压了凉州人一头,如今又被关东人占住,如何能忍。

    但是,黄忠之勇有目共睹,遍寻部下,好像也找不到能比杨承等人更厉害的勇士。段煨心中生疑,莫不是张辽与孙策串通,故意要折我凉州人的锐气?若非如此,这孙策远在南阳,是如何知道张辽骁勇的?

    此中必有阴谋。

    段煨想了想,叫过亲卫杨整,俯耳交待了两句。杨整领命,策马来到张辽的面前,躬身一拜。

    “张校尉,段将军命你出战,斩杀黄忠。”

    见杨承二人连续被杀,张辽知道段煨已经骑虎难下,只有要让自己出战。可是不管他能否取胜,并凉人之间的敌意都不会减轻,只会加重。孙策这是故意挑事啊,真是可恶,待会儿拼着受伤也要杀了他,非如此不能解段煨心中之疑。

    “谨遵将军令。”

    张辽拱手领命,杨整却没有离去,却拨转马头,一副要陪张辽上阵的模样。张辽心中有数,也没说什么,策马上阵。杨整紧紧跟随,两人来到阵前。张辽也不说话,纵马奔驰,挺戟直取黄忠。

第230章 战张辽

    远远地看到张辽策马而来,黄忠就知道正主儿上场了,不敢大意,提起十二分精神,舞刀相迎。

    在听孙策说起张辽时,黄忠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孙策的判断。很显然,孙策并没有见过张辽,他是怎么知道张辽善战的,说不清楚。如果说是蔡邕告诉他的,那也不对,蔡邕只说吕布是勇士,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张辽算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是并州人?

    边郡多勇士,这可以理解,但孙策对张辽的重视是不是太过了?

    隐隐的,黄忠跃跃欲试,想和张辽较量一番。此刻见张辽出战,他抖擞精神,挟连胜两阵之气,迎了上来。两人连通报姓名都免了,一交手就全力以赴,杀在一起。

    如果没有之前杨承二人的试手,黄忠还真没什么信心,现在他已经有了把握,就算遇上张辽也毫无惧色。二马盘旋,铩戟相交,两人战得难解难分。

    孙策见状,带着典韦等人穿过黄忠的战阵,来到阵前。

    乐手们使出吹奶的力气,战鼓雷鸣,号声嘹亮,为黄忠打气。

    孙策看着远处战在一起的黄忠和张辽,调整呼吸,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按照演义的说法,黄忠是五虎上将之末,张辽是五子良之首,这两人交手单挑,精彩程度毋庸置疑,更何况黄忠此刻正当壮年,而张辽却还年轻,锐气有余,坚韧不足,此消彼长,其实黄忠还是占优的,用他来试张辽的成色最合适不过。

    当然了,那只是演义,孙策选用黄忠迎战张辽另有目的,这原本就是针对并凉人之间的矛盾而设计的计策,张辽只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主菜是徐荣。天下没有百试不爽的计策,所有的计策都是因人设计,针对对方的弱点下手。贾诩为什么那么厉害?因为他洞察人心。

    就张辽而言,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就眼下而言,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籍贯。他不是凉州人,而是并州人。他因为这一点被徐荣看中,也因为这一点被凉州人猜忌。

    有吕布在前,凉州人对张辽的升迁会更加警惕。谁也不希望出现第二个吕布,彻底盖过凉州人的风头。从权力运作原则上来说,董卓对吕布的过于信任并不是万全之计,某种程度上,董卓和袁术有相似之处他们其实都不适合玩政治。

    从目前的战况来看,黄忠与张辽相差不远,甚至还有些优势。黄忠真要全力以赴,根本不需要他孙策出手,就能击败张辽,结束战斗。

    但那样一来,这次挑战就成了一场单纯的比武,不能称之为计。

    转眼间,两人恶战数十回合。如果按照后世擂台赛的说法,他们已经战了有两三轮的时间,该中场休息了。这种高手与高手之间全力以赴的较量极耗体力,就算人吃得消,战马也吃不消,必须换马再战,否则轻易操纵不灵,重则马失前蹄。

    孙策接过千军破,该他上场了。

    果然,黄忠虚晃一招,露出破绽,拨马而走。张辽也想换马,也没追,就在他准备拨转马头回阵的时候,孙策踢马出阵,来到阵前,扬声叫道:“文远兄,别来无恙?”

    张辽愣了一下,勒住坐骑,打量着孙策,一脸懵逼。

    别来无恙?我认识你吗?

    张辽懵了,为张辽掠阵的杨整也吃了一惊。什么意思,张辽和孙策认识?张辽可从来没提过这一点。他连忙向段煨打手势,示意情况有变。

    听到孙策打招呼,张辽就意识到杨整会误解,已经在注意杨整,见杨整在打手势,心里更加着急,大声喝道:“来者是谁,我们见过面吗?”

    孙策哈哈大笑,拍马走到张辽面前,故意与杨整距离相当,就要是让杨整听得更清楚。

    “文远兄,这是何意?去年在洛阳,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结为道义之交,怎么才一年时间,你就嫌弃我了?莫非是因为你依附董卓,升了官,看不起老朋友了?文远兄,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文远兄,我今天可是专程为你而来,你怎么能这样?”

    张辽更加着急。去年这时候,他的确在洛阳,但他对孙策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这话他怎么解释,杨整能信吗,段煨能信吗?

    “你究竟是谁?我不认识你。”

    孙策摇摇头,长叹一声。“张文远,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实在让我失望。去年这时候,我们还把酒临风,要为汉家除残去秽,立不朽功业。转眼间,你就投靠了董卓匹夫,助纣为虐。也罢,既然如此,我们就割袍断义,从此你我各为其主。”

    孙策说着,撩起战袍,割下袍角,扔向张辽,同时举起千军破,大声喝道:“附逆小贼,你我割袍断义,从此便是敌人,来战!不死不休!”说着,策马冲向张辽,千军破高高举起,寒光耀眼。

    趁着孙策和张辽说话的功夫,黄忠换上秦牧送的青海骢,又来到了阵前,做好了准备。听孙策下令,二话不说,抬起弓,“嗖嗖嗖!”连射三箭,一箭向张辽,两箭向杨整。

    张辽哭笑不得。割袍断义?我们结过义吗,你就割袍断义。可是他来不及解释了,一来孙策正纵马杀来,气势惊人,二来黄忠突然袭击,箭已经到了跟前。他大喝一声,挥起手中铁戟,将黄忠射来的羽箭扫落,正准备骂黄忠偷袭,却听得身后一声惊叫,却是杨整的声音。

    张辽大惊,回头一看,只见杨整中了两箭,坐不稳马背,抱着马脖子拨马而逃。张辽正准备询问杨整的情况,孙策已经策马冲到他的跟前,大喝一声:“张辽,受死吧。”

    张辽避无可避,举戟迎战,与孙策杀在一起。

    那一边,黄忠策马猛追杨整,杨整抱着马脖子策马狂奔,转眼间就冲到段煨面前,他大叫道:“段将军,张辽与孙策是故交,曾是结义兄弟”

    话音未落,黄忠追到他身后,猛张弓,急放箭,一箭正中杨整后心,从后背入,从前胸出。

    杨整翻身落马,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第231章 百口难辩

    段煨面色大变,大声下令:“擒下此人!”

    十余名西凉骑士猛踢战马,上前围攻黄忠。黄忠不慌不忙,举起弓,“嗖嗖嗖”连射数箭,箭不虚发,接连射倒数人。西凉骑士见状大惊,纷纷勒住坐骑,或是举盾遮挡,或是举弓还射。黄忠拨马而走,一边跑一边转身射击,仗着强劲的弓力和超人的精准,射杀数人,扬长而去。

    段煨气急败坏,拔出长刀怒吼:“攻击!”

    号角声响起,两翼的西凉骑兵呼喝着,纵马向孙策的战阵两翼奔去,数百人拉开弓,射出一阵箭雨。

    马蹄声急,箭矢飞驰,大战突然拉开了序幕。

    正在和孙策交手的张辽听到战鼓声,吃了一惊,转头一看,见两翼的西凉骑兵发动了进攻,正面的步卒也在接近,很快就要到身后,已经不可能让他和孙策决斗。他转身,正想和孙策说话,却发现孙策已经跑进了大阵,两翼的步卒合拢过来,迅速将巨大的武刚车联在一起,驾起了强弩。

    张辽不敢大意,就算他再猛,遇到强弩集射也要挂,连忙撤退。他刚刚离开,五百西凉步卒就冲到了阵前,战鼓声一急,夹杂着一声长啸,数百张劲弩齐射,一蓬箭雨从武刚车中射中,瞬间就到了西凉步卒面前,锋利的箭矢轻而易举的洞穿了西凉步卒的木盾,洞穿了他们简陋的皮甲,洞穿了他们的身体,冲在最前面的步卒像野草一样被射倒,鲜血迸溅,惨叫声四起。

    张辽勒住坐骑,看着还在轰鸣震颤的武刚车,心神剧震。

    看到这些大车,他就知道是用来挡骑兵的,相当于防护力较强的大盾,不仅能应付骑士用的骑兵,就算是普通的三石弩也未必能射穿,但他没想到这些武刚车还是弩车,是攻守兼备的利器。弩的射程比弓远,劲道比弓强,因此也比弓重,难以操纵,装在车上的确是个解决办法。既方便动输,携带大量的箭矢,又有车壁保护,弩手可以躲在车后肆无忌惮的射击。

    可这成本就高了,弩车绝不是普通的车可比,仅是弩本身就比普通的车贵,成本翻上几倍都有可能。

    对并州人、凉州人来说,这绝对是用钱堆起来的武器,想都不敢想。

    张辽惊讶的瞬间,大阵正面的两百辆弩车已经射出两番箭,射倒了一大批进攻的西凉步卒。在这些车弩面前,装备简陋的西凉步卒根本没有抵挡的能力,只能冒着箭雨往前冲。

    但是张辽随即又发现一个更令他不安的问题,这些弩车射击的速度比普通的弩快,根本不是这种体积的弩能够具备的。西凉步卒冲出百十步的距离,刚刚发射过一次的弩车又开始了第二次的射击。又一批西凉步卒倒了下去。这一次,他们靠得更近,弩的杀伤力更强,不少弩箭射穿了一个西凉步卒的身体,接着又射倒了后面的人。

    西凉步卒遭受重创,五百前锋转眼间被射倒大半。

    远处的号角声再响,段煨即将发动第二次进攻。

    张辽突然惊醒,立刻拨马向段煨的中军飞奔。段煨离前阵太远,还不知道这些弩车的厉害,贸然下令步卒进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双方兵力悬殊,这么拼下去正中孙策下怀。

    “将军!”张辽奔到段煨面前,勒住坐骑,战马猛地停住,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虚踏,泥土都甩到了段煨的脸上。段煨大怒:“张辽,你想干什么?”

    “将军,不能进攻,孙策的弩车厉害”

    “张辽,你们都已经割袍断义了,你还要为孙策说话?”段煨冷笑道。杨整的话没说完就被黄忠射死了,但他已经听到了几个字,也看到了孙策割下袍角的举动,真相呼之欲出,哪里还有心情听张辽解释。他一边喝斥张辽,一边悄悄地给亲卫骑士打手势,示意他们包抄张辽。

    段煨的亲卫骑士一动,张辽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心如急焚,一边拨转马头,一边大叫:“将军,切莫中了孙策诡计,我不认识他,他这是要离间我们。将军,孙策”

    段煨大怒。“给我拿下!”

    亲卫骑士纵马上前,有的举起矛戟刺向张辽,有的举起弓箭向张辽射击,转眼间,张辽就被围住,中了几箭。张辽大急,挥戟格档,刺倒两人,打开一个缺口,冲出重围,飞奔而去。有骑士策马追赶,又被张辽杀死数人,这才有些怕了,不敢再追,看着张辽逃走。

    段煨破口大骂。“并州儿皆是叵信之辈。不杀光并州儿,董太师必步丁原后尘,我凉州人死无葬身之地。”

    张辽杀出重围,奔出自己的阵地,虽然没有听到段煨的咒骂,却也知道误会已深,非他能解释。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场,想想那些威力惊人的弩车,再看看身边这些熟悉的脸,一咬牙。

    “撤!”

    张泛等人虽然惊讶,却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张辽的命令,千余并州步骑迅速撤离战场。段煨收到消息,更加愤怒,骂不绝口。正在这时,有斥候来报,文聘率领两千人出城,有与孙策夹击之势。段煨也慌了,不敢恋战,下令撤退。

    号角声一起,西凉骑兵首先撤退,迅速脱离战阵。紧接着,正面进攻的步卒也开始撤退。他们遭受弩车重创,死伤惨重,原本就没什么斗志,听到撤退的命令,立刻溃散,根本不管什么阵型,也没什么互相掩护,争先恐后,转身就跑,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

    黄忠见状,及时下达了反击的命令。在强弩都尉的指挥下,弩手们开始延伸射击,扩大杀伤,都尉田弘成率领本曲步卒鱼贯穿过武刚车战阵,一边飞奔,一边举刀长啸。

    “千军”

    五百士卒排着严整的阵势,气势如虹,应声大呼。

    “破!破!破!”

    中军,秦牧率领亲卫骑冲出战阵,死死盯着段煨的战旗,紧追不放。听到身后雷鸣的喊杀声,段煨不敢停留,在亲卫骑士的保护下狂奔而去。

    兵败如山倒,西凉兵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娄圭站在城墙上,看着西凉兵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西奔逃,目瞪口呆。

第232章 徐荣

    孙策看到文聘很开心,看到娄圭很意外。

    搞定陈之后,他并没有对南阳豪强下死手,反而进行了冷处理。这些人城外的庄园已经没了,财产被诸将分了,土地则分给了他们之前的部曲,只剩下城里的宅院,濒临破产。按理说,孙策可以一口作气,将他们连根拔起,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包括和陈合谋的宗承,他都没有杀。

    宗承闭门谢客,不对孙策的执政发表任何意见。可以理解成闭门思过,也可以理解成非暴力不合作。不管是什么原因,孙策都没有采取行动,他默许了宗承这个典型,以免激化矛盾,一心一意对付徐荣。

    娄圭曾经和宗承一起,陈败逃之后,娄圭就失踪了,孙策原本以为他逃了,没想到他会在文聘身边。看到娄圭的时候,着实打量了两眼。

    娄圭被他看得心慌,原本准备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等文聘开口。

    文聘也有些为难,但他最后还是将娄圭出现在这里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特别是守住郦城的功劳,他几乎全让给了娄圭。

    孙策明白了文聘的意思。同为乡党,文聘想拉娄圭一把,就像当初邓展想拉他文聘一样。

    “这水浇得好。”孙策看着渐渐融化的冰层说道。他印象中,娄圭也帮曹操用过类似的计策,只不过不是在南阳。“给你一个任务吧,留在郦城,把城墙修好。我估计徐荣也许很快会亲自来攻郦城。”

    娄圭有些失望。孙策没让他领兵,只让他修城,和文聘所受的礼遇差远了。

    文聘过意不去,还待再说,孙策摆摆手,示意不要再为娄圭说话。他其实不喜欢娄圭,这人势利心太重,几次反复,没杀他就算不错了,重用会给其他人造成不好的示范。他可以容忍宗承的不合作,却不能容忍娄圭的投机。让他负责郦城的修缮既是想看看他的能力,也是想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当然也是故意敲打敲打他,如果他还不安分,以后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于直接杀掉。

    孙策亲自统兵来援,并且摧枯拉朽般的击退了段煨,解郦城之围,郦城的百姓又紧张又高兴。紧张的是孙策名声不好,杀了不少人,高兴的是孙策能够保护他们。他们推选出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做代表拜见孙策,试探孙策的来意,并送上郦城有名的菊花作为见面礼。

    孙策第一时间接见这些代表,欣然接受了他们的礼物,聊起郦城的风土人情。见孙策长相英俊,态度和蔼,和邻家少年无异,全然没有传说中的凶神恶煞,这几个老人也放下了紧张和拘谨,热情的介绍起郦城的情况来,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徐荣扶着案缘,一动不动。

    他中等身材,体格粗壮,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一部浓须,夹着几根白毫。人到中年,半生沧桑,饱经风霜,由一个普通戍卒一步步走到现在,他经受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也积累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阅历,一眼就洞穿了孙策的离间计。

    但是,他没法化解,甚至不能说破。

    并州人和凉州人之间的矛盾由来以久,不是他几句话就能化解的,甚至丁原的死都只是一个激化点,根源来自于两州人相似的困境和风土人情,这不仅没有让他们同病相怜,反而让他们敌视对方,总想压对方一头。

    他相信张辽没有说谎,但是他没法说服段煨等人相信张辽。他是幽州人,能够指挥这些西凉人作战完全是因为董卓的信任和之前的战功,再加上天性谨慎,与任何凉州人都不发生冲突。如果要帮张辽说话,西凉人会连他都怀疑。

    但是他又想帮张辽。看到张辽,他就想到年轻的自己。没有家世,没有师门,甚至连帮得上忙的朋友都没有,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实力。可是只有实力没用,没人提携,你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是这样的例子,从军数十载,大小数百战,每战有功,但是每次功劳簿上却看不到他的名字,就算有功也只有一点微薄的赏赐,升职却异常艰难。如果不是董卓,他这辈子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不可能成为统领数万人马征战的中郎将。

    有时候他真的很嫉妒孙坚。同样出身寒门,孙坚的运气却好得让人眼红,不到四十岁就官拜二千石,封了侯。现在又有了这么好的儿子,才十六七岁就统领几万人马。

    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

    “张辽,孙策的武艺如何?”徐荣打破了沉默,声音不大,但很冷。

    段煨恶狠狠地瞪了张辽一眼,眼神得意。因为张辽的撤退,他遭受惨败,四千步骑损失近半,只逃回来两千余人,颜面尽失,连带着了凉州人的脸面,被李蒙、樊稠等人好一通埋怨。他毫不客气的将所有责任推给了张辽,强烈要求徐荣以军法处置张辽,现在快要如愿以偿了。

    张辽迟疑了片刻,神色平静。“尚可。”

    “你能击败他吗?”

    张辽咬咬牙。“能。”他其实并没有与孙策真正交手,孙策出战的时候,他刚刚与黄忠恶斗一场,马力已疲。但即使如此,孙策也没能占上风,后来还趁他回头的时候跑了,武艺应该一般。准备充分的话,有机会阵斩了他。况且他很清楚,这次徐荣能给他争取到的最好机会。

    段煨愣住了,狐疑地打量着徐荣。

    徐荣盯着张辽,眼神凌厉。“留下你的兄长为质,领你的本部人马去挑战孙策,或是杀他,或是杀他手下的那个将领,二者必居其一,否则你自己去向太师请罪。”

    “喏!”张辽躬身领命,起身告辞。

    “嘿”段煨起身,准备叫住张辽。徐荣看看他,语气稍缓。“忠明,安排张辽做你的副将是我的责任,我会向太师请罪。我再拨五千人给你,你去冠军、穰县收集粮草,伺机切断孙策的退路。”

    段煨大喜。徐荣承担了责任,给他增加了人马,还给了他这样的美差,诚意很足,他自然满意。

    “诸君,抓紧时间攻击各县。十天后,我们一起去会会孙策。”

    众将轰然应诺。

第233章 怀疑人生(书友兢兢业业寂寞哥万点加更)

    郦城的菊花很有名,据说喝了这种菊花茶可以延年益寿,故司空王畅刘表的老师,故太尉胡广蔡邕的老师都常年饮用这种菊花茶,得享高年,故太傅袁隗寿命稍微短一些,不过那不是郦城菊花的责任,他是被董卓灭门的,要不然至少也得八十以上。

    孙策才十六七,对长寿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意义上的茶,用菊花泡水算是最接近的。冬天火大,又要面对徐荣这个劲敌,喝点菊花茶降降火,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没有个空闲的时候,现在离开了宛城,身处军营之中,却突然清闲下来。虽说军营里的事也不少,但相比较而言还是简单一点,处理军务,随时注意徐荣的动向,然后就是和黄忠、文聘等人说说兵法,论论武艺。

    黄忠和张辽交手数十合,打得很过瘾,再也不怀疑孙策之前的判断。他还说,张辽的武功还没到顶,再过十年,他有了更多的历练,身体和心态相匹配,才能真正进入巅峰。到了那时候,他未必是张辽的对手,人生五十,气血已衰,武功也开始走下坡路了。

    孙策觉得黄忠说得有理,而且有点小得意。在人生最颠峰的时候斩夏侯,战张辽,黄忠应该感激他。虽说黄忠历史上也斩杀了夏侯渊,但是成名太晚了,而且那一战他是拼了老命,没多久就死了,没能享受几年荣耀。现在则不然,他至少还有二三十年风光,不出意外的话,他甚至可以活得比历史上还长。

    成名要趁早啊。

    趁着这个机会,孙策履行起了媒人的职责,向黄忠隆重推荐秦牧的姊姊秦罗。但结果很尴尬,黄忠娶过妻,夫妻感情不错,但一直没生育,所以他年过四十还没有子嗣。孙策推荐秦罗,黄忠连称不敢。秦家是关中豪强,论家世比他黄家可强多了,更何况是为妾。言下之意,就算妻子不育,他也不肯休妻另娶。

    秦牧很为难。他姊姊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毕竟双方的身份家世摆在那儿,愿意嫁给黄忠已经是屈就了,怎么可能做妾。之前没打听清楚就送马,这事儿办得冒失了。黄忠也很不好意思。他妻子在老家,还没接到宛城来,平时和诸将来往也少,知道这事的人还真不多。收秦牧马的时候,他根本也没往这方面想他知道秦牧有个姊姊,但和他年龄相差太大了。

    见此情景,孙策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他们两家的事,由他们自己去处理比较好。他把话题扯回武艺上。张辽虽然跑了,但他的计划还没有结束,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和张辽碰上了,早点做准备总是好的。

    黄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亲自和孙策切磋,模拟张辽的武功特点,充当陪练。

    孙策用心揣摩,不敢有丝毫大意。

    几天前,他向邓展提及此事时,邓展说了一番话,他深受启发。邓展说,武功这种事,首先看天赋,比如力量,比如反应,有了这些基础,再加上名师指点,自己刻苦,才能练出一身好武功。但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会遇到瓶颈,要想突破这个瓶颈,名师帮不上忙,刻苦也未必能解决问题,关键要看悟性。有悟性的人能一通百通,从此进入化境。没悟性的人,就算练一辈子也进入不了那个境界。

    邓展说,孙策的身体素质有优势,要力量有力量,要反应有反应,有孙坚为他启蒙,自己又肯下功夫,所以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高手,甚至已经遇到了瓶颈,能不能突破这个瓶颈,就不是肯不肯吃苦的问题了,而是看有没有这个悟性。

    悟性很神奇,邓展也说不清楚,他只是劝孙策不要着急。以他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武功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多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如果想再精进一步,他也许应该多读一些书。说到底,悟性就是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邓展还给了孙策一个建议,他练的太极拳虽然很粗陋,却值得好好研究。刚与柔,直与曲,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绝大多数人的武功都是以刚以直为主,就像拳法和矛法一样,比的就是谁更强,谁更快,太极拳能以柔克刚,以慢打快,这里面有很深的道理。

    孙策对此深有同感。他对太极拳的理解很肤浅,与人动手还是靠本尊的武功底子,但偶尔应用太极拳的拳意却往往能取得意外的效果。常听人说太极拳是讲道理的拳,重意不重形,他没有真正练过太极拳,其实并不影响他去应用太极拳的拳理。

    话虽如此,要想真正打破瓶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只能按照邓展的建议,沉下心来,厚积薄发。

    有黄忠、典韦这样的高手做陪练,有邓展这样的武学大师引导,他相信自己还可以更进一步。但只有陪练还不够,他还需要有份量的对手来激发他的潜能。

    张辽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他不想错过。

    他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张辽去而复返,向他挑战。

    孙策正中下怀,大笔一挥,在战书上写下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来日再战。与此同时,他对来下战书的骑士说,希望文远能迷途知返,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收到孙策的回复,张辽都有些糊涂了。如果说只是为了离间他和段煨,现在段煨已经被孙策击败,孙策根本没必要再提这件事,而且说得有板有眼,情真意切的劝他回头。

    难道是我记错了,我以前真的见过孙策,而且和他志同道合?

    夜色之下,张辽坐在帐前,一边喝酒一边回想这一年多来的经历,特别是在洛阳的时光。他怎么也想不起孙策这个人。这件事很古怪,不合常理,但他却不敢确定。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大将军何进死了,老上司故并州刺史丁原也死了,而且是死在吕布的手中,皇宫被烧了,洛阳被烧了,先帝死了,少帝立了又废了,董卓成了太师,天下大乱,山东州郡讨董,声势宣赫,转眼间又烟消云散,哪一件事不是匪夷所思?

    也许我真的见过孙策,只是觉得愧对故人,所以不愿想起?

    我投董卓错了吗?董卓之前是并州牧,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那么多朝廷重臣、名士儒者都承认他,我为什么不能承认?如果说吕布是武夫,为了富贵背信弃义,那么名士王允呢?

    张辽独坐帐中,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直到东方既白。

第234章 织网(求推荐票,求月票!)

    孙策提千军破,跨青骢马,在黄忠、典韦等人的护卫下来到张辽面前。

    青骢马是秦牧送给黄忠的,黄忠得知是秦罗所送之后,不肯再受,坚持要还给秦牧。秦牧干脆转送给了孙策。孙策并不想接受,但是他现在需要一匹好马来迎战张辽,便暂时接受,算是借的。

    好的战马不仅仅是速度快、力量大,更重要的温顺,通人性,能够很好的领悟骑乘者的动作。青海骢就是好马的代名词。一匹青海骢价值百金,低得上十匹真正的战马,绝对物有所值。

    孙策也因此对关中世家有了一定的了解。秦家只是关中一个小世家,一出手就是一匹青海骢,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就算是因为他们家贩马的缘故,而战马在陇西远远没有这么高的价格,拥有这么多上等战马依然不可小觑。

    战马资源可是他一直的心头痛。

    看到张辽的黑眼圈,孙策心中暗喜。即使是高手,休息不好也会影响状态。他坐拥万人大军,还有黄忠等人分担责任,可以好好休息。张辽在城外,只有千余人,夜里休息不好也是正常现象。此消彼长,他又多了几分把握。

    “文远,昨天没休息好吗?”孙策淡淡的说道。

    张辽的确没休息好,一夜未睡,又喝了不少酒,他现在有些昏昏沉沉的。只不过他没兴趣对孙策说这些话。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斩杀孙策或者黄忠以证清白。见孙策骑着黄忠曾经骑过的青海骢,他心中闪过一丝窃喜。以他目前的精神状态,击败黄忠有些难度,击败孙策的机会应该更大。

    “孙策,我们……真的见过吗?”

    听了张辽这句话,孙策心中暗自发笑。能把张辽忽悠得怀疑自己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不过他根本不打算正面回答张辽,誓将忽悠事业进行到底,一直到将张辽忽悠得下马投降为止。

    “见没见过,还有意义吗?别废话了,来吧,决一胜负。”

    张辽无奈,只得打起精神,拍马冲锋,举起铁戟直刺孙策。孙策轻踢青海骢,挥起千军破,大喝一声,斩在张辽的铁戟上,却没有趁势反击,与张辽错身而过。

    各自奔出数十步,两人拨转马头,再次加速,战在一起。

    张辽用铁戟,但他的铁戟并不是很长,只有一丈五尺。

    汉代没有马镫,骑士只能用双腿夹住战马冲锋,固定效果不佳,一旦遇到强力冲撞很容易落马,所以骑兵以骑射为主,近战则用环首刀劈砍,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用矛戟近身格斗,用的矛戟也没有后世的长,只比步卒用矛戟略长一些,所谓的丈八长矛极其少见。

    兵器越长越难操控,对材料的要求也越高。后世的骑兵所用长兵之所以能达到丈八甚至超出两丈,一是因为有马镫助力,二是因为钢铁冶炼技术提升,矛头越做越小,矛演化为枪,枪头只有二三两重,更容易保持平衡。

    武器是否顺手关乎生死,来不得并点夸张,谁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可是谁也不敢用超出自己掌控能力的武器,否则等于找死。

    即便如此,张辽的铁戟依然比孙策的千军破长不少,又是直兵,看起来大占优势。

    但,只是看起来而已。

    刺是纵向用力,攻守双方是面对面的硬顶,没有马镫,对手固然容易被刺下马,自己也很容易从马背上摔下去。劈砍却是横向用力,可以借劈手臂的挥舞发力,增加速度,落马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两相平衡,张辽的优势有限,孙策的劣势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明显。再加上张辽没有休息好,反应速度打了折扣,要想速胜孙策就更难了。

    你来我往,两人大战近百合,不分胜负。

    青海骢没什么问题,张辽的坐骑却有些承受不住了。孙策战意正浓,张辽却有些疲惫,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也许是心浮气躁,也许是自负使然,他并不认为是因为孙策的武艺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差,而是下意识的认定是自己没有休息好,这才总差那么一点,未竟全功。

    “马力已乏,换马再战。”张辽不得已,找了个还过得去的理由,要求暂停。话刚出口,他就觉得脸上发热。孙策如果不答应,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战。

    孙策求之不得,爽快地答应了。

    “既然如此,你索性休息一下吧。”孙策很体贴。“我看你脸色不佳,一定是昨天没休息好。虽然已经割袍断义,我也不愿意占你这个便宜。给你半个时辰,够吗?”

    张辽惭愧不已,连声说道:“够了,够了。”连看孙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拨马回阵。

    孙策心中暗笑,也拨马而回。他翻身下马,命人铺起席子,摆上案几,拿出准备好的酒肉吃喝起来。他又让人拿了一些酒肉送给张辽,让他吃饱了再战。

    张辽倒也没想太多。虽然他很想杀了孙策自证清白,但毕竟是比武,不是交战,双方互赠酒食也是常有的事。孙策大方,他要是不吃,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他接受了孙策的馈赠,礼尚往来,也送了一些酒食给孙策。

    孙策正中下怀,你来我往,这就更像有交情的老友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是软化张辽,二是进一步制造误会,让张辽无法解释。这个场景传到段煨等人的耳中,就算徐荣想为张辽开脱也没什么说服力。

    虽说张辽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但是论比心眼,张辽还真不是他对手。

    将者五德,以智为首,勇居其次。他筹划了这么久,绝不仅仅是为了和张辽打一架。他精心编织起一张大网是要一步步将张辽装进去,等张辽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而张辽只是第一个目标,他最终的目的是徐荣。张辽是并州人,与凉州人天生不和,徐荣是幽州人,同样无法和段煨等人同心同德,一样存在裂痕。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放长线,钓大鱼,一点点的挑拨,耐心的敲打,这点裂痕最终将变成一个无法弥补的破绽。

    到了那时候,他击败徐荣的机会就来了。

    机会不仅需要耐心的等待,必要的时候还需要积极的创造。

第235章 回头是岸(贺盟友兢兢业业寂寞哥)

    休息了半个时辰,不等孙策说话,张辽主动请战。

    孙策也不推辞,上马再战。

    这一次,张辽的状态有所改善,长戟使得虎虎生风,步步紧逼,杀法凌厉,恨不得一招就取孙策性命。徐荣让他来挑战孙策,就是给他一个缓冲的机会。如果孙策不应战,他也好给段煨等人一个交待。孙策应战了,他没有任何理由推却,只有斩杀孙策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是他的前程,他必须全力以赴。

    孙策不甘示弱,舞起千军破,与张辽战在一起。邓展创编的破锋七杀原本就是马步皆用的招法,刺拦拿更是纯正的矛法,孙策练得非常纯熟,只是一直缺少实力相当的对手来检验自己的成绩,与张辽对战正好起到这个效果。刚才小试牛刀,他已经有了信心,此刻更是战得痛快,将千军破刀矛兼备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二马盘旋,戟铩并举,两人你来我往,兵器破风声、撞击声,两人的呼喝声,马蹄踏地声,混在一起,难分难解。

    双方观战的将士看得如痴如醉。黄忠两天前曾与张辽一战,但当时有演戏的任务在身,战得并不痛快。此刻看到孙策与张辽交手,张辽全力以赴,挺刺勾拿,戟法的精妙尽在眼前,他看得非常过瘾。不过,以他的眼界,他很快意识到孙策弃用长戟乃是明智之举。

    孙策原本也是用戟的,毕竟矛戟是这个时代的战士最常用的武器,戟尤甚于矛,但孙策很快就弃用戟,改用长刀或者矛,后来又变成了黄月英为他定制的千军破兼有刀和矛两种功能的铩。

    比起矛,戟的旁枝有勾啄的作用。但勾啄是侧向用力,对于纵马冲锋的骑士来说,勾啄不仅无法利用马速带来的冲击力,反而对骑士的眼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啄击对手,比用刀砍还要难上数倍。推击的难度小一点,但推击的杀伤力小,如果对方有铁甲护身,推击根本没有实际意义。

    汉代的戟已经和原始的戟不同,有侧支却没有侧刃,没有割杀的作用,就是因为随着甲胄防护能力的提升,侧刃的割杀功能已经成了鸡肋,只会增加武器制造的难度和成本,迅速被淘汰了。

    古代的战士是只有贵族才能担任,武器也是私人定制,所以古代的兵器精致华美。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战士已经成为庶民,武器也更注意成本,简单高效。阵前比武是很贵族的形式,仪式感很强,但他们用的武器却已经失去了贵族的味道,没有一点仪式感。

    孙策的千军破兼有刀的砍击和矛的直刺功能,招法多变,杀伤力较强。张辽的铁戟虽然也啄击的功能,却不怎么用得上,优势只剩下长度,也被千军破的劈砍功能抵消。

    其他人没有黄忠这样的境界高度,他们只知道孙策和张辽战得激烈,不分伯仲,看得兴高采烈,大开眼界,看到兴奋处不禁大声叫好。开始只为其主,后来看得太投入了,也为对方叫好。

    转眼间,又是百余合。

    听得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张辽暗自叫苦。休息了半个时辰,体力有所恢复,本想一股作气拿下孙策,现在看来也成妄想。孙策越战越勇,他却有些力不从心,胯下的战马更是累得呼哧呼哧直喘,嘴角全是白沫,毛皮都被汗水浸透。

    三天来回跑了两三百里,没能好好休息,又连番苦战,这匹马太累了。再战下去,随时可能倒毙。

    真正的战马有种不服输的精神,如果乘者不加以控制,它很可能一直跑到死。

    张辽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悲怆。他觉得自己和这匹马一样,前路漫漫,看不到一点希望,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他却只能咬着牙,不停的往前跑,哪怕下一刻就会倒在路上。

    “啊”张辽狂吼,挺戟猛刺。

    孙策挥铩,劈开铁戟,“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两人错马而过。那一瞬间,孙策看到了张辽眼中的决绝,突然心生警惕,千军破划了半个圈,横架在身后,正是苏秦背剑式。

    “当!”一声响,张辽返身一戟,刺向孙策后背,却被千军破架住。他一咬牙,手腕一翻,用戟枝挂住千军破,用力猛拉。孙策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双腿用力,夹紧了马腹。战马往前一窜,两人同时落马,武器也脱了手,扔出老远。

    双方将士大惊,纷纷策马冲了过来,准备抢人。

    耳边蹄声隆隆,孙策却来不及多想,翻身跃起。他天天练拳,又有邓展指点,不仅拳脚功夫好,而且身手敏捷,倒地后一跃而起。张辽却是习惯了骑马,战马就是他的双腿,一旦落马,武功就折了三成,面对猛虎般扑来的孙策,他抵挡不住,唯有后退。

    孙策抢到千军破前,脚尖挑起千军破,孙策凌空接住,一个箭步冲到张辽面前,大吼一声,力劈华山。

    看着当头劈落的刀锋,张辽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我命休矣!什么前程,什么富贵,什么封妻荫子,一切都结束了,不仅自己要身首异处,连带着兄长和数百位乡党都要埋骨异乡。

    孙策原本就没打算杀张辽,只是本能的反应,见张辽没反击,他便收住了千军破,刀锋离张辽的头顶还有一尺之遥。但他却将张辽脸上的泪水看得清清楚楚。与后世的男人有泪不轻弹不同,汉人感情丰沛质朴,高兴了哭,伤心了也哭,杜畿就在他面前落过泪,此刻看到张辽落泪,他一点也不奇怪,只有同情。

    张辽刚才的眼神在脑海里闪过。他知道张辽落泪不是怕死,而是伤心。虽然他不知道张辽为什么伤心。

    孙策收式,左手倒提千军破,伸出右手。

    此时,张辽的部下正好冲到面前,见孙策并无杀人之意,反而去拉张辽,如释重负,纷纷呼喝着勒住了坐骑。黄忠等人见状,也纷纷勒住战马。双方相隔数步,虎视眈眈,却没有人发起攻击。

    听得耳边蹄声杂乱,张辽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死。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孙策站在面前,眼神友善,并无敌意。

    “你……为什么不杀我?”张辽喃喃说道。

    “文远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今日不分胜负,明天再战,如何?”

    张辽沉吟片刻,举起手,拉住孙策停在半空中的手,借力站起。

    “多谢!”

第236章 诤臣

    孙策回城,享受英雄凯旋的待遇。以一个将领的标准来看,与对手单挑是很无聊的事,可是对普通百姓来说,两位勇士阵前决斗却是最英勇不过的行为,如果这个勇士又年轻又英雄,那就更赏心悦目了。即使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亲眼目睹,很多人甚至连站在城墙上看的机会都没有,却不影响他们为之欢呼。

    至少他们可以夹道欢迎,近距离欣赏孙策的绝世美颜啊。

    这一夜,郦城无数少女要失眠了,军营外也会多无数偷窥的窈窕身影,当值的士卒很紧张,不敢有片刻大意,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些胆大包天的少女溜进来,毁了一世英名。

    孙将军军纪很严,那个姓赵的军正手更黑。

    赵俨不仅对普通将士严厉,对孙策也不例外。得知孙策没有杀张辽,赵俨很是不解。孙策进了屋,刚刚摘下头盔,还没坐定,他就闯了进来。

    “将军想收服张辽吗?”

    “不可以吗?”

    “既然如此,将军为什么不干脆生擒他?”赵俨比孙策大四岁,眼下也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孙策提拔他,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匡正孙策,别做傻事,否则就对不起孙策。“将军,你是南阳之主,几万大军的统帅,不应该做一个斗将,这种事让黄校尉或者典都尉去做就行了。”

    黄忠无动于衷,典韦也满不在乎,他们已经习惯了赵俨的说话方式。

    孙策微微一笑。“伯然,你以为我是好勇斗狠,逞一时意气?”

    “那还能为什么?”

    孙策摇摇头。“以伯然的智慧,应该不能猜出来。伯然,你只是暂时做军正,不能永远做军正,我对你的期望可不仅仅如此。”

    赵俨迟疑了片刻,若有所思。“将军欲由张辽牵连徐荣,离间西凉诸将?”

    孙策不答反问。“何以见得?”

    “之前张辽违反段煨将令,不战而走,导致段煨大败,按律当斩。他能去而复返,除了徐荣还有谁能这么做?将军释而不杀,自然是要故技重施,将嫌疑引到徐荣身上。只是徐荣乃凉州大将,战功卓著,又深得董卓信任,西凉诸将敢对他不利吗?”

    孙策笑了起来。这不能怪赵俨,赵俨不是杜畿,又刚刚出仕从军,对徐荣的了解有限。

    “徐荣是幽州人,不是凉州人。”

    赵俨很意外。“是吗?可是观他所作所为可与西凉人没什么区别,我颍川郡故太守李就是被他烹杀的。这么说来还真是小人同而不和,一样的残暴不仁。”

    “伯然,你这个思想要改一改,边郡人生性凶残的的确不少,但也不是所有的边郡人都好杀。正如颍川有伪君子,不代表所有的颍川人都是伪君子一样。要做大事,不能有这种地域歧视。普通人闲聊也就罢了,身为理政者有这种心理还有什么公平公正?”

    赵俨拱手致歉。“将军说得是,是我轻率了。不过,徐荣在西凉军中太久,之前在颍川杀戮甚重,现在又在南阳纵容士卒掳掠,名声很坏,将军若是想招降他,当三思而行。”

    这次孙策没有反驳,点头表示同意赵俨的看法。不管徐荣是不是凉州人,他麾下的西凉兵干的那些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就烹杀李这件事而言,要让其他人接受他不太容易。不过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了,他想的是如何击败徐荣而不是招降徐荣。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就想着收服名将,除非是脑子短路。

    “即使如此,将军也不必亲自出战。论武艺,论经验,黄校尉、典都尉都比你更适合。”赵俨盯着孙策的眼睛,不屈不挠。“将军就是想与人临阵博杀,就是享受这种感觉。”

    “赵伯然,你太放肆了。”庞统忍不住了,挺身而出。“将军要做什么,还要你的允许吗?”

    赵俨瞅瞅庞统,厉声喝道:“黄口孺子,战场凶险,袁将军殷鉴在前,你身为侍者,不知劝谏将军,只知道阿谀奉承,是何道理?若是将军像袁将军一样有所不讳,你担得起责任吗?”

    庞统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孙策皱皱眉,猛然惊醒。赵俨的话说得难听,却很有道理。袁术为什么会死,就是因为他太轻率,以百余骑去追击曹操。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他亲自与张辽决斗,其实和袁术一样冒失,不管他有多么充分的理由。

    赵俨说得对,其实他就是享受这种感觉。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倾向。

    “伯然,你说得对,这是我的不是。”孙策示意庞统退后。“多谢你的提醒。”

    赵俨盯着孙策看了片刻,见孙策眼神真诚,并非作伪,这才拱拱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将军不仅能坐而言之,更能起而行之。将军虽然占据了宛城,但根基未固,忧患重重,得之易,失之更易。易云: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将军可不勉哉。”

    孙策悚然而惊,再次躬身致谢。“伯然非我臣,乃诤友也。”

    赵俨坦然受了一礼。“将军,我去见张辽吧。”

    孙策权衡了一下,点头同意。

    赵俨来到张辽面前,命人送上礼物。

    “道不同,不相为谋。孙将军虽然感念故友,但他现在是南阳之主,守土有责,不能坐视西凉兵荼毒百姓,却在此与张校尉戏斗。若张校尉心中尚存道义,弃暗投明,孙将军欢迎之至。若张校尉一意孤行,便统大军来战,杀个你死我活,不必效此儿童游戏,惹人笑话。”

    张辽眯着眼睛,打量着赵俨,羡慕不已。赵俨很年轻,但谈吐不俗,官话里带着一些颍川口音,应该是颍川人,但他的服饰显示他是军正,虽然品级不高,却是军中极其重要的职务,非主将亲信不能担任。赵俨能代替孙策来见他,已经说明了他绝非普通军吏。

    孙家也是寒门出身,看他谈吐应该也没什么文化,为什么他却能得到这样的士人支持?

    张辽很客气的拱拱手。“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颍川赵俨。”

    “孙策擅取南阳,张辽奉朝廷之命征伐,这弃暗投明从何说起?还请先生指教。”

第237章 掩耳盗铃

    赵俨负着手,斜睨着张辽,语气很生硬地说道:“年初徐荣寇我颍川,校尉可在其中?”

    “那时张辽尚在洛阳,未曾与会。”

    赵俨脸色稍缓,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如此,看在孙将军的面子上,就与你说道说道。”

    张辽哭笑不得,却还是很礼貌地命人送上酒食,请赵俨入座。赵俨双手负在身后,傲然而立,连坐下来的兴趣都没有,更别说与张辽共饮了。“校尉大概觉得天子在长安,董卓为太师,徐荣乃董卓所任大将,便能代表朝廷,而孙将军无朝廷任命,自据南阳,便是逆臣,所以你是明,他是暗,对吧?”

    张辽不置一词。

    赵俨冷笑一声:“这样的鬼话,恐怕校尉自己也不信吧?”

    张辽紧闭着嘴唇,一声不吭。

    “董卓身为大将,拥兵自重,之前已经屡次违抗朝迁诏书,先帝荒悖,养虎为患,何进愚蠢,引狼入室,终为虎狼反噬,身败名灭。董卓以武力夺权,最初还能矫情自饰,招诱名士,引进诸贤,可是不久就故态复萌,驱洛阳百姓西入长安,烧毁京都洛阳,又纵士兵屠戮百姓,二百里内无孑遗。变乱朝廷制度,擅自废立,先是自为相国,又自为太师,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就算是当年篡汉的王莽都没有这么放肆。他眼里还有天子,还有朝廷吗?”

    赵俨声色俱厉,张辽垂下了眼皮,不敢与他对视,却抑制不住脸上一阵阵发烧。董卓做的这些事,他比赵俨清楚,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而,现在被赵俨当面斥责,他更是无言以对,脸上臊得慌。

    “你们自以为奉命征伐不臣,却肆意掳掠百姓。孙将军没有朝廷的任务,但他为救百姓不惜以身犯险,身先士卒,一战而解郦城之围,解百姓于倒悬,此乃正义之师,王者之师。你们战败逃跑的时候没有听到郦城百姓的欢呼吗?还是你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孙将军怎么会和你这种愚蠢的人称朋道友?”

    张辽的脸上火辣辣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赵俨抬起一只手,指指天。“昊天昭昭,赏恶罚善,虽有迟早,终究不爽。以桀纣之尊残暴不仁,天尚不能容,何况董卓匹夫。当此之时,他不思悔过自省,还精锐尽出,以为能天下无敌,真是愚不可言。一旦长安生变,朝廷诛杀董卓,尔等附逆者又岂能置身事外?你自以为奉命出征,却与坐于积薪之上玩火无异,须臾火起,尸骨无存。张校尉,亡羊补牢犹未晚,你还不知道孰明孰暗,不理解孙将军的一片苦心吗?”

    赵俨说完,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张辽脸色大变,起身欲叫住赵俨,却没开口,迟疑了片刻,又坐了回来,一阵阵冷汗透体而出,瞬间浸湿了战袍。

    赵俨的话提醒了他。杀人者,人恒杀之,董卓杀了那么多大臣,杀了那么多百姓,想杀他的人多得数不清,否则他不会在坞筑城积粮。能够保护他的人只有西凉将士,此刻西凉精锐尽出,两路征讨南阳,一旦长安生变,谁能保护他,谁会保护他?

    张辽立刻想到了王允。王允是并州名士,年轻时就以直道而行成名,为了与宦官对抗,不惜死在狱中也不肯低头。他突然依附董卓,这个转变太突然。如果说一开始没认清董卓的真面目,他这么做还情有可由,现在董卓凶残的面目已经表露无遗,他还依附董卓就显得很反常了。

    还有,征讨南阳好像就是王允的主张。

    张辽越想越怕,浑身冰凉。他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希望。如果说有希望,那孙策就是他唯一的希望。可是他的兄长张泛还在徐荣的大营里,而徐荣又那么信任他,为此不惜和西凉诸将生隙,他又怎么能置徐荣于不顾,只身投降孙策?

    张辽想了很久,连夜起营,赶回析县大营。

    娄圭修城修得不错,孙策给文聘面子,任命娄圭为军司马,协助文聘守郦城。

    娄圭感激不尽。军司马虽然只是千石,但理论上也可以领兵作战,将来立了战功还可以升迁。比他之前统领万人肯定差得很远,可是今不如昔,哪里还敢奢望太多。相比于曹操的貌似信任,实际上却狠狠坑了他一回,孙策这么做已经很宽容了。

    紧接着,孙策接到了桥蕤的消息。徐庶已经到达武关,武关也安然无恙,但是东西两侧都有西凉兵。因为消息不通,武关的将士一度比较紧张,以为南阳已经失守。见到徐庶,得知宛城无恙,军心大定,桥蕤有信心守住武关。徐庶有勇有谋,已经被他任命为佐军司马,协助镇守武关。

    最后,桥蕤表达了对袁术的哀悼,表示尊重袁术的遗命,接受孙策的指挥。

    孙策松了一口气。得知徐荣突入南阳,他差点怀疑桥蕤献关投降了呢。现在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他的担心暂时可以放下了,有徐庶协助桥蕤镇守武关,武关的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徐荣想顺利离开南阳可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新的疑问又产生了。徐荣究竟是怎么进入南阳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用兵讲究以正守,以奇胜,以奇兵突入南阳固然有先声夺人之利,但一旦形势不利,他就要承受辎重不足带来的严重后果。这不符合用兵常识,特别是对于徐荣这样的名将来说,这是根本不应该出现的错误。

    孙策对着地图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无法理解。他决定发挥集体智慧,请诸将来商议一番。这个问题弄不明白,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时间不长,秦牧第一个赶到。他抖落身上的雪花,呲牙咧嘴地挠着手。“这什么鬼天气,刚晴了没两天又下雪,比塞外还冷,冻得我这手上都生疮了,挠着又疼,不挠又痒。”一边说着一边赶到火塘边伸手烤火。

    文聘走了进来。“依我看啊,这都是你们关中人带来的。南阳以前可难得下雪,像今天这样接连下了两次雪的事更是绝无仅有。”

    孙策没说话,盯着秦牧又红又肿的手,嘴角微挑,眼神得意中透着一丝说不出的阴险。秦牧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将军,你这什么眼神?”

    孙策笑道:“孟长,你麾下的骑士是不是和你一样,都被这冻疮折磨惨了?”

第238章 娄圭献计(盟主加更III)

    秦牧叫苦不迭,连声抱怨。

    他虽然出身不错,从小衣食无忧,却不骄生惯养可能对他说,上升空间小,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加入孙策所部之后,为了赶上其他各部,他训练得很刻苦,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可是一提到冻疮,他立刻收不住嘴了,开始了祥林嫂般的控诉。南阳这鬼天气,真把他们害惨了。

    当然,也可能有趁着这个机会倒倒苦水的意思,可是情况基本属实。他营里的骑士有一半生了冻疮,手、脚、耳朵,多少都有一点,最严重的已经无法战斗。

    黄忠、文聘很意外,他们一直以为关中更冷,那里的人更抗冻,没想到秦牧他们这么惨。

    孙策却了然于心,他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想到而已。他的思想来自两千年之后,他的身体却习惯了南方的潮湿,南阳虽然是中原,却有着不输南方的温暖湿润,与江南没太大区别。反倒是秦牧这样的关中人翻越秦岭来到南阳,气候差异大,水土不服的可能性更大。

    冰疮是湿冷所致,真正到了塞北的大寒就不是冻疮了,而是直接冻伤、冻死。冻疮不会致命,但冻疮的可恶之处在于又疼又痒,严重的还会溃烂,特别是手脚,严重影响生活。

    关中人如此,那并州人、凉州人呢?幽州人呢?

    “冻疮是因为气血不畅,湿度过大,回头让医匠给你们准备点丹参和姜汤,去去湿气,平时多练练拳脚,活络活络血脉,可能会好一些。”

    “是将军你练的那种拳吗?”

    “导引术也行,总之是要加强气血流通。放心吧,南阳这么冷的天气不多见,过些日子回暖就好了。骑士也不能只练骑射,练练拳脚对你们有好处。”

    秦牧感激不尽,连连致谢。孙策提供缓解冻疮的建议是一方面,关心他们更暖人心,普通将领很少对部下如此用心的。经常有人说慈不掌兵,对部下太好,有了感情,一旦打硬仗伤亡太大会不忍心,所以心硬一点的好。话虽如此,谁不希望上官对自己好一点呢。

    说话的功夫,黄忠、董聿等人也先后赶到,就连娄圭都来了,围着火塘而坐,一边烤火一边说话。孙策把自己的疑惑说了一下,询问各人的意见。话音刚落,娄圭就说道:“将军,南阳四通八达,出入的通道很多,即使是对关中而言也有好几条路,只不过将军手中的郡舆图上没有标明。”

    黄忠等人相视而笑,娄圭急于表现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

    “你说说。”孙策示意庞统拿笔墨过来,摆在娄圭面前,又取出一幅新帛铺平。娄圭搓搓手,提起笔,先画了个南阳郡草图,只占了中间的一小部分,然后开始画南阳周边的其他部分,一边画一边解说。

    “南阳本是夏都,商周时有邓谢申大小数十国,春秋时楚国北上争霸,设宛邑,就是看中南阳的地理便利。向东经叶县、方城,可进入汝南,向北经鲁阳关,由三鸦古道可进入伊洛,由析县北行,可入弘农,西行有武关道、丹水入关中,溯沔水而上可直入汉中。由关中入南阳至少有三条道,武关道只是最便捷的一条……”

    孙策看着娄圭在地图上勾画,感慨不已。娄圭说的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明显,他对细节的把握远远不如这眼前的这些人。一来史书上不可能记得这么细,二来就算记了,他也未必留心。毕竟不是研究历史的专业学者,谁会关心一个县城的归属划分,又怎么可能留意到这背后的原因啊。

    关于徐荣是怎么进入南阳的,蔡邕有过疑问,庞统觉得他可能是循均水而入,理由是段煨曾经驻扎在华阴。现在听娄圭这么一说,才知道徐荣还有可以从商南循丹水而下,一路直插丹水县。这条路不如武关道便捷通畅,但依然有机会,特别是冬天水浅的时候,有不少河岸地可以通行。比起由华阴翻越熊耳山,循均水而下,这条路更短。

    总之一句话,武关道是最适合大规模行军的道理,却不是唯一的一条路。

    当然,这并不能推翻徐荣现在的困境。特别是沿丹水的那条道,顺水而下还有点机会,逆水而上可就难了,绝对和武关道不能相提并论。

    孙策很满意,问道:“如果你是徐荣,你现在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四处掳掠,搜集军资了。兵法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此疲敌强我之计也。就算徐荣从武关道而入,他也会这么做,何况是现在?从时日计,徐荣入境之时,秋收早已结束,不仅各户存一年之粮,县仓更积有大量租赋。这些租赋原本都应该解送宛城,因为战事,这些都滞留在各县。”

    “一个县大概有多少粮?”

    “这和各县户口、垦田数有关。如果考虑到西凉兵凶残无道,竭泽而渔,哪怕攻破一个县城,他们就能抢到足支一月之粮。”娄圭露出些许迟疑。“所以……将军如果想击败徐荣,还是尽快进兵为妙。”

    “且”秦牧冷笑一声:“你是收了谁的好处,来做说客的吧?徐荣有两万多人,又有骑兵,我们只有一万多人,骑不满千,凭什么击败徐荣?”

    孙策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娄圭最后的建议意图太明显,秦牧的怀疑不无道理。就双方目前的实力来看,他根本不具备击败徐荣的条件。据城而守还有可能,主动进攻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即使不考虑对方是曾经击败曹操和老爹孙坚的名将徐荣,这种建议也不合理,说他一句居心叵测不算冤枉他。

    娄圭面红耳赤,刚才的意气风发一扫而空。

    文聘眉头微蹙,沉默如泥塑。黄忠一动不动,若有所思。董聿、郭暾和秦牧一样,神情不屑,眼神不善,只是没有像秦牧一样出言不逊而已。

    娄圭急了,长身而起。“将军明鉴!我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来做说客,而是为将军着想。将军,你麾下的将士有多少是南阳人?将军此刻纵敌残民,见死不救,他们会怎么想,如果徐荣东进,将军会不会抛弃他们,看着西凉兵毁弃他们的家园,杀戮他们的家人?将军就不担心他们对将军失望,离心离德吗?”

第239章 攻守之争(求推荐,求月票!)

    孙策心中一动,欲言又止。

    董聿、郭暾不是本地人,他们可以只从胜负得失来评估战事,趋利避害,可是娄圭不能这么想,他是本地人,做不到完全理性。黄忠、文聘可能也是这么想,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如果不是被秦牧刺激一下,娄圭大概也会点到为止,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汉升,仲业,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黄文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向孙策拱手施礼。黄忠说道:“将军,身为武者,当除暴安民,身为将军,守土有责。我们既是武者,又是将军,守护南阳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身为将领,我们又不能擅行其事。将军若战,我与仲业愿为先锋,死不旋踵。若将军欲退,我们也能理解,唯将军之命是从。”

    孙策看着文聘。“仲业?”

    文聘再拜。“黄汉升所言,即是文聘心声。”

    “心声?”外面传来一声冷笑,赵俨推帐而入,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他抖落肩头雪花,如刀锋一般的眼神扫过黄忠、文聘。“身为将士,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令行禁止,这才是你们的天职。孙将军既为南阳之主,难道不知道守土之责,还要你们来提醒?战与不战,只在于利与不利。敌弱我强,战之可也。敌强我弱,知其不可而为之,岂不是自取死路?一旦战败,你们怎么守土,向徐荣投降吗?”

    黄忠、文聘寒着脸,一声不吭。

    赵俨背着手,缓缓走到孙策面前,沉声道:“将军,近日营中将士议论纷纷,军心浮动,屡禁不止。俨以为黄汉升、文仲业治军不严,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孙策还没说话,黄忠、文聘离席拜倒。“请将军执行军法。”

    娄圭僵在那里,愣了片刻,走到文聘身边,也跪了下来,叩头道:“娄圭昧死,敢为将军进言。若将军以为可,娄圭愿身持刀戟,为将军前驱。若将军以为不可,娄圭愿一死以谢黄汉升、文仲业。”

    赵俨厉声道:“你这是要威胁将军吗?”

    娄圭大怒,抬起头,大声喝道:“赵伯然,你忘了徐荣是如何肆虐颍川,烹杀李的吗?”

    赵俨眼神紧缩。他走到娄圭面前,盯着娄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娄圭,我从来没有忘。我之所以反对将军进兵,正是担心将军为人裹胁,轻敌冒进而致大败,届时徐荣横行无阻,不仅顺阳、析县诸县受害,整个南阳都会重蹈颍川复辙。为将者,当着眼于全局,不争一城一池之得失,你熟读兵书,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

    “你怎么知道必败无疑?”娄圭猛地站了起来,与赵俨怒目而视。“你才从军几日,见过几次战斗?我与将军战斗过,我见识过将军的骁勇,我知道将军的优势在哪里,我敢说,只要部署得当,将军至少有七成机会以弱胜强,击败徐荣。若延误战机,让徐荣在南阳站稳脚根,那才是误了将军的大计。”

    “原来你还知道你是败军之将?”

    娄圭脸色数变,额头青筋直跳,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手按上了腰柄。“你再说一遍。”

    赵俨不屑一顾,抢先拔出腰间长刀。“想决斗吗?我奉陪。”

    孙策暴汗。这些汉人脾气这么暴啊,武将也就罢了,怎么书生也动不动就决斗?他连忙起身将赵俨和娄圭拉开。“伯然,把刀收起来,先听听他的意见再说不迟。娄子伯,你说说看,为什么我们可能延误战机。”

    “喏!”娄圭狠狠瞪了赵俨一眼,拱手道:“将军,徐荣突入南阳,利在速战,不利持久。他有明显的兵力优势,为什么不迅速前进?除了粮草不足,西凉兵善野战不擅攻城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将军初有南阳,人心未附,如果坐视徐荣行凶却不能有所作为,则南阳人必以为将军力弱胆怯,为利害计,只能屈服于徐荣以求苟安。徐荣进一城,则一城为将军之敌,逮至宛城之下,围而不攻,派兵掠取旁县,则将军举目皆敌,所有者唯余宛城。将军仁慈,不肯多杀无辜,徐荣却不会这么做,如果他将城中将士的家属押到城下,将军还守得住宛城吗?”

    孙策眉头紧皱,觉得娄圭所说有理。他刚刚占有南***基未固,那些世家豪强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谈不上什么拥护。再遇到杀人不眨眼的徐荣,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大概率地也只有先低头认怂,看两虎相争,以后再想办法。

    赵俨也收起了怒容。“话虽如此,那也得以战胜为目的,不能轻敌冒进。”

    娄圭不理他,接着说道:“将军,西凉兵善战,但军纪涣散。古之名将用兵,令行禁止,这才能攻必克,战必胜。徐荣固然善用兵,但他纵容西凉兵行劫颍川,可见其未必能做到令行禁止。这样的军队占上风时人人争先,一旦形势不利,立刻作鸟兽散,之前将军击败段煨即是明证。”

    孙策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娄圭大受鼓励,声音也跟着洪亮起来。“我军虽然只有一万五千人,又缺骑兵,却训练有素,器械精良,将士们守土有责,人人争先。如果能选择合适的地形,尽可能的遏制骑兵的优势,纵使不能大胜,也不至于大败。西凉兵素以精锐著称天下,将军以弱击强,只要不败,便能扭转世人印象,诸县也能有勇气坚守,不让徐荣轻易得手。人心顺逆,此消彼涨,届时诸县唯将军之令是从,将军越战越强,徐荣越战越弱,攻守皆操之于将军之手,胜负不言自明。”

    娄圭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瞥了赵俨一眼。“将军,我言已尽,取舍进退,唯在将军定夺。”

    赵俨歪了歪嘴。“没想到你统兵作战一塌糊涂,出谋划策倒是有些头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心想统兵,看来你只有知人之智,却无自知之明。”

    娄圭脸一僵,气得直翻白眼。

    赵俨转身看着孙策,拱拱手。“将军,我以为娄子伯所言可取,只是要谋划周全,不可浪战。”

    孙策笑了,招招手。“士元,准备一些酒肉,我们一起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和徐荣较量一番。娄子伯,即日起,你来我这儿参赞军事吧。”

    娄圭喜出望外,连忙躬身领命。

第240章 点拨(书友随野星痕万点打赏加更)

    张辽在帐外站了半天,才听到徐荣叫他进去的声音。他走进大帐,见徐荣正独坐在火塘前,伸着双手烤火,火塘里烧的像个某件家具的残件,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发出浓郁的香气。寒风从帐外吹进来,火光摇曳,照得徐荣的脸忽明忽暗。

    张辽站在徐荣面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管他的擅自撤退有多么充足的理由,是不是导致段煨惨败的直接原因,总之有违军法。徐荣承担了责任,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去和孙策决斗,结果他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他怎么向徐荣交待,徐荣又怎么向西凉诸将交待?

    “坐吧。”见张辽半天没动,徐荣抬起头,看了张辽一眼,神色很平静。

    张辽默默地坐下,低着头,双手抚在大腿上。铁甲冰凉,湿漉漉的,混杂着铁锈味。被火一烤,又有些烫手。徐荣递过来一杯酒,又取下短刀,割了一块肉,递给张辽。

    “看你小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次这么笨?”

    张辽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肉,木然地看着徐荣,突然明白过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将军,你……你知道我取不了孙策的首级?”

    徐荣哼了一声:“我没见过孙策,但是我见过孙坚。孙坚被人称为猛虎,好勇斗狠,华雄是董公帐下知名勇将,被孙坚阵斩,孙策是孙坚长子,武功若是不好,孙坚能让他独领一军?”

    张辽尴尬不已。

    “如果说这孙策与孙坚不同之处,反倒是他比孙坚更谨慎。若是孙坚,早就率军追上来了,岂会让你们从容撤退。孙策却只留在郦城,年轻人,有这样的心性很可怕。文远,你不及他。”徐荣一声叹息。“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这次与他决斗,那个黄忠在一旁掠阵吧?”

    张辽已经明白了徐荣的意思。孙策的武功一直很好,之前只是藏拙,是计策的一部分。他与孙策面对面战斗不清楚,徐荣远在百里之外却洞若观火,差距又岂是一点半点。明白了这层意思,他自然也知道徐荣让他去挑战并不是指望他杀孙策,而是让他找机会溜。至于他的兄长,徐荣也会想办法放走。

    张辽很惭愧,但是不后悔。就算他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他不会逃走。

    “将军,我有一事不明,想请将军指点。”

    “说。”

    “将军为什么一反常态,轻兵突入南阳?是想出奇制胜,还是迫不得已?”

    徐荣浓眉微挑,眼神闪动。“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将军用兵高明,我本不敢有任何置疑。”张辽放下酒和肉,躬身施礼,把赵俨的话复述了一遍,详详细细,没有一句隐瞒。

    徐荣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发,直到张辽说完了,他才说道:“你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是的。”

    徐荣直起腰,摊开双手,花白的眉毛挑起。“你觉得我现在有危险吗?”

    张辽大惑不解,不知道徐荣在说什么。徐荣无声地笑了,花白的胡须掀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喝了一口酒。“文远,你在伊洛大半年,又见识了南阳,能不能说说两地的区别?”

    张辽糊涂了,盯着徐荣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低下头,沉思起来。徐荣看起来胜在握,根本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危险。他是经验丰富的名将,提问自然不是为了解惑,而是要点拨他张辽。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他仔细回忆了洛阳的见闻,又结合这段时间的作战经验,就像考试一样谨慎。

    徐荣默默地等待着,火光照在微黑的脸庞上,铁铸一般。

    张辽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惭愧地说道:“将军,辽愚笨,看不出有太多的区别。两者都是平坦河谷地,多有丘陵,水道纵横,但也没有到不利骑兵驱驰的地步。四周皆有山峦关隘,却也没有关中四塞那么险固。特产丰富,民风浮夸,不耐苦寒,难出精兵。洛阳是京师所在,南阳是帝乡,豪强田连阡陌,百姓衣食不全,好像也差不多。武关道虽然比函谷道平坦些,但如今武关控制在孙策手中,对我们也非常不利,如果要撤退,还不如函谷道便利呢。”

    徐荣点点头,起身取来两幅地图。“拿去看。”

    张辽接过地图,一幅是司隶部的地图,一幅是南阳郡的地图,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好抬起头,求助地看着徐荣。

    “将军,我……还是不明白。”

    徐荣笑笑。“其实你刚才说的都不错,南阳和洛阳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地形相近,人口相似,民风也如出一辙,但有一点不同,洛阳地狭,南阳地广。地狭则所产少,无法自给。地广则产出多,不仅能够自给,也能养兵。我想,孙策费尽心机要取南阳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至于我们,你看,别看武关不在我们手中,可是我们只要攻破两个县城,劫掠所得就能解决问题。”

    张辽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诸将正在攻打各县,有战利品的刺激,他们都很用心,不出十日,诸县并下,我们就有了足够的军资,而且震慑了南阳百姓。孙策兵力不足,不敢轻易前来挑战,又刚到南阳,民心未附,我们挟战胜之威,攻击前进,孙策唯有退守宛城,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南阳民风软弱,趋利避害,必然对我俯首听命。不出三月,我们就可以包围宛城。最多半年,南阳即为我所有。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辽敬佩不已。他仔细品味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徐荣说了这么说,其实并没有回答他最开始的问题。

    “将军,这么说,这是将军有意而为之,并非不得已?”

    徐荣沉吟良久,抬起头,凝视着张辽。“我是朝廷任命的平南将军,出兵征伐是朝廷的诏令,我的任务是拿下南阳,其他的事,我不关心。文远,朝堂比战场更危险,凉州三明皆是先鉴。你的天份属于战场,不属于朝堂,不要有非份之想,免得耽误了自己。”

    张辽凛然,躬身受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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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国介绍:
重生孙策,雄霸三国! 刘表占荆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曹操取兖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备要益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表、曹操、刘备大怒:孙策,你也太霸道了,还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孙策摇头。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三国小霸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三国小霸王无弹窗,三国小霸王全文阅读.策行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策行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策行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