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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策行三国txt下载     策行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49章 比武不成

    “子长,不得无礼。”魏氏从后面快步走了出来,扫视四周,诧异地问道:“小环呢?”

    “走了。”吕布瞪了魏续一眼,神情缓和了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魏氏皱起刚描好的黛眉。“这孩子,怎么还是这副急脾气,回来了也不见我。”见吕布神情不悦,魏续又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她狐疑不已。“出什么事了?”

    吕布嚅了嚅嘴,拂袖而去。魏续有点尴尬,挠挠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魏氏听完,责备道:“子长,不是我说你,你这做舅舅的可不能这么惯着她。小环现在不是在军中,她现在是在宫里,什么也不懂,本来就容易惹事,你还这么宠着她,将来犯了忌,天子要废了她,甚至要杀她,你还有帮她吗?宫里的情况有多复杂,你清楚吧,你以为是九原城的王大户那么简单,冲进去就杀,杀完人放把火就跑?”

    魏续强笑了两声。“董卓不就这么干的么。”

    “董卓现在在哪儿呢?”魏氏沉下脸,厉声喝道:“你希望奉先像董卓一样被人族灭,尔等都死无葬身之地吧?将小环嫁给天子,不就是并州军势单力弱,要借助朝廷的威严和凉州军抗衡么,得罪天子,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魏续不敢再说,唯唯喏喏。魏氏很着急,想了想。“你去准备一辆车,我要去宫里求见,看看情况。”

    魏续连声答应,转身出去了。魏氏转身去后堂,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两个侍女出了门。魏续已经在门口候着,魏氏上了车,向皇宫驶去。到了宫门口,守门的郎官告诉魏氏,吕小环出宫之后还没回去,不在宫里。至于去哪儿,他们也不清楚。

    魏氏顿时慌了,魏续也知道事情不妙,连忙赶回官廨,找吕布商量。

    马超勒住了坐骑,转身看着远处。

    马蹄声急,一匹青灰色的骏马飞奔而来,马背上却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影。马腾和马超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诧异,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谁家的马惊了?走得近了些,才看到马背上有人,只是身材比较小,两条腿又紧紧夹着马背,远处看不清楚

    马腾举起马鞭摇了摇,侍从骑士们纷纷靠边,让出一条道,同时保持警惕,以防意外。虽说是长安城外,对方又只有一人,但乱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还是谨慎一点好。

    马腾随身侍从都是精锐,反应很快,那人奔到面前时,他们已经让出半边路。那人从他们身边急驰而过,在经过马腾、马超身前时,原本伏在马背的人突然坐起,扬起手中的弓就是一箭。

    箭矢破风,射向马超的面门。

    饶是马超早有防备,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来不及思索,身体往后一仰,左手拔出腰间的长刀,刀锋上撩,在出鞘的那一瞬间劈断了箭矢。箭虽然避过了,马超却因为用力过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噗通”一声落地,差点把屁股摔成两半,痛得脸都变了形,头上的武冠也摔歪了。

    “什么人?”马家骑士大怒,策马追了过去,长刀出鞘,一片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那人策马越过马腾一行的队伍,在前面勒住坐骑,转过头来,脆声喝道:“马超,我就是你说的匈奴女吕小环。你不是说骑射不如突击吗?你用矛,我用弓,决一生死。”

    听到女子的声音,马腾已经明白了一半,再听到吕小环三字,他不由得一声轻叹。马超在为天子解说的时候,他就知道马超的用意,只是当着天子的面无法提醒。现在麻烦果然来了,吕小环居然追了上来,而且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箭,险些要了马超的性命。

    “哪来的竖子……”马超一跃而起,扶正头上的武冠,破口大骂,话刚出口,这才看清吕小环的面目,不由得愣了一下。“女子?”

    “女子也能要你命。”吕小环举起手中的弓,搭上一枝箭,对准马超。“敢应战否?”

    马超下意识地向后退,躲在战马的后面,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疯女人究竟是谁?我与你有仇还是有恨?”

    “她是温侯的女儿,也是陛下的女人。”马腾没好气的喝了一声,踢马上前,拱手陪笑。“吕贵人,这是什么意思?小儿刚回长安,应该没机会得罪贵人吧。”

    “老将军请让在一旁,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家这位少年英雄的。他不是说骑射是屠龙之技,突击才是正道吗?我想和他验证一下,看看是他的突击高明,还是我的骑射有用。”

    马腾陪笑道:“贵人说笑了。小儿一时失言,得罪了贵人,向贵人陪罪便是,哪能和贵人比武。这万一要是伤了……”

    吕小环不理马腾,喝道:“马超,亏你堂堂男儿,就只能躲在父辈身后吗?出来!决一死战。”

    马超大怒,捡起刀,冲到坐骑前,手按在马背上,正准备跳上马背,马腾厉声喝道:“竖子,还不向贵人陪罪!”说着,抬起就是一马鞭,抽在马超手背上。马超吃痛,连忙松手,一看手背被抽出一条血印,迅速肿起,疼痛钻心,顿时急了。

    “父亲!”

    马腾双目圆睁。“你想害死马家吗?”

    马超的脸抽搐了两下,这才反应过来。吕小环是天子的女人,他被她伤了甚至杀了,马腾也不能怎样。他要是伤了吕小环,会惹来大麻烦,甚至连刚到手的驸马都尉都会丢了。更重要的是吕小环是个女子,不管胜负都无法证明他的勇武,只会让他成为笑柄。

    不管他愿不愿意,这口恶气只能咽了。他忍气吞声,拱拱手。“马超失言,得罪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见马超不肯应战,又主动陪罪,吕小环也不纠缠,收起弓箭,拨转马头,唾了一口唾沫,疾急而去。唾沫不偏不倚,正落在马超脚前,马超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唾迹,眼角青筋抽动,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马腾看得分明,跳下马,走到马超身边,抬手按在马超肩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孟起,这里是长安。”

    马超一言不发,拂落马腾的手,翻身上马,猛踢马腹,坐骑飞奔而去,留下滚滚烟尘。

    吕小环刚进长安城,就遇到了追来的吕布、魏续等人。见吕小环毫发无伤,吕布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去哪儿了?”

    吕小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吕布追问了几句,她也不理。吕布无奈,只得拉着吕小环先回官廨。就吕小环现在这情绪,他真不敢让她回宫,又是弓又是箭的,万一和天子一言不合,别说伤着天子,就算把弓举起来都是大逆不道。

    他亲手杀死了董卓,也亲自经历过无数白眼,知道在那些世家出身的大臣眼里他们父女是如何的不值一提。既然坐拥五州,拥兵十余万的孙策都不过是寒门武夫,没有与他们并肩的资格,来自边郡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如果不是机缘凑巧,大汉大厦将倾,吕小环别说成为贵人,就算想成为宫女都不可能。

    这是吕家改换门庭的好机会,是他几十年打拼都没能争取到的机会,不能就这么毁了。

    吕布心事重重,回到官廨,他搂着吕小环的肩膀,把她带到后堂。魏氏正在堂上抹眼泪,看到吕布父女进来,她连忙迎了上来,抢过吕小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查看了一番,没看到伤口,这才放了心。

    “小环,你究竟去哪儿了?”

    在母亲面前,吕小环有些怯怯。“我……我找马超比武去了。”

    “比武?”魏氏和吕布互相看了一眼,既有些意外,又觉得正常。不过随即又有些担心。吕小环进宫这么久,这脾气可是一点也没改啊。

    “伤着没有?”

    “没有,我射了他一箭,被他躲过了。”

    “他没还手?”

    “他父亲马将军拦住了。”吕小环推开魏氏,在台阶上坐下,双手托着腮。“马将军一口一个贵人,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阿翁,阿妈……”

    魏氏眼睛一瞪。吕小环连忙改口。“阿母,是不是我成了贵人,以后就不能和人比武了?”

    魏氏在吕小环身边坐下,搂着吕小环的头,亲了一下。“当然不能随便和人比武。这儿是长安,不是九原,更不是草原上。别说你是贵人,就算你是普通人家的夫人也不能随便与人动手。你看看长安城,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家的女子骑着马,拿着弓,去和人拼命的?”

    “可是天子娶我,不就是想推行男女平等吗?男子可以找人比武,我为什么不能?”

    魏氏语塞,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吕小环。天子为什么要娶吕小环,是为了像关东一样提倡男女平等,还是为了重振尚武之风,又或者只是为了拉拢吕布,又或者是兼而有之,他们其实并不清楚。

    见吕小环情绪不高,吕布岔开了话题。“小环,马超是怎么躲开你那一箭的,说来听听。”

    “我没兴趣。”

    “你怎么能没兴趣呢?你是女子,又是贵人,他不敢应战。我如果挑战,他还能不应战吗?你既然和他交过手,哪怕只是一合,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准备。按你所说,你们离得应该很近,以你的箭术,他应该躲不过去才对。除非他有什么绝招,平时练得精熟,这时候想都不想用,一下子就使出来了,正好破了你的一箭。你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我,说不定我们就能把这一招学会了,将来也许就能救命。”

    吕小环眼睛亮了,连连点头。

第1650章 别无选择

    吕小环在这方面有点天赋,虽然当时与马超之间隔着几个人,又是匆匆一瞥,却记得非常清楚。她仔细回忆了一番,便将当时的情形说得七八不离十。吕布与人动手经验非常丰富,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诀窍,知道这是私斗技,在战场上用处不大,用于应急却有奇效。他自己练习了几下,便已经有模有样,再教吕小环练习。

    见父女俩练习武艺,魏氏放心了,坐在一旁观看,暗自想着心思。长安城的情况复杂,吕布、吕小环不是喜欢动脑子的人,吕布身边也没什么谋士,只有张辽、高顺有点城府,要想在这长安城活下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不禁有些头疼。

    吕小环掌握了出手剑的技巧,心情也好了很多,吕布趁机引她详说当时的情况。吕布听人说过,孙策开设讲武堂,专门培养中下级军官,每次大战之后都会有详细的战纪以供讲武堂讲解。吕小环成为贵人之后,他得到过几分从秘书台转来的战纪抄本,但是不怎么上心,大部分转给张辽、高顺了。那些战纪以步战为主,又都是一些基础,不是他感兴趣的内容。马超曾经是孙策的义从骑将,几乎参加了所有孙策的战斗,他的经验之谈对吕布肯非常好的参考价值。

    吕小环记不太清,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虽说总结到位,却没什么新意。不过吕小环提到一句话,吕布倒是非常感兴趣,那就是马超提到的阴阳之道。

    “什么阴阳之道?”吕布坐在吕小环身边,催她说得详细点。

    “我记不清了。”吕小环直挠头。“好像是从易经里悟出来,究竟怎么个阴阳之道,我也忘了。要不我回去问问陛下,然后再告诉你?”

    一听说是易经,吕布既心动又有些怯。他能读写,但谈不上学问,易经更没有研究过,但他知道这是群经之首,是一门很神秘的学问。从易经里悟出武艺,听起来就让人敬佩,想来也非常高深。如果马超有这样的修为,那遇到他的时候可得小心些,他可不想把这一世英名毁在马超手里。

    等吕小环平静下来,魏氏又劝了几句,留她吃了一顿饭,吕布便亲自送她回宫。在宫门口,吕布问了一下郎官,得知荀今天休沐,便问清荀私宅位置,转身去荀。

    荀刚洗完澡,正坐在书房晒太阳,等着头发干。听说吕布来访,他非常意外。虽说同殿为臣,隔三岔五的见面,但他们私下里从来没有接触过。不过他很快就猜出吕布来意,也不系发更衣,故意披着头发出门迎接。

    见荀大冬天的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只是用衣带随便一揽,头发更是披散着,吕布惊讶不已,瞪着眼睛,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荀拱手笑道:“得知温侯光临,一时心急,未着正装便出来了,还请温侯见谅。”

    吕布反应过来,连忙拱手笑道:“令君客气了,是布冒昧,不请自来,打扰令君了。不过这也好,若非如此,哪能看到令君这仙人一般的风采。”

    荀莞尔而笑,请吕布入内。吕布让魏续等人在外面候着,又要解下腰间战刀。荀拦住。“君子无故不解剑,我这是私宅,温侯无须解剑。”

    吕布感激不尽,连忙拱手致谢。荀照顾他是武人还在其次,认同他是君子,这太让他开心了。

    两人来到堂上,分宾主落座,唐夫人出来见礼,布设酒食,又为荀加了一件大氅,取了一个手炉。吕布又向唐夫人致谢。宫中简陋,保姆、婢女都不完善,吕小环入宫之后很不习惯,亏得唐夫人隔三岔五入宫,陪她说话,帮她熟悉宫中礼仪,这才没闹出太大的笑话。

    唐夫人还了礼,寒喧几句,退入后堂,却不走远,随时准备荀召唤。

    吕布说明来意,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向荀请教。荀家家传易学,他想来想去,只有荀可能帮他解惑。马超回到长安,西凉系的力量增强,荀应该不会反对和他接近,加强并州军来制衡凉州军。再加上有唐夫人这层关系在,多少能说上话。

    荀早就知道马超将回长安,但还不知道马超进宫见驾的事,听吕布说完,他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脸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波动。“恐怕要让温侯失望了,我荀家虽然家传易学,我却研习不精,再加上身体羸弱,不通武艺,这阴阳之道怎么用到武艺上还真是不太清楚。”

    “无妨,只当是探讨一二吧。”吕布很客气。他当然知道荀没什么武艺,但荀手中掌握着细作,又有亲友在孙策麾下任职,他总该了解一些别人不清楚的信息。来都来了,多聊几句又没什么坏事,就当拉近关系好了。将来说起,也能给他增点光。毕竟能拜访荀私宅,又被荀如此亲近的并不多。

    荀点点头,也没有推辞。吕布想和他套近乎,他也想借机安抚吕布。有吕布和并州军在长安,天子的安全有保障多了。将来西征,吕布更是天子必不可少的大将。

    “关于这阴阳之道在易经上的运用,我的确不太清楚。不过我也收到过一些消息,可能有点关系。”荀端起酒杯,向吕布示意,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孙策似乎自悟了一套拳法,名为太极,听这名字,应该和易经有些关系,怎么用却不太清楚。”

    “这么说也对,马超说孙策步战举世无对,可能和这拳法有关。”

    “温侯是高手,能举一反三。”荀笑了笑,抱着手炉,又道:“我不通武艺,易学也不精,只能说个大概,供温侯参详。易重变,六十四卦中的任何一卦都有六爻,每一爻由阴变阳,或由阳变阴,都会变成另外一卦,循环往复,可谓无穷。易又重阴阳,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阴阳各半,但凡一卦,总能找到每一爻都与之相反的卦……”

    荀不厌其烦,把易学的阴阳原理说了一遍,吕布听得半懂。虽然还是不明白和拳脚武艺有什么关系,却对荀的热情诚恳非常感激。两人说完拳法,话题渐渐扯到了当前的形势上。

    吕布表示了担心,韩遂的儿子韩银死在官渡之战,结果韩遂从孙策手中得到了一千多套军械,还有两百套马铠,现在马超虽然回来了,他的部下庞德却留在了孙策身边,还要把妹妹马云禄送过去成亲,如果孙策不给他好处,他能这么热情?就按照同样的标准吧,那韩遂、马腾都有了用南阳军械装备起来的精锐骑兵,尤其是马铠,他们的实力更上一层,已经足以影响长安形势,仅靠并州军很难抗衡。

    吕布的本意是想让荀出面,也为并州军搞点装备,加强一下实力,但荀却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韩银战死在官渡,阎行、马超都在官渡之战中立了功,他们已经站在了孙策一边。如果朝廷认定袁绍无罪,却和孙策成了敌人,那韩遂、马腾会是什么态度?他们有足够的实力,一言不合,直接回西凉,或者干脆攻打天子,那天子可就危险了。正如吕布所说,以目前并州军的实力,能对付一个就不错了,如果韩遂、马腾联手,吕布也挡不住。

    看来不放弃袁绍是不行了,说不定连王允都要被从坟里刨出来戮尸。

    荀越想越不安,也没心情和吕布再聊了,答应吕布会向天子进言,送走吕布,立刻收拾一番,进宫见驾。

    天子正和吕小环学习出手剑,长公主刘和在一旁观看。

    吕小环突然怒气冲冲地出宫,守门的郎官立刻向天子做了汇报。天子正和刘晔议事,等他听说吕小环出宫的事,赶到后宫,吕小环已经回来了,正和长公主刘和说话。说到开心处,还把刚刚习得的出手剑演示给刘和看,非要教她练习。

    刘和没兴趣,但天子却很感兴趣,兴致勃勃的跟着吕小环学。他的悟性很好,吕小环演示了两遍,他就掌握了诀窍,练得有模有样。吕小环看得高兴,拍着手叫好,比她自己练会了还高兴。

    听说荀求见,天子将战刀还给吕小环,放下卷起的袖子,回到大殿,请荀入座。

    “令君怎么回来这么早?”

    荀谢座,不紧不慢地说道:“臣听说马腾要嫁女?”

    天子点点头,把马腾、马超见驾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荀听说马腾要送五百匹战马去武关,更加确信吕布的判断。这是一个交易,一个足以影响关中形势的交易。

    “陛下觉得,如果马腾也得到一千多套军械,对关中形势有什么影响?如果杨彪与孙策谈判不顺利,陛下打算赦免袁绍,韩遂、马腾会有什么反应?”

    天子恍然大悟,脸色随即煞白。孙策在这是在他身边养了两只虎啊。他半晌没说话,过了很久,幽幽地说了一句:“令君,你觉得谁是这盘棋的棋手?张?虞翻?还是郭嘉、荀攸?”

    荀苦笑。“陛下,现在不是猜测谁是棋手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通知杨文先,千万不能和孙策翻脸。陛下,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必须做出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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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1章 人心难测

    天子惊惧不安,几次长身欲起又强行控制住了。他悄悄地调整了几次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令君。”天子有点犹豫。“秘书台刚刚收到消息,周瑜在南阳、襄阳整军备战。”

    荀眉心微蹙。天子成立秘书台之后,他就基本放弃了细作管理,情报信息全部转交给秘书台。情报收集不仅费心、费财,而且容易引起猜忌,他既没这心情,也没有这财力,更不想因此和天子、刘晔之间产生分歧,便将鲍出等人的关注范围收缩到长安,远处的事基本不关注,等待秘书台的转告。

    周瑜在南阳、襄阳整军,这么重要的事,天子为什么现在才说?

    荀随即明白了。他曾经提议天子退守汉中甚至益州,如今周瑜整军,有剑指汉中的可能,天子担心他再次劝他移驻汉中,放弃西征的计划。孙策步步为营,天子反击的机会有限,只有西征还有一线生机。退守汉中固然安稳,再想出来就难了。人总是好逸恶劳,既然能在汉中、益州安稳度日,有几个人还能鼓起勇气翻山越岭,再次战斗?

    “陛下,秘书台的消息确认周瑜会发对关中或者汉中发起进攻吗?”

    “现在还不能确认。”

    “那陛下以为,周瑜如果进攻关中或者汉中,胜算几何?”

    天子沉吟了片刻,摇摇头。“五五之数吧。”

    “为何?”

    “关中也好,汉中也罢,都不便通行,尤其是汉中,即使周瑜的部下善走山路,逆水而上,辎重运输也是一个大问题,没有一年半载无法成功。兵力多了,铺展不开,兵力太少,又无法取胜,总兵力应该在两到三万左右,必然是长期对峙。即使如此,每年耗费的军费也在二三十亿,即使荆州富庶也无法支撑太久。一旦益州派兵增援,周瑜很可能久战无功。”

    荀点点头。“太尉教导有功,陛下已然有兵家气度。臣也以为周瑜进攻的可能性不大。除了陛下所言之外,还有两点可供参考。一是孙策本人返回江东,并无战意。二是孙策战线太长,从东海至洛阳,再于荆州南部,绵延千里,屯兵十余外,总兵力超过十万,一旦与朝廷开战,必成众矢之的,他将三面受敌。十万之师,屯守一年费用不过二十亿,若是全面开战,每年费用百亿以上,一年时间就能将几年的积累消耗一空。且孙策少骑兵,利于守而不利攻,北不能逾大河,西不通越巫山,纵使战胜也无法得利,他又何必自找麻烦?”

    天子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释然,又有一丝惭愧。荀的眼光比他远多了,他只看到南阳、襄阳,荀却一直在观察全局。从局部来说,周瑜的确有可能在备战,但这场战斗纵使发生也是小规模的冲突,不可能全面开战。战争的消耗太大,朝廷固然承受不起,孙策同样承受不起。

    “令君所言有理。”

    “虽然如此,陛下亦不可掉以轻心,宜加强与汉中的联络,以备不虞。益州是朝廷仅剩的退路,汉中是与益州联络的必经之路,不能有丝毫闪失。”

    天子连连点头。这一点不用荀提醒他也能想得到。既然和孙策撕破脸的风险太大,那就只能放弃袁谭了,至少答应袁谭条件的可能性没有了。不答应袁谭的条件,自然也就得不到冀州的赋税,能指望的只有益州。一旦益州有失,朝廷别说西征了,能不饿死就算不错。

    益州不容有失。

    天子不敢怠慢,随即命人把刘晔请来商议。刘晔的意见与荀相仿,眼下不宜与孙策开战,还是缓一缓的好。不过,他不建议轻易接受孙策的条件。朝廷不易,孙策的处境也不见得就好,既然双方都不敢轻易开战,就不必过于委屈求全,尽可能争取一点好处,西征就多一分胜算。

    刘晔随即又提出几点建议:不改变当前的制度,在现有官制内解决孙策辖制五州的问题,维护朝廷的尊严,不给孙策可趁之机,哪怕是让步也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孙策必须向朝廷交纳应该缴纳的赋税,哪怕一部分也行。这是朝廷最迫切的需要,也是朝廷和孙策谈判的基础。如果孙策不肯缴纳赋税,那谈判就没有意义了,索性决裂,至少还能和袁谭谈判;抢在谈判未揭晓之前,召回当初派到南阳境内的官员,能召回一个算一个。这些人亲身经历了南阳新政,如果能回到朝廷,除了彰显朝廷正朔之外,还能对关中的治理起到推进的作用。将来闭关殖谷,与孙策对峙,这些人能发挥作用。

    最后,刘晔又提出一点:来到长安的宗室已经不少了,应该充分发挥这些人的作用,或是委任官职,或是与大臣、诸将联姻,尽可能的稳定长安形势,为将为西征做好准备。尤其是联姻,先帝子嗣单薄,弘农王又不幸早逝,现在只剩下天子与长公主二人,应该从宗室中挑选一些德容兼备的女儿封为公主,与文武联姻,增加皇室的力量。与此同时,再为天子选择一些大臣之女为妃,将尽可能多的人与皇室捆在一起。像韩遂、马腾嫁女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

    天子欣然同意,随即找宗正刘宠来商量,首先挑一个合适的人选嫁给马超,先将西凉系撬开一个缺口。

    商量已定,荀随即拟定诏书,经天子用玺,派人送往吴郡,通知杨彪改变策略。

    韩遂端着酒杯,目光闪烁。

    马腾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遂,脸上堆着诚挚的笑容,一如当年在凉州的时候。马超也平静下来,挤出一丝笑容,静候韩遂的意见。

    良久,韩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轻轻放下酒杯。“我觉得这是好事。”

    马超松了一口气。马腾却还是笑眯眯。“文约,你具体说说。我脑子笨,想不太明白。”

    韩遂瞅瞅马腾,嘴角微挑。与马腾相处这么多年,他清楚马腾是什么人。如果真是一个脑子笨的人,又怎么可能从一个募兵走到今天,与他并驾齐驱。不过这也没什么坏处,他想装傻就让他装吧,能让外人觉得他们是一体总是好事。倒是刚刚回来的马超聪明外露,如果笼络不好,以后会是个麻烦。

    孙策这手段高明啊,既壮大了西凉系,让朝廷不敢掉以轻心,又让西凉州内部保持平衡,不能一家独大,只能听他摆布。

    “寿成,你就是为人太忠厚了,容易把人看得太好。”韩遂斟满酒,笑盈盈地举杯向马腾父子致意。喝了一杯酒后,他接着说道:“朝廷也好,孙策也罢,都没安什么好心。他们一个是高皇帝的子孙,一个是霸王再世,宿命之争,谁胜谁负,不是我们这等人看得清楚的。我们啊,睁大眼睛看着,别被他们误伤了就行。他们打得死去活来,我们就从中赚点便宜。他们胜负已定,我们就追随胜者,效河西窦融故事,岂不美哉?”

    马腾连连点头,再次举杯。“还是文约有见地。文约,你做窦融,我们父子听你号令,保证不会有错。”

    韩遂哈哈一笑,却不往心里去。“孙策坐拥五州,钱粮充足,但是他缺马。天子有大义,但是缺兵。凉州人口虽然不多,但民风质朴,又兼出马,向来是出是精兵的地方,孙策要马,天子要兵,我们都可以提供,所以可以两面逢源。”

    韩遂用食指挑起切肉的短刀。短刀摇摇晃晃,却不落下。韩遂接着说道:“左右逢源是好事,但也很危险,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平衡,平衡把握好了,就能左右逢源。平衡掌握不好,就是腹背受敌了。如何平衡?要舍己从人。孙策要马,我们就卖马。天子要兵,我们就出兵。如此,孙策会给我们军械、钱粮,天子会给我们官职,当然还有公主。”

    韩遂笑了一声,收起短刀,冲着马超笑了一声。“天子赐婚,你不能拒绝,只是床笫之间,你要记得自己的位置,不要被枕头风吹晕了,真想做什么大汉的忠臣。朝廷的忠臣不好当,远的韩信、彭越就不说了,就算是窦融,晚景也是凄凉得很。”

    马腾频频点头表示同意。马超若有所思。“叔父放心,虽然陛下封我为附马都尉,可是我不想留在朝中。关东、关西向来敌视,以凉州三明和皇甫太尉的赫赫战功都难以自全,我又岂敢奢望。将来有机会,我还是想出任一方。”

    “说得好。”韩遂一声长叹。“寿成啊,孟起脑子活,不像我那不孝子子义一般糊涂,派他去送亲,结果被孙策留下作战了。作战就作战吧,那么多人没死,偏偏他死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所以啊,孟起回来是对的,虽说你儿子多,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况且依我看,你这几个儿子当中,能成大事的只有孟起。寿成,你要珍惜啊。如今天下大乱,谁知道这天命会不会落到你马家的身上?”

    马腾吃了一惊,连连摇头。“文约,这话可不能说,我马家如此承受得起。”

    “你怕我去告发你?”韩遂哈哈大笑。“还是说,你会去告发我?放心吧,在天子心目中,你我从来就不是忠臣。如果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我们其中一个,接下来就是另一个。”

    马腾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露出无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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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2章 大便宜

    杨彪拱着手站在走廊上,将半个身子隐在柱子后面,静静地看着堂上的众人。

    经过大半个月的争吵甚至谩骂,来自吴郡、会稽、丹阳等郡的三十五个世家代表终于签定了一份合约,共同筹资一万五千金,打造三艘海船,出海经商,每年从获取的利润中提取成三成集中管理,以作为风险保障和再造海船、扩大规模的资金。

    作为对收税的回报,孙策给予承诺,在五年内不增加以经商为目的的海船数量,以保证这些人能收回成本,有利可图。五年之后经过协商,如果确定要增加海船,也优先考虑这个以江东海商会自称的联合体。

    看着堂上一个个笑逐颜开的人,杨彪叹了一口气。即使他做了二十几年官,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争论,此刻还是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江东毕竟是偏僻之地,即使是读书人谈到利益的时候也毫不遮掩,陆康、盛宪、唐固三个郡学祭酒虽然矜持一点,但该争的利益也是一点不让,说到激动处甚至撸起袖子,怒目而视,恨不得要打上一架。

    原因也很简单,三个郡学的开支以后将本郡世家的税款支付,每年总额达千金左右,多一点少一点就是百金左右,能解决不少问题,任何一个郡学都不愿意掉以轻心。以目前的价格估算,郡学教习一年的薪酬是十到三十金不等,百金可以聘请三个知名学者或者十个普通学者来任教,或者多买一些大部分头著作,对一个郡学的实力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在振兴本郡文化的大旗号召下,陆康三人也顾不上斯文了。杨彪对此表示理解。

    虞翻写完条约,一条一条的朗声诵读,每读一条,堂上、阶下的世家代表就大喊一声:“可!”气氛热烈之极,就连走廊里观看的人都觉得有趣。杨彪被吵得耳朵疼,悄悄地撤了出来,经过前庭里,意外地发现孙策坐在院中,正仰着脸,闭着眼睛晒太阳,神情很是陶醉。几个卫士散在四处,轻声说着闲话。

    杨彪犹豫了一会,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孙策睁开了眼睛,见是杨彪,连忙站起。

    “姑父,怎么要走了?”

    “大局已定,我就等着看碑文了。”杨彪笑道:“你这可是为江东做了一件好事,有这么雄厚的财力,最多十年,吴会、丹阳的文化就会令人刮目相看,三十年之后,当与中原比肩。”

    孙策笑了,伸手相邀。“姑父,出去谈,我请你游湖喝酒,如何?”

    杨彪正中下怀,一口答应。两人并肩出了门,喧闹便留下身后,只有虞翻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一些。杨彪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一眼。“这虞翻真是修仙有成啊,中气这么足?”

    孙策哈哈一笑。“他有童子功。”

    杨彪暗自惋惜。经过这段时间与虞翻的相处,他对虞翻的狂和才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郭异真是该死,这样的人才居然从来没有提起过。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虞翻的脾气,朝廷也未必能容得下他。

    两人下了山,上了停泊在码头的楼船。楼船启动,缓缓向湖中心驶去。没有风,初冬的阳光温暖而明亮,照得人心里都明晃晃的。孙策就在飞庐上设座,可据案而坐,也可凭栏远望,太湖风光,尽收眼底。

    杨彪感慨道:“一江之隔,吴郡的冬天竟然如此暖和,真是让人意外。难怪蔡伯喈逃难时会来吴会。”

    孙策笑道:“庐山也不错的,冬暖夏凉,尤其适合夏天避暑。”

    杨彪笑笑,顿了片刻才说道:“你用商税补贴郡学,又不包括私人书院。”

    “姑父如果愿意留下,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愿意出资襄助的人会从书院一直排到鄱阳湖。”

    杨彪一声叹息。“是啊,江东人有钱,朝廷却没钱。”

    孙策笑出声来,摇摇头,却什么也没说。杨彪也没有追问。他心里清楚,孙策不接他的话,其实是给他留面子。世家有钱,朝廷没钱,不仅仅是江东,天下都是如此,中原比江东更严重。杨彪想了想,转了一个话题。

    “你这个税制有意思,是为了抑制豪强吗?”

    “姑父果然是久经仕宦,一眼识破。”孙策笑笑。

    “谁设计的?”

    “我。”

    杨彪瞅瞅孙策,点点头。“天才。”杨彪顿了顿,又道:“能设计出这样的税制是天才,能让世家接受这样的税制更天才。”

    孙策大笑,眉宇间有些自得,却又不甚浓。他举起茶杯呷了一口,又道:“税制是我设计的,但如何让这些世家接受却是很多人的智慧,尤其是两位长史。当然也有姑父的功劳,若非是你镇着,说不定真会有人打起来。”

    杨彪谦虚了两句,心里却有些苦涩。孙策在会议之前就公布了一个收税方案,由年利百金起步,逐级提升税率,千金以上的税率过五成,一下子吓退了那些想投重金独揽生意的世家,给实力相对不足的中小世家留下了机会。经营海商能致富,但想成为巨富却不容易,财富相对平均,自然有利于孙策的控制。具体怎么执行,他没怎么参加讨论,但他知道孙策每天都会和虞翻见面,了解谈判的情况,有时候还会说得很晚。孙策说这些决定是集体智慧或许有自谦之处,但绝非虚言。

    他知道孙策的心意。如果他愿意留下,他也将是其中一员,以他的辈份和身份,最大的可能是政务堂祭酒。孙策有意在江东建政务堂,正在特色合适的人选,他是最适合的。孙策已经通过袁权向他交过底,只是他一直没有答应。

    杨彪权衡了良久,缓缓说道:“伯符,你觉得我还能活多少年?”

    孙策看看杨彪。“以姑父的身体,至少三十年。如果能看开些,四十年、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杨彪笑了。“不用那么多,就三十年吧。”他转身看着孙策。“政务堂祭酒一年收入几何?”

    “姑父要多少都可以。”

    “一年千金。”杨彪竖起手指,示意孙策不要急。“我要一次性付清三十年,而且以我需要的方式。我要钱,你就给钱,我要粮,你就给粮,我要军械,你就给军械。”

    孙策明白了,一手摆弄着手里的茶杯,一手抹着唇边的短须,笑而不语。杨彪有些紧张,心脏不由自主的加速,将一股股鲜血推向四肢百骸,连头皮都有些发麻。他知道这个要求很过份,郡学祭酒的薪酬是一年百金上下,他开出千金的天价,又要求孙策一次性付清,这非常过份,甚至是强人所难。实际上,他根本不指望孙策能答应,只当是为自己找一个借口,不要在去留之间纠结。

    天子信任荀、刘晔等少壮派,他就算回到长安,哪怕再任三公,也很难成为天子的心腹。与其尸位素餐,不如把自己卖个高价,为天子暂解燃眉之急,为朝廷尽最后一次力。他留在这里主持政务堂,教导出一批能够兼顾义利,践行儒门思想的学生,将来这些学生出仕,治理天下,也是他实现理想的一种方式。公私两便,既对朝廷尽了忠,也不辜负一身所学。

    就在杨彪快要绝望的时候,孙策轻轻地说了一个字。“行。”

    “什么?”杨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孙策举起茶杯。“君子一言。”

    杨彪愣了一下,仔细盯着孙策看了又看,如释重负,下意识地举起杯子。“驷马难追。”

    孙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招了招手,命朱然取来纸笔,放在杨彪面前。孙策说道:“姑父,你要的数量太大,仓促间无法备齐,可以列个清单,我派人准备,免得耽误了。朱然,为杨公研墨。”

    “喏。”朱然取来一张席,跪坐在一旁,提起水壶,在砚里滴了几滴水,放了两粒墨,捏着研子,研起墨来。他手法平稳有力,清水很快就出现出墨丝,逐渐变浓。

    杨彪一手铺纸,一手提笔,有些不敢相信。他根本没希望孙策答应,现在孙策不仅答应了,还要他写出清单。急切之间,他哪里知道该要些什么?

    “伯符,这……”

    “不知道价格?”孙策善解人意,拍拍手,叫来杨仪。“你等在这儿,杨公需要什么货物的价格,你就报给他。”

    杨仪拱手应喏,笑嘻嘻地说道:“杨公,你想要些什么?数量多少?运往何处?希望什么时候交货?我建议不急就用水运,运费便宜。急就用牛车,南阳的黄牛大车载重千斤,日行五十里,最合算不过。”

    杨彪哭笑不得。“伯符,这是不是太急了?我没准备啊。”

    孙策笑了。“这么便宜的生意当然要尽快敲定,万一你回去一想又变卦了呢。”他重新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杨彪面前,自己端起一杯,有滋有味的呷了一口。“我听说天子聘后仅是黄金就要两万斤,总开支肯定超过三万金。我用三万金换你三十年,太值了。反正我身上有十几亿的债,再多三亿也没什么关系。姑父,你有没有朋友可以介绍给我?我是来者不惧啊。”

    杨彪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第1653章 小心机

    “还后悔啥?”袁夫人忍着笑,轻拍了杨彪一下。“给你多加点钱?我说你也真敢开口,三万金,你们杨家所有的家当加起来有三千金吗?我说你可得好好活,三十年,少一年都不行。”

    杨彪哭笑不得。“我不是后悔钱的事,我是担心他与天子联姻,将妹妹嫁给天子为后,那我岂不等于换了一个小女子?”

    袁夫人撇撇嘴,白了杨彪一眼。“你倒是想,就怕人家不愿意。伯符对他那几个弟弟妹妹可是上心得很,尚香那小女子可是个人见人爱的奇才,伯符最疼的就是她,才舍不得送给天子做人质呢。真要联姻,孙家娶个公主还差不多。”

    “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说?你不会用眼睛看么。”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伏在杨彪背上,环抱着杨彪的脖子,微红的脸贴着杨彪的耳朵,私语道:“你啊,这笔生意太赚了。三十年,你可以一直活到太平盛世。”

    杨彪侧脸看着袁夫人。“你这么有信心?别忘了,他现在勉强能守,可没有余力进攻。如果谈判不成,天子与袁谭达成协议,从冀州、益州两面进攻……”

    袁夫人乐不可支,斜睨着杨彪。“用兵作战,你还能比他更清楚?他是那种不顾民生,穷兵黩武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人,你愿望把这三十年光阴卖了?”

    杨彪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行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想太多了,赶紧送消息回长安,让他们想想怎么花这三万金。”袁夫人直起腰来,拍拍杨彪的肩膀。“你把三十年的俸禄送了人,以后我们只能跟着德祖了。他又要建书院,又要养家,也不知道够不够花。”

    “姑母不用担心,还有我呢。”袁权快步走了进来,笑盈盈地说道:“你脚跨两个四世三公,还怕饿着?杨家的钱不够,还有袁家的钱。不是我夸口,德祖那点俸禄还真没放在我眼里,不用他出钱,我也能为二老养老送终。”

    袁夫人直起身来,笑道:“你看你看,果然是有夫妻相呢,一样的财大气粗。”

    袁权扶着袁夫人,笑成一团。杨彪很无奈,起身摇摇手,到外面去了。袁夫人也不理他,拉着袁权入座,有说有笑。纠结了这么多天,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解决,她既意外又开心。

    “阿权,多亏了你啊。”袁夫人抚着袁权的手,感慨不已。袁权笑道:“姑母可别这么说,伯符可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人。抛开杨家四世三公的名望不说,姑父也算得上朝中最开明的大臣,是真正的君子,士人的良心,伯符一向对他敬重有加。能得到姑父的认可,他不知道多开心呢。”

    “话虽如此,三万金也不是小数目……”

    “无妨,钱就是用的,只要值就行。”袁权站了起来,四面看了看。“既然姑父决定留下了,就得定下住处。姑母可有相中的地方,明天我就去看看。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屋子,是弘农样式,还是这江夏的?”

    “不用那么复杂,这个院子就很好,你姑父非常喜欢。尤其是后院的花园,他最喜欢在那儿读书小憩了。我觉得啊,他就是舍不得这个院子才把自己卖了的。”

    “嗯咳!”外面院子里传来杨彪响亮的咳嗽声。袁夫人和袁权交换了一个心理神会的眼神,不约而同的掩着嘴偷笑起来,除了发式稍有区别,姿势、神情竟有七八分相似。

    袁权陪着杨彪夫妇吃了一顿晚饭,回到大营里,张、虞翻等人也刚散,一个个笑容满面,看起来心情都不错。看到袁权回营,他们都停下来向袁权致意,就连一向狷直的虞翻都客气了很多。

    袁权落落大方的还了礼,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转身进帐。孙策坐在帐中,一手端着碗喝汤,一手翻看着一份文书,听到袁权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看文书。

    “怎么样,老两口心情还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了。”袁权在孙策对面坐下,伸手摸了摸孙策手里的碗,嗔道:“汤都凉了也不知道热一下,你们都谈什么了,这么用心。”

    “我不觉得凉啊。”孙策放下文书,袁权却已经端着碗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进来,递给孙策。孙策接过来,眨眨眼睛。“这鱼汤还是热的香。”说完,一边喝了几大口,将汤喝完,又将碗递给袁权。有侍者过来,将汤碗收走。袁权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孙策。

    孙策感觉到了袁权的目光,转过头。“还有事?”

    “我没什么事,但是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嗯……”孙策想了想。“待会儿要去阿楚那儿一趟。合约已经签了,造船的钱很快就要到帐,我想去和阿楚商量一下扩建木学堂的事。你如果没事,随我一起去吧。”

    “好。”袁权一口答应,起身出帐。“你等我一会,我去换身衣服。”

    孙策有些意外。去见黄月英而已,为什么要换衣服?他也没多想,低下头,把手里的文件看完,交给朱然去处理。朱然捧着文书,却不离开。孙策不解,抬头看着他。

    朱然涨红了脸,怯怯地说道:“将军,杨公……真要留下了?”

    “你不是听到了吗?”

    “那在建政务堂之前,能不能让他先给我们讲讲课?”

    孙策忍不住笑了。“你也想听他讲课?他可不是兵家,他要讲也只是一些民事。”

    “主政一方,军民又不是泾渭分明的事,治民者可以不知兵,治兵者却必须知民,不然如何指挥大军。”

    孙策觉得有理。“那行,等两天有空,先请他给军谋处讲一讲,你们都去旁听。”

    朱然开心不已,捧着文书出账去了。孙策想了想,忍不住想笑。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杨彪的号召力,连这段时间天天能见到杨彪的朱然都这么兴奋,其他人可想而知了。他站起身,来回转了两圈,确定没什么要办的事务了,这才举步出帐。

    袁权几乎同一时间从她自己的帐篷里走了出来,两个侍女站在身边,一个手里抱着一个盒子。见孙策看过来,袁权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挽住了孙策的手臂。

    “你就这样去?”

    孙策鼻端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他转头看看袁权,发现袁权不仅重新梳理了头发,换了衣服,还描了眉,施了粉,妆容虽然很淡,却非常精致,发髻上难得的插了一枝金步摇。

    “这么隆重?”孙策抬手,轻挑袁权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去拜访黄祭酒夫妇,当然要隆重一些。你也不能这么随便,跟我来。”袁权说着,不容分说,将孙策拽回帐中,让他坐好,两个侍女跟了进来,解发的解发,宽衣的宽衣,忙碌起来。

    “来啦,来啦。”黄月英蹦跳着,拉开了门,一看站在门外的孙策和袁权,愣了一下,盯着孙策看了两眼,随即“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是做什么,求婚么,这么隆重。”她又吸了吸鼻子,笑得更加灿烂。“还薰了香?这可真是难得的很。”

    “唉……”孙策很无奈地看向袁权。“都是她弄的,我……”

    袁权悄悄掐了孙策一下,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阿楚,你父母在不在?”

    “在的,在的。”黄月英眨眨眼睛,一边领着他们往里走,不时的看一眼孙策,一边大声喊道:“阿翁,阿母,孙将军和权姊姊来看你们了。”

    内室的窗上人影晃动,门一阵轻响,黄承彦出现在门口,接着蔡珏也走了出来,看着走上堂来的孙策和袁权,都有些愣住了。孙策之前来过几次,都随意得很,从来没有这么正式的,袁权一直陪着杨彪夫妇,还没时间过来拜访,今天第一次来,搞得这么隆重,倒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孙策还没说话,袁权先上前施了一礼。“祭酒伉俪到此多日,一直未能拜访,迁延至今,死罪死罪。”

    黄承彦伸手虚扶。“夫人客气了。你们这是……”

    “今天有一桩喜事,悬置多时的政务堂祭酒终于有了合适的人选,将军心中喜悦,欲与人分享,想来想去,便想起了祭酒,正好一举两得,既可通报祭酒此事,又可以弥补我疏忽之过。”

    听说是喜事,黄承彦连忙请孙策、袁权上堂,分宾主落座。蔡珏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袁权。黄月英坐在蔡珏身边,一脸狡黠的笑容,又黑又亮的眼睛在孙策和袁权脸上转来转去。

    孙策把杨彪愿意留下,将出任政务堂祭酒的事除了杨彪开价三万金说了一遍,话音未落,黄承彦便喜上眉梢,连声赞好。蔡珏也很惊讶,眉眼之间有些异色,重新打量了袁权两眼。

    “杨公是夫人的姑父,想必这件事夫人出力不小,真是可喜可贺。拙夫能与杨公并为祭酒,此生有幸。”

    袁权微笑着躬身致意。“祭酒夫人言重了,黄祭酒博学多才,有张平子遗风,足以与天下英雄并列。倒是妾能与令爱为姊妹,共侍孙将军,才是真正的荣幸。”

    蔡珏恍然,摸着黄月英的肩膀,莞尔一笑。“小女德浅才蒲,能与夫人为姊妹,乃是她的荣幸。黄家出身寒微,不知礼数,夫人出身高门,又有杨公这样的贵戚君子,以后还要请夫人多多指点才是。”

    孙策听到这儿,这才如梦初醒。怪不得袁权拖到今天才来拜访蔡珏,原本是等这个机会啊。这些世家子弟,果然都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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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4章 对月谈情

    看着袁权和蔡珏说话,孙策有种莫名的不安。这种感觉就像前世中国足球队机缘凑巧挤进了世界杯,放眼看去,个个都比自己强,每一个都是自己跨不过去的坎。

    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明显。江东世家成立海商会,集资造船出海,听起来很鼓舞人心,但涉及到的事务足让他头晕脑胀。股份限制在什么水平,税率如何确定,既要让世家有利可图,愿意出海冒险,又不能让他们坐大,失去控制。商人逐利,天生就有贪婪的基因,如果不加以妥善控制,民富国穷,甚至商人利用手中的财富左右政治的情况几乎是必然。

    仅税率一项就让他死了无数脑细胞。他不是学经济出身的,也没当过这么大的家,凭着前世的经验和学识指导一下方向没什么问题,一旦涉及到具体问题,他的反应远远不及张、虞翻等人,往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理解、消化。

    白天练兵,接待各路访客,晚上还要消化会议的内容,寻找解决方案,虞翻等人走了,他自己还要再反思很久,分析可能存在的陷阱。天不亮起身,后半夜才能入睡,他简直比前世上班还要辛苦,身边有好几个美人,他却没有练习房中术的时间和心情。

    对面的黄月英看到孙策脸色不好,心中一动,凑在蔡珏耳边说了几句。蔡珏点了点头。黄月英起来,走到孙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走,我带你去看个模型。”

    孙策求之不得,连忙起身,跟着黄月英下了堂,直奔前院的工作室。他走得如此匆忙,以至于到了中门外才想起来应该和袁权说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袁权正和蔡珏说话,面带微笑,谈笑自若,看不出神情有什么变化。

    出了门,孙策走向右侧的工作室,却被黄月英一把拽住。黄月英咯咯笑道:“你这些天是不是每天都弄得很晚,脸色这么差,怪不得权姊姊要为你打扮一下。”

    “瞎说!造谣!诬蔑!”孙策哭笑不得。“我都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哪有空……”话刚出口,黄月英斜眼看了过来,孙策突然醒悟。“呃,你说我工作辛苦啊?是的,是的,这两天的确有些累。还不是海商会的事嘛,阿楚,年前就有五千金到账,年后还有一万金,你可以扩大木学堂的规模了……”

    “你这脑子里都想什么呢?”黄月英抬起手,在孙策脑门上轻轻点了点头,忍着笑。“就知道金子。”

    孙策愣了一下才明白黄月英在说什么,尴尬地咂了咂嘴。他瞅了一眼黄月英近在咫尺的小脸,心里忽然有些痒痒,可是一想黄月英的父母还在和袁权说话,又只得按捺住自己的绮念。他抬起手,轻拍额头。

    “我这两天脑子里全是浆糊。”

    “因为海商会的事?”黄月英看出了孙策眼神中的意味,牵着孙策的手,上了工作室的二楼。黄月英是不肯委屈自己的人,她这座小院背山面水,风景极佳,离湖边不远,沿着一条宽而长的青石路可以一直走到湖边的水榭。院子不大,但设计得很漂亮,前后三进,后院是三层楼的住宅,前院是两层楼的工作室,一楼有两间模型制作间,二楼有三间屋子,一间资料室,一间船模陈列室,一间是黄月英临时休息的卧房。黄月英引着孙策登上二楼,却没有进屋,两人前肩伏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太湖。

    “嗯。”孙策吐了一口气。“我最近……梦到那根折断的抛石机梢杆了。”

    黄月英扬扬眉,笑了一声,又抬起腿。“我的腿早就没事了,你还没放下?”

    “这辈子都忘不掉。”孙策苦笑道:“我觉得我现在就有点像那根梢杆,随时都有可能会断,只是不知道会砸了谁。”

    黄月英转头看着孙策,伸手摸摸孙策的脸,眼神中透出几分心疼。“你太累了,要注意休息才行。你要学我,累了就放下,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要不然你真有可能崩的。”

    孙策抬手捂着黄月英的手,轻轻地蹭了蹭。黄月英平时应该没少亲自操作,制作模型,下水测试,手有点粗糙,不像是十六岁少女的手。

    “我回吴县过年,就是想放松一下,没想到这儿比军中更累。”孙策放下黄月英的手,和她并肩伏在栏杆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湖面上刚刚升起了明月。“打仗的时候算对方会有什么举措至少还有迹可循,胜负可见,和那些人说话却云里雾里,永远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说什么,太累。我觉得……”

    孙策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忽然想到了前世看到的励志故事,什么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啊,什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来实现小目标的首富啦,什么一辈子没碰过钱,最后悔创立公司的外星人啦。跟他们一比,自己这点辛苦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创业的人有几个不辛苦的,每年都有业界精英不堪其负,跳楼自杀,跟他们比起来,自己的投入产出率高太多了。这不,刚刚一掷万金,买进了弘农杨家,大汉两个四世三公已经有一个半被他收入囊中。

    既然如此,叫苦叫累是不是有点矫情?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世上哪有躺赢的人。你以为你是人形锦鲤么?

    黄月英见孙策说了一半又不说了,神情又有些异样,疑惑不解。“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绷得太紧了,趁着海商会的事情敲定休息几天。”孙策笑了一声,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你呢,有没有兴趣出去逛一逛?”

    “去哪儿?”

    孙策想了想。“去富春,我要衣锦还乡。”

    黄月英的脸忽然红了。“要进宗祠吗?”

    听到黄月英的声音异样,孙策转头看了看,见黄月英面色微红,眼神也有些闪烁,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黄月英恼羞成怒,抬起腿轻踢了孙策一下,嗔道:“不准笑!被我阿母听见了,又要说闲话。”

    “你阿母说什么?”

    “我阿母说什么,你不清楚?”黄月英扭着头,哼了一声。“我不去,我又没机会进你孙家的宗祠。”

    孙策笑得更加得意。他伸手揽着黄月英的肩膀,轻轻摩挲了两下。“你的确没机会。”

    “哼!”黄月英更恼,抬手推开孙策,咬咬牙,又轻踢了他一脚。“都怪你!大骗子!”

    孙策将她拉了过来,搂在怀中,凑在她耳边说道:“你还没嫁给我,我怎么带你进祠堂?”

    “你少骗我。”黄月英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便也放弃了。“难道你们富春与其他地方习俗不同,妾也是可以进祠堂的?”

    “富春和其他地方一样,但我孙家不一样,尤其是我不一样。”孙策放松了些,思路也跟着灵活起来。“我虽然还没有成为正式的家主,但我想怎么改,应该没有人会反对。我能让女子出仕,为什么不能让妾进祠堂?你们几个虽然是妾,可是谁也不比人家的正妻差啊,我孙家那些卖瓜的祖宗看到你们任何一个都会很开心,哪有拒绝之理?”

    黄月英忍俊不禁,扬扬眉。“真的?”

    孙策也扬扬眉。“当然是真的,我骗过你吗?”

    黄月英眼珠转了转,笑了起来。“行,那我随你回富春看看。”

    “在此之前,你还要先嫁给我才行。”

    黄月英忍着笑,斜乜了孙策一眼。“你就不能把这规矩也改改吗?”

    “这不能改。”孙策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捏住黄月英的鼻尖,轻轻摇了摇。“万一你后悔了,不肯嫁我了怎么办?如今人人都知道海船挣钱,也知道海船是你主持改进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你的主意。消息传到长安,可能连那个小天子都想,万一他来一道诏书,要娶你做皇后怎么办?”

    “唉呀,疼!”黄月英打掉孙策的手,揉揉鼻子,眼神灵动,嘴角微挑。“做皇后?唉哟,不错哦。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要再考虑一下,待价而沽,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你信不信,就算你真成了皇后,我也会发兵长安,将你抢回来?”

    “不信!”

    “那我现在就让你信。”孙策突然弯腰将黄月英抱起,将她放在栏杆上。黄月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孙策的脖子,惊声尖叫。“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孙策仰起来。“签字,盖章!”

    “你说什么啊,我手里既没笔,又没印,签什么字,盖什么章?”

    孙策撅起嘴唇,在黄月英唇上亲了一下。“就这样签字盖章,快。”

    “我不!”黄月英小脸通红,扭头看向别处,胸口起伏不定,的心跳声连孙策都听得清清楚楚,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孙策有些把握不住。他将脸慢慢地贴在黄月英的胸前,听着黄月英急促的心跳,感觉着青春的活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你……”黄月英心慌意乱,胸中小鹿乱撞,想推开孙策,却又不敢放手。

    “我好累啊。”孙策故意有气无力的说道:“借你的肩膀让我靠一会儿吧,金不换。”

    “呃……好吧。”明知孙策是耍赖,黄月英还是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稳,然后抱紧孙紧的头,搁在自己胸前。

    “盖个章吧。”孙策忍着笑,央求道:“要不然我今天睡不着。”

    黄月英犹豫了片刻,扭扭捏捏的说道:“你真烦人。”心跳又快了两成。孙策听得清楚,抬起头,却见黄月英闭着眼,仰着脸,红艳艳的唇微微撅起,像一朵饱满的草莓,散发着甜美,正等着他的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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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5章 赤子心(秋雨夜月打赏加更)

    我的阿楚真的长大了。孙策由衷的感慨,她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小姑娘,四年不见,她已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即将绽放灿烂的光华。

    孙策绮念丛生,但他的理性又让他不忍。虽然在这个时代的观念中,十六岁的少女已经是可以生儿育女的女人,可是在他心里,十六岁的黄月英只是一个中学生,远远还没有到为人妻、为人母的时候,过早的采摘只会伤害她。何况他身边不缺女人,大可不必因为一时冲动而精虫上脑。

    见孙策迟迟没有动作,黄月英悄悄地睁开眼睛,见孙策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温柔,充满怜爱之情,不禁心中一动,悄声问道:“怎么了?”

    “阿楚,你真好看。”

    “嗯?”黄月英眨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扇起微风,脸上的热撩拨着孙策的心弦。“所以呢?”

    孙策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你还可以更好看。再过几年,等你二十岁,我娶你过门,到时候……”孙策想了想。“应该能比现在更风光一些,让你不会有太大的遗憾。”

    黄月英目光一闪,低下头笑了。她知道孙策的意思。孙策正在谋求立国,虽然难度很大,却也不能说一点机会也没有,而且以孙策的发展趋势,将来封王甚至称帝是意料中的事,即使不可能在四年之内完成,也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孙策知道她的母亲有遗憾,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她也是一片心意。

    “你真傻呀。我只是……又没有……”黄月英微微抬头,斜睨了孙策片刻,忽然抱着孙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等孙策反应过来,就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拉着孙策向前跑去。“好了,盖完章了,我带你去看我们研制的船模。”

    孙策被黄月英拉着向前走,悄悄地舔了一下嘴唇,嘴唇温温的,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

    陈列室的三面墙壁都是直到屋顶的柜子,柜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船模,大半是海船,从甲字至丁字,从一号到十号,大大小小有二十多种,有些船模的形状非常怪异,就连孙策都觉得不可理解,也不知道黄月英是怎么想出来的。

    “看,这就是我们这四年来的心血。”黄月英张开双臂,得意的转了一圈,裙摆飞起,宛如荷盖。

    “你们?”

    “对啊,我和宛姊姊,还有木学堂的同僚,尤其是吴郡本地的,他们对船非常熟悉,提了很多实用的意见。海船能够这么快成型和他们有很大的关系。你看,这艘船就是他们设计的。”黄月英从柜子里取出一只船模,递给孙策。这船模有些奇怪,船体两边各有一片板状结构,像是展开的翅膀。

    “这是什么?”

    “飞鱼船。在船的两侧装上这两片像鱼鳍一样的东西,在风浪里更容易保持平衡,减少摇晃,对体型较小的船有不错的效果。前几天刚刚下水测试,年后就可以试制了。”

    孙策连连点头,转身在柜子里查看,突然发现了一艘看起来有点眼熟的船,高高翘起的船头、船尾,船体两侧密密麻麻的桨,都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伸手取了出来,托在手上。

    “这是什么船?”

    “夷船。听说在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海,海边住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国,他们之间就通过船来往,这种船是一种战船,水手比较多,最多的可至两百人左右,分居三层舱室,战士在舱顶上面……”

    听了黄月英的解释,孙策猜到了可能的原型,这是地中海的三层浆战船啊。黄月英没有见过实体,只是听人描述,细节上有不小的误差。不过没关系,万事开头难,只要能睁开眼睛向外看,随着对外界的了解,她的误解会逐步得到更正。华夏从来不缺聪明人,只是被儒门误导,太多的人一心仕途,无暇向外看,这才养成了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恶习。

    如果能扭转这个方向,便不枉此生,又何必追求十全十美呢。

    孙策托着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嘴角自然而然的挑起浅笑。

    “你怎么了?”黄月英双手背在身后,侧着身,歪着头,打量着孙策。“笑得这么阴险。”

    “我笑得阴险吗?”

    “你当然阴险。”黄月英撇了撇嘴,故意做出一脸不屑的模样。“分明是贪心不足,非要说是身不得已。嘴上说男女平等,却只肯自己多娶,不接受女子多嫁。”

    孙策哈哈大笑。“这叫矛盾,不叫阴险。况且我也对你阿母承认了,我不反对女子多嫁,只是我自己不接受而已。”他捏捏黄月英的鼻子。“你也有选择的权利。”

    黄月英打开孙策的手,揉揉鼻子。“不准捏我的鼻子,我的鼻子本来就尖,被你一捏更尖了,像犀牛似的,你就不怕戳破你的脸?”

    “不怕,我的脸被犀牛皮还要厚。”

    “真的吗?让我掐一下试试。”黄月英笑嘻嘻地伸出手,捏着孙策的脸晃了晃。孙策跟着她的手左右晃着脑袋,两人笑成一团。

    辞别黄月英一家,孙策与袁权出了小院,沿着湖边的栈道缓缓而行。孙策背着手,脚步轻松,面带笑容。袁权与他并肩,却有些沉默。孙策开始没注意到,走了一半,发现袁权缩着肩膀,才意识到她穿得有点少,连忙解开大氅,披在她肩上。

    “不用了。”袁权推辞道:“拖在地上,弄脏了。”

    孙策低头一看,觉得有理。袁权虽说是女子中身材高桃的,和他相比毕竟还差大半头,他穿着正好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长出一截,拖在地上。他想了想,转身半蹲在袁权面前。“我背你。”

    “别,让人看见多不好。”

    “黑灯瞎火的,谁看啊。”孙策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将袁权背了起来,双手托起袁权的臀,感觉到丰润细滑,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挠了挠。袁权吃不住痒,挣扎了一下,险些掉下来,连忙抱住孙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央求道:“别乱动,痒。”

    “回去杀痒!”

    “就知道乱说。”袁权大羞,张开檀口,轻咬孙策的耳垂。“再乱说,咬死你。”

    孙策背好袁权,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两个侍女迈开步子,紧紧跟随,一边跑一边互相看看,忍着笑。孙策也不理她们,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么恨我?”

    “当然恨你。我为你冲锋陷阵,你在前面和阿楚说笑,声音那么大,简直是向我示威。”

    “向你示威?这话从何说起?”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这么笑过?”袁权抱紧了孙策,将脸贴在孙策的脖子上,有些幽怨地说道:“进院子之前,你还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出院子之后,你看你的脸,都笑酸了吧?”

    孙策恍然,却也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袁权是喜怒不形于色,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女强人,没想到她也有这种小情绪的时候。他仔细想了想,也搞不清是他之前对袁权认识不全面,还是袁权有了变化。不过这样也好,有大妇风范固然是好事,但处处周到通常也只是防御心理在做祟,只要是人,都会有软弱的时候,只是不会轻易对人袒露,尤其是感到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我在你面前是放心,我在阿楚面前是开心,在你们两人面前,我是虚心。不,准确的说,是心虚。”

    “心虚?勇冠三军、闻名天下的小霸王还会心虚?这倒是奇闻。”袁权“噗嗤”一声笑了。她想了想,又道:“阿楚聪明过人,木学造诣冠绝一时,你看到她心虚还有些道理,你在我面前心虚什么?”

    孙策苦笑一声:“我读书少,出身又低,不懂你们那些礼节,如果不是手上有刀,你们不知道要把我说成什么样呢。嘴上不说,心里也要说。当面不说,背地里也会说。嘴上笑嘻嘻,心里……”话到嘴边,孙策又自觉不妥,下意识地把一句粗口咽了回去。“一想到这一点,当然有点心虚。”

    袁权沉默了片刻,直起身子,将下巴搁在孙策肩上,嘴凑到孙策耳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孙策说话。“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你背着我走路,这就是失礼,可是我真的喜欢啊。夫君,礼仪都是虚的,彬彬有礼的不一定是君子,也有可能是伪君子。相敬如宾的也未必是恩爱,也许是敬而远之。你出身寒微,因不懂这些礼仪而心虚,我却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学会这些虚伪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我不知道你的高兴是真的高兴还只是礼仪,那才是真正的可悲。夫君,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也许有些迂腐之辈会笑话你的失礼,但真正的君子绝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们会看到你的真诚。你如果为了让那些迂腐之辈满意,却失去了这份真诚,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第1656章 夸奖

    孙策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问道:“权姊姊,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去见阿楚的父母?”

    孙策笑出声来。“你果然是七巧玲珑心。”

    “这是什么典故?”

    孙策刚想解释,忽然又觉得不妥。这个典故有点不祥,他不在乎,可是袁权未必不在乎。“无典,就是夸你聪明,我想什么,你一猜就中。”

    “你的脸色那么明显,我再猜不中岂不是太疏忽了。”袁权轻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夸我。”

    “你缺夸奖吗?你这么聪明,从小到大,应该有很多人夸你吧。”

    “他们夸我,和你夸我不一样,我喜欢听你夸我。你再夸夸我呗。”

    “好,我想想啊。”

    “想就假了,说得像是我逼你似的。”袁权拍拍孙策的胸口。“要用赤子之心。”

    “哈哈,如果用赤子之心,我就有一句话。”

    “什么话?”

    “我想这么背你一辈子。”

    袁权停了片刻,一声轻叹。“我也想这样,不过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背。我们还是说说今天晚上的事吧。夫君,你怎么看阿楚的母亲?”

    “她?”孙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黄月英一家三口都有点特立独行,蔡珏也不例外。

    “蔡氏出自蔡叔,渊源甚远,汝南的上蔡、下蔡、新蔡都是蔡国故地,汝南、陈留、南阳一带的蔡姓都是其后裔。可是相比之下,襄阳蔡氏虽然富有资财,宗族强盛,名望却不足,蔡讽的姊姊嫁给张温,他的族人有几个做到二千石的,但蔡讽本人在仕途上却没什么成就。阿楚的母亲是蔡讽的大女儿,正常来说,她应该像她的姑母一样嫁给世家,但她嫁给了阿楚的父亲,阿楚的父亲虽然是名士,却无心仕途,这桩婚姻显然不是家中的安排,而是她自己的主意。”

    “你说得有理,蔡讽势利得很,他怎么肯将这么能干的女儿嫁给一个隐士。”

    “阿楚的母亲外冷心热,虽然与其父不睦,但她却不会坐视家族不顾。蔡珂、蔡瑁才具有限,担不起家族的希望,阿楚的母亲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憾。蔡家不缺钱,缺的是门户,她会对这一点格外重视。阿楚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当然要选一个门户好的,而且是做正妻。门户好,才能给蔡家、黄家带来希望,做正妻,才不至于辱没了蔡家、黄家。如今阿楚跟了你,只完成了一半目标,她心里能没芥蒂?”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去?”

    “你以为她今天这么客气,是给我面子?”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汝南袁家虽然也是四世三公,实力要比弘农杨家强太多,但名声已经坏了,远远比不上弘农杨家。姑父愿意为你效力,其实是他自己相信你能实现儒门的愿意,但外人不知,肯定认为与我有关。我为夫君招揽了姑父,证明了我的价值不弱于阿楚,才能让她相信阿楚与我比肩并不辱没蔡家、黄家。”

    孙策觉得有点绕,已经厘不清里面的逻辑了。袁权敏锐的感觉到了孙策的疑惑,忍不住又笑了一声。“简单点说吧,在阿楚的母亲眼里,阿楚的父亲能和我姑父同为祭酒是荣幸,阿楚能和我姑父的外亲做姊妹也不辱没她,只有如此才能让她解开心结,否则就算我再客气,她也不会当回事。”

    “你们这弯弯绕太难了,比解数学题还难。”

    “所以说嘛,其实这些都很无趣,不管多清高的人都跳不出这些算计,而且乐在其中,反而忘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什么最根本的问题?”

    “没有你的实力,不管是弘农杨家还是汝南袁家,其实都不值一钱。”袁权再次将脸贴在孙策肩上,闭上了眼睛,嘴角挑起幸福的浅笑。“万丈高楼从地起,地基不披锦绣,却是高楼的根基所在,帷幕再漂亮,终究是装饰,没有坚实的地基,再高的楼也是华而不实的危楼,随时可能倾覆。没有弘农杨家,你一样能成事,只是慢一点而已。可是如果没有你,我姑父和德祖能有什么成就?最多做烈士,留名青史。”

    “哈哈,你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夫君,在这一点上,袁家比杨家现实,总就清楚名与实之间的区别,只不过袁本初剑走偏锋,党人习气太深,又遇到了你这个奇才,一败涂地。杨家则不然,他们还固守圣人教诲,一心要做忠臣,纵使退一步,也要固守儒门的经义。你能让姑父留下当然是好事,他有丰富的施政经验,但你也要留意他的短处,别让他教出一群书生来。他的经验可用,他的想法却有些不合时宜,与你的新政并不合拍。”

    孙策停住脚步,想了想,转头对袁权说道:“姊姊,你提醒得太及时了。我只顾着高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你说,我该怎么谢你?”

    袁权无声地笑笑。“夫君不责我饶舌干政,我已经很庆幸了,岂敢邀赏。”

    “哈哈,干政?”孙策找着袁权往上窜了窜,接着往前走。“我能鼓励女子入仕,还怕女子干政?说不说在你,用不用在我,以后你有什么建议就说,我相信自己有这个判断的能力。”

    “真想听?”

    “想听。”

    “那我就再说一件事。”

    “你说。”

    “你要学会放权,不要怕属下犯错,只是犯错之后要总结教训。失败的教训有时候比成功的经验更有价值,持家都会有失误,更何况治国?圣人也只是说不二过,没有说不犯错。你就算再用心,哪怕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合眼,也无法凭一己之力解决所有的问题。与其如此,不如交给其他人负责,你来监督奖惩。很多时候,具体负责的人更清楚哪些地方可能出问题,而不是你,你管得太多,反而让他们无处措手,最后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你一个人的肩上。夫君,你要做执鞭的耕夫,而不是牵犁的牛。”

    孙策想想这几天的辛苦,深有体会。他就算再用心也无法避免海商出问题,只是迟早的事。说白了,他对真正的治道其实并不了解。

    “好,从现在开始放权。”孙策加快脚步。“我们回去耕田。”

    “什么?”

    “你懂的。”孙策笑道:“你不想吗?我看到你前两天就在我面前转了。”

    袁权恍然,忍不住啐了孙策一口,张开嘴,轻咬孙策的耳垂,呢喃道:“那你得多背我一会儿。要不,你先背我去宛妹妹那儿吧,看看她在忙什么,我有好些天没见她了。”

    “没问题。”孙策心领神会。“要不要叫上阿,我怕你们俩不是对手啊。”

    袁权窃笑起来。“行,你愿意多背一会儿,我求之不得。”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眼看着快要到冯宛住的小院时,袁权拍拍孙策的肩膀要下地自己走,孙策不肯,她却坚持,还不让孙策把背她的事说出去,说是想独享久一点。孙策欣然从命,牵着袁权的手来到小院前,侍女上前敲门,过了一会儿,有侍女披着衣服来开门,见孙策和袁权站在门外,又惊又喜,连门都顾不上关,匆匆向后院跑去。

    孙策进了后院,冯宛刚刚打开门,穿着单衣,披着一件冬衣,赤着脚站在堂上。袁权见了,连忙推了推孙策。孙策会意,上前将冯宛抱起,袁权上前,用孙策的大氅裹住冯宛的脚,两人将冯宛抱到卧室里。一看屋里的摆设,才知道冯宛已经休息了,连灯都是刚刚拨点的。

    “睡这么早?”

    冯宛很不好意思。“江南的冬天冷,晚上没什么事,我都喜欢钻进被子。习惯了,这几年都这样。”

    孙策很惊讶。“这屋子没铺地暖?”

    “铺了,舍不得用,木炭太贵了,一夜要几百钱呢,一个人不合算,还不如多加两床被子。”

    孙策愣了一下。“吴郡木炭这么贵?”

    “最近涨得厉害,年关将近,很多人家都在储积木炭,几个炭场都忙不过来。”冯宛钻进被子,招呼侍女取点热茶来,又往里面让了让,让袁权与她并座。“你们怎么有空来,不是说将军最近很忙吗?”

    “刚从阿楚那边过来。她父母来了这么久,一直没过去拜见,今天去了一趟。回来的路上,夫君便说来看看你,担心你一个人闷。还真是亏他有心,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你受罪。”

    “我受什么罪?”听说孙策关心自己,冯宛眉开眼笑,非常开心。她挠挠头。“我只是最近开销有点大,平时不这样的。”

    “你最近花什么钱了?”

    “我……我看中了一座宅子,想买下来让我阿翁、阿母住,以后他们来看我也方便。”

    “你父母来看你为什么要住在外面,这个院子不够?”

    “不仅有我父母啊,还有一些从关中来的族人,他们也需要住的地方。”冯宛咂了咂嘴,吐吐舌头。“是我反应太慢了,最近吴县房价涨得有点吓人。以前一座三进的新宅子只要一百多万,半年时间涨到五百多万了,还抢手得很,连还价都不行,尤其这两个月,一天一个价。”

    孙策明白了。大量人口迁入,吴县又有成为都城的可能,这房价还不猛飚?上涨的恐怕不止房价、木炭,其他的民生物资都难逃涨价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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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7章 杨彪论治

    孙策明白了。大量人口迁入,吴县又有成为都城的可能,这房价还不猛飚?上涨的恐怕不止房价、木炭,其他的民生物资都难逃涨价之风。

    冯宛是他的妾,又是吴郡木学堂的匠师,虽然她的水平无法和黄月英相提并论,却也不比其他人差太多,又有着先发优势,也算是木学堂的顶梁柱之一。她如果都买不起房,天冷不敢烧炭取暖,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吴郡本地人也许还好一点,毕竟他们没有买房的刚需,但那些新迁来的文臣家属就不同了。搬家如破家,损失本来就不小,再加上他麾下文武以寒门居多,家产本来就不丰厚,再被这飚升的房价一压,很多人可能只能租房了。

    蔡瑁这混账东西!

    孙策怒火中烧,耕田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把蔡瑁叫过来捶一顿。袁权见孙策脸色不佳,连忙说道:“夫君,你火气大,阳气足,帮阿宛焐焐脚,看她这脚凉的像冰似的。”

    孙策醒悟,脱了外衣上床,将冯宛搂在怀中。冯宛欣喜莫名,抱着孙策的腰,将脚伸到孙策两腿之间,像蛇似的缠着孙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真暖和,真舒服。”

    袁权出去吩咐了几句,又转身回来,坐在床边,拍拍冯宛的脸。“是我没尽至姊姊的责任,让你受苦了。从今天起,你们这个冬天的炭钱我给了,算是陪罪。”

    冯宛连忙说道:“姊姊,这怎么使得,你住在大营里,比我还辛苦呢。”

    袁权含笑挤了挤眼睛,又凑在冯宛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冯宛恍然大悟,偷偷地看了孙策一眼,随即掩着嘴笑了,连连点头。袁权声音虽然小,但孙策耳力过人,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装没听着,脸上很平静,小心脏却有抑制不住兴奋,怦怦的跳动加速,强劲有力,如同大战前的战鼓声。

    屋外,几个侍女忙碌着,屋里慢慢暖和起来,当尹披着风衣推门而入时,两个侍女低着头,将洗浴用的水盆、布巾送了进来,又悄悄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尹解下风衣,挂在一旁的衣阑上,扭着腰肢来到床边,脸蛋红扑扑的,看看孙策,又看看袁权和尹,掩唇而笑。

    “今天这算是什么名目,围三阙一么?”

    孙策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县寺。

    正在忙碌的县吏看到孙策脸色不善,纷纷屏气息声,匆匆问好后便避在一旁,谁也不敢自找没趣。县令魏腾收到消息,匆匆赶来,一见孙策这杀气腾腾的架势,不免有些心虚,连笑容都有些勉强。

    “将军,你这是……”

    孙策皮笑肉不笑。“年关将近,州郡上计,吴郡以吴县政绩为冠,我来看看明廷。”

    魏腾苦笑,转身邀孙策上堂,转身命人去搬账目。孙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多事。“成绩我已经看到了,有没有水份,自然会有人去查,我想听听你有哪些难处。”

    魏腾沉吟了片刻,咬咬牙。“难处的确有,主要是两项:一是人口增长太快,各地的人都有,风俗各异,时有争端,县中掾吏不足,疲于奔命;二是物价上涨,民生艰难,怨声不小。”

    “不用急,明廷慢慢说。”

    魏腾躬身致谢,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前年起,他开始担任吴令,一直很平稳,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唯一的意外就算是年初沈友出击,抽调人马、钱粮,征发徭役,不过那也只是一阵子,吴县完成得还算圆满。真正的麻烦来自于下半年,孙策在官渡击败袁绍后,便开始有人陆续迁入吴县,入秋之后,人数越来越多,魏腾这才意识到麻烦来了。

    吴县是吴郡治所,户口本来就比较多,发展得也比较早,周边的空闲土地有限,大多是有主之地。如果来的只是流动人口,可能还好一些,但很多人是要来定居的,这个就麻烦了。他们要买房,不是那种小院子,是能住几十口人甚至上百口人的大宅子,而且一下子是几百幢的需求量,一下子就将吴县的房价、租金提了起来。其他物价也有增涨,但价格是由供需关系决定的,只要从外地调拨外资,价格很快就能回落,唯独房价解决不了。

    房子是不动产,没法从外地调拨,而且外来人口会越来越多,这价格一时半会的降不下来。

    孙策不动声色。“明廷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

    魏腾很尴尬,拱手致歉。“腾预见不足,措手不及。”

    孙策没有再追问。魏腾本质上是个名士,对实际事务并不精通,能把既有的事务处理好,不太离谱,已经很不容易了,让他预知发展趋势,提前准备,的确有点难为他。不仅是魏腾一个人如此,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官员都这样,能够积极主动的解决现有问题的都是能吏,很少有人具备统筹规划的能力和习惯。

    在这一点上,他们远远不如商人的敏锐。对于重农抑商的农耕社会来说,官员首先是求稳,不要出事,其次求名,不要找事,所以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主动考虑问题的习惯。

    当然商人的敏锐也未必就是好事。蔡瑁倒是很敏感,但他把这些聪明才智全部用来为自己牟利了。吴县房价涨得这么厉害,固然是因为空闲土地少,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有限的空闲房子被他先买走了。不是他直接经手,而是他指使的一些荆襄人,用句通俗的话说就是荆襄炒房团。

    这些事魏腾不说,孙策也有办法查得到。他来见魏腾,只是想看看魏腾这个吴令的态度。蔡瑁搞这些手段,最难瞒过的人就是魏腾。魏腾不附和,不制止,不举报,明哲保身,是无法做好吴令的。历史上说他坚持原则,那是因为孙策的举止伤害到了会稽世族的利益,现在伤害的是吴郡人和外地人的利益,与会稽人无关,他才不在乎呢。

    所以此刻他只有尴尬,没有自责。

    孙策了解了一些情况,起身告辞。魏腾不明所以,将孙策送到门外,看着孙策上马离去,嘴角挑了挑,哼了一声,背着手,回到正堂。

    离开县寺,孙策在城里转了一圈,与一些刚搬来的部下家属见面,了解他们的情况,命人一一记录在安,承诺十天之内一定解决他们的困难,请他们不要担心。在了解情况的时候,他也听到了不少与周异有关的消息。周异接替吴郡太守之后,这半个多月一直在协调,试图解决这个问题。

    傍晚时分,孙策回到大雷山,来到杨彪住的小院。

    杨彪正在后花园闲坐,做出决定之后,他明显轻松了很多,连眉眼都舒展开了,额头的皱纹也淡了。见孙策走来,他起身相迎,笑道:“将军怎么有空来?”

    “有事向杨公请教。”孙策从杨仪手中接过记录,递给杨彪。杨彪接在手中,伸手邀请孙策去书房说话。两人进了书房,张钧进来调亮了灯,又奉上热茶。孙策与杨彪对面而坐,孙策喝茶,杨彪将记录翻看了一遍,眉头微蹙。

    “这魏腾是魏朗之子?”

    “杨公对魏朗有印象?”

    “见过一次面,我出仕的时候他在朝中做尚书,很快就因党锢被免了。不过听到的传闻很多,在朝臣之中,他也算是文武全才的那一类。当然,他的武不能和你相提并论,有一定夸大的成份。”

    “杨公,你觉得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解决起来并不难。”杨彪放下记录,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你不用太着急,周异完全可以解决。他接任这么多天,相关的情况应该比你更清楚,只是需要从整体上统筹解决,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他顿了顿,又道:“将军,你关心下属,这是好事,但你不宜亲自解决,甚至说得严重点,你亲自去查这件事都是不合理的。关心和查访,这是两个不同性质的举动。”

    孙策皱皱眉。

    杨彪见状,接着说道:“你读《韩非子》,知道法术势的区别吗?”

    孙策读过《韩非子》,但此刻显然不是卖弄的时候,他很客气的拱拱手。“还请杨公指教。”

    “君王受命于天,宰治天下,居高临下,掌赏罚,能贵人,能罪人,这就是势,此乃天然。善用势,则如利刃破竹,无可挡者。如何用势?当依法。制立法度,君臣依法而行,各施其能,各负其责,不相逾越,这就是法。那术又是什么?术是驭下之术,仁义不施,礼又有所不足,则辅以术,这已经堕落了下乘,实质上是对臣的不信任。可以从权,不可为经。老子说为而不恃,夫子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一味的倚重术,贪图眼前之便利,难免逾越了君臣界限,影响治道。”

    孙策笑了,调侃了一句。“杨公数言之间,融儒道法于一炉,果然是高屋建瓴,佩服佩服。”

    “汉道本是霸王道,外儒内法,法生于儒礼,只是下流而已。若能执法而善,上溯至礼,再辅以仁义,庶几近乎道。人食五谷杂粮,既有稻麦,又有鱼肉,方能身体强健,治国也当参用儒法,只是有所偏重,不可乱了主次,忘了经权,执小术而忘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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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8章 自作自受(俺们是AMD的粉丝打赏加更)

    杨彪侃侃而谈,孙策心里却有些打鼓。他本来担心还担心杨彪守旧,想开导开导他,现在一听,杨彪虽然家传欧阳尚书,但他绝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相反,他很现实。难怪历史上的他一路跟随汉献帝去长安,不离不弃,搞得曹操都很怕他,但他最终却全身而退,建安末年那么多针对曹操的叛乱,他一次都没有参与。如果不是杨修牵连进曹丕、曹植兄弟的争斗,杨家甚至有可能毫发无损。

    这是一个很务实的老臣。就算有什么落伍的地方,只要给他机会,他很快就能追上来,根本不需要他开导。相反,他倒是要提防这老头跑得太快太远,把他甩在后面。他和杨彪相比,优势也就是年轻,体力好点,另外有点外挂,智商、经验、学问,杨彪都能把他碾成渣。如果他相信了没有天命这回事,皇帝也不是必须的,他会不会搞个虚君共和,真把我当菩萨供起来,垂拱而治?

    这事还是缓一缓,慎重一点比较好。

    “杨公,如果由你来解决这件事,你会怎么解决?”

    杨彪笑笑。“你只要发布一道命令,迁来的将士家属无须在吴县附近定居,只要在吴郡就可以,吴县的房价应声而降。如果你离开太湖,在别的县过年,并将大营移到那里,囤积的房子也就一文不值了。吴县周边空闲土地少,可是吴郡的空闲土地却很多,我听说毗陵、无锡、阳羡一带屯田有成,增加的良田数以万顷,可以安置万户,就算是新建一城也是绰绰有余的,何必局限在吴县。”

    孙策想起了虞翻的计划,不禁暗自佩服。虞翻建议立都阳羡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一点,如今杨彪解决吴县房价的方案如出一辙,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只不过虞翻是提前预料,而杨彪是解决实际问题。

    孙策和杨彪聊了很久。他提到了庞山民、枣合著的《盐铁论考释》,希望杨彪也能写一部官制方面的专著。杨彪学问很好,曾经和蔡邕一起在东观著史,是《东观汉纪》的作者之一,对典章制度也非常熟悉。他如果能写一部官制演变的历史,了解皇权、相权是如此一步步到这一步的,并从中吸引经验教训,肯定会有收获。

    杨彪没有反对,只是深深的看了孙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刹那间,孙策有种被老狐狸盯上的感觉。天啦,我不会搬起三万金砸了自己脚吧?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孙策的犹豫,杨彪将孙策送到堂上的时候,幽幽地说了一句。“将军,古人云:克己复礼曰仁。老子说,自胜者强。努力,不要辜负你的天赋。”

    孙策微微一笑,拱手拜别。

    不出杨彪所料,两天后,吴郡太守周异赶到大雷山来拜见。他利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走了吴县周边的几个县,发现一个问题,吴郡的发展极不均衡,吴县十三城,仅有吴县的户口超过万户,今年上计的数字是六万七千余户,三十余万人,将近全郡户口的一半,而其他十二县没有一个超过万户的。吴县周边的土地已经开发殆尽,没什么潜力可挖,如果不加以调整,吴县的房价抑制不住。

    周异提出了两个建议:要么孙策迁离吴县,另换地方立营,要么将迁来的人口安置在其他诸县,比如曲阿、毗陵、无锡,而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太湖西岸的阳羡。孙策一旦离开吴县,不仅数万大军会跟着他撤离,文武家属也会跟着他离开,相关人口将达到五万人以上,几乎就是一个移动的县城。

    孙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召集张、虞翻等人议事,蔡瑁也参加了。周异的话刚出口,蔡瑁的脸色就变了,然后就开始不停的擦汗。孙策看着他笑,这么一折腾,蔡瑁至少要损失几千金,虽然伤不了筋骨,可是对蔡瑁来说,赚的时候不嫌多,亏的时候当然越少越好,别说是几千金,几百金他都觉得肉疼。

    不过蔡瑁现在后悔也迟了。他去探访文武家属,了解情况,并承诺十天之内解决问题,之前想买宅子的人现在都不会买了,除非蔡瑁把价格降到合理的区间,而他又确定不会撤离吴郡,是不会有人动心的。这些人是因他而来,当然要追随他的脚步。

    周异调查得很细致,他手里不仅有各县上计的结果,还亲自勘察了周边数县的情况,再加上虞翻在侧,可以佐证不少数据,补充情况,众人仔细询问之后,基本赞同他的结论,只是对如何解决有一定的分歧。

    主要意见有两种:一种无需徙治,将迁来的移民安置在丹徒、曲阿、毗陵、无锡一线。理由是广陵、丹徒是长江最东的渡口,是青徐一带百姓南迁时必经之路,这一线以平原为主,又经过水利修整,数年屯田,已经有不错的基础,能够安置大量人口,简便快捷。一种是迁到阳羡,理由也很充足,基本不出虞翻所说的范围,与前一种意见相比,这个意见更偏向中原,只是费事一些。

    反复讨论后,孙策决定综合考虑,先采纳前一种方案,将移民安置在丹徒、无锡诸县。这些县有比较好的基础,又有新开垦的土地,不需要大动干戈。吴县毕竟还是吴会的经济中心,徙治影响太大,仓促之间难以完成。不过这并不影响加强对阳羡的开发,可以先迁一部分人过去,先做前期准备,条件成熟的时候再将郡治迁过去,逐步缩小吴郡各县之间的差距。

    众人散去,只有蔡瑁被留了下来。孙策看着他。“赚了多少?”

    蔡瑁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孙策最终决定暂时不迁郡治,他心里已经安定了很多。“哪里还能赚钱,不亏就不错了。”

    “怎么会亏,最多少赚一点吧。你们当初买入那些房子的时候可没这么贵。”

    “也不便宜,吴人精明呢,一看有人收房子,他们就开始囤积居奇,不断的提价,等到官渡之战结束,那价格更是疯了,一区两进的小院子就敢要百金。”蔡瑁叹了一口气,神情沮丧。“这么一搞,最后便宜都被他们挣走了,我们等于替他们忙的。将军,不是我说啊,这周异可有点偏心,你看他提吴郡世家一句没有?一句没提吧。我敢说,他收集的那些数据都是吴郡世家提供给他的。”

    孙策心知肚明。蔡瑁虽然有泄愤的嫌疑,说的却也基本是实情。吴郡世家尤其是吴县世家才是最大的赢家。“究竟亏了多少?”

    “算了,做生意嘛,有赢有亏很正常,几百金的事,就当买教训了。”蔡瑁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真不知道冯夫人要买宅子,她也没说,要不然我送她一座也好啊。要不这样,我在姑射山还有一个院子,不算大,但是很清静,送给她,当作赔罪,如何?”

    孙策眉头一皱。“这事和冯宛有什么关系?”

    蔡瑁眨眨眼睛,随即又笑了。“我猜的,当我没说。”说着,拱手就要告辞。

    “等等。把话说清楚再走。”

    “呃……”蔡瑁苦笑。“这个……也不难猜啊。你去吴县巡视,询问房价,我就收到消息了。稍微一打听,知道你前一天晚上先去见我姊夫,后来又没回大营,是在冯夫人那里过的夜,后来又听说冯夫人曾经托人买房子,因为价格太贵,没买成,这前因后果不就全清楚了吗?”

    “你消息挺灵通,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蔡瑁尴尬地笑,却不说话。孙策也不理他,挥手让他自便。蔡瑁一头雾水,离开了大营,想来想去不太明白孙策的意思,转身去找姊姊蔡珏。孙策说他脑子不太灵光,这个也许是玩笑,也许是真的对他不满,如果搞不清楚究竟错在哪儿,以后这出海摸金的好事未必会落在他的头上。

    轰走了蔡瑁,孙策也很无语。这蔡瑁眼界太低了,难怪历史上降曹之后没什么大出息。这样一个人不适合独领一部,只能因人成事,这出海摸金的事还要找个靠谱的人。

    孙策正在盘算着,诸葛亮走了进来。“将军,中山无极甄家来人了,估计是谈赎甄俨的事。”

    “无极甄家?”孙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官渡之战结束半年,他这些天又被江东的事缠得脱不开身,已经把甄俨忘得一干二净。

    孙策让诸葛亮把人领进来。时间不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面色微黑,看起来久经风霜,中等身材,身形矫健,穿着一身贴身的武士服,款式很普通,但做工很精致,脚下蹬着一双皮靴,像个骑士。孙策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笑了。

    “足下莫不是骑着骏马而来?是不是我要的三千匹骏马送到了?”

    来人含笑拱手。“在下张鸿,是甄俨的母舅,姊夫早逝,甄俨又被将军所俘,家中没有成年男子,阿姊无奈,只得委托我前来拜见将军。之所以来迟,是因为之前一直在草原上经商,八月才回无极。我的确是骑马而来,不过没有三千,只有三十匹上等乌桓骏马。”

    “三十匹?就算是乌桓骏马,也抵不上甄俨一臂吧。”

    张鸿拱拱手。“将军误会了。这三十匹乌桓骏马不是赎金,是礼金。”

第1659章 中山商人

    孙策顿时警惕起来。礼金?什么礼?你可别说是甄俨想投降我,这根本是不现实的事。中山甄家不是小家族,那是冀北世家的代表,甄俨要是敢投降,就算袁谭厚道,也会立刻抄了甄家。就算不杀他满门,至少也要软禁起来。

    再说了,甄俨如果敢投降,何至于等到现在,当时就降了。

    “这话从何说起?”

    张鸿叹了一口气。“将军仁厚,不杀甄俨,甄家感激不尽。只是将军所索之三千匹战马实在过于庞大,甄家就算倾家以购也无法送到将军手中。实在无奈,只好出此下策,愿以一人换一人,再奉上骏马三十匹,以谢将军厚意。”

    “一人换一人?”孙策已经明白了张鸿的意思,却觉得很可笑。“可是我只对赎金和战马感兴趣,对人不感兴趣。我听说甄俨的父兄早逝,他现在就是甄家家主,甄家还有谁能和他相提并论?”

    张鸿不说话,却看看四周,孙策摆摆手。“你有话就直说,我这儿都是心腹之人。”

    “喏。”张鸿点头应喏。“将军所言极是,甄俨父兄早逝,如今只剩下兄弟二人,幼弟尚未成年,他是甄家家主,对甄家来说须臾不可离,数年之内,的确无人可以替代。不过这也只是对甄家来说,对将军而言则不然,将军麾下群英荟萃,人才济济,他不过是一败军之将,文不过县令,武不过校尉,可有可无。作为俘虏,若不能换来赎金,除了每天消耗粮食之外,对将军又有什么意义呢?”

    孙策很意外。这张鸿看起来像个武夫,说话却颇是周到,很有策士风采,难怪他会到草原上经商。他没吭声,示意张鸿接着说。张鸿躬身致谢,接着又说道:“甄家虽然男丁不旺,女子却不少,甄俨有姊妹五人,皆身体康健,小有姿容,尤其是幼女,不仅聪慧,颇读诗书,而且命相贵重,相者刘良曾相甄家诸子女,唯言此女贵不可言。家姊思忖,将军少年英雄,弱冠便威镇天下,当是她命中注定的良配,愿献此女为将军奉帚箕,以谢将军不杀之恩。”

    张鸿说完,静静地看着孙策,眼中多了几分自信。他相信自己的说辞可以打动孙策。甄俨的家书中说孙策好色,尚未弱冠便纳妾数人,俘虏他时又特意提及他的妹妹甄宓,想必是垂涎于甄宓的美貌,这才不顾体面的强索。虽然不喜欢孙策的为人,但甄家别无选择。甄逸早逝,甄俨的长兄甄豫前几年也病逝了,如今只剩下甄俨和甄尧两个儿子,甄尧年幼,如果甄俨被杀,甄家在十年内都无人当家,更谈不出仕。在这种乱世,家中没有成年男子当家作主,实在太危险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甄俨换回去,哪怕是牺牲甄宓。反正袁家已经没什么希望,嫁给袁熙那个废物不如嫁给孙策,至少这个江东儿看起来还有几分争霸天下的机会。也许甄宓的命相就应孙策身上也说不定。真要如此,那甄家也是赚住了。

    当然,他不能说甄宓漂亮,这太直接了,等于说孙策好色。说甄宓命贵就不同了,这是夸孙策命贵,前途远大。像他这种寒门出身的武夫想争霸天下,最缺的就是名望,要不然也不会以袁术的继承人自居,还娶袁术未成年的女儿为妻,对这种天降吉兆应该没什么抵抗力。

    孙策打量着张鸿,哭笑不得。他再迟钝,也听得懂张鸿的言外之意,更能理解张鸿的逻辑。如果换作几天前,他可能对什么命相贵不贵重的说法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不同了,就算自己不信,似乎也没必要公诸于众,毕竟其他人信啊。

    “你说的相者姓甚明谁,在哪儿能找到他?”

    “姓刘名良,中山、常山一带颇有名气。”

    “他真这么说过?”

    “千真万确。”张鸿接着说道:“其实家姊还说过一件事,只是无外人佐证,所以不敢对将军直言。”

    孙策笑笑。“说来听听。”

    “家姊说,此女出生之后,在襁褓之中时,她常常觉得有人持玉衣覆之,满室生辉。”

    孙策差点笑出声来,却对这张鸿的口才佩服不已。如果他先说这个故事,一般人都不会相信,可是将一个小有名气的相者所言摆在前面,再加上这个说法来佐证,那情况就不同了,可信度大增。当然,相者也是可以买通的,但这个时代的人对相面非常重视,初生儿都会相一相,请专业相者更是家常便饭,名相师还是很吃香的。

    “我如果放甄俨回去,他接下来会怎么办?”

    “闭门读书,等将军扫平天下,共享太平。”张鸿苦笑两声。“既然袁氏兄弟不肯出资赎人,想必也不能再强人所难。当然,甄家也无力与袁氏抗衡,只能自保了。”

    孙策点点头。“那足下呢?”

    张鸿有些意外,哑然失笑。“在下不过区区一商人,出入草原,贩卖一些皮货马匹,虽说在中山一带小有实力,与东海麋子仲相比可就差远了。如果将军愿意提携在下,在下倒是求之不得。”

    “哈哈,足下有所不知,我孙家也是商人出身,生意还没有你大,真是小本经营。好在运气不错,这几年生意做得大了些,足下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联手嘛。马匹啊,皮货啊,我都感兴趣。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草原上的消息,不知足下可有我想听的?”

    张鸿惊讶不已。他经商多年,见多识广,人情练达,不仅练就了好口才,更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他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少年将军虽然不拒绝这个交易,但他对甄宓的兴趣显然也谈不上有多浓。相反,他倒是更愿看重他掌握的信息,显然对幽州野心勃勃。

    麋竺出没于渤海四周,由辽东到广阳、涿郡都有他的身影,但他无法涉及内陆,公孙瓒也好,刘备也罢,对他都非常警惕,不愿意让他到内陆做生意。这既有垄断生意的目的,也有限制他打听幽州消息的用意,谁都知道麋竺滞留渤海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做生意。

    相反,他有这个便利。中山人善于经商,大商、巨商不在少数,和幽州郡县和草原上的胡人部落都来往密切,如果能让中山商人成为他的耳目,就可以弥补麋竺的不足。

    刹那间,张鸿意识到一个问题:甄俨可能低估了孙策,甄宓根本不是孙策的目标,至少不是主要目标,闻名北疆的中山商人才是。张鸿稍一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这么说,将军是首肯了?”

    孙策点点头。“你也说了,如果我不肯,只能留下甄俨消耗粮食,别无他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又何必做?不过,这个交易只限甄俨一人,最多带几名卫士,他的部下不包括在内。”

    张鸿很为难。甄俨的部下是甄家的部曲,还有一些是冀北豪强的代表,他们是跟着甄俨支持袁绍的,现在孙策只放甄俨回去,不放那些人,怎么向冀北豪强交待?他反复权衡,又向孙策恳求,但孙策很坚决,说好的一人换一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放只能放甄俨一人,其他人不能放。

    张鸿无奈,只得先答应下来。惹恼了孙策,连甄俨都不放,那他这一趟就白来了。

    “请足下说说草原上的事。”孙策请张鸿入座,再命人上茶。

    这时,有人通报,冯宛来了。孙策也没多想,让冯宛进来说话。过了一会儿,冯宛踩着轻快的脚步走了进来,见有人在座,她有点不意思,吐了吐舌头,绕到孙策身边,嘀咕了几句。她刚刚在路上遇到蔡瑁,蔡瑁说要送她一座宅子,她既想收又不敢收,正好路过,便来问问孙策的意思。

    孙策瞅瞅她。“你知道那套宅子在哪里,什么模样吗?”

    “知道,我和阿楚去过几次。”

    “喜欢?”

    “喜欢,那宅子在姑射山下,背山面水,出了门就是船津,既方便又安静。”

    “喜欢就收下来,不过问清楚价格,回头我来给钱。”

    冯宛又惊又喜,随即又说道:“这样不好吧?你现在……”话到嘴边,孙策使了个眼色,冯宛想起有外人在侧,连忙又咽了回去。她高兴得手足无措,孙策笑道:“行了,你先去忙,我这儿有大生意要谈呢。”

    “好的,好的。”冯宛连连点头,满面笑容的出去了。

    孙策对张鸿笑道:“这是我的妾冯氏,故司隶校尉冯方之女,不懂规矩,见笑了。”

    张鸿非常惊讶。他现在算是明白孙策为什么对甄宓兴趣不大了,论相貌,这个冯氏丝毫不亚于甄宛,堪称国色。他收摄心神,也收起了心里的不甘,打起精神,为孙策讲解幽州和草原上的事。

    “将军,这两年幽州的变化很大。刺史张则上任之后,一手扶植刘备,一手安抚鲜卑、乌桓各部,刘和返回幽州后,被他任命为涿郡太守,公孙瓒腹背受敌,不复有骄横之气。刘备在渔阳屯田练兵,如今有兵有粮,实力已经超过公孙瓒。他麾下有关羽、张飞、赵云、田豫诸将,各擅其能,几次出塞都有斩获,是张则倚重的膀臂。有了刘备和刘和相助,张则这个卧虎如添双翼,幽州难得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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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0章 秀外慧中小甄宓

    冯宛雀跃着出了大营,正准备离开,却见营门外路边停着一辆车、几十匹骏马和十余名风尘仆仆的骑士,骑士都身材高大健壮,相貌不太像中原人,其中有几个黄须白面,胡人模样,不禁多看了两眼。车帘拉开,露出一张娇媚而有些疲惫的脸,一瞬间都有些惊讶,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车里的人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放下了车帘。冯宛报以微笑,带着侍女出了营,一路走一路想,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她沿着青石小路,来到袁权住的小院,袁权正在厨房里忙碌,指挥着几个厨妇准备菜肴,听到脚步声,迎了出来,见冯宛若有所思,不免有些奇怪。

    冯宛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袁权考虑了一会儿便笑了。“看来我们这儿又要多个姊妹了。”

    “姊姊认识她?”

    “你不在中原,不清楚情况。官渡之战,袁绍大败,他有不少部下被俘,现在还关在汝南,尤以冀北世家居多。冀北人近幽州,汉胡杂居,有几个胡人侍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就像你们关中世家常有羌人做奴婢一样。”

    “这么说,那女子是送给夫君的礼物,夫君说的大生意就是她吗?”

    “礼物也好,赎金也罢,意思都差不多。大生意嘛,则未必。夫君什么时候把我们女子当作礼物或者生意的?他说的大生意应该是战马吧。”

    冯宛恍然,却依然无法释怀。“那女子的眼神好可怜,看得我鼻子酸酸的。”

    袁权惊讶地看看冯宛。冯宛一向比较开朗,尤其是最近孙策将她的父亲调到了吴郡屯田,就在太湖北岸,坐船半天就能到,一家团聚,孙策又刚刚答应给她买个宅子,她怎么会这么敏感?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也许吧。”冯宛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夫君那么体贴,就算她有什么委屈,将来也会很开心的。”

    袁权也笑了,将冯宛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身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冯宛害羞起来。“哪有这么快,我的月事还有好几天呢。”

    “那就抓住机会,再来几次,争取早点怀上。”袁权斜睨着冯宛,也有点脸热心跳。“你比兰儿还要大一岁,如果她怀上了,你还没怀上,那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别偷懒,平时要坚持练习,明白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冯宛咯咯地笑着,腻在袁权身边,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麻雀。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麋兰带着一个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侍女手里抱着一只箱子,左右看了一眼。“尹姊姊和阿楚还没到?”

    “阿在后院,阿楚有点事,估计要晚会儿。”

    麋兰从侍女手中接过箱子,递给袁权。“我阿兄派人带回几张貂皮,我也不知道怎么用,一并交给姊姊安排吧。别外还有几支山参,听说是高句丽那边的,功效比南阳的丹参要稍好一些,也放在姊姊这儿,备一时之须。”

    袁权接过箱子,打开细看,不禁笑道:“看来这海商的利润的确丰厚,兰儿这出手越发大方了。阿宛,开了春,我们要尽快把小作坊搭起来,不能总是占兰儿的便宜啊,这不成了打土豪,吃大户的黄巾贼么。”

    几个人笑成一团。

    孙策与张鸿聊得投机,又让人把郭嘉请了过来。郭嘉问了一些问题,也对张鸿非常感兴趣。

    孙策正式向张鸿提出邀请,希望他能成为北疆情报网的一部分,定期汇报。作为回报,孙策将逐步释放一些俘虏,也可以让张鸿成为经销商,享受优惠的价格。如果他能联合更多的中山商人,集合资本,甚至可以让他们负责深入草原腹地的业务。

    张鸿欣然答应。孙策治下的豫州、荆州已经成为重要的生产地,不论是丝织品还是纸,都是物美价廉的代名词,军械更是以轻便、坚固锋利著称,在草原上非常畅销,冀州虽然也建了不少作坊,但产品没什么竞争力,如果他能经销荆豫产品,肯定能赚得更多,甄家恢复元气的速度也会快一些。

    商量已定,张鸿请示孙策,是不是把甄宓带进来,见一面?

    孙策一拍脑袋,立刻命人去请。他只顾问北疆的事,把这位闻名三国的洛神丢在大营外半天了。在等待甄宓进营的时候,孙策和张鸿随便闲聊,问起甄家的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史书里提到一件事,甄宓的中兄甄俨似乎也是早逝,就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张氏对甄俨的妻子不太好,还是她劝说才得以缓和。他本来也没太留心这件事,现在听张鸿说甄俨的父亲、兄长都死得比较早,倒是有些上了心。

    孙策便问张鸿甄俨父兄的死因有没什么什么共通之处。按理说,甄家虽然仕途不畅,但家境丰裕,应该不会存在营养不良、缺医少药之类的问题。如果连续出现男子早夭,又不是什么意外死亡,要么是有遗传病,要么是有其他问题。从甄宓姊妹五人没有一个早夭这种情况来看,也许是一种针对男子的隐性遗传。

    张鸿一时也说不清。他虽然是甄宓的舅舅,但他只负责甄家的商业,而且是在甄豫死后才接手的,知道甄逸、甄豫都死得早,原因却不太清楚。

    过了一会儿,甄宓来到大营,在诸葛亮的引导下进了帐,在孙策面前站定,低着头,袅袅一拜。孙策一看她这单薄娇小的身材,便有些皱眉。这又是一个初中生啊,身体还没长开呢,和四年前的黄月英差不多。他一问,才知道甄宓今年十三,不禁苦笑,我这不是后宫团,我这是幼稚园啊。

    凭心而论,此刻的甄宓虽然没有《洛神赋》中描写的那么美,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即使以孙策两世为人,看惯了美女的挑剔眼光来看,这也是一个美人坯子。再过几年长开了,姿色应该不逊于冯宛。只是她笑得有些拘谨,明显是礼仪,而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不过想想也正常,从小是掌上明珠,寄予厚望,现在却成了换回兄长的礼物,只能为妾,又由冀北来到江南,离家千里,风土人情都大相径庭,从此孤身一人流落他乡,想见家人一面都难,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明明心里悲伤失落,却还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真是难为她了。

    孙策本想问问甄家的情况,见此情景,也不好开口了。他想了想,很诚恳地对张鸿说道:“甄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一来她年纪太小,恐怕不适合江南的水土,二来让她为妾也有些委屈了她。不如这样,她暂时留在这里,就当是旅居游历,你把甄俨接回去之后,换一个人来做人质,只要我们合作得好,结不结婚姻其实也不重要,不必拘于形式。”

    张鸿有些犹豫。他也觉得甄宓嫁给孙策为妾有些亏,既然孙策主动提议,他也没有推辞的道理。他看向甄宓,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甄宓微微欠身。

    “敢问将军,是妾有失礼之处,让将军嫌弃了吗?”

    孙策连连摇手。“呃……你千万别误会,我绝无嫌弃你的意思,只是为你不值。”

    “既然如此,那妾就放心了。将军说妾年幼,但妾已然十三,再过一个月就十四了。即使不为将军所纳,也是出嫁在即。家兄已经将妾许给袁熙,只是家兄不幸,沦为将军阶下之囚,这才一拖再拖。若将军仁慈,家兄返乡,而妾又不为将军所纳,袁熙必来迎亲。”

    孙策点了点头,觉得甄宓说得有理。如果她不回去,袁熙无话可讲。如果甄俨被释放了,她又回去了,袁熙十有**要坚持婚约,以甄家的实力根本承受不住压力。与其如此,倒不如留在江东。

    “至于冀北、江东,风土人情固然有所影响,却也并非不可克服之困难。礼云:天下一家。将军以天下为志,将来要横行漠北,以天下为家。将军既能从江东去漠北,妾为何不能由冀北来江东?将军行新政,命蔡大家著《士论》,男子平等,令妹三将军比妾还要年幼,可习骑射,与男子争衡,为何妾却不能平居江东?将军是看不起女子,还是看不起冀北人?”

    孙策愣住了,盯着甄宓看了两眼,又看看张鸿、郭嘉。郭嘉摇着羽扇,笑眯眯地说道:“燕赵多慷慨,你虽是女子,亦有豪气,不逊男儿。听你所言,你还读过《礼记》?”

    “略知一二,让郭祭酒见笑了。”

    “你知道我是谁?”郭嘉很惊讶。甄宓入帐时,孙策并没有介绍他,甄宓却能一口道破,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羽扇纶巾兮,料事如神。风流不羁兮,非俗世中人。孙将军这只浴火凤凰身边有一颗灵犀之心,天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妾虽孤陋,也略有所闻。”

    郭嘉抚掌而笑。“好急才,看来你不仅知礼,还精诗歌,是玲珑之人。将军,此等良材美玉,秀外慧中之人可遇不可求,千万不要错过了。让她嫁给袁熙,那才是真正的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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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1章 相见欢

    孙策欣然从命,命人引甄宓去见袁权,又带张鸿去休息。甄宓、张鸿告退,大帐里只剩下孙策和郭嘉两人。郭嘉收起笑容,正色道:“将军,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孙策尴尬地笑笑。“奉孝,有话就说。”

    “将军仁厚,有恻隐之心,这是难得的美德,但这只是私德,不是公义。甄家是冀北世家代表,甄家的向背不仅影响着冀北形势,更影响着整个河北的形势,这背后是千万人的生死,若因将军的一点恻隐之心而坏了局势,那就因小失大了。婚姻是结盟的最佳形式,甄家既然将此女献与将军,必是有所选择。将军退亲,知道的是好意,不知道的就是羞辱,甄家何去何从?此公私两失,大小皆误也。”

    孙策正色欠身。“奉孝说得有理,是我考虑不周。”

    郭嘉缓了脸色,摇摇羽扇,又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这是狗屠樊哙都知道的道理,将军不会不知。将军志在天下,移风易俗,推行新政,若能成功,受益者又岂止千万人,子孙百代都将受将军遗泽恩惠,此乃千秋功业也,不宜拘泥。”

    “喏。”孙策凛然,再次受教。

    郭嘉还礼,一揖一让。

    “若张鸿所言属实,则张则卧虎之名不虚,他对我们防范甚严,麋竺上不了岸,打听不到内陆的消息,我们掌握的情况不够。即使有中山商人为内应,效果也有限。张鸿一行的踪迹恐怕早就落入张则的耳中,他以后进入草原肯定会受到限制。身为幽州刺史,要整治一个中山商人太容易了,让他死于非命都是一句话的事。”

    “这么严重?”

    郭嘉轻笑几声。“将军,换一个人统领扬州,蔡瑁可以死几回了。你以为就是党人偏激?灭门的太守,破家的县令,可不是说说而已。张则名为卧虎,本来就是一狠人。何况关乎朝廷存亡,别说杀张鸿一人,就算将中山甄家连根拔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孙策一声叹息。他知道郭嘉说得没趣,汉人不管文武,甚至不论男女,对杀人这种事都没什么心理障碍,为了报仇,动辄砍人全家,私斗之风甚炽。他也知道为政者当狠,但他就是做不到,当初狠下心杀蒯越、习竺全家,他是迫于无奈,若非得已,他不轻易杀人。像支持袁绍的汝南世家,他也只是诛其首恶,从者罚为官奴婢,并没有赶尽杀绝。

    见孙策为难,郭嘉笑了两声。“将军,我不是劝你杀人,杀人不是目的,解决问题才是目的。如果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确不必大动干戈,怨怨相报并不值得提倡,贪残好杀绝不是明主所当为。”

    孙策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变成杀人狂,这种事就跟吸毒一样,一旦沾上就很难克制。如果不加以克制,每个人都有成为恶魔的可能,先毁灭别人,最后毁灭自己。在学术界,这叫路西法效应,他也在史书中见过无数的例证,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尤甚,比如皇帝。

    “说说幽州的形势吧。”孙策主动错开了话题。在这个问题上,他和郭嘉完全达成一致的可能性不大。

    “好。”郭嘉点点头。“如果张鸿所言属实,我们对幽州的情况了解不足,那说明一个问题:张则对将军敌意很重。在他心里,将军大概已经成了继袁绍之后的叛臣。如果朝廷有诏,张则挥师南下的可能性非常大。当然,他首先要解决袁谭……”

    郭嘉为孙策分析当前的形势。朝廷迟迟没有宣布对官渡之战的评价,也没有追究袁绍的罪状,王允甚至死有哀荣,这说明朝廷根本不相信孙策,所谓谈判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在杨彪丧失信心,改换门庭的情况下,朝廷会更趋于实际,把孙策当成最大的敌人。

    天子力量不足,长安的稳定依赖于并州军和凉州军的制衡,在阎行驻守洛阳,马超返回长安的情况下,天子不会轻举妄动,但他也不会坐以待毙,迟早必有一战,和平注定是暂时的。

    如果开战,天子能依赖的势力是两个,一个是益州的曹操,一个是幽州的张则。益州有钱粮,但地势利于守而不利于攻,所以曹操全面出击的可能性不大。张则拥幽州士马之众,粮食却是短板,他南下攻击冀州,以冀州粮秣自给的可能性较大。在张则的压力下,如果朝廷愿意赦免袁绍的罪责,袁谭投降的可能性非常大。即使朝廷不赦免袁绍,袁谭也未必敢奋起反击,反击也未必能赢。

    也就是说,如果张则奉诏南下,攻占冀州的可能性不可忽视。要想维持幽州目前的形势,公孙瓒的存亡就非常重要。一旦公孙瓒败亡,张则整合了幽州,有刘备、刘和为助手,挥师南下,袁谭不降则亡,张则很快就能饮马黄河。

    “但公孙瓒有勇无谋,不识时务,又自负其能,让他俯首听命的可能性非常小。他只能起一时的牵制作用,要想真正解决幽州的问题,还要靠我们自己。将军,太史慈宜早日赴辽东。”

    孙策搓着手指,半晌没说话。周瑜想打益州,沈友大概也不会安心在青州呆着,一旦有机会,肯定想进兵冀州或者幽州。郭嘉则是无所谓,只要有仗打,他都开心。但战争的背后是大量的钱粮消耗,周瑜攻汉中就要准备三十亿的消耗,太史慈赴辽东要准备多少?两面同时开战,那就入不敷出了,支撑不了太久。

    如果两者取一,那的确是幽州更合适一点。益州易守难攻,拿下益州也不过多一个粮食产地,对他的帮助不大。幽州相对来说好打一些,一旦占据幽州,战马紧缺的问题能得到极大缓解。但幽州也有幽州的麻烦,一是天寒地冻,能够作战的时间非常短,二是跨海作战,后勤补给压力很大。

    “将幽州的细作增加一倍,收集信息,做好进攻幽州的准备。”孙策权衡良久,做出决定。“不管是不是要进攻幽州,青徐都要先经营好。青徐不恢复,太史慈进幽州太危险了。”

    “喏。”

    袁权只看了甄宓一眼,就明白了冯宛的同情从何而来。甄宓虽然落落大方,彬彬有礼,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她眼底的不安却掩饰不住,就像一只迷路的小鹿,看到谁都有些怯怯,和冯宛当初返回汝南时一模一样,只是冯宛手足无措、进退失据,甄宓还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而已。

    “啧啧,多可爱的小姑娘。”袁权拉着甄宓的手,赞了一声:“阿楚,你当初是不是也这样?”

    正在厨房里玩面团的黄月英抖着两手白面探头看了一眼,嘻嘻一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吹牛!”尹笑道:“依我看啊,她们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一定要细分的话,阿楚胜在才,这位新妹妹胜在貌。等她长大了,大概只有阿宛能和她相提并论。”

    “我长得不好吗?”黄月英很不服气。

    “你长得好,为什么要叫阿丑呢?”尹也是南阳人,说起荆襄方言不比黄月英差。黄月英听了,咬牙切齿。“尹姊姊,你这是自相残杀啊。”

    尹、冯宛、麋兰都笑了起来。袁权也笑了,俯下身子。“进过厨房吗?”

    甄宓看着冯宛等人在厨房里忙碌,有说有笑,有些心动,却又生怕袁权是考校她的厨艺。她身负富贵之命,从小在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需要学习庖厨这样的事。可是如今远离家乡,又是做妾,身份不同了,这侍候人的事避免不了,拒绝又似乎不妥。

    “嗯……进倒是进过,只是手笨,做不来。”

    “进过就行。”袁权说道:“厨房里暖和,姊妹们在一起玩耍也开心,你介绍几个你们家乡的菜肴、点心,我们试着做一做,到时候请将军来尝尝也是不错的。说起来,这面粉可就是从河北传来的,你就说说有什么面食吧。”

    袁权为甄宓换了一身衣服,将她领到厨房,关照冯宛照顾她。冯宛欣然从命。黄月英舞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走了过来,在甄宓的鼻尖上点了点。

    “叫声姊姊听听。我天天叫人姊姊,今天总算有人叫我姊姊了,先让我过过瘾。”

    甄宓曲身,欠身施礼。“姊姊好。”又向冯宛等人一一致意。“甄宓见过诸位姊姊,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姊姊多多关照。”又叫来侍女,打开几只箱子。“略备薄礼,还请诸位姊姊不要嫌弃。”

    袁权隔着窗户看了一眼,笑道:“兰儿,你有对手了。这中山商人闻名天下,果然财力雄厚。”

    麋兰也看了一眼,谦虚道:“姊姊说笑了,我麋家哪里敢和中山商人较高下,我们也就是吃吃海货,免不了一身海腥味,不登大雅之堂。再说了,再有钱,还能和你袁家相提并论?袁绍赎袁谭,一出手就是三千金呢。”

    甄宓吃了一惊。“姊姊是东海麋家的?”

    麋兰嫣然一笑。“惭愧,惭愧。区区微名,不值一提。”

    甄宓有点尴尬。屋里诸人,袁权出身高贵,冯宛姿色出众,其他人还没有自我介绍,她也不清楚谁是谁,只觉得论谈吐,论容貌,自己都有点优势,没想到麋兰居然是东海麋家的。东海麋家是巨商,麋竺如今在渤海做生意,那艘城堡一般的双体楼船已经成了传奇。麋竺一年经手的货物价值就抵得上甄家的全部家产,他的妹妹居然衣着朴素,看不出半点富贵之气,让她看走了眼,险些闹出笑话。

    见甄宓不自在,袁权说道:“行了,既然做了姊妹,又收了见面礼,自己也不能小气,各自报一下家门吧,回头再准备回礼。今天甘梅不在,以后再说,你们且依着入门的秩序,一个一个来,不要乱了规矩,让甄家妹妹笑话。”

    众女齐声应喏。尹先敛身施礼。“南阳尹,请妹妹多多指教。”

    袁权补充道:“阿的大父是故会稽太守,南阳讲武堂的祭酒,当年曾随凉州三明中的张然明征战,故太尉朱公是她大父的故吏,与孙家渊源颇深。”

    甄宓听了,不敢大意,再次躬身问好。张奂的旧部、会稽太守已经很厉害了,居然还是故太尉朱的旧主,这身份对甄家的压力比东海麋家还要强上三分,更何况尹端还是南阳讲武堂的祭酒。讲武堂是孙策的创见之一,毕业生都在军中任职,不用说,尹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举足轻重。

    尹感激地看了袁权一眼,退在一旁。

    袁权接着说道:“我叫袁权,出自汝南袁氏,家父是故后将军,讳术。我入孙家门前曾有婚配,蒙夫君不弃,如今在夫君身边侍候,痴长几岁,姊妹们给面子,叫一声姊姊。”

    甄宓不敢大意。汝南袁氏四个字就足以让无极甄家顿首了。

    冯宛笑嘻嘻地行了一礼。“我叫冯宛,关中人,既没她们的家世,也没她们的家财,家父只做过司隶校尉,如今在毗陵屯田。若不是将军收留,我们就成了路边的饿殍了。”

    甄宓恍然,连忙向冯宛施礼。

    袁权笑道:“阿宛你也别谦虚,姊妹之中,你可是夫君的同道。”

    “姊姊……”冯宛害羞地跺跺脚,不让袁权再说。众女笑了起来,甄宓不明其意,却也不好多问。不过看到冯宛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她莫名的安心了很多。从冯宛的遭遇来看,孙策似乎不像传说的那样残暴无情。

    麋兰跟着上前见礼。“我叫麋兰,东海人,我长兄你想必知道,就不多说了。我仲兄在将军麾下统领骑兵,才能一般,也没什么好说的。”

    袁权补充道:“没错,麋家三兄妹,阿兰是魁首,算得好账,做得好生意。你们甄家以后如果要来江东做生意,免不了要她打交道,甄家妹妹你可要和她多亲近。”

    麋兰谦虚了几句,却没否认。孙策将以江东为根基,袁权要在江东建工坊,她是必不可少的核心人物,尤其是蔡瑁被调离吴郡,政务由周异接手,商务自然会由她接手。

    “都说完了吧?”黄月英拍打着面粉,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都说完了,除了甘梅就是你了。”冯宛掩嘴笑道:“说起来,阿楚是最亏的,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说起来,你可还没入门呢……”

    “就你多嘴!”黄月英翻了个白眼。“过了年,调你去豫章船厂做祭酒。”

    “千万别!”冯宛一本正经地行了一礼,然后脸色一变,抱着黄月英的腰,神态夸张的央求道:“祭酒,属下知罪了,你饶了我吧,就这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半瓶水,哪里敢做祭酒啊。我此生只愿做祭酒的走马,不敢有丝毫违逆。”

    黄月英扬扬眉,用指头点点冯宛的额头,老气横秋的说道:“算你识相。”话音未落,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扬手。“你们等会儿,让我先乐会儿。”

    见黄月英和冯宛玩闹,甄宓的嘴角忍不住上挑,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姊姊想必就是父女双祭酒,人称黄大匠的黄家姊姊月英吧?我可久闻大名。”

    “哦,你还听过我的名字?”黄月英很惊讶。

    “自然。”甄宓说道:“北疆有一首歌谣:偃月刀,丈八矛,青云赤霞左右摇。金丝甲,霸王杀,将军一怒千军破。这些都是姊姊的大作吧。”

    “哈哈哈……”黄月英乐不可支,眉飞色舞。“我可不敢当,前面那句说的是家父,后面那句才是我的。”

    甄宓浅笑道:“那也差不多。我这一路走来,还听了一些和将军有关的,有人说将军之所以战无不胜,是因为他有金甲护体,临阵时能放出万丈金光,照得人眼花缭乱,不辨东西,手中霸王杀更是无坚不摧,所击辄破。若非如此,官渡之战未可知。”

    这一次不仅黄月英笑得花枝乱颤,袁权等人也忍俊不禁。黄月英老神在在的拍拍甄宓的脸。“那我就送你一套金丝甲,晃瞎那些人的狗眼,让你也做个无敌的女将军。”

    甄宓躬身一拜。“多谢姊姊,不过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晃瞎了敌人的眼睛也打不倒他,只能自己逃走。如果姊姊不嫌弃,能为家兄打造一套甲胄武器,让他有自保之力,那就更好了。”

    “啧啧,你看看人家这兄妹之情……”黄月英冲着麋兰说道:“你可得学着点。”

    麋兰拍拍手上的面粉,顺势施了一礼。“既然大匠这么说了,我再不抓住机会岂不是浪费。大匠,你受累,也为我兄长来一套吧。”

    黄月英懊悔不已,轻拍自己的脸颊。“让你多嘴!”

    众女再次哄笑,甄宓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初来乍到的紧张不翼而飞,眼神多了几分灵动。袁权一边笑一边打量着甄宓,暗自点头。她将甄宓拉到身边,指着笑得前仰后合的黄月英说道:“中山甄,东海麋,都是知名大商,不过金山有价,智慧无价。阿楚家虽然没有金山,但她却是将军称霸的底气所在,要不然将军也不会叫她金不换。以后你们在一起要多多切磋,相互提携,有益于夫君大业,也无愧于自己的天赋,不要让人小瞧了自己,坏了夫君名声。”

    “喏!”

第1662章 小火慢炖(求推荐票!)

    陶应下了船,双手叉腰,挺起了胸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

    站在码头的甘梅快步迎了上去,欠身施礼。“兄长一路辛苦。”

    “心苦,心苦。”陶应指了指心口。“妹妹说得太对了,这里全是苦水。”

    甘梅笑道:“不着急,慢慢说,到了这里,你就和到家一样,多住几天。如果愿意的话,把姑母接来,在这里过年也行。”

    陶应打量着甘梅,也笑了。“看妹妹这口气,你应该不恨我阿翁了,那我就放心了。说实话,下船之前,我还在想要不要穿上金丝锦甲。”

    甘梅忍俊不禁,瞪了陶应一眼。“你又取笑我,等下次见了姑母,我可得告你一状。都是一郡太守了,还没个正行。”

    陶应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随即有掩饰的笑了。“虽说是一郡太守,可是我这太守是穷太守啊,妹妹出嫁,我连礼物都拿不出来,东拼西凑,说不定回程的时候还得向妹妹借路费。”

    “广陵这么困难?”

    “岂止广陵,整个徐州都困难。”陶应叹了口气。

    甘梅没有接话,陪着陶应进了中军大营。在大帐门口,朱然在门口等着,告诉甘梅袁权刚刚派人来通知,让甘梅去她的住处相聚。甘梅停住脚步,让陶应自己进去,便转身走了。

    陶应看看安静的大帐,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还是整了整衣服,准备报名请见,朱然拦住了他,伸手示意。“将军不在帐中,请明府随我来。”

    陶应释然,跟着朱然出了中军,来到一旁的辎重营,刚进营门就听到几声马嘶。陶应脱口而出。“好马!”

    朱然有些意外。“明府善相马?”

    陶应心情大好,哈哈一笑。“不敢言善,略知一二。先君做过幽州刺史,又随皇甫车骑、张太尉西征,与羌人作战,对马匹有些了解,他说过,相马如相人,闻其声,观其行,大略可知。此马叫声高亢,有金属之音,可见体强力壮。”他又仔细听了一下,很有把握的说道:“这是乌桓马,不是凉州马。”

    朱然露出惊讶之色,却没说什么。转过一个拐角,陶应看到了孙策。孙策和一群人站在一起,围着几十匹骏马,一个少年骑在一匹无鞍骏马上,那马一会儿人立而起,一会猛烈后蹶,碗口大的马蹄将地面泥土刨得四处飞散,想将背上的少年掀下来。少年却稳稳地坐在马背上,面不改色。

    陶应走到近处,认出少年是孙策的弟弟孙翊,不禁吓了一跳。

    孙策身边的郭嘉提醒孙策,孙策转身,见是陶应,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仲允,来得好快!”

    陶应有点尴尬,连忙上前行礼。他本该在孙策打赢官渡之战后就表示臣服,但他怕孙策翻脸,剥夺他们兄弟对徐州的控制权,所以一再拖延,直到甘梅给他消息,说孙策已经纳她为妾,没有翻脸的意思,他才赶来拜见。孙策说他来得快,自然有调侃他的意思。

    “广陵、下邳收成不好,上计迟迟未能结束,耽误了些时间,还请将军恕罪。”

    “日子不好过?”

    “很不好过。”

    孙策理解地拍拍陶应的肩膀。“这事稍后再说,你看这些马怎么样?”

    朱然笑道:“将军,陶府君能相马,刚才入营的时候听到马嘶,就说是好马了。”

    孙策很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那太好了,你帮我掌掌眼,我送你几匹做谢礼。”

    陶应大喜。他的相马术虽然很粗浅,却也能看出这些马不是普通马。孙策缺马,他也缺马,尤其是这上等好马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孙策能送他几匹,既能得利,又能向别人展示孙策对他的优待,一举两得。

    “谢过将军。”

    陶应仔细看了看,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几个人,其中还有黄须的鲜卑人,当初他在刘备的杂胡骑中见过类似的。再看打扮也是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是远道而来。陶应上了心。这些人很可能来自冀州或者幽州,难道孙策要对幽州用兵?

    陶应收摄心神,仔细查看了这些马,确认都是好马,不敢说万里挑一,百里挑一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有几匹性子比较烈,一般人未必能降伏。陶应看看那几个胡人,哼了一声,胡人相互看看,避开了陶应的眼神。

    “将军,看来你的威名已经传到草原上了,有人不相信,想试试你的身手啊。”陶应笑道。

    孙策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几个胡人。他一看到那几匹马就看出了端倪。军中战马要求很高,性情温顺,听候调度是基本要求。这几匹马明显过于活跃,适合高手骑乘,却不适合普通人。不过他不能用这个理由来找麻烦,这种顺带的考校是常有的事,翻脸骂人等于认怂。他本来想让庞德来展示一下骑术,不料孙翊自告奋勇,轻而易举的骑上了那匹性子最烈的,倒是省了他的麻烦。

    孙策让陶应自己挑几匹。陶应也不客气,挑了两匹。孙策淡然地带陶应回帐说话,让郭援、谢广隆好好“招待”这几个胡人侍从。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张鸿安排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让他们尝点苦头,这口恶气咽不下去。

    “这是什么人?”陶应好奇的问道。

    “几个鲜卑马夫,不用理他们,我的人有分寸,最多断胳膊少腿,不会出人命的。”孙策亲热地揽着陶应的肩膀。陶应虽然不习惯,却也不敢推开孙策。“说说,徐州的情况怎么样,现在就等青州、徐州的消息了。”

    陶应一声长叹,倒起了苦水。官渡之战后,他就奉孙策的命令清剿避难的汝南世家。他先和下邳、广陵的世家通气,要求他们认清现实,不要再包庇汝南世家。被封锁了两年之后,下邳、广陵的世家已经认怂了,的确没有人再包庇汝南世家,但风声还是泄露了,有一部汝南世家提前逃跑,有的入山,有的入泽,负隅顽抗。陶应组织人马追剿,一直忙到秋后,退役老兵陆续到位,追捕工作才顺利起来,基本稳住了形势。这大半年的辛苦还是小事,钱粮消耗太大,秋收又严重受影响,亏空严重。

    孙策忍着笑。徐州的情况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他故意而为之。不找点麻烦,不让陶氏兄弟焦头烂额,他们会期望值太高,他想安插人手也比较困难。如果徐州负债累累,退役老兵也已经占据了相关岗位,不管陶商、陶应愿不愿意放手,这徐州都不姓陶了。

    “借债了?”

    “不借不行啊。钱粮不足,郡兵也好,丹阳兵也罢,都不肯卖命。”

    “欠了多少?”

    “呃……差不多三年的赋税。”陶应很尴尬,连忙又解释道:“主要是前期开销大,郡兵三心二意,不肯出力,募来的丹阳兵虽然肯出力,却又不熟悉地形,费了不少周折。后来退役老兵陆续到职,战事才顺利些。”

    “你才欠了三年赋税,有什么好愁的,我欠了十几年的债呢。”

    “我可不敢和将军相提并论,你欠得多,但你来项也大啊。”

    孙策哈哈大笑,回到大帐,命人上茶。问完下邳、广陵的情况,他又问了琅琊、东海的情况。陶商没有来,但他托陶应带来的上计结果,情况稍微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孙策一一看完,将上计报告放在案上。

    “仲允,你对刘备这个人怎么看?”

    陶应拍案大骂。“那是个无耻之徒,朝秦暮楚,全无节操可言。将军,我觉得你当初就应该杀掉他。”

    孙策笑笑。“有没有兴趣和他对阵?”

    陶应顿时豪气全无。虽然不耻刘备为人,但他还是清楚刘备的实力的,尤其是他手下的关羽、张飞,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将,如今刘备回到了幽州,实力比当初在中原时更强,就算孙策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他就更不谈了。之前他还有些自信,经过这半年剿匪的艰辛经历,他已经清楚自己不太可能成为名将,还是安份守已的比较好。

    “将军……要征讨幽州?”

    “迟早的事,提前准备。你如果有兴趣,我就算你一个。你如果不想去冰天雪地受罪,留在徐州也可以。不过有一件事我要事先提醒你,行军作战不比平时,作战物资关系到无数将士的性命,一粒粮、一根丝都不能出差错,否则这军法可不是说着玩的。”

    陶应脸色变了变,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孙策心知肚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陶应在下邳、广陵剿匪不可能不贪墨,只是多少的问题。现在徐州尚未完全入手,他可以不追究,将来出击幽州,青徐是后勤补给基地,他可不能让陶氏兄弟经手,让为大军的粮草成为他们的口中食,那个数量太大了。

    陶应犹豫不决。孙策也不着急,把话题岔了开去。幽州之战不是短期就能成行的,他有足够的时间让陶氏兄弟权衡利弊,尽可能让他们主动放弃徐州,以免落人话柄。如果他们实在不像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挖个坑让他们跳进去只是举手之劳。

    这时,谢广隆、郭援回来了,轻描淡写的向孙策汇报,那几个鲜卑人外强中干,一个断了腿,一个断了手,就没人敢上了。

    孙策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陶应听得心惊肉跳,面色连变。

第1663章 其情融融

    送走了陶应,孙策翻看着陶应带来的徐州四郡上计结果,又好气又好笑。

    追剿几个落草的丧家之犬而已,居然用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钱,也不知道是陶氏兄弟太无能,还是太贪婪。广陵、下邳境内没什么大山,能藏人的地方就是一些沿海水泽,的确不太容易打,但那是什么人?汝南世家啊,又不是梁山泊一百零八将,能在水泽中来去自如。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拖延时间观望,顺便多捞点好处。

    孙策让诸葛亮、杨仪将其他四州的上计结果拿来,进行统筹核算。果不其然,五州收支基本平衡,略有赢余,如果按照这个数字向朝廷交纳赋税,也就是千万钱左右,远不及杨彪的卖身钱。如果杨彪坚持,他可以把这些钱如数送到长安,以全朝廷颜面,也给杨彪一个面子,让他可以交待。

    孙策很满意,让他们誊写了一个简报送给杨彪,又将发生的几件事写成简报,传达相关人员。

    问了朱然,得知甘梅被袁权叫去了,孙策也收拾了一下,决定去袁权那儿吃饭。几件事尘埃落定,又有几件事即将展开,难得有个空闲的时候,他需要放松一下心情。

    出了大营,孙策沿着环山石径缓缓上山。冬天到了,树叶已落,偶尔一转头,隔着稀疏的枝条隐约看见山下的营地,与置身其中的感觉有些不同。限于地形,大营规模并不算特别大,但背山面水,左右夹峙,以数十艘楼船和数百艘大小战船组成的水寨环抱四周,尤其是两艘体量最大的楼船在正面,有如双阙,又像是擎旗的猛士。整个大雷山就是一艘蓄势待发的战船,随时可以起帆,乘风破浪。

    孙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秦始皇陵兵马俑。他看过相关的资料,兵马俑的阵地就是典型的秦军战阵,中军位置有一辆精美绝伦,足以代表当时最高水平的铜马车,只是车上没有主人,有人猜测,主人就是躺在西侧皇陵中的秦始皇。

    眼前的形势有些仿佛。孙策转过身,正对着山下的大营,居高临下,一呼百应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摩挲着腰间的项羽刀,一时出神。

    这就是君临天下的感觉吗?这就是势?

    “义封,你对秦始皇怎么看?”

    跟在身后的朱然思索片刻。“一代霸主。”

    “还有呢?”

    “他本可以再进一步,内圣外王,但他过于自负,不知所止,穷兵黩武,数百年辛苦一朝成空。”

    孙策笑笑。“他是霸主,那霸王项羽呢?”

    朱然有点犹豫,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臣以为,他虽为诸侯之霸,有其势而不能善加利用,有些可惜,虽有霸王之名,却不能执天下牛耳,反成众矢之的。”

    孙策转头看看朱然,有些惊讶。朱然是他的近侍,为人机警聪明,想必是感受到他的内心矛盾,这才借机劝谏。见孙策看自己,朱然有些紧张,低下了头。

    孙策放缓了语气。“你觉得项羽应该做皇帝?”

    “是。”

    “为什么?”

    “分封制已经被姬周证明不可取,连同姓都会互相征伐,更何况异姓?楚据天下之半,曾至中原问鼎,最后却被秦国所灭,也足以证明集中的王权更有优势。他身处乱世,明明有机会一统天下,却又分封诸侯,自称霸王,其实是自树敌手。”

    “王权集中好?”

    见孙策并不怪他多嘴,朱然胆气壮了起来。“将军,臣以为这就是道,犹如水。”他伸手一指面前的太湖。“从四面八方汇聚成来,形成这湖,原本只是一条条小溪,可以涉水而越,只能容小鱼小虾畅游其中,聚成大湖则碧波万顷,数尺之鱼出入风波,可见集中比分散更有利。”

    孙策哈哈一笑。“可是陈胜、吴广起义时,都说天下苦秦久矣,这如何解?”

    “这是因为秦始皇没有利用他手中的权力造福万民,并非是权力集中之过。如果他统一天下后能易法为礼,由霸道而王道,又怎么会旋得旋失?其实他最后也是醒悟了的,否则不会传位于扶苏,只可惜天意要亡秦,所以奸臣弄权,扶苏死而二世立。”

    孙策笑了一声,转身向山上走去。“你最近在读贾谊的文章?这口吻有点像贾谊的《过秦论》啊。”

    “将军英明。”

    “你相信荀子的人性本恶,还是相信孟子的人性本善?”

    “臣以为人性亦善亦恶,非善非恶。”

    孙策笑出了声。“你还读了浮屠经?”

    朱然挠挠头。“为将军收拾文书时,顺手翻了一下那部《般若道行品经》,虽然看不太懂,但是觉得很有意思。一时不察,还请将军恕罪。”

    “无妨,书可以读,兼收并蓄是好事,但不能轻信。孟子不是说嘛,尽信书不如无书。说来听听,为什么说人性亦善亦恶,非善非恶。”

    “喏。”朱然很开心,向前赶了一下,紧跟着孙策,说起自己的心得体会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就来到袁权所住的小院前,袁权已经听到报告,领着甄宓站在门外等候,孙策一看这神情,就知道甄宓已经初入融入这个团体,并且成了袁权的小跟班,不禁看了袁权一眼,微微一笑。袁权欠身施礼。

    “将军辛苦。”

    甄宓有样学样,欠身施礼。“将军辛苦。”

    孙策笑道:“的确有点辛苦,你们带来的骏马性子很烈啊,费了不少力气,还伤了几个鲜卑奴。”

    甄宓听了,脸色微变,随即又笑道:“鲜卑奴就是驯马的,马匹不温顺,他们失职受伤,自取其咎,只要没伤了将军就好。”

    “想伤我可没那么容易。”孙策举步入门,进了前院,听得厨房里欢声笑语,转头一看,雾汽缭绕,人影绰绰,不禁有些好奇,走到厨房门口一看,见麋兰、尹等人都在,正说得开心。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黄月英蹦了出来,舞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神采飞扬。“当然开心,我们说的可是圣人所说的大欲。”

    “什么?”

    “食与色啊,你看,我们手上做的是美食,嘴上谈的是你的美色,可不都是圣人所说的大欲?”

    黄月英话音未落,其他人便笑了起来,就连甄宓都掩着嘴笑了。孙策也忍俊不禁,冲着黄月英挑挑眉,凑到她耳边。“那你是美色,还是美食呢?不知道滋味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熟啊?”

    黄月英俏脸生红,了孙策一眼。“那就看你喜欢几分熟了,再乱说,让你吃夹生饭。”说完,咯咯地笑着,转身消失在蒸腾的雾汽之中。孙策刚准备去抓她,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卷着袖子,双臂肌肤白如玉,正是甘梅。

    “将军,饭还有一会儿才好,我去为将军准备茶水吧,你先休息一会儿。”

    “好。”孙策点头,跟着甘梅出了厨房。袁权也带着甄宓跟了过来,进了后院,来到堂上,孙策在准备好的席上入座。院子背山向阳,没有风,阳光却非常温暖,比天下要暖和不少。袁权使了个眼色,甄宓上前。“妾为将军宽衣。”

    孙策点点头,解下大氅,交给甄宓。甄宓小心的抱好,送到房里去。孙策看看袁权。“姊姊费心了。”

    袁权说道:“夫君客气了。甄家虽在中山,却是冠缨之家,这些礼仪都是知道的,只是初来乍到,有点怯生。好在将军平易,姊妹们又通情达理,不会计较这些。”她又看了一眼屋里。“看到她,我就想起阿衡,平白多三分亲近。”

    “阿衡什么时候到?”

    袁权皱了皱眉。“大概是有事耽搁了,按理说,她早该到了。”

    “你也不用担心,有雷薄他们护卫,不会有事的。”

    袁权点点头。甘梅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在孙策案前跪坐,将茶杯端到孙策面前,又挪到袁权面前,奉上茶,这才退在一旁。孙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说起了与陶应商谈的经过。这是甘梅现在最关心的结果,他早点告诉她,也好让她安心。他还需要甘梅去做陶应的工作,最好能让陶氏兄弟主动放弃徐州,免得大家撕破脸。

    甘梅很聪明。“多谢将军宽容。”

    袁权也松了一口气,感激不已。五州上计赢余有限,杨彪的任务可以圆满完成了。孙策可以花三万金留下杨彪,绝不会在这千余金上斤斤计较。用千余金博一个美名,让朝廷无话可说,让天下人见识他的度量,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别人说,孙策也会明白。这是一个两全齐美的结果。孙策这么急着过来,让甘梅安心是原因之一,让她安心才是重点。

    这时,诸葛亮快步走了进来,来到孙策面前,躬身施礼。“将军,杨公不在院中,听袁夫人说有故人来访,他去岸边迎接了。”

    孙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杨仪跟去了?”

    “是的,他带了几个虎士,去案边的驿舍查看记录,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你去大帐里守着,有消息立刻来通报。”

    “喏。”诸葛亮起身下堂,走了几步,袁权叫住了他,让甘梅去厨房取一些点心让诸葛亮带上。诸葛亮向袁权施礼致谢,带着刚刚做好的点心,开开心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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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国介绍:
重生孙策,雄霸三国! 刘表占荆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曹操取兖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备要益州?孙策说:彼可取而代之。 刘表、曹操、刘备大怒:孙策,你也太霸道了,还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孙策摇头。我们的口号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三国小霸王》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三国小霸王最新章节,三国小霸王无弹窗,三国小霸王全文阅读.策行三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策行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策行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