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疲惫】
从前往龙眠神殿，到提尔之墓一战，再到奥达曼的最终决战，这一个月里安格玛没合过一次眼，倒是刷新了不睡觉的记录。
凡人迈进超凡等阶的门槛，便不再需要依赖睡眠这种低效率的方式来恢复精神，却总会受到习性的困扰。就比如现在，安格玛明明不累不困，却非常想美美的睡上一觉，以此养精蓄锐，迎接不久后的上古之战重头戏。
这是一种源自内心的匮乏感，与身体状况无关。所以他回到了西郊小院。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
皎洁月光下的旷野上，林边的小院还是那个小院，和他离开时并无半点不同，只是少了一群每天来此听课的学徒。
虽然上古之战提前两年发生，他们也因此少了两年成长时间，但不管如何，或主动或被动，如今都已走上既定的道路。
艾利桑德跻身魔导师议会，并用能力证明了自己，总览苏拉玛事务，并在工作之余研究阿曼苏尔之眼与能量源运用技术的这段时间，终将助她成为正史中那位风华绝代的大魔导师。
伊利丹加入了黑鸦堡的月亮守卫卫队，已随拉文凯斯领主赶往战场，即将经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转变。
才华横溢的欧库勒斯成为了传送网络的首要负责人，影响力越来越大。
塔莉萨终于从失去亲如养父的导师帕德里奇的伤痛中走出，不久前与瓦尔托伊双双获得奥术师头衔，开始经手苏拉玛城方方面面的魔法事务……
安格玛突然很想感慨，随即发现，这段时间自己似乎见证了太多值得感慨的事情。
耐萨里奥的背叛；
奈法利安的仿徨；
五色龙族的哀恸；
受到血肉诅咒折磨的土灵、机械侏儒和血肉维库人的迷茫；
乃至于阿扎达斯在面临时间线问题时发出的那声叹息……
太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小院大门。
院子里一尘不染，看得出经常有人来此打扫，唯独不见一直侍奉自己的瓦斯琪。
安格玛知道，艾萨拉离不开瓦斯琪，尤其是现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
瓦斯琪不光是一名地位超然的上层精灵，更是在年轻时就被统治着瓦斯琪尔领的母亲送入宫廷，成为了女皇的贴身侍女。也只有她能把女皇服侍的很好。
想来是自己离开后不久，她也回到了艾萨拉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仍在魔法程序的作用下自行清扫地面的傀儡，安格玛突然产生了一种孤苦伶仃的感觉。
没错，孤苦伶仃。
他在院子里愣了半晌，自己好像……离家太久了。身处异世他乡，好不容易认同了自己的身份和新家，却又跑到了与其远隔一万年的古老时代，放眼望去，全是生人，全是生地。
如今，上古之神的威胁不复存在，从某种程度上说，上古之战已经迎来了阶段性的胜利，再对付完燃烧军团，自己就能结束这段旅程，返回朝思暮想的家乡了！
但很快，所有的兴奋就都被另一个念头一扫而空。
自己改变了太多历史，终究是不能像“穿越者三人组”一般，借助诺兹多姆开启的时空传送门返回主时间线。再说，诺兹多姆也不具备将自己这样一个强大存在送回去的力量……
自己终究还是要留在这里，去修正自己改变历史后对时间线造成的颠覆性影响，守望艾泽拉斯，苦熬苦业整整一万年，直至后世的历史发生，主时间线的“安格玛晨星”被奥妮克希亚逼入绝境，误打误撞开启时间传送门返回上古，自己才能现身……
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万年的沉重压力，全部压在了心头。
良久后，他长叹一口气，收起漫无边际的杂念，推开院门走进小院，直奔自己的房间，整理床铺，用魔法烘干晚间的潮气，随手把法袍脱下，裹着“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扔到一边，往床上一歪，就这么睡了过去。
“你不觉得应该轻拿轻放么？”被丢到角落的萨拉塔斯十分不满地说道。
“别来烦我，”安格玛翻了个身，史无前例的用没好气的语气说道，“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法袍里的萨拉塔斯闪过一抹亮光，竟没有选择继续揶揄。
梦到了那头任劳任怨一辈子，一直给自己家拉货拉车的老陆行鸟。他就骑在鸟背上，在金黄的永歌森林肆意驰骋，没有养父安瑟隆的责骂，没有繁重的魔法学业，没有不绝如流的阿曼尼巨魔袭击边境的消息传来，也没有对即将到来的天灾的恐惧，一切安好。看着林木向后飞逝，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充斥着淡淡花草香的微风，只觉得灵魂都受到了洗涤……
睡梦中，他感到有人脚步极轻地在床边走动，轻轻把薄被盖在了自己身上，而后又坐在床沿，用柔若无骨的纤手扶住自己因姿势太过夸张而悬空到床边的脑袋，放到了一双浑圆饱满的大腿上。
安格玛右侧脸颊，正贴着对方平坦的小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从自己鼻间呼出的气流打在那两团近在咫尺的乳鸽上，而后又顺着那窝风处的曲线，反拂回来扫在唇边绒毛上的麻痒感……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离家太久，动辄生死两隔，见到了太多无奈，梦到家乡盛景的他，竟找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安格玛没有选择醒来，而是翻个身环住对方的腰肢，脸庞正对对方的小腹，还往里蹭了蹭。对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身子猛地一僵，随即慢慢柔软下来，伸手轻抚起了他的头发。
从大拇指的位置判断，这是一只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肚都有着厚厚的老茧，想来这人是右利手，常年用右手的这三根手指拉弓开弦，练习射箭。但其指间又流淌着一丝温暖的能量，拂在头上，令人宛若沐浴在圣洁的月光之中，倍感心安……
隔着衣衫，安格玛闻到了清雅的幽香。
精灵种对香水的喜好远超人类。安格玛曾为王子顾问，不久前又时常出入辛艾萨琳皇宫，也算见多识广。可这香气完全不似由炼金手法制成的香水，竟是身体自然散发而出的体香，非常好闻。
嗅着对方的体香，躺在对方怀里，安格玛就宛若襁褓之中的婴儿一般，蜷着身子，搂着对方的腰肢，沉沉睡了过去。
632【什么？！？！】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将半边身子烘得暖洋洋的，食物的香气从窗外飘进，缭绕在鼻间，引人垂涎。
安格玛悠悠转醒，却没有马上睁眼，而是很没形象地吧唧几下嘴，翻身骑住被子，又在床上偎了一会。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睡过一个好觉了？他心想，这是离开奎尔萨拉斯以后，睡得最好的一次，就仿佛……回到了儿时，那个银月城南郊的小屋，回到了姐姐莉娅的怀抱里。
在外人眼里，儿时的安格玛是个绝对的异类。
在其他孩子每天都无忧无虑地玩耍时，他总是显得非常孤僻，完全没有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朝气蓬勃。因为这具小小的身体里监禁着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成年人灵魂。
穿越使然，总会产生一系列的问题。一个在异世界和平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大好青年，又怎样能在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高魔世界里生存下去？当惊觉叶公好龙的一幕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所经受的心理冲击可不是一星半点，他可不是什么龙傲天，也做不到所谓的既来之则安之。
他很难认同自己的新身份。
姐姐莉娅非常同情他。
因为她的父母同样死于阿曼尼巨魔之手，太理解这种痛苦。理所当然地把遭遇同样悲剧的安格玛，当成了一个难以摆脱往日阴霾的孩子。
所以她总是对安格玛特别的好。
那时候，养父安瑟隆刚刚离开早已被官僚主义腐蚀得彻彻底底的魔导师群体，选择到银月城南郊的萦语水池开门授课，致力于在难以承担高昂魔法课程费用的平民阶层中普及魔法知识。
一家人生活的非常清贫，而且安瑟隆或许在教育方面，是当之无愧的大师，论及带孩子，就不那么专业了，甚至有些蹩脚。
所以在养父授课时，早早当家的的姐姐莉娅就充当起了监护人的角色，一面当个不那么合格的助教，一面在料理家务之余照顾安格玛。只要有闲暇时间，就都用来陪他。
到了晚上，姐弟俩则睡在同一张小床上，莉娅会拿出一本磨掉了装订线的奎尔萨拉斯童话集，一边结合几乎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插图，用半生不熟的识字能力辨识上面的故事，一边抚摸着安格玛的脑袋哄他入睡……
安格玛至今仍记得躺在莉娅怀里的感觉，就和刚刚很像，温暖而又安全，不用思考数年后就会到来的兽人，也不用去想当天灾攻入奎尔萨拉斯时自己又该怎样迎接灭顶之灾的到来，就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被对方道温软的臂弯隔绝在外。
他总觉得自己亏欠莉娅很多，养父安瑟隆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因为莉娅明明有机会接受更好的教育，却不得不在一个充满无尽可能的年龄，早早承担起家务事，将时间都浪费在了无足轻重，却又不可或缺的琐事上。
想到莉娅，他长叹一口气，再次感慨自己最近好像太多愁善感了一点，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阳光和煦，照进小屋，将半边小床烘得暖洋洋的，飞尘在光线中飞舞，一切安好。
“滋啦滋啦……”
“咕嘟咕嘟……”
煎炸和烹煮的声音不绝于耳，食物的香气飘进小屋，缭绕在鼻间，引人垂涎，一个身穿素色贴身短装，将一头银色长发披在颈后的高挑身影，在院子里忙前忙后，正在料理一顿美味的饭菜。
午后阳光，食物香气，小院里忙碌的身影……
和小时候多像啊。
安格玛坐在床沿，凝望着那个背影，良久后长吟一声，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节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他起身站立，一道魔法下去，因一夜长眠而凌乱无比的头发瞬间恢复整洁，一团乱麻的床铺恢复整齐，衣帽架上的法袍也自行飞来，被他一把抓住穿在身上……
穿戴整齐后，他推开房门走进小院。正在烹调食物的高挑身影循声回望，与安格玛对视的一瞬间，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
“玛维小姐，”安格玛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在做什么好吃的？闻起来很香。”
“啊，那个……”玛维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可看上去就像是在掩饰心里的不安，“香煎鳕鱼和狼肉粥。我看库房里还有被魔法冷冻的鳕鱼柳和精米，就拿来用了……狼肉是刚从森林里打来的。”
安格玛走上前去，停在精致的灶台旁边打量了起来。
虽然暗夜精灵很早就能做出以魔法火焰驱动的炉灶，而且大多数贵族也确实在使用这样的产品，但服侍了女皇数百个年头的侍女长瓦斯琪，却坚称只有原始的方式，才能烹调出最美味的食物，所以她刚来西郊，就命令仆从们搭建了这样一个有着两个灶眼的土灶。
不过这土灶倒是和看起来很像是隐士居住的小院相得益彰。
此时，灶台的一个灶眼上，坐着一口平底煎锅，几条被煎得微微翻卷泛黄的鳕鱼柳，正冒出十分浓郁的香气。另一个灶眼上，则是一锅喷香扑鼻的肉粥，被煮出沫子的粘稠白米中，熟透泛白的狼肉浮浮沉沉。
安格玛拿汤勺舀了一勺，抬到嘴边啜了一口，赞不绝口道：“真香！影歌女士的厨艺真是没得说。”
玛维窘迫地笑笑，回应道：“只是经常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做，谈不上厨艺，哪里比得上皇宫里来的大厨。”
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提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起盛粥，把鳕鱼装盘，端着坐到院子里的小桌旁吃了起来。
“之前听说玛维小姐和艾露恩姐妹会的祭司们一起随军出征了，想不到此行回来还能见到小姐。”可能是心理因素，也可能是太久没有吃到食物，安格玛狼吞虎咽，不一会就喝了三大碗肉粥。
玛维默默地把自己盘里的鳕鱼切下一半，放回了公共餐盘里，“抵达艾多瑞隘口时，部队遭到恶魔的偷袭，死伤惨重。战区医疗用品紧缺，很难为伤员提供良好的治疗环境。所以我便和苏拉玛城市卫队的卫兵们，一起护送伤员回来了，准备休整一段时间，带够医疗用品，再返回交战区。”
艾多瑞隘口即是永恒之井地区东南处的那个隘口，是苏拉玛城所在的东部地区通往首都的必经之路。此前蓝龙发起突袭，重创燃烧军团先锋部队的那场战斗，就发生在艾多瑞隘口。
“原来如此。”安格玛点点头，他放开精神力扫视周遭，果然就如玛维说的那样，城西的驻军营地里已经搭建起了一个临时医院，里面满是哀嚎的伤员……
说完，他余光瞥到公共餐盘里的鱼柳，并没有去动。
“我听说……您会带领螳螂妖大军，和第二波援军一起启程奔赴战场，我……”玛维鼓足勇气，才说出后面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同行。”
“当然，当然可以。”安格玛欣然应允，十分机械地往嘴里送了一下勺子，可嘴唇一抿才发现，勺子里空空如也，肉粥早就喝完了。
两人旋即陷入无话可说的窘境。日头高高，看时间已经是午后，熬到这时候的暗夜精灵，大多都会困倦不已，可看样子，玛维却反常的精神十足。
联想到睡梦中被人搂在怀里的感觉，安格玛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
一直低头用勺子小口喝着肉粥的玛维，也耳根通红，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想相同的事情。她很怕安格玛会问自己一句，你为什么来这里？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因为她根本就没法回答。
昨天夜里，把伤员送到守军驻地，和城里留守的艾露恩姐妹会的祭司们交接后，她先是去晨风村孤儿院见了见孩子们，和一名伙伴结伴返回苏拉玛城的途中，听说离开依旧的先知终于返回，她竟阴差阳错地中途改道，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人来到了西郊小院。
然后就发现了站在院子里长吁短叹的安格玛，恍惚间她竟然有种离奇的感觉，这个月光下的瘦削身影，居然和孤儿院里一个个曾经连饭都吃不饱，又矮又瘦小的孩子们的影子诡异的重合到了一起，再然后……
就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沉默在发酵，她明白，桌子对面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一切，之所以陷入沉默，也很可能是因为经历了这件事后，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她越想越觉得羞怯，急于找个话题冲淡浓郁到化不开的尴尬气氛，就在此时，救星终于出现。
“嘿，在吃什么好东西？有没有给我留一点？”容光焕发的萨拉塔斯从院外走来，非常温柔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安格玛一愣，她怎么出来了？
萨拉塔斯穿的衣物并不是由魔法显化出来的，而是一身真真正正的女性暗夜精灵的贴身便装，风格就和玛维穿的那种素净的衣服很像，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
她的化身是女性高等精灵，而女性高等精灵的体型又远远不如女性暗夜精灵，普遍矮一头，小好几圈，所以这衣服穿起来难免松松垮垮的，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就这么会愣神的功夫，萨拉塔斯已经很自来熟地在桌旁坐了下来，直接把那个凝聚着两人尴尬的公共餐盘扯到眼前，又拿过餐具，非常不拘小节地吃了起来。
尴尬却美好的气氛突然被不速之客打破，安格玛难免有些慌神，急忙向玛维解释道：“这是萨拉塔斯，我的……”
玛维却朝萨拉塔斯极为善意地笑笑，起身走到灶台旁为她盛了一碗肉粥，说道：“您的妹妹。我们已经见过了，不久前就是萨拉塔斯小姐帮我猎到那头狼的。”
妹妹？！？！
安格玛懵了。
萨拉塔斯嘿嘿一笑，问道：“影歌姐姐，你能帮我找来一些针线吗？这件衣服太大了，你看。”
说着，她甩了甩过长的袖子，那模样配上高等精灵本就精致小巧的五官，再加上甜到让人牙倒一片的软糯嗓音，竟……有那么一丝丝可爱。
“对了，顺便……谢谢你的衣服，”她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接过玛维端来的粥碗，一边喝一边嘟囔道，“你知道的，一直跟着我哥在外冒险，不管料子多好，衣服总是穿不住，不是被血污了，就是被刮破一道，可我又不会针线活，闹到最后都没什么衣服可穿了。”
“我理解这种感觉，有时候穿着女祭司长袍去打猎，也经常被猎物的血染污，很难清洗。再过一段时间市集应该会开放，我也需要在出发前买一些贴身衣物，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
“好呀好呀，我还没逛过暗夜精灵的市集呢！就是恐怕之后要麻烦玛维姐姐帮我改衣服了……”萨拉塔斯欣然应允，兴高采烈，活像一个年轻而又活泼的高等精灵女孩，竟看不出半点违和，“玛维姐姐你吃饱了吗？我们走吧，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她直接撇下粥碗站了起来，极为亲昵地拉住玛维的臂弯，竟说走就要走，偏偏玛维一点也不觉得这种举止有什么不对，两人就好像相见恨晚的密友一般，一点也不像是才刚刚认识的。
懵着懵着，安格玛不禁眉头一皱，萨拉塔斯的身上，存在着十分明显的魔法痕迹。细细观察之下，她居然在用暗影魔法增强自己的魅力，虽然没敢直接作用在玛维身上，但连自己都有点着了道，觉得她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就更别提不通魔法的玛维了。
恐怕在玛维的感官里，萨拉塔斯就是一个完美绝伦，又可爱至极的小妹妹！
“等等，我跟萨拉塔斯说句话。”
安格玛微笑着对玛维说了一句，而后不由分说地把萨拉塔斯拉进小屋，顺手施放一道隔音魔法，重重将其甩在墙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萨拉塔斯，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萨拉塔斯揉着后背，就仿佛这道由暗影能量组成的身躯真的会感受到痛觉一样，撇嘴说道：
633【姐妹俩】
“你凶人家做什么？”萨拉塔斯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
安格玛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什么感知力？放眼整个艾泽拉斯，超过他的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连睡觉都能察觉到方圆几十公里的风吹草动。可即便如此，昨夜他还是没能发现，萨拉塔斯竟偷偷幻化成人……
一念至此，他突然想通一件事，不由勃然大怒，一拳打在墙壁上，震得灰尘漱漱而落，“昨天夜里也是你搞的鬼？”
“干嘛，”萨拉塔斯不置可否地白了他一眼，一副有本事就来打我呀的样子，“我看你那么累，就让你睡了个好觉，这有什么不对吗？”
安格玛听到现在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萨拉塔斯不仅催眠自己，引动自己内心最温暖的回忆，还让玛维也着了道，才做出昨晚那种事情。
“你在玩火，萨拉塔斯！我还没想好该怎样处理你，别逼我做决定！”他盯着萨拉塔斯的眼睛，咬牙切齿。
“嘁，虚张声势……”萨拉塔斯一点也没被吓到，“你体内存在着大量暗影能量，还是来自我那位最强大的兄弟的本源力量，一旦你长时间心境不稳，达到临界点，暗影能量就会再次陷入失衡，到时候你的思绪必将被阴暗面吞噬这一点不用我提醒你吧？”
她顿了一下，伸手整了整安格玛的衣衫，“我让对你心怀爱意的玛维影歌直面自己的内心，顺便让你睡了个好觉，还在梦里得到了‘姐姐’的宽慰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先知居然还有……唔，用你们凡人的话说……‘恋姐情节’？你因此消除了这段时间积累的压力，心境重归均衡，免受此后的无穷麻烦。其实你心里明白，我是在真心实意地帮助你，只是无法认同我的行事方法罢了。但你没法不承认，我的方法行之有效。”
她顿了一下，问道：“顺便一提，我没有蛊惑你们任何一人，只是让你们……直面心底的真情实感而已。这总不能说是坏事吧？”
安格玛没法回答，因为萨拉塔斯说的没错。
这段时间，随着越发临近上古之战的终点，自己就越能感受到即将承担的重任有多么可怕在此后一万年里守望艾泽拉斯，去修正历史，在无尽的孤独中，等待着自己熟悉的那个奎尔萨拉斯、那个缤纷多彩的后世的到来。
他甚至能想象到，当自己看着“穿越者三人组”穿过诺兹多姆的时间传送门返回自己朝思暮想的主时间线与家人团聚时，自己得有多嫉妒。
每每想到这些，他体内的暗影能量就会蠢蠢欲动，试图冲破秩序之力的封锁，侵染他的意志。
一觉醒来，他确实……觉得好多了，心境也实打实地恢复了平和。
萨拉塔斯帮他扣上因剧烈的锤墙动作而崩开的领扣，又说：“拜托，我都把自己的本体交给你了，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可你还是拿那套凡人的眼光看待我，我曾经是个上古之神，就意味着一生都得是虚空的奴仆吗？我就不能弃暗投明？”
她轻笑一声，“好吧，其实跟弃暗投明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厌倦了每天总活在腐化和阴谋诡计里，想找个能帮到我的家伙，一起追寻追寻‘生命的意义’罢了……
反倒是你，明明不信任我，却依旧没有杀死我。我猜，你一定看到了关于我们的未来。你知道我终将和你走到一起，却因为能力啊还是别的什么限制，没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联想到我是一个上古之神，你本能地认为，我是受到了某种净化才‘幡然醒悟’的，否则绝不会转头对付自己的虚空主人……
你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呢，当我带着满满的诚意来找你的时候，你认为‘未受净化’的我，是虚空势力不惜以尤格萨隆和恩佐斯的千百年的布局为代价，不惜一切打进自己身边的间谍，对么？……
其实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要是铁了心认为我是个坏家伙，那不管我做什么也没法取信于你，因为你只会把我的举动当成老谋深算的阴谋之举。”
这一番话，说出了安格玛全部的疑虑，听得他既心惊，又无奈，只得暗道萨拉塔斯不愧是曾经降临艾泽拉斯的五大上古之神之一，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之一，仅凭蛛丝马迹就看穿了自己。
他确实是这么怀疑的，但这问题又根本没法验证，毕竟自己早已失去时间之力，已经无法观察未来。
不知不觉间，心底的怒气已经消散无踪，他叹息道：“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我会继续观察你的。”
“好吧，我答应你。但我要是和那位玛维‘姐姐’聊聊天什么的，你总不能拦着我吧？”
萨拉塔斯轻轻拍拍他的胸口，身子一矮，从他拄在墙壁上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临到门边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朝他伸出一只手，说道：“给我钱。”
明明知道这是一具由暗影能量形成的身体，里面装载的意志也和“女孩”、“小妹妹”这种词汇完全不搭边，甚至还是一个曾对艾泽拉斯心怀无尽恶意的上古之神，可……
就这样子，别说，真跟一个向哥哥讨钱的高等精灵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钱？”沉思中的安格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钱？”
萨拉塔斯无奈地插着腰，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女孩子去逛街难道不需要钱吗？你总不会愿意看到，我用幻术变出金币糊弄那些小贩吧？”
安格玛愣了一下，他在苏拉玛城呆这么久了，向来是不管需要什么都有人马上送到眼前，根本不必自己费心，手边哪有一份钱？
萨拉塔斯见状摇摇头，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轻轻一挥手，桌上的银质餐具、杯盘，全都被摄取而来，在魔法的作用下飞速融化，变成了十几枚亮闪闪的银币，上面居然还有艾萨拉女皇的头像浮雕，也不知道她是从哪看来的。
完成这一切后，她心满意足地将银币装进口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在精神世界给安格玛递了句话：“要是觉得不保险，担心我对你那位玛维‘姐姐’做什么的话……我的本体就在屋子里。”
安格玛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
一拉开房门，萨拉塔斯瞬间就变了脸，噘着嘴，委屈巴巴的，就好像受到了训斥一般。她朝等在院里的玛维走去，嘴里还嘟嘟囔囔：“怎么总婆婆妈妈的……”
她去了这么久，玛维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小事，虽然不好过问人家的家事，但萨拉塔斯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还是没忍住，问道：“萨拉塔斯小姐，你怎么了？”
“嘱咐我嘛，说我不该刚认识就这么随便，要姐姐你的衣服穿。还让我乖一点，待会进城不要给姐姐你添麻烦什么的……真是的。”
玛维笑笑，这种事情，她确实不太好顺着往下说。萨拉塔斯上前揽住她的胳膊，十分亲昵地问道：“对了，姐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啊……”玛维顿时慌了神，脸红得就像熟透的苹果。
萨拉塔斯皱了下鼻子，十分调皮地说道：“别害羞嘛，说说！”
“先知当然……很好啊。又有风度，又，又……”玛维十分窘迫地捋了捋头发。
两人明明今早才认识，却仿佛相识已久的闺蜜一般亲密无间。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只能说……萨拉塔斯不愧是一位上古之神，实在是太懂得人心，蛊惑凡人轻而易举，那讨好一个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我哥他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刚刚在屋子里的时候，听到我说早上打猎的时候你差点被那头森林狼咬到胳膊，他一下就慌了神，数落我好半天呢！难道你没发现他看你时候的眼神吗？里面都冒小星星呢！”
萨拉塔斯拉着玛维的胳膊，一起朝苏拉玛城走去了。她的身材很娇小，只到玛维的肩膀，远远看去，除了种族不同，倒真像一对姐妹。
“真，真的吗？”
“当然！上个月他到东边去找我，最先说的不是苏拉玛城的生活有多么惬意，而是……”
“什么？”
“而是一个关于某位英姿飒爽的月神殿女祭司的故事，哎呀，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我从没见过他那样……”
……
634【编最凄惨的故事】
入夜时分，苏拉玛下城区的市集准时开张。
虽然受到战争影响，商路阻塞，商品的多样性远远不及平时，但苏拉玛城毕竟是东部大平原最重要的都市和交通枢纽，民众的基本生活保障还是很足够的，极大满足了萨拉塔斯这个“小女孩”的逛吃属性。
不得不说，她伪装得非常到位，怎么看都是一个涉世未深，天真活泼的小女孩。
昂贵的魔法冰激凌、从西部沿海地区运来的鳕鱼制成的香烤鳕鱼柳、章鱼烧、东南方瓦斯琪尔领特产的极具异域热带风情的瓦斯琪尔瓜……
这些小吃再美味，玛维平时也舍不得买，因为从艾露恩姐妹会领到的薪水，除了极少部分被用作日常所需，剩下的绝大部分都被她补贴给晨风村孤儿院的孩子们了。
总之，当两人抱着许许多多的吃食、衣物离开市场，回到玛维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时分，算起来足足逛了四五个小时。
影歌姐弟并不住在一起，因为工作的缘故，姐弟俩很少返回父母留下的那套由加洛德影歌继承的老房子。担任苏拉玛城卫兵队长的加洛德公务繁忙，通常睡在城市卫队的宿舍里，而玛维则住在一套由艾露恩姐妹会苏拉玛地区分会分配给自己的，距月神殿只有五分钟路程的双层独栋小屋。
放下东西后，玛维立即准备开始为萨拉塔斯改衣服。其实原本可以花些钱让街角的裁缝代劳，但玛维一再坚持，既然自己会针线活，就不用花费不必要的金钱。
萨拉塔斯则坐在客厅里，像一个小女孩那样“好奇”地四下观瞧起来。
一楼是客厅，连着东南角的厨房以及采光良好的客房。直直向上的木质楼梯直通二楼的起居空间。
长长的门道，起到了衣帽间的作用。衣帽架上，挂着几套素白色的女祭司制式长袍，底下则是几株栽在花盆里，散发出清雅幽香的薰衣草。
透过镂空的衣柜门，几乎看不到几件上档次的衣物，几乎全是平价耐用的那种，还打着一些补丁。只不过手艺非常好，又没什么色差，几乎看不出是后补上去的。
底下的鞋架上最显眼的地方，是一双女祭司常穿的高跟凉鞋，旁边则是几双磨损十分严重的及膝长靴。几乎被磨掉原本颜色的皮质鞋面上，有几块很难洗掉的顽固污渍，看起来像是凝固的血渍。想来它们的主人，常常穿着它们打猎。
最后则是一张倚靠在衣柜上的猎弓，旁边的箭壶里还有几十支尾羽都快磨秃，一看便是那种在回收后加以甄别，发现没有损害到结构完整，不至于使着使着就出现爆箭状况的暗伤存在，因而反复使用的箭矢。
再看客厅，装潢朴素至极，家具全都很廉价，也找不到一件昂贵的摆设，更没有哪怕财力稍微殷实一些的家庭都会必备的魔法扫帚。整个屋子里一尘不染，连一些卫生死角也没有半点灰尘。看得出屋子的主人不仅生活节俭，也非常讲究卫生。
“谢谢玛维姐姐。”目光转向坐在沙发里，正借着一套月亮石灯具的照明，将十几套衣物铺展开来的玛维时，萨拉塔斯轻声说道。
玛维微微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一根皮尺走了过来。
萨拉塔斯则乖巧地脱掉外衣，只剩下贴身内衣，显露出足以让所有男性同胞血脉贲张的白皙身体，任由对方低头为自己测量维度。
没办法，哪怕最小号的暗夜精灵服饰，高等精灵穿起来也太大了。身高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体型。
在永恒之井这口喷涂着泰坦星魂本源的魔力源泉的影响下，从黑暗巨魔进化而来的暗夜精灵，形体之美堪称艾泽拉斯之最。放眼过去和未来，没有任何人型种族具备如此完美的形体。
紧实的肌肉线条，既不显臃肿，也不显单薄。只消一看，就能感觉到最纯粹的健康美。与之相比，高等精灵女孩活像个搓衣板、小豆芽，身前没肉，身后也缺斤短两，改起来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麻烦。
“其实小时候，哥哥经常会给我改衣服。”抬着双臂的萨拉塔斯说道。
玛维笑了笑，“先知也会针线活吗？”
“是呀，”萨拉塔斯说，“我记事起，父母就因一场战争牺牲了。那时候我三岁，哥哥八岁。家里穷，没办法，我只有穿哥哥穿剩下的衣服。大的改几件小的，小的就扎紧腰带袖口凑合穿。我总对哥哥说，如果他没能走上奥法之道，或许去做个裁缝也能出人头地。”
萨拉塔斯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了一个父母早亡，兄妹相依为命的故事。
玛维倍感诧异，手上动作不禁一停。
刚开始人们都如艾萨拉女皇那般，将先知视作神一般的存在。虽然随着接触，玛维发现先知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显然不会想到，向来高高在上的先知还有着这样的过去。
看着皮肤苍白，身材瘦小至极，胸前盯着一对荷包蛋，怎么都像是长身体的时候没好好吃东西，这才营养不良，导致没发育好的女孩，玛维忍不住心生怜悯。
一对孤儿……
哥哥八岁，女孩三岁……
她完全能想象，这兄妹二人过得有多苦。做哥哥的安格玛用瘦小的肩膀，为妹妹扛起一片天，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妹妹，既当哥哥，又承担起逝去双亲的责任。
她觉得先知不再神秘，也开始理解几个月前他为什么会资助晨风村孤儿院，原来……
他和那些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孩子们别无不同。
量完女孩的胸围，她拿出剪刀针线，开始改衣服，阴差阳错地说道：“先知……从没对我说过这些。”
说完她就后悔了，人家干嘛要把**说给自己听。这种话讲给人家的妹妹，难免产生一些歧义。
可坐过来帮她打下手的萨拉塔斯却说：“哥哥从来不提这些。小时候不懂事嘛，我总是非常奇怪，为什么我去上学，哥哥却在码头帮工人叔叔搬东西。为什么每天回来，哥哥身上总是臭臭的，全是汗馊味。为什么我穿好衣服，他的衣服上却全是补丁。为什么我吃肉，他却只吃又干又硬的黑面包，还说自己不喜欢吃肉……后来懂事了，想要帮他分担一些，他却要我不要多想，好好关注学业。”
“后来呢？”玛维忍不住追问道。
“后来……”萨拉塔斯笑了起来，“后来他就因为天赋出众，成为了皇家魔法学院的学生，享有皇室资助。我们家的情况也跟着好了起来，彻底摆脱了以往的贫困……
再后来嘛，他被我族的王子殿下看中，带到身边做了个顾问。那时候家乡正面临灭顶之灾，是他为我们寻回至关重要的太阳井化身，又四处奔走联合盟友，不仅拯救了我族，还解救了整个大陆上的许多种族呢。他心里总是装着责任，自己一个人扛起所有重担，小时候为我负责，长大后为族人献身，最终又投身用他的话说艾泽拉斯大业。我总觉得他太累了，尤其是最近几年，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说到这，萨拉塔斯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又不是魔法傀儡，再说就算魔法傀儡也要时不时停下来维护一下，哪有这么拼的。可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他就是这个性子。三年前他为了消除一个邪恶本源而受了重伤，我气的不行，说‘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我又会变成一个孤儿’，可气消了，又忍不住心疼他。玛维姐姐，你知道吗，在我心里，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要是安格玛在这里，一定会无比吃惊。他从没对萨拉塔斯说过自己的成长经历，可萨拉塔斯却全都门儿清，也不知道从哪得知的。
玛维闻言陷入沉默。
在外人面前，安格玛几乎是神秘和强大的代名词，令人敬畏。这些观感，倒有一多半是这几年间艾萨拉女皇大张旗鼓的“寻人活动”，以及后来的派兵封锁先知居所等行为造成的……
可此时，透过萨拉塔斯的讲述，玛维却突然发现，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然开始怜悯起这位所谓的“先知”。
“改好了，萨拉塔斯小姐，你试试合不合身？”
玛维把一套改好的衣裤交给萨拉塔斯，后者穿好，站到门道里的镜子前看了又看，心满意足地致谢道：“合身，谢谢玛维姐姐！那我走了。”
说罢她居然直接拉开房门，朝外走去。
“诶？”玛维跟不上这个小妹妹神奇的脑回路，急忙去追，“还有这么多衣服没改好呢！”
“那都是给玛维姐姐你买的，”萨拉塔斯回身做了个鬼脸，“我一套就够穿了。我知道姐姐你总是为孤儿院的孩子们省钱，但现在有了哥哥的资助，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啦。”
在玛维拒绝之前，她就十分认真地说道：“马维姐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玛维眨了眨眼。
“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很过分，”萨拉塔斯怯生生的说道，“哥哥真的很喜欢你呢。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真的开朗起来，所以……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多陪陪他？”
门边的玛维一下满脸通红，但良久后，还是声若细蚊地“嗯”了一声。
萨拉塔斯走后，这位月神殿的高阶女祭司，再一次想起了来自艾露恩的启示。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她深知月亮女神的启示必定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但却忍不住有所抵触。
……
“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萨拉塔斯回到小院以后，一直用精神力密切关注着两人的安格玛十分气愤地说道。
虚构一段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故事，扮成自己的小妹妹也就算了，自己什么也没法说，因为之后前往永恒之井战区，萨拉塔斯总得时常露面，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身份确实是不错的伪装。
但……这么撺掇玛维是要闹哪样？
“帮人帮到底喽，”萨拉塔斯耸了耸肩，“谁让你这么笨。承认吧，你就是需要那个女人。”
“你不觉得这种帮助很多余吗？”安格玛恨恨地说。
“不觉得，”萨拉塔斯摇摇头，“编个故事，让自己的身份更站得住脚，顺便再帮玛维小姐捋清思绪……这种事，对我来说又不费力，只是捎带手就做了，有什么多余不多余的。”
这家伙，现在萨拉塔斯连说话风格都和高等精灵……不，应该说，是和自己没什么两样了。
安格玛上前一步，拦住朝小屋走去的萨拉塔斯，“你又是从哪得知我的成长经历的？难道你在探查我的思绪吗？”
“这可是个危险的指责，”萨拉塔斯无辜地说道，“你难道不清楚暗影能量的作用原理吗？之前你吸纳我兄弟的心脏，被里面的暗影能量影响思绪时，你的记忆早就烙印在里面了。我根本不用刻意探查，就能知道其中的事情……我问你，如果你旁边摆着一本书，你就算再没翻看过，也总能知道封面上写着什么吧？很不巧，你体内暗影能量里烙印着的记忆，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一本书……别害怕，我也只是看了两眼‘封面’，还没好好翻看呢。”
回到小院就原形毕露的萨拉塔斯，还哪有半点青春小妹妹的样子？
论脑子不如对方，论见识也差距甚远，论对暗影本源的掌控也是如此，处处都处于被动，偏偏安格玛还没一点办法。
“你……”安格玛咬着牙，一手扶着院门，一手扶着脑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顺下气，“该说的我都会说，以后不许随便阅览我的记忆！”
“怕我看到一些羞羞的东西？”萨拉塔斯咬着嘴唇问道，“好，答应你。但你也不能怪我无意间扫到‘书封’上写着的东西吧？所以好好锻炼自己对暗影本源的掌控能力才是最首要的，否则在面对其他上古之神时，这有可能成为你最大的弱点。”
说罢她拍了拍安格玛的肩膀，款款走回小屋，回到了本体内，徒留安格玛一人在小院里生闷气。
和一位曾经的上古之神相处……
这种感觉真的不那么好。
635【启程】
次日……或者说，次夜的入夜时分。
苏拉玛城西门外，安格玛对面站着前来送行的艾利桑德、塔莉萨、瓦尔托伊、欧库勒斯等人。
第二波即将赶赴前线的暗夜精灵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其中有一万名携带大量军备辎重的东线正规军，五千名从苏拉玛地区临时征募的新兵，以及三千名以星眼为首的贵族私人武装力量。艾露恩姐妹会的十余名女祭司，以及加洛德影歌率领的苏拉玛城卫队，也在其中。
螳螂妖选在这个时间点一同西进，倒不是为了照顾普遍习惯在夜间活动的暗夜精灵，只是刚好完成物资补给而已。
拉文凯斯领主率领的先头部队，已经彻底巩固了艾多瑞隘口，将恶魔牢牢阻挡在永恒之井地区以内。从苏拉玛城通往艾多瑞隘口的路线一片坦途，并不存在危险。行军速度远超寻常人型种族的螳螂妖精锐部队，不必放弃自己的优势，非要和暗夜精灵结伴而行。
“我真的很想去。”艾利桑德依依不舍地说道，在其他学徒面前，她总归要收着点。
安格玛安抚道：“你的使命不在于战争，而是守护。尽早掌握阿曼苏尔之眼才是正途，忘记我和你说过的那些事情了吗？”
艾利桑德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安格玛曾对他说过，永恒之井必将坍缩自爆，引发将大陆撕裂的天崩地裂。而如此浩劫中保护苏拉玛城不受毁灭的唯一方法，就在于阿曼苏尔之眼。甚至在天崩地裂发生后的一万年里，由阿曼苏尔之眼创造的暗夜井，将成为终退化为夜之子的苏拉玛暗夜精灵的最大倚仗，若非有暗夜井存在，社.会.秩.序早就乱套了。
原因在于魔瘾。
一提到这个词汇，人们总会想到失去了太阳井的高等（血）精灵，因为这两个词汇是联结在一起的。殊不知，在上古之战发生后的暗夜精灵社会，曾面临的魔瘾问题同样致命，其严重程度甚至还要超过高等（血）精灵。
永恒之井是与暗夜精灵为伴了六千年的魔力源泉，他们的健康、长寿，乃至于生命都仰仗于此。骤然失去这一支柱带来的问题无比致命。
因为人们往往因为主流暗夜精灵（由玛法里奥夫妇领导的暗夜精灵）的良好表现而忽视这一切。
可实际上，逃往海加尔山避过天崩地裂之灾的主流暗夜精灵，之所以在极大程度上免受魔瘾之害，完全在于三个方面。
首先，也是最根本的问题：
战后伊利丹在海加尔山，用三瓶永恒之井的井水创造了新永恒之井，其能量远非由一瓶井水创造的太阳井所能企及。虽然在上面栽种的诺达希尔也就是继母亲树加尼尔之后的第二棵世界之树隔绝了井中的魔力，但实际上，由于这棵世界之树受到了三位龙王的祝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发挥井中魔力的作用而已。井中魔力、祝福的双重因素，让生活在这里的暗夜精灵依旧享有曾经的健康，与长久的生命。在根本层面，他们并未体会过彻底失去外界“能量源”的痛苦，只是经历了一个适应的过程而已。
其次，主流暗夜精灵普遍认为，是奥术魔法引来了恶魔的入侵最终导致世界险些毁灭，这是一种因不了解燃烧军团灭世动机而产生的，堪称因噎废食的偏见。不过这也不能被称之为错误，因为彼时的人们并不知晓关于泰坦及萨格拉斯的隐秘，深切体会到浩劫带来的伤痛，痛定思痛，寻求改变，这无可厚非，从后往前看，只能说是时代的谬误罢了。
不得不说，除了让本有机会在此后一万年里将奥术魔法再创新高的主流暗夜精灵自断一臂，失去一大倚仗以外，幸运的是，这种偏见并没有带来更大的麻烦。
再次，在那批幸存下来随其一同返回海加尔山家园的半神的指引及教导下，随着德鲁伊教义的传播，主流暗夜精灵也找到足以熬过难关的心理支柱。自然教义本就是艾泽拉斯较为亲和，较能抚平创伤的教义。而且比起其他幸存的暗夜精灵，他们面临的难关本就不算难。
反观其余幸存暗夜精灵，不管是埃雷萨拉斯的上层精灵贵族，还是苏拉玛城暗夜精灵，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距海加尔山过远，享受世界树诺达希尔的庇护。
前者无奈汲取一头强大恶魔的邪能以缓解魔瘾，无异于慢性死亡的行为，终酿成了一场大祸。
后者不得不依赖阿曼苏尔创造的暗夜井，终退化为寸步难离魔力源的夜之子。
或许有人会说，托塞德林亲王与大魔导师艾利桑德，都是上古社会一等一的杰出人物，为何会如此短视，以至于做出这种如此愚蠢的行为？
实际上，若非如此，这两座城市的社会秩序早就乱套了。魔瘾的危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所带来的后果可能远比前两种问题更为可怕。
涉及到时间线问题，安格玛无法改变太多。但苏拉玛城这种在此后一万年中一直处于封闭状态，几乎与时间线完全割离，不会影响到历史变迁的地点，却是历史变量的最佳摄取地点。
得知即将到来的浩劫之后，总揽苏拉玛城事务的艾利桑德，已经开始着手收拢东部大平原的难民其实这并不需要有意为之。因为战争发生后，那些生活在无依无凭的村落、聚居点里的平民，早就开始有意识地向苏拉玛城这种防备良好的重要城市迁移、避难。
除此之外，如果有时间的话，安格玛还想用同样的方法解救埃雷萨拉斯里的上层精灵。就比如，为他们带去一瓶永恒之井的井水，让他们不必再整日汲取伊莫塔尔身上危险的邪能能量。当然，由于此前并不熟悉托塞德林亲王，且一直忙于与尤格萨隆的战事的缘故，这件事还未能成行。
“你们也要好好学习我留下的知识。”安格玛环视一周，将学徒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仅总结归纳了后世的魔法知识，还从奥达曼带来了一些仿照诺甘农圆盘制作的，记载有许多传承自万神殿泰坦的高深奥术魔法知识的存储装置。如果运用得当，此两者足以让苏拉玛城的夜之子，在此后一万年里发展出问鼎艾泽拉斯的奥法文明。
学徒们都点了点头，实则各自心有所想。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对先知的观感，都产生了极大变化。尤其是最开始误会了安格玛的意图，而后又经历人生中一大痛苦的塔莉萨……
神神秘秘的来，又神神秘秘的走，这位满口命运未来的“便宜导师”，似乎真的只想让他们变得更为出色。
最早他们不理解安格玛所谓的“你们即将承担率领苏拉玛城人民走向未来的重任”的说法，但随着近来崭露头角，在极短时间内就成为苏拉玛城各个领域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他们渐渐明白，或者说，能够依稀预见到自己的未来。
对这些学徒来说，战争，自己的未来……随着先知的“预言”一个个应验，或者即将应验，他们已经开始理解，为什么安格玛不把自己的“预言”定义为虚无缥缈的预言法术，而是某种通过观察时间线的能力得到的结论。
“好，那我走了。不要让我失望。”
安格玛轻声道别，最后看了一眼学徒们，以及驻留了好几个月，在皎洁的皓月光辉中熠熠生辉的苏拉玛城，骑上夜刃豹，一抖缰绳，返身奔向了等在西郊小路上的萨拉塔斯及玛维等人……
636【伊利丹的抉择（上）】
遭到五色龙族突袭，以至于精锐先头部队损失殆尽的事件，让燃烧军团的各级指挥官意识到了艾泽拉斯本土种族的强大。这个孕育着泰坦星魂的星球，远比他们过去曾毁灭过的无数个世界强大得多。
所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辛艾萨琳中蛰伏，静待传送门送来更多后续部队。而今天，漫山遍野的恶魔大军终于倾巢而出，分别西方，以及东南的艾多瑞隘口，势不可挡，大有一锤定音，彻底毁灭抵抗力量的架势。
此时，位于永恒之井以东二百公里处的艾多瑞隘口，一场惨烈的战斗正在进行。
自从五色龙族在艾多瑞隘口消灭恶魔先头部队主力后，暗夜精灵便收复此地，并沿着南北两条山脉间长达四十公里的漫长缺口设立防线。
不久前，从苏拉玛地区赶来的拉文凯斯领主，率领从东线撤下来的精锐正规军巩固了防线。由于在半途便得到一众半神，以及其余参战种族的帮助，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尤其强悍，是反攻永恒之井地区的三支卡多雷军队中最为强大的一支，除去数万东线士兵，数千来自至高岭的牛头人、近万熊怪，还有数量不多却无比强悍的各大半神的子嗣。
由此，五色龙族便将主要支援派往了兵力相对弱小的西部战区，并没有过多支援此处。
放眼辽阔的战场，那些如入无人之境，在成群结队的恶魔中大杀四方的半神尤为引人注目。
白鹿玛洛恩所过之处，皎洁的月光如影随形。沐浴在艾露恩的光辉中，士兵的伤痛疲惫尽数被驱散，可恶魔却宛受烈焰灼烧，在极致的痛苦中被焚为灰烬……
在战场上疾奔的野猪半神阿迦玛甘就像是一台推土机，不管面前是十余米高的巨型地狱火，还是手臂比暗夜精灵腰肢都粗的艾瑞达愤怒守卫，他只一往无前，生生在潮水一般涌来的恶魔中犁出了一条空白，獠牙上串满了恶魔的尸体……
百鸟之王艾维娜则率领栖息在母亲树加尼尔上的猛禽，在空中与飞行恶魔厮杀。，战场上空不时洒下一阵阵血雨……
巨熊兄弟乌索克与乌索尔，一个精于力量，一个精于自然与元素之道。躯体无比庞硕的乌索克在前，用坚韧的熊皮抵御恶魔的攻击，不时踩踏地面，碾死成群的恶魔，乌索尔在后，召来狂风闪电，引地面龟裂，喷出灼热的岩浆吞噬敌人……
素有智者之称的巨龟半神托尔托拉，则与人们印象中素来行动缓慢的形象截然不同。每次从龟壳里伸出脑袋，咬碎拦路的恶魔，其动作竟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只听咔嚓咔嚓的脆响不绝于耳，面前就多了一具具尸体。时不时的，他会用柱子一般粗壮的四肢蹬踩地面，令自己旋转起来，而后把四肢和头部缩进龟壳里，借着龟壳边缘锋利的凸起杀伤恶魔，效率极高……
而巨狼戈德林，则完全像是一头狂怒的野兽，屡屡在恶魔之中掀起腥风血雨。旁人只见一道鬼魅般的白色身影穿梭其中，所过之处，断肢与绿血齐飞……
这些半神的存在，极大减轻了凡人种族的压力。与熊怪一起负责防线南段的牛头人、位于防线北段承受最大冲击的暗夜精灵大军，虽然每分每秒都在经受极大考验，但一时间也不至于溃败。
“节省法力！”
战场后方，领导月亮守卫为正面战场提供火力援助的伊利丹高声说道。
没错，领导。
在几天前的一场战斗中，一直领导月亮守卫作战的拉图修斯死于一次卑劣的偷袭，拉文凯斯领主随即将这份重任交给了天赋绝伦的伊利丹。
事实证明，他虽然年轻，做的却一点也不差。仅仅几场战斗就证明了自己，再没有任何月亮守卫会因他的年龄问题就轻视于他。
燃烧军团的邪能魔法无比强大，却做不到将永恒之井完全封锁。越临近这个魔力源泉，暗夜精灵就越感到强大，力量更强，动作更敏捷，伤势恢复得也更快……这一点，在施法者群体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他们常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尽可能用获得增幅的大威力塑能法术杀伤敌军上，以至于放松了对敌方法术的戒备。
这实属人之常情，月亮守卫身经百战没错，可以往面对的，也只是那些在魔法对决上处于绝对下风，只掌握着诡异刁钻却失于威力的巫毒法术的巨魔祭司……
毕竟这个时代的卡多雷，是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凡人施法者，他们可从没和燃烧军团这样的敌人交战过。
但早已被安格玛调教得很好的伊利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一直扫视着恶魔阵线，搜寻可能存在的恶魔施法者。
艾瑞达术士……
这段时间，罗宁和克拉苏斯大师已经提醒过他许多次，一定不要放松对恶魔施法者的戒备。因为邪能魔法固然难以驾驭，在恶魔手中，却远比凡人掌握的奥术魔法还要可怕得多。
心念至此，他向右侧看了看。
北面不远处，就是站在来自苏拉玛城的施法者们身前，将法术倾斜到恶魔头上的两位大师级人物。这两人简直是战场上的明星，存在感一点也不比前方的那些半神差。
红发罗宁法袍飘飞，神情肃穆，双眼闪烁着湛蓝色的魔法光辉，挥手即召来陨石暴雪。
旁人能清楚地看到滚滚而来的魔力洪流，在他手中具象为威力十足的法术，竟没有一丝一毫外泄浪费，论及对奥术能量的利用程度，习惯了永恒之井庞大魔力支持，堪称粗放型施法的暗夜精灵法师，远不能与他相比。
反观克拉苏斯就没那么大声势。几乎不用繁琐的施法流程，一个个法术便塑造而出，显得轻描淡写。谁都能看出来，这位神秘的法师，可能比罗宁还要强大不止一个档次，施法能力早已超乎凡人的想象极限，达到了某种未知领域。
如果说，伊利丹尚能通过观察罗宁的施术手法，学到两手本领的话，那么面对克拉苏斯大师，他就只有望洋兴叹。
而且克拉苏斯大师还总与那头如狼入羊群一般，在空中的末日守卫里面大杀四方的红龙为伴。这一人一龙关系极好，形影不离，在一起的时候，双方都能得到某种全方位的增强。伊利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描述……但他觉得，他们是一体两面。甚至怀疑，克拉苏斯大师会不会也是一头红龙？
恐怕也只有活了许多万年的巨龙，能将施法技艺提升到如此水准。
看了一会，他发现罗宁和克拉苏斯都有留手，显然也在戒备着可能到来的法术袭击，当下便自信起来，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可就在回头的一刹那，他心中突然警觉大起，浑身寒毛直竖，只觉得有某种力量笼罩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左手边的那个月亮守卫就遭了秧。
这位中年施法者的皮肤，竟像融化的蜡油一般从骨架上脱落了下来，死了个无声无息。
而这道无比恶毒的法术，居然没有触发这名遇难者周身环绕的魔法屏障！
这是什么法术！？
“恶魔施法者！”伊利丹大惊，一边发声提醒，一边望向混乱的战场。
恶魔阵线后方，一名刚刚放下手指的艾瑞达术士，恰好与他对视在了一起。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里，满是漠视。
637【伊利丹的抉择（中）】
就是这个强大至极的恶魔施法者，轻描淡写地杀死了一名月亮守卫！
伊利丹立即发动奥术视觉，细细观察起来。
这道法术能够帮助施法者够透过表象直观本质。放眼辽阔的战场，因恶魔数量太多，代表邪能的深绿色几乎浓郁到化不开。
可即便如此，那个身材十分高大，身穿华丽甲胄的艾瑞达施法者，周身辐散的邪能却依旧清晰可辨。其能量强度甚至直逼那些屡屡在恶魔中掀起腥风血雨的荒野半神！
怪不得他明明是个施法者，却敢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投身战斗最激烈的前线！因为对他来说，除了半神一级的存在，任何凡人都和无足轻重的蚂蚁没什么两样，他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
望着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伊利丹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缓缓升起。
就在此时，任由他探查自己底细的艾瑞达嘴角微微勾起，眼中现出戏弄之情，再一次抬起了右手。
“小心！”伊利丹大惊，刚发声提醒众人，就有一股莫然能御的庞大力量骤然降临，轰然爆炸，邪能火焰顿时席卷开来。
月亮守卫们合力撑起的屏障顷刻间支离破碎，居然没能起到半点防御作用！总量近百的月亮守卫，有半数都遭到重创，连伊利丹自己也被远远抛飞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这一瞬间，伊利丹如在云端，混乱嘈杂的喊杀声、武器交击之声，全都远在天边，变得微不可闻。突然间，他喉咙一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肚子里涌了出来，下意识用手去接。
落在手上，热热的，黏黏的。
伊利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是……血？
“伊利丹大人！”
一名灰头土脸的月亮守卫跑来，扶起伊利丹，大声说道：“我们必须转移，恶魔马上就会打过来！”
“大人？”
“大人！”
耳边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急，伊利丹飘散的思绪很快便被拉回现实。他胡乱抹了把嘴，使劲甩甩头，终于清醒过来，开始观察战场。
北边的苏拉玛城魔导师群体，也遭到了意想不到的袭击。一名实力强大的女性艾瑞达现身了，竟以一己之力，与罗宁和克拉苏斯两位魔法大师斗的有来有回，拖住了自己一方最为强大的施法者。
他们身旁……
率领苏拉玛城魔导师来此参战的大魔导师劳埃德，正躺在地上，浑身都燃烧着诡异的邪能魔焰。附近的魔导师徒劳地想用魔法扑灭火焰，却全然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卡多雷帝国首屈一指的传奇法师被一点点焚为灰烬。
原本在战场后方的山坡上指挥作战的拉文凯斯领主，竟翻身骑上坐骑，亲自率领预备部队和自己的亲卫队向正面战场而来，俨然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空中传来凄厉的吼叫，克拉苏斯大师的挚友，那头一直在空中对抗末日守卫的红龙克莱奥斯特拉兹，居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坠落了下来……
可坠落物远不止这一个。
还有数不胜数的，拖着长长尾焰的地狱火陨石，接连落进密集的暗夜精灵阵线。地面接连震动，每一次撞击引发的爆炸，都能夺走数十名士兵的生命，其中不乏受到波及的恶魔。
随后一个个地狱火构造体从陨石坑中爬出，开始在暗夜精灵中大杀四方。士兵的武器，还没砍到其身体上，就被其体表燃烧着的邪能烈焰融化。
“大人！”扶着他的月亮守卫再度说道，“我们必须马上撤退！”
只见在那些地狱火的带领下，恶魔就如尖刀一般，切进了暗夜精灵的阵线。原本离交战前线有几百米距离的月亮守卫阵地，已经完全暴露在恶魔面前，再晚走一会，就会被两侧的“尖刀”包夹，届时唯有死路一条。
伊利丹竭尽全力，登上原先的高坡，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漫长的战线，偌大的战场……
空中有艾维娜的猛禽，地面有数万大军；暗夜精灵在北，牛头人和熊怪在南；半神及其子嗣在外，凡人在内。
但眼下，随着月亮守卫与苏拉玛城魔导师群体遭到重创，仅有的高端施法者也被完全牵制。失去了施法者的支援以后，暗夜精灵的阵线瞬间变得岌岌可危，即将被集中优势兵力的恶魔以点破面，危及整个战局的走势……
而恶魔以点破面战术的目标所在，就是自己眼前的阵线！就是自己的月亮守卫们，负责的战场区域。
此地决不能失守！
否则长驱直入的恶魔大军，必将把战场彻底分割成两半，依靠优势兵力包围南北两侧的友军。一旦这种事情发生，仍在前方战斗的半神们，将失去所有依凭，最终被潮水一般的恶魔大军淹没。
若不想办法稳定局势，败局将从此处蔓延到整条阵线！
“不许撤退！”
面对有生以来面对的第一个重大抉择，伊利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用魔法扩大自己的嗓音，朝着正向步步紧逼的恶魔乱放魔法争取逃生时间的月亮守卫嘶吼道：“坚守阵线，不许撤退！”
他被爆炸抛飞后，群龙无首的月亮守卫因得不到有效的命令和指挥，无奈选择暂时后退。此时看到他完好如初地归来，心里很快安定下来，纷纷鼓起勇气返回阵地。
月亮守卫曾跟随拉文凯斯领主讨伐巨魔，身经百战，向来不缺乏勇气！
“我们必须在这里挡住恶魔……把你们的魔力借给我！”伊利丹吼道，立刻发动了那道法术。
一道道连接着他与周遭月亮守卫的魔力连线凭空浮现，或主动，或被动，海量的魔力顺着连线涌入了他的身体……
群体施法时，施法者们配合再紧密，也终究不能成为一个整体，这是无论多长时间的训练都无法回避的问题，毕竟施法个体是人，而不是整齐划一的机器。
更不要说，此时的月亮守卫大多人人带伤，空有魔力，却无法将其百分百发挥出来。
这种由先知传授的高深魔法，可以将所有人的魔力灌注到一个人身上。若此人能够承载如此海量的魔力，且运用得当的话，所发挥出的威力，将远远大于集体施法。
之前几天战斗中，伊利丹利用这道法术，杀死了许多强大的恶魔。它行之有效，固然存在诸多弊端，却可以很好应对眼下的战局。
感受着体内越发充盈的魔力，伊利丹睁开了双眼。
世界，因此截然不同。
638【伊利丹的抉择（下）（大章）】
血管里奔涌的强大力量令伊利丹沉醉其中。
这一次，月亮守卫们没有留手，心甘情愿地奉献出了自己的全部魔力，让他变得比以往几次还要强大……
他看向了脚下那支恶魔部队。
一支上百名愤怒守卫组成的突击部队。愤怒守卫是燃烧军团地面部队的精锐力量，同样出身艾瑞达一族。从严格意义上说的话，是艾瑞达中的堕落者，曼阿瑞。
相较于普通恶魔，他们的体型更大，更具力量，更为敏捷，战技也更加出色，几乎每一个愤怒守卫，都能独自对抗整整一打的士兵。一旦与他们陷入运动战，无法结阵防御的暗夜精灵就会完全落入下风。
这几天的战斗中，愤怒守卫通常会在战场上承担突击队的任务，攻击暗夜精灵阵线的薄弱点。一旦收获战果，随后掩杀的地狱犬和恶魔守卫就会大举压上，一锤定音。这种战术屡屡给全方位弱于恶魔的暗夜精灵造成极大麻烦。
而此时，这支突击队就要彻底凿穿高坡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底下那队负责拱卫月亮守卫阵地的士兵，正与敌人拼死一搏，给月亮守卫争取撤离时间。
可他们不会知道，月亮守卫并没有走。
伊利丹朝前方伸出双手，飞快念诵了一段咒语。湛蓝色的魔法光辉在他指尖跳动着，就在如几何模型一般的绚丽法术模型编织完毕的一刹那，高坡上骤起凛冽寒风，裹挟着锋利的冰锥向前席卷而去……
寒风一过，上百名愤怒守卫瞬间被冻成冰雕，又被紧随其后的冰锥接连击碎。在洞穿这一具具充斥着邪能的腐化躯体后，冰锥威力不减，又在后方密集的恶魔部队中造成极大伤亡，这才因附着的魔力耗尽而消散……
一击之威，便挽救了一处战局！
“快上！挡住恶魔！”周遭的友军顿时看到了希望，防线上的军官急忙重整秩序，涌来的预备队也火速赶上，填补防线的缺口。
伊利丹强忍住过量魔力输出带来的眩晕感，再度将注意力投向主战场。
亲自率队冲锋的拉文凯斯领主已经杀进恶魔之中。
固然黑鸦堡主人的亲卫队个个精锐，但哪怕再加上后续跟进的预备队，兵力总量也依旧可怜，就如同扔进大海的小石子一般，顶多泛起一点涟漪。不要说挽回颓势，连给恶魔造成一星半点的麻烦都做不到，几乎很快就被几个巨型地狱火压制住了。
苏拉玛城魔导师那边，依旧没法腾出手来进行支援。
他们正与那个女性艾瑞达术士打的不可开交，那头强大的恶魔，居然仅凭一人就牵制了罗宁与克拉苏斯大师，外带几十名魔导师的全部注意力！就算那些魔导师不擅长战斗，甚至此前一生中都没上过战场，但那也是实打实的高阶史诗法师啊！
这简直不可思议！
而那个早先对月亮守卫发起法术攻击的男性艾瑞达术士，已经开始接连拔除暗夜精灵后方的攻城武器。或是召唤地狱火，或是施放横跨战场的邪能箭，本应密集攒射地狱火，除法师以外唯一能对这种恐怖构造体造成威胁的弩车，俨然就快被摧毁殆尽。
暗夜精灵阵线多点开花，目光所及之处，哪里都有落进军中大杀四方的地狱火。
“嗖啪！”一道魔法箭拖着长长的尾焰直入云霄，凌空爆炸，伴着清脆的爆响，绽放出引人注目的绚烂焰火。
这是求援信号，暗夜精灵支撑不住了。
可恶魔似乎深知无法通过正常手段击败这样一支拥有半神相助的大军，又或者是担心战斗持续太久，被另一支恶魔部队拖在西部战区的五色龙族会支援过来，居然选择孤注一掷，发起全线猛攻，竭尽所能地牵制住其他部队，甚至不计伤亡地延缓那些荒野半神的回救步伐，摆明一副要从暗夜精灵这里突破的架势。
伊利丹看得真切，竟没有任何一支友军部队，能在恶魔攻破同胞的阵线以前支援过来。
他心里突然涌现出强烈的无力感，刚刚那道法术几乎消耗掉体内过半魔力。魔力联结使然，他能清晰感受到从连线另一端的几十个个体身上传来的疲惫……
心念至此，他看向身后为自己提供魔力的月亮守卫们。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差。
这些战斗法师，本就经历了长时间的战斗，魔力不复充盈，状态堪忧。不久前又遭到突然袭击，几乎人人带伤，此番消耗之下，已经有不少人摇摇欲坠起来，显然就要昏厥过去……
“伊利丹大人，我……我坚持不住了……”一名伤势较重的月亮守卫跌倒在地，气息微弱地说道。
伊利丹心知肚明，若是再汲取他们的魔力，编织一道威力相仿的法术的话，可能会有不少人因此而死。最关键的是，这样的牺牲根本就换不来胜利。
“大人，败局已定，”另一名年长的月亮守卫也附和道，“我们无力改变，只能拖住周遭的恶魔，趁着还来得及，能救回多少士兵就救回多少士兵。”
听着下属的退却之言，伊利丹突然不再犹豫。
一旦阵线被攻破，又和战死有什么区别？
溃退的苏拉玛大军不出一两天，就会被机动力超乎寻常的恶魔蚕食殆尽。
与其撤退，不如拼死一搏！
“撤退必死无疑，加大魔力输出，战斗还没结束！”他咬牙说道，直接在源头恢复了魔力连线的稳定性。
几个法力枯竭，正要退出魔力联结状态的月亮守卫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伊利丹大肆攫取自己的魔力……
“大……大人！？”
伊利丹不顾属下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再一次汲取魔力，准备编织一道威力极强的法术。
本就魔力枯竭的月亮守卫们，已无法提供所需的魔力，可莫然能御的吸力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传来，以至于许多人的生命力，都被这道法术强行转化为奥术能量，很快就被吸成一具具干尸，倒地身亡。
伊利丹的法术终于准备就绪，喷涌而出的魔力洪流，顷刻间便将一支数量足有三四百的恶魔部队扫荡一空，极大缓解了拉文凯斯领主的压力。
注意到伊利丹正在支援自己，疲惫不堪的黑鸦堡主人朝他微微点头致意，旋即再度投身战场。对于这位“伯乐”的赞赏，伊利丹心中完全无感。因为对总体占优的恶魔而言，这点伤亡完全不疼不痒。
不够。
我还需要更多！
他突然心中一动，对下方的军官们高声命令道：“带着你们的部队向我靠拢！”
刚刚见证月亮守卫阵地恐怖一幕的士兵们马上领命靠拢过来，可随后却发现，他们居然也被那位有着金色双瞳的月亮守卫队长，当成了魔力源！
不出几息，这一百名士兵就被伊利丹强行并入魔力联结状态，开始为他提供魔力。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阵线前方，包围半神塞纳留斯的那批末日守卫。又是一道法术下去，这些长着翅膀的庞然大物死伤惨重，浑身浴血的伟岸半神终于脱身而出，快速退回阵中。
不够，还是不够，阵线依旧岌岌可危！
一具具干尸倒地之际，伊利丹意识到，这些士兵体内的魔力，远远不如月亮守卫。他本想再度唤来一支部队，可附近已经没有任何活人，于是他又以所剩无几的魔力为源，驱动魔力联结法术的覆盖范围扩大，将许多赶往阵线薄弱处的后备士兵纳入联结。
一百人，二百人……
五百人，一千人……
甚至连一些半神的子嗣，都被纳入魔力联结之中。
伊利丹每施展一次法术，就有数十人丧命，却能杀伤十倍于此的恶魔，阵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恢复完整。
他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战局！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站在这处高坡上大发神威的月亮守卫，包括先前那名发起攻击的艾瑞达施法者。
但这一次，伊利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几乎是在心中警觉大起的同时，他就逆着气机找寻到了源头所在，而后飞快地伸出一只手，狠狠虚握……
魔力从四面八方涌向那个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艾瑞达术士，陨石火雨从天而降、冰锥破土而出、奥能凭空爆炸、冰箭、火球……密集的法术轰炸，将其完全淹没！
硝烟散尽，遍体鳞伤的艾瑞达术士显露而出。他捂着折断的手臂，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伊利丹，径直消失在了爆燃的邪能魔焰中，竟然……选择了逃之夭夭。
指挥官离去，付出了惨痛代价的恶魔大军再难维持攻势，随即全线撤退，只丢下了一地的尸体……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也在伊利丹的脑海内响起：
“凡人，你很强大……我是加拉克苏斯，燃烧军团的艾瑞达之王！记住我的名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加拉克苏斯……
艾瑞达之王……
加拉克苏斯曾经拥有一个高尚的名字加拉苏姆。
在谎言与欺骗中沦为曼阿瑞之前，智慧超凡的艾瑞达一族在两万余年前便发展出了已知宇宙中最为辉煌的奥法文明，连鼎盛时期的艾泽拉斯都无法与之相比。
他们探寻宇宙奥秘，馆藏殊胜知识。不仅拥有悠长的生命，更拥有凡人终其一生也望尘莫及的魔法造诣。
而加拉克苏斯，或者说……加拉苏姆，便是其中佼佼者，其实力远超传奇。
他曾是三人执政团的其中一位领袖阿克蒙德的爱徒，学成后担任奥秘学宫，也就是艾瑞达一族至高无上的奥法机构的三位负责人之一，号称“大宰相”（正史）。
或许是痛恨自己的过去，在加入燃烧军团后，他更名为“加拉克苏斯大王”。
一如奥秘学宫的其他两位负责人，大执政官薇拉拉更名为“大魔导师薇莉瑟拉”，高阶启迪者阿尔贡自称为“斩魂者”……接受邪能灌体后，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是燃烧军团的高阶统领中尤其强大的施法者。
如果安格玛听说了伊利丹击败加拉克苏斯的消息，一定会深感自豪。
……
战斗结束，联军开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固然损失惨重，但这场战斗，终究是以伊利丹的力挽狂澜，联军一方的获胜而告终。
高坡上，摇摇欲坠的伊利丹默默单膝跪地，在心里向周遭的数百具尸体致哀。
“艾露恩在上！不……”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泰兰德的声音。
起初听到伊利丹不计后果地汲取他人魔力，导致数百人丧命的消息时，她全不敢相信。但此时看着一地的干尸，这位月之女祭司几乎被吓傻了。
“伊利丹，你都做了什么！”
玛法里奥怒气勃勃的声音紧随其后。
伊利丹深吸一口气，揉揉疲惫的脸庞，起身面对自己的诘问者。
山坡下，站着一众联军里的大人物。
前面是半神塞纳留斯，半神戈德林……不过伊利丹知道，前者到来，是因为与暗夜精灵关系匪浅，出了这么大乱子，总得过来看看。而后者对自己怒目而视，纯粹是因为有十几头白狼子嗣被自己吸成了干尸。
说起来，若不是那些体内流淌着半神之血的自然之灵拥有十分强大的魔力，伊利丹也无法顺利完成最后那道法术，重创加拉克苏斯。
后面是自己的哥哥，玛法里奥怒风，旁边站着泰兰德，以及艾露恩姐妹会的高阶女祭司长狄佳娜女士。在旁边，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与“伯乐”，黑鸦堡的主人，拉文凯斯领主。
还有许许多多闻讯赶来的军中高层。
几名战功贵族，一位来自至高岭的牛头人酋长，一个胳膊上绑着羽毛饰物的老熊怪……
所有人都在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打量伊利丹。
一地的干尸，这视觉冲击便已足够骇人。更不用说，不论何时何地，伊利丹的行为都是不为普罗大众所接受的，甚至完全处于世人价值观念的对立面。
“伊利丹，这些人真的是你……杀的？”
泰兰德难以置信地问道，纵使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挚友、玛法里奥的弟弟、拥有金色双瞳，在暗夜精灵的民间传说中注定做出一番非凡伟业的伊利丹……
会做出如此行径。
伊利丹点了点头，“是我。”
话音一落，那几名面露痛恨之色的军官立刻命令手下上前，就要逮捕他，不过却被拉文凯斯领主制止了。
伊利丹惨笑道：“你们不问问原因，就准备逮捕我么？我可是这场战斗的功臣。”
底下没人说话，神情各异。
有人愤怒，痛恨至极，就比如他的哥哥玛法里奥。有人犹豫不决，那是见证他拯救战局，却不得不考量此事影响的拉文凯斯领主。有人神情平淡，看不出个所以然哦，那不是人，那是半神塞纳留斯。
当然，也有人悲痛欲绝。
是泰兰德。
“功臣？”反倒是玛法里奥率先打破沉默，愤怒地指责道，“伊利丹，你杀害了几百名同胞！”
面对亲兄弟的责难，疲惫不堪的伊利丹心中，突然涌现出强烈的愤慨或许是因为玛法里奥这段时间和泰兰德走得很近，伊利丹已经从泰兰德望向他的眼神中察觉到，深爱的女孩终于选择了另一个，而不是自己高声反问道：
“他们的死，换来了无数人的活！如果我不这么做，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战局失利，更多人死于非命吗！”
“他们的生命不该由你主宰！”玛法里奥全然不接受这种说法。
伊利丹本想反驳，可看到泰兰德眼神中的绝望，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他又环视一周，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深知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
这些人……
永远也无法理解自己。
他彻底绝望，苦涩地说道：“好吧。我不会说什么‘设身处地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一想’这种话，恐怕全都会被你们当成狡辩吧。也许在你们眼里，我早就是一个行事不择手段的混蛋了……其实我很希望，我不必做出这个决定。但事实是……当恶魔行将攻破阵线时，偏偏只有我能改变悲惨的结局，我必须挺身而出，也必须……承受这种行为带来的后果。”
他深吸一口气，幽幽长叹道：“那就这样吧。”
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背过头去的泰兰德，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下了高坡。
谁都没有发声挽留，在拉文凯斯领主的制止下，那几名对此深恶痛绝的军官，也没有上前阻拦。
众人无言地望着他跨上一头夜刃豹，落寞地迎着夕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渐渐升起的暮色中。
639【逃脱】
艾多瑞隘口以北三十公里，被密林覆盖的半山腰处。
玛法里奥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遥望远方。虽是夜晚，却是个开战以来难得的好天气，能见度极佳。以他的视力，能将小半个首都地区的景象尽收眼底。
城镇被毁，村落不存，恶魔行军时留下的邪能腐化印痕，就如同大地上的蛛网一般。玛法里奥心里只能想到四个字满目疮痍。
伊利丹……你在哪？
昨天，玛法里奥终究没有鼓起勇气，或者说，没能压下心底的怒火去挽留伊利丹。
他不蠢，也不笨，完全能意识到昨天的危机有多么可怕，事实摆在眼前，伊利丹也确实拯救了所有人。可他就是没法说服自己认同伊利丹的举动。
其实……如果“刻板教条”的玛法里奥认同了伊利丹，他就不是玛法里奥了。反过来同样说得通，如果“特立独行”的伊利丹能得到哥哥的认可，他也就不是伊利丹了。
真是讽刺。
谁能想到，一场战争，居然让一向密不可分的亲兄弟，就此分道扬镳呢？
玛法里奥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在伊利丹心里，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太过于刻板，尤其是接受自然之道以后。初次接纳信仰的人，总会犯下一些……过于教条、专横的错误？或许哥哥这层身份，也加剧了这种心理，哪怕他其实只比弟弟早降生几分钟而已。
可实际上，任哪一个兄长，碰上伊利丹这种从小就鲁莽毛躁的弟弟，恐怕也会和玛法里奥一样。当父母去世，自己不可避免地肩负起某些家长职责后，就更难以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
可伊利丹固然叛逆、特立独行，胸怀远大志向，甚至到了野心勃勃的地步，但却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玛法里奥明白，这一个月，经历了那么多变故，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任谁都要心性大变。
他心里有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愧疚。自从接触德鲁伊教义后，自己整日研习自然法术，开战以后，这短短一个月里，更是把时间都用在修复遭到腐化的自然上，以至于忽视了伊利丹遭受的苦难。
他觉得伊利丹误入歧途，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自己虽然从伊利丹的表现来看，自己是在有些自作多情。
“在思考你弟弟的事情吗？”身后传来一个温厚的声音，塞纳留斯出现在了森林里。
玛法里奥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老师制止，点头答道：“是的……我现在甚至无法分辨，他做出如此恶行时的想法。”
“说说看，倾诉有助于解开心结，我的学生。”塞纳留斯微笑着说道，在他身旁站定，一起遥望远方景象。
玛法里奥说道：“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急于证明自己。在我面前，在泰兰德面前，在他的上司面前……”
塞纳留斯点点头，“确实如此。你的弟弟渴望认同与尊重，十分乐于成为他人的关注重心。”
“可……”玛法里奥眉头紧锁，困惑不解地问道，“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产生的影响？还是说……他把一切都考虑在内，早就做好了面对众人所指的准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甚至觉得……觉得我昨天有些太过分了。”
“这就是困扰你的问题吗？”塞纳留斯突然问道。
玛法里奥不明就里，“是。”
塞纳留斯随即轻笑起来，转头向森林深处走去，“可他确实做到了所有人都做不到的壮举，若非他力挽狂澜，后果将远比这严重得多。不是吗？”
玛法里奥一愣，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老师是最反感伊利丹不计后果行为的人。可此时从老师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怎么听都是一种对伊利丹的褒奖。
“老师，我……我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是，您认可我弟弟的举动？”
“我可没这么说，”塞纳留斯脚步不停，“你弟弟惹得天怒人怨，这是事实。拯救整条防线，甚至对整个战局造成了极为有利的影响，这也是事实……我只能说你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却终将殊途同归，承担起同样的重担……自然轮回中的任何一环，都不可或缺。”
玛法里奥陷入沉思。
“来吧，我的学生，还有许多腐化需要清除。”塞纳留斯的声音远远传来。
……
螳螂妖行军极快。
反观暗夜精灵从东部边境启程赶往战区的东线正规军二线部队，则因携带了大量军备辎重，速度怎么也快不上来。
仅仅几天时间，双方就拉开了距离。照这个速度行进下去，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最多不过一周时间，螳螂妖就能抵达卡多雷帝国的首都地区。
休整间隙，安格玛刚刚通过远距离魔法通讯，从罗宁那里得知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慨，营帐里就又闪烁起湛蓝色的魔法光辉。
翻滚弥漫的魔法灵雾中，玛里苟斯的人型化身缓缓显化而出，劈头盖脸就问：“是你做的，对吗？”
对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安格玛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知道什么？”
玛里苟斯喘着粗气，显然在压抑怒火，地说道：“我一直在研究从阿扎达斯那里得到的诺甘农圆盘，我明明很快就能找到治愈耐萨里奥的办法！安格玛，就算你要维系时间线的完整，下次这么做之前也请和我打个招呼！”
“等一下……”
安格玛越发困惑，“到底出什么事了？”
玛里苟斯咬了咬牙，“一小时前，我们准备将耐萨里奥转移到龙眠神殿，但在半途……压制他的魔法突然失效，他击伤守卫，逃走了。那可是我亲手施展的束缚咒语，就连守护者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摆脱！”
“什么？！”安格玛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
耐萨里奥此前一直被关在奥达曼，被重重咒语牢牢压制，根本就无法恢复到全盛状态。由于是“家务事”，五色龙族想将他转移到龙眠神殿加以看管也实属正常。可……他怎么可能在那种状态下突破蓝龙王的束缚咒语？
如果说没人相助，安格玛绝对不信。
心念至此，他突然明白玛里苟斯为什么会怀疑自己了，放眼整个艾泽拉斯，能做到这一点的存在不超过两手之数。仍坚信挚友尚且有救的蓝龙王，难免怀疑到自己这个有“前科”的人头上。
玛里苟斯的目光中充满审视，非常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发现他确实对此一无所知后，才疲惫至极地扶住额头，歉然道：“抱歉，我……你知道的，耐萨里奥的事情一直让我非常……焦虑。”
“到底是怎么回事？”
640【污染者与欺诈者】
随着玛里苟斯的讲述，安格玛渐渐摸清事情脉络。
由于耐萨里奥的腐化已蔓延到黑龙一族中，再加上尤格萨隆的势力虽然元气大伤，却仍有可能威胁到巨龙的领地，而且也需要尽快组织起针对燃烧军团的攻势……
所以决战一结束，五色龙族便火速赶回了龙骨荒野，一方面清查黑龙内部的腐化问题，一方面防备来自奥杜尔的袭击。
耐萨里奥则被他们留在奥达曼，暂时借助此地完善的监禁设施进行收押。
他们控制了绝大部分黑龙，尤其是与那些不可避免地受到严重影响的耐萨里奥的子嗣，诸如其长子奈法利安，和与其关系紧密的如希奈丝特拉这样的配偶。
而后他们又召集军队，令龙兽及龙人从北面攻向永恒之井，余下巨龙则先一步前往永恒之井西南，帮助艾萨拉率领的卡多雷主力稳住局势。这也和安格玛这几天了解到的差不多。
完成这一切后，留守龙眠神殿，执意负责耐萨里奥相关事宜的蓝龙王，便开始着手设计一个能以魔枢魔网节点中心的奥术能量为驱动，进而可以妥善监禁耐萨里奥的牢笼，以期能将这位失去心智的挚友带回五色龙族的领地，进行后续关押和治疗。
为此，玛里苟斯一直在研究诺甘农圆盘里面记载的殊胜知识。治疗将由他和生命缚誓者阿莱克斯塔萨负责。
当然，其实谁心里都明白，耐萨里奥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大地守护者，但他们无法坐视曾经的挚友沦为安格玛口中的“死亡之翼”。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只是一种安慰性治疗，只不过安慰的不是患者，而是他们。
一切准备就绪后，蓝龙王的配偶辛达苟萨、绿龙女王的配偶伊兰尼库斯等等仅次于守护巨龙的强大巨龙，携带由玛里苟斯亲手附魔的压制器具，前往奥达曼转移耐萨里奥。
但诡异的是，转移过程中，明明不具备逃脱能力的耐萨里奥，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挣脱束缚，击伤一众巨龙逃之夭夭……守护巨龙们得知此事后立刻出动，可等到他们赶到事发地点，耐萨里奥早就没影了。
“耐萨里奥状态极差，仅凭自己根本不足以逃脱。有人在帮他。”听完事情经过，安格玛说道。他清楚记得离去前的景象，耐萨里奥伤的很重。
就和正史一样，这条时间线的大地守护者，在彻底揭下伪装的面具后，也因在使用巨龙之魂的过程中受到远超躯体承受上限的能量反噬，导致身体开裂，虚弱至极。虽然没有明确记载说明，这位死亡之翼究竟花了多少年时间才修复身体，但已知的是，直到一万年后他才重现人世。
若是仅此而已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这条时间线里的堕落大地守护者，还承受了巨龙之魂的正面一击，可谓伤上加伤……
这种情况下，安格玛打破头都想不出，他该怎么独自完成逃跑计划。
玛里苟斯神点了点头，“没错，事发时，负责押送的巨龙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降临，随后耐萨里奥的束缚就解除了。但我们谁都无法查清这股力量的来源，一切痕迹都被高明的手段抹除了。”
押运耐萨里奥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而这个存在竟远处于他们的感知范围以外，就帮助耐萨里奥摆脱了束缚，这没法让人不感到惶恐。
安格玛沉思起来，“上古之神？”
“不像，我们一直在监视奥杜尔，尤格萨隆并没有活动的迹象。高阶守护者莱也表明，位于安其拉堡垒的克苏恩也是如此……至于恩佐斯……”玛里苟斯摇摇头，“也不例外。”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安格玛挺乐于看到耐萨里奥逃跑。
固然耐萨里奥已注定不会恢复心智，但万一几位守护巨龙真的成功治愈了他，又该怎么办？耐萨里奥都能治愈，其他黑龙也自然不在话下。
没了死亡之翼，普瑞斯托谁来扮演？二战结束，谁去祸乱联盟政治，险些成为奥特兰克王国的新王，又在达拉然的法师面前诈死，引导龙喉氏族找到巨龙之魂奴役红龙，焚烧奎尔萨拉斯的森林？
没了奈法利安，谁去统治黑石塔上层？没了奥妮克希亚，谁去祸乱暴风王国政治？这些历史，都是自己年轻时真实发生过的，不能产生丝毫出入，否则终将影响到自己的存在。
难道又得由自己来代劳扮演恶人吗，就像亲自开启通往扭曲虚空的传送门一样？感性上，他真的不想再做这样的恶人，从这个角度来说，耐萨里奥逃跑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但问题是，那个帮助他的人是谁？
诺兹多姆确实有能力帮助耐萨里奥逃走，也有这么做的理由。但这么重要的事情，没理由不告诉自己。
安格玛准备在通讯结束后联络诺兹多姆，好好问一下情况。这个暂且不提，如果不是诺兹多姆就有些麻烦了。放眼如今的艾泽拉斯，刨除那三个上古之神，谁又能完成如此壮举？除非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大规模群体性行动。
可上古时期哪存在这种组织？
至少他不清楚。
嗡！
安格玛刚要说话，突然就感知到一股极为强大的邪能波动从西方远远扩散而来。
波动愈发强烈，这股力量的主人似乎完全不屑于隐藏自己，正肆无忌惮地释放出全部力量，向这个世界宣示自己的到来。
“一个强大的恶魔出现在了永恒之井附近……”魔法影像里的玛里苟斯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股能量波动，细细感知片刻，立刻神情一凛，抬眼看向安格玛，面色越发沉凝，“我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个体，那就是……你先前所说的阿克蒙德吗？”
不久前，安格玛告诉过几位守护巨龙，如果历史如旧，这场战争的终极敌人便将是强大的污染者阿克蒙德。
他曾与其交过手，深知其绝对实力远胜守护巨龙和守护者这一级别，堪称除上古之神以外，在这个世界上行走过的最强生物。
对于阿克蒙德的到来，他倒不感到意外。算算时间，这位燃烧军团的副手不论如何也该降临艾泽拉斯主持战事了。不过阿克蒙德再强，也并非无敌，安格玛就曾使用聚焦之虹聚焦魔网能量，并在一瓶永恒之井井水的帮助下将其击败过一次。
这一次，只要方法得当，阿克蒙德依旧难逃一死。更何况，此时的燃烧军团可是初来乍到，可一点也不知道艾泽拉斯的底细。
“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阿克蒙德。”安格玛回应道。
话音未落，永恒之井的方向，又传来第二股邪能波动，竟一点也不比先前那次弱……
安格玛不禁一怔。
641【双双降临】
“不可能……”
安格玛怔怔地呢喃道。
“这怎么可能！”
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绝不会同时降临在艾泽拉斯！
为什么安格玛如此笃定？
其中原因细究起来，甚至可以追溯到他降生以前，在上一世了解到的关于艾泽拉斯各种版本的背景设定。以及降生以后，逐渐摸清的一个真相
那就是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所知的还要广阔，也呈现出了更多的细节。那些因反反复复的粗暴篡改导致的设定漏洞，乃至于诸多连艾泽拉斯的创作者本身都避之不谈的剧情冲突，都在遵循最新设定的基础上，被这个现实世界以某种逻辑自洽的方式进行弥合与修补。
诸如……
五大上古之神鼎盛时互相竞争，面临危机时一致对外的存在方式，因为只有历经角逐成长到至高层次的上古之神，与艾泽拉斯的泰坦星魂结合后才能发挥出其全部力量。
在尤格萨隆的授意下，洛肯派出了两个克拉西斯无面者追击逃离奥杜尔的提尔等人。阿扎达斯知晓克拉西斯拥有与守护者正面对抗的实力，纵使有方方面面的顾虑，也绝不该放任提尔一人去孤身抗衡来犯之敌，最终导致后者身死。这个不合乎逻辑的漏洞，也被这个世界弥合。原因是……在逃离奥杜尔时，阿扎达斯受了重伤，实力大损这一点在正史中并未提及。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
上古之战就属于那种在不计后果的粗暴篡改中，沦为剧情漏洞重灾区的历史。
第一版设定中，“穿越者三人组”之所以回到上古时期，是由于上古之神的阴谋。这些强大的存在意图颠覆时间线，前来修正影响的诺兹多姆中伏受困，以至于不得不求助于克拉苏斯，进而阴差阳错地把克拉苏斯、罗宁和布洛克斯都带回了上古。
可按照最新设定，上古之神并不具备影响时间线的能力，这就导致整条逻辑链顷刻崩塌。诺兹多姆不必去调查已经不复存在的时间线扰动，哪还会寻求克拉苏斯的帮助，穿越者三人组就不会出现在上古时期了。
上古之战本应因此回到最原本的模样。
可结果呢？
种种迹象却都清晰无误的表明，有“穿越者三人组”参与的上古之战，就是非常不合乎逻辑地覆盖了原本历史，成为了主时间线的正史内容。
这段历史，因此沦为剧情漏洞的重灾区，连“宇宙创作者”自己都头疼不已，避之不谈。
若是上一世，早已对这种吃书行为习以为常的安格玛，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眼下他正切身经历这一切，动辄有灭顶之灾，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以防被坑。
上古之战剧情漏洞的集中所在便是阿克蒙德，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他最大的敌人。
最初的设定中，只有阿克蒙德这一位军团副手降临艾泽拉斯。
鉴于彼时的背景设定尚未完善，这倒是情有可原。不过后来随着设定的完善，萨格拉斯入侵的动机就从觊觎永恒之井魔力，变成了毁灭艾泽拉斯。
堕落泰坦深信任何遭到腐化的星球都难逃魔掌。早在与万神殿反目，得知发生在艾泽拉斯的事情后泰坦们将艾泽拉斯遭到腐化，而自己又使用温和的方式抑制腐化蔓延并初获成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他们眼中仍有望浪子回头的兄弟毁灭这个世界就成了他与燃烧军团的最终极目标。
堕落泰坦没理由不全力以赴、不出动燃烧军团最强大的军队、不把剩下那位得力助手基尔加丹派来……拥有超然智慧的他，也根本不可能犯下任何轻敌错误。
但由于“宇宙的创作者”粗暴的将穿越者三人组版本的上古之战定义为正史内容，这些不合理的漏洞还是出现了。最新的上古之战设定里，确实只有阿克蒙德这一位军团副手降临。
鉴于这个世界会遵循最新设定，自行弥合剧情冲突导致的漏洞，并为其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格玛认为，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发生在原本时间线里的上古之战，基尔加丹没来的原因只有一个上古之战开打的时候，这位军团副手正在征战遥远的星球，还没赶回来，上古之战就结束了。至于其余的，诸如传送门通行力有限等等说法，都不如这个理由有说服力。
这种推断让他大感心安。
哪怕自己提前拉开上古之战序幕的行为，导致那道连接扭曲虚空的传送门远比正史稳固，可既然基尔加丹来不了，仅仅是多一些普通恶魔，在争得了这么多盟友帮助的前提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刚刚那两股无比强大的邪能波动，一个属于污染者阿克蒙德，另一个……就只能是欺诈者基尔加丹。
“哎呀！”
安格玛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忽视了一个无比显而易见的问题自己提前两年开启了那道传送门。
或许两年后的历史节点上，基尔加丹无法在第一时间返回扭曲虚空，通过那道传送门降临艾泽拉斯，可不代表现在就不行。说不好，传送门开启的时候，他还没离开扭曲虚空呢。
一个阿克蒙德，一个基尔加丹……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加一的问题了。这两位军团副手同时降临，很有可能给艾泽拉斯带来一场可怕的浩劫。
安格玛猛拍脑门，“我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啪叽啪叽啪叽……
魔法影像中的玛里苟斯，正无比焦急地派人联系其他守护巨龙和守护者。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可怕波动，连这位屹立在艾泽拉斯之巅的魔法守护者，都难免有些失态。
越是站得高，就越能体会到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的可怕，哪怕与其远隔数千公里的遥远距离。
“玛里苟斯大人……”安格玛揉着脑门说道，“我们有麻烦了，大麻烦。”
……
不仅安格玛与玛里苟斯，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感知敏锐的强大个体，都察觉到了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的降临。
其中……
就包括仍在永恒之井地区西南奋战的艾萨拉。
642【安格玛与艾萨拉的重聚】
永恒之井西南一百五十公里处，是一片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的丘陵地带。这里曾是永恒之井地区最重要的水果产地，数百上千的果园、农庄星罗棋布地分布在此，其丰富产出极大满足了首都居民的需求。
燃烧军团入侵后，人们不得不西迁逃难。
如今，数场惨烈的战斗过后，美好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光秃秃的山包，土地完全呈暗色，在邪能的腐蚀下，植被枯萎，散发出刺鼻气味的深绿色粘液如消息一般流淌而下，在低洼处汇聚成一个个咕嘟嘟冒泡的小洼。
一个规模极大的军营，就建在此地最大的丘陵上，将其完全覆盖。加大制高点优势，便于法师登高施法的木质望塔比比皆是，投刃车、投石车和弩车等攻城武器直指低地，有不少已经遭到破坏。
营区里忙忙碌碌，工匠们正紧锣密鼓地修理，或是为攻城武器加装弹药。
军营周遭，用魔法构建的夯土矮墙上破损不堪，不少地方被什么东西轰出了偌大的豁口，里面填满了恶魔与暗夜精灵的尸体。
军营外，硝烟道道升起。尸横遍野的低洼地带，地面上插满箭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尸体。有暗夜精灵，也有种类繁多的恶魔，堪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断裂的武器、甲胄碎片。
筋疲力尽的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焚烧尸体，回收尚能一用的箭矢和甲胄，并帮助法师修复破损的外墙。尽管有许多骑着夜刃豹的斥候在外围不停梭巡，警惕周遭情况，但士兵们还是非常紧张。
这里刚刚经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艾萨拉就营地中央的望塔上，遥望东北方向的永恒之井。
地平线尽头，宏伟壮丽的辛艾萨琳，在日暮的最后一缕光芒中熠熠生辉。
这位风华绝代的卡多雷女皇，看起来状态堪忧。眉眼间满是疲惫，一身月白色的裙装上血迹满满。
她身后站着的，首先是法罗迪斯及托塞德林两位亲王。前者法师打扮，疲惫至极。后者则在法袍外套了一身伤痕密布的厚重半身甲，腰间悬挂一柄流光溢彩的附魔长剑。
再往后，则是近来声名鹊起的新任宫廷法师长，达斯雷玛逐日者。近一个月的战斗中，这位拥有一个古老至极的姓氏的法师，屡屡手持一把火红短剑，出现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用令人心惊胆战的火焰魔法大杀四方。
在达斯雷玛身旁，是上层精灵的魔法大师，梅特里。
普通人，甚至寻常法师都很少听闻梅特里的事迹。但在触及到卡多雷奥法至高层次的法师群体里，梅特里这个名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创造了许多令人惊艳的高深法术，论及在奥法一道的资质，放眼偌大的卡多雷帝国，无人能出其右。甚至说他仅次于女皇陛下，恐怕也很少会有人会反对。
实际上，梅特里……
就是后世奥术魔法的主要奠基人之一。他曾因结识一头蓝龙，获悉了奥术生命体艾露尼斯的存在。通过艾露尼斯，本就天赋异禀的他得以在奥术魔法的海洋中肆意徜徉，一窥宇宙间至高魔法的奥秘。
他以一己之力极大推进了卡多雷奥术魔法的发展。在两千七百年后，因奥术魔法禁令而毅然带领追随者东渡的达斯雷玛逐日者，也将他遗留下来的笔记与卷轴奉为至宝。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高等精灵的奥术魔法体系，就是在古代暗夜精灵的基础上，糅杂了一部分梅特里通过奥术生命体艾露尼斯获得的认知，结合而成的。后来，相似的魔法又教给了人类。
可以说，这位上层精灵法师，在一万年后真的是桃李满天下。不管人类，还是高等（血）精灵，都与他存在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除这几人以外，望塔上还有许多重臣、军官。在这座军营里，在这座位于丘陵制高点的望塔上，卡多雷帝国一等一的大人物全部齐聚一处。
就在刚刚，所有人都感受到，从首都方向传来了两股强大至极的邪能波动。连军营里的夜刃豹坐骑都恐慌起来，十几名试图制止坐骑逃出兽栏的骑兵都受了伤。
根本不必命令，法师们便开始通过法术侦查首都情况。
一名法师蹬蹬蹬跑上望塔，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首都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锁绝，我们的探查法术受到严重干扰，但还是有一些模糊的画面传回。”
说着，这名法师激活了手中的魔力晶石。散溢而出的魔法灵雾，很快交织成一幅画面首都废墟中，两个上百米高大的恶魔，相继走出了背后那道显现出扭曲虚空骇人景象的硕大传送门。在其脚下，数不胜数的恶魔士兵，如潮水一般涌进废墟。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画面虽然并不清晰，但他们隐约能够看到，这两个无比强大的恶魔，周身全部辐散着沸腾的邪能能量，甚至扭曲了空气。
人们越发惊恐难安，他们发现，光中之光……不，就连曾在永恒之井上空大显神威，认知中艾泽拉斯最强大的存在，与其中的任何一个相比，都远远不及。其力量……恐怕已达到了凡人所不能猜度的至高层次。
这两个恶魔相貌相仿，很像众人曾对抗过许多次的艾瑞达法师。只不过一个有着灰色的皮肤，另一个的皮肤则呈红褐色，还有着一对硕大的肉翅……
画面刚持续一两秒，其中一个恶魔就发现了探查法术的存在。他竟一眼瞧出法术模型的成像点所在，转头直面画面，就仿佛对着画面后方的众人一般，寒声说道：“颤抖吧……燃烧军团的邪能烈焰，必将焚尽万物，你们……无处可逃。”
说罢，他眼中绿光一闪，画面剧烈波荡起来，半秒后消散不见。
众人心中凛然，艾萨拉也眉头紧锁。
“命令拉文凯斯马上率部与我汇合。我们即将面临一场恶战。”艾萨拉沉声说道，转身走下楼梯。
军官们面面相觑，有人急忙上前进言道：“陛下，拉文凯斯大人的部队一走，艾多瑞隘口怎么办？失去这一天然屏障，在恶魔大军面前，东部大平原将无险可据，恶魔完全可以长驱直入。”
“面对那等存在，固守一条防线还有意义吗？”艾萨拉只是冷冷看了那名军官一眼，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下望塔。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她摆手合上门帘，摘下右手中指上那枚水晶戒指，犹豫了起来。
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往戒指里注入一股魔力，将其激活。戒指瞬间明亮起来，散发出金黄色的暖光，将营帐里衬得美轮美奂。
待光芒消散……
安格玛现身而出。
643【艾萨拉与萨拉塔斯】
上古之战必须到来，天崩地裂必须发生。唯有如此，四分五裂的古卡利姆多大陆，才会为后世多姿多彩的文明与主流种族提供不可或缺的安全环境与温床，在此后一万年里的不断修正中，这个世界才会演化为主时间线中那个人人周知的世界，才会有一个名叫“安格玛晨星”的高等精灵降生……
而天崩地裂顺利发生的关键，便是那道连接着扭曲虚空的传送门。
只有当这道以永恒之井的魔力为供能的巨型传送门，稳固到与其密不可分时，人们才会将不得不引爆这口魔力源泉来关闭传送门，作为终结这场灭世之战的唯一途径。
在时间守护者诺兹多姆的帮助下，所有细微的时间扰动纷纷被消除，历史一直在朝着这个既定结果有条不紊地前进。但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的到来，却打乱了所有计划。
这两位实力突破艾泽拉斯实力体系天花板，还掌握着这宇宙间最为殊胜的邪能魔法与奥术魔法的军团副手，能够轻而易举地在联军攻入辛艾萨琳之前，将传送门扩展到足以容纳萨格拉斯通行的程度。
要是堕落泰坦降临，一切就都毫无意义了。
尽管击败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的办法有许多种，但他们的存在，总归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深感不安的变数。
关于燃烧军团，安格玛曾为艾萨拉做过详细的讲解。
当那两股无比强大的邪能波动传来时，以艾萨拉的能力，验证其是否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强大，并不是什么难事。进而得出仅凭现阶段虽然名为联军，实际上却并不紧密的艾泽拉斯诸族是注定无法击败燃烧军团，唯有达成进一步的合作才能化解这次危机的结论。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横竖绕不开自己……
刚刚他还在想，艾萨拉会不会放下成见，来找自己。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留给她的戒指就被激活，而安格玛也第一时间循着戒指的坐标，传送了过来。
安格玛与艾萨拉相视片刻，互相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超出了你的掌控，对吗？”艾萨拉轻声问道，语气平和，听不出感情波动。
安格玛神情凝重地点头答道：“我没想到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会一同降临。事态的发展远超预料，如今必须立刻集结所有力量，进军永恒之井，否则就有被分而击破的可能。”
浩劫在即，涉及到关乎艾泽拉斯存亡的大事，尽管安格玛心里无比愧疚，憋了一肚子话，更想探究一下对方的态度，但两人都默契地选择回避个人感情这个话题，并未过多纠结。
只是……相较起曾经的关系，这种生硬的谈话，就未免有些生疏了。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必须见见守护巨龙、各位半神以及赶来参战的各大族群领袖，商讨整合力量的具体计划。我希望你能为我引荐他们。”艾萨拉说道。
“好，我马上去办。”
可能是愧疚使然，也可能是艾萨拉做久了上位者，在这种关头，自然而然的就会散发出一股独属于自己的威严感，给人一种雷厉风行，不容置疑的观感，以至于安格玛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领命行事的那个，即使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促成多方更进一步合作的意向告诉给艾萨拉。
谈话进行到这里，本来应该就此散场，各做各的。但安格玛却不想走，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艾萨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而后直接转身走向帐篷深处。
从外面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营帐。但在魔法的作用下，其内部空间被扩展了许多倍。虽然战时物资紧缺，无法像往日那般为女皇提供奢华的居住环境，但从基本的家具，再到淋浴间等设施还是一应俱全，远比普通营帐舒适得多。
细微的魔法波动传来，一分钟后，艾萨拉返回，仪容已整洁如初，洗掉脸上污渍，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月白色衣裙，看起来容光焕发，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不论出现在哪里，都会让周遭为之一亮的绝美女人，只是眉眼间还有这挥之不去的疲惫，看得安格玛心疼不已。
他深深吸气，开口说道：“艾萨拉，我……”
“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艾萨拉的目光很清冷，“而我……也在做我该做的，我们都一样，不是吗？”
安格玛哑口无言。
艾萨拉的神情稍稍柔软下来，“我不怪你。”
看着对方松动的眼眉，安格玛只觉得心间的阴霾顷刻消散，顿时睁大眼睛，本能地想要打蛇随棍上，“那……”
艾萨拉的神情又恢复清冷，“艾泽拉斯的抵抗力量分散在世界各地，任何一支都尚未做好直面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的准备。时间宝贵，你在我这里每浪费一秒，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择其一而攻之的可能就更大一分。所以……你还想说什么？”
“我这就去，这就去……”安格玛简直快按奈不住喜笑颜开的冲动，连连点头，直接发动传送法术，。
一句“我不怪你”，就够了！
安格玛消失后，艾萨拉幽幽叹了口气。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帐篷里响起：“你不该对一个即将远去的家伙如此苛责。”
暗影能量升腾而起，在艾萨拉面前组成了一个完美至极的高等精灵女子，正是萨拉塔斯。
而艾萨拉……
居然只是平淡地看向了这个突然现身的女人，竟没有丝毫意外，似乎……两人早就熟识已久。
“他真的会……”艾萨拉半坐在桌子上，眼眉低垂，神情黯然，“像诺兹多姆说的那样……”
“会。”萨拉塔斯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知道他为了救你，即将付出多大的代价。”
艾萨拉默然，盯着地发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萨拉塔斯清澈的黑色双瞳仿佛能洞悉人心，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世上没人能侦破时间的迷障，他不能，你更不能。如果你想取代他，必将在历史长河中引发无法修正的波荡。不要再犯同样愚蠢的错误了。”
“可是……”艾萨拉痛苦地抬起头，眼中竟史无前例地涌现出一股哀求之情。
萨拉塔斯毫不留情地打断道：“没有可是！时间线拥有一套完整的自我修正机制，纵使会因不同个体的选择演化出万千分支，但只要他能在玛格安的指引下彻底洞察时间奥秘，进而掌握时间之力，就能令主时间线朝着既定未来定向发展。而你……”
萨拉塔斯神情冰冷，口吻近乎斥责，走到艾萨拉身前，微微仰头直视着她的双眼，寒声说道：“却让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听着责备之语，向来高傲的艾萨拉却没有半点恼怒之意。
“在原本的上古之战中，你的行为，是主时间线得以演化出万千可能的直接原因。从某种程度上说，几乎是主时间线存续的基石。一旦关于你的历史被改变，纵使他掌握时间之力，都无法令时间线的自我修正机制起效。换句话说，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弥补的漏洞！从他决意帮你摆脱悲惨命运的那一刻起，时间线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让上古之战提前两年到来！在此时，时间线的自我修正机制反倒成了弊端，它会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野蛮地消除可能导致自身崩塌的因素。他必将因此为自己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
最后几个字，萨拉塔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看着沉默的艾萨拉，她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我不该把责任推到你身上，这是他的选择，其实与你无关。我只是有些……被他的蠢劲气到了。”
良久后，艾萨拉突然苦笑道：“我不知道该作何表态，我本应难以理解正常时间线里的我的恶性。但其实我知道，安格玛给我带来了多大改变，是他让我摆脱了悲惨的命运。只是……得知他亲手拉开一场注定毁灭我所珍视事物的战争的序幕后，我难免有些……你知道的，这真的很难避免。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也轮到我了。”
艾萨拉抬起头，寻求慰藉一般地说道：“告诉我，他不会有事。”
“我不知道，”萨拉塔斯背过身，视线就仿佛洞穿布帘，跨越一百余公里的遥远距离，落在了永恒之井上空那道巨型传送门上，“未来完全被时间的迷障遮蔽，连我也不能窥得一二。我和你一样，盼着他能平安无事。”
萨拉塔斯的身体模糊起来，俨然就要消散，回归本体。
“等等……你明明是一个上古之神，为什么要帮我们？是未来的安格玛，令你摆脱了虚空意志的控制吗？若非如此，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你自愿站到我们这边。”
萨拉塔斯回头莞尔一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艾萨拉一怔，猛地说道：“你是那条早已坍塌的时间线里的萨拉塔斯？”
但萨拉塔斯的身体已彻底消失不见，只有悠长的话语声，还回荡在这个被魔法扩充的空间里。
“我是，却也不是。玛格安让我成为了超脱六大本源力量的存在，每一条时间线里的我都已觉醒。关于我的事情，以后你还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644【齐聚永恒之眼】
返回后，安格玛立刻联系玛里苟斯询问进度。
蓝龙编织了一道规模宏大的法术，让半神等强大存在和联军各族各级的指挥官，得以将自己的一部分精神，投射到依托魔枢存在的半位面永恒之眼，在里面进行实时沟通。
与之相比，翡翠梦境虽然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但却无法让那些除绿龙及荒野半神一个是梦境的守护者，一个是曾被弗蕾亚将灵魂联入翡翠梦境的自然之灵以外的，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士进入其中。这一点，还是不如万能的魔法。
玛里苟斯的答复很喜人，在安格玛与艾萨拉见面时，这道法术就已经准备就绪，蓝龙王也让麾下的蓝龙在世界各地搭建了入口法阵，并将进入方法告知给了有资格出席的存在，效率奇快。
十分钟后，安格玛带着来此参战的螳螂妖部队的一二号人物大女皇蒂尔、至尊者柯尔凡，按照玛里苟斯教给自己的办法，将精神投射到了永恒之眼。
星海背景，亿万星辰遥相辉映，平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三位守护巨龙，及一些五色龙族中地位较高的巨龙在。
看来自己到的挺早，这样想着，安格玛朝守护巨龙们走去。
他身后的蒂尔及柯尔凡难掩震惊之情，尽管螳螂妖的祖先曾经是亚基虫人一族不可或缺的智囊，哪怕在业已覆灭的黑暗帝国中，也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但不论如何古老的过去都已经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此时难免为守护巨龙的气度及此地恢弘的景象而心折。
“这是来自螳螂妖一族的大女皇蒂尔，这一位则是他们的摄政大臣柯尔凡。”安格玛介绍道。
虽然是精神投影，伊瑟拉的眼睛也像平日里那样紧紧闭合，能看出她的眼球在眼皮下转动，在两名螳螂妖身上扫视个不停。
阿莱克斯塔萨温和地看向他们，目光中满是温柔，轻声说道：“感谢你们来此参战。我很高兴，看到你们摆脱了黑暗信仰的束缚。”
红龙女王的声音落在心里，令人倍感温暖，但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她会不会是虚情假意。
蒂尔和柯尔凡急忙行礼。
就在此时，又一道精神投影出现。一个岩石巨人降临在此，是高阶守护者莱，他草草向守护巨龙们点头致意，径直走到安格玛身前，忧心忡忡地问道：“那就是你说过的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
安格玛苦笑着点头道：“是，我没想到他们都来了。您感觉如何？”
“很强大。除非集所有守护者之力，否则我们很难将其击败，”莱面沉如水，“从能量波动来看，或许他们逊于上古之神，但我等也远远不及。问题是……我们了解虚空，在漫长的战争中，多少知晓了上古之神的弱点所在，却对邪能一无所知，不清楚敌人的手段，这将成为我们最大的弱点。”
安格玛沉思道：“我建议您最好还是留守奥丹姆，全力加强起源熔炉的防御。固然萨格拉斯不了解艾泽拉斯的具体情况，但不论如何，他也曾经是万神殿的成员之一，对泰坦的手段有着充足的了解。不能排除基尔加丹和阿克蒙德的其中一个，绕开我们，前去寻找并毁灭艾泽拉斯星球防御机制的可能。”
莱沉沉点头，“我明白。”
就在说话间，半神们纷纷到来。这道精神投影法术，毕竟是仓促间创造的，没法改变半神们的体型。幸亏永恒之眼的主平台足够大，否则又是巨龟托尔托拉，又是白鹿玛洛恩，这地方还真不一定能容纳得了所有半神。
魔法灵光闪烁不停，许许多多暗夜精灵的精神投影，也出现在了永恒之眼的主平台上，艾萨拉、法罗迪斯亲王、托塞德林亲王、拉文凯斯领主、星眼……等等等等，诸多统御一方，麾下拥有一支不可忽视的军队的大人物，都到了。
随后则是其余参战种族，血肉维库人、土灵、机械侏儒……虽然他们赶不上这场战争了，但涉及如此大事，还是要来聆听守护巨龙和先知的智慧的，以期与其余诸族构建整体防御圈，防止燃烧军团的偷袭。
就和蒂尔及柯尔凡一样，他们也深深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一小部分没什么战争经验，只凭贵族身份得到指挥权的暗夜精灵贵族。
毕竟在不久前，暗夜精灵还将巨龙视为残暴可怕的野兽呢，如今“野兽”的领袖就在面前，早先得到五色龙族的支援，也让他们了解到巨龙不仅不是野兽，反而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智慧的生命之一，在宇宙星空背景的见证下，这两种观感诡异地结合在了一起，由不得他们不感到恍惚。
其中的一个牛头人，则让安格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牛头人体型庞硕至极，足有三米余高，肌肉虬结，身覆皮毛，背负一把长毛，胳膊上系着羽毛饰物，看起来威风凛凛，沉稳庄严。
实际上，安格玛对此人无比熟悉在不久前的上古之战开端，将至高岭地区的多个牛头人部族联合起来，共赴世界之难的牛头人英雄，也是高岭诸部族公推的酋长胡恩高岭！
众所周知，生性淳厚善良，亲近自然的牛头人，在数千年曾是一个整体，一直生活在古卡利姆多大陆的中部地区，其中最主要的一支，便是至高岭诸部族。
其中一支南下找寻新的猎场，最终定居在锦绣谷地区附近，成为了野牛人。经历魔古帝国的残暴奴役后又重获自由，部分野牛人渴望远离这片给自己带来莫大伤害，令自己变得残忍好战的土地，北上大陆极北的冰封之地，又成为了后世的牦牛人。
天崩地裂发生前，这便是牛头人的三大主流族群。在正史中加入联军，共抗燃烧军团的，便是高岭部族的牛头人。
天崩地雷后，又有一部分牛头人，主要是那些在战争结束后，随联军逃往海加尔山躲避大海啸的至高岭牛头人，便因地理原因，永远留在了那边，最终成为了后世的主流牛头人。牛头人的四大族群，就此形成。
而此时现有的三大牛头人族群，体型以野牛人为最，早已在几千年的漫长生活中被改变生活习性的牦牛人次之，高岭诸族是最小的。但胡恩高岭的体型，却远比安格玛见过的所有野牛人还要大上好多。
发现安格玛在看自己，胡恩高岭还十分尊敬地朝他行了个礼，惹得安格玛不由微微一笑。
见众人都已聚集过来，安格玛不再多说什么，拍手引发众人注意，直接直入主题：
“就在不久前，想必大家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了异样。燃烧军团的两位副手，率领恶魔大军毁灭过万千星球的污染者阿克蒙德、欺诈者基尔加丹，已经穿过那道传送门，来到了我们的世界……”
不少人瞠目结舌。
他们是各自族群中的大人物没错，但纵使有再高的地位，掌握着再强的力量，那总也在凡人的范畴内。
毁灭过万千星球？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如果这种表述太过宽泛，难以建立直观印象的话……”安格玛看向白鹿玛洛恩，“玛洛恩大人，在原本的历史中，您与阿克蒙德正面战斗过一次。他用双手，拗断了您的脖子没使用邪能魔法，仅仅是他最不擅长，也最不屑与使用的蛮力。”
这次就连半神们也神情凝重起来。三位守护巨龙也不例外，安格玛从没和他们说过这些。
或许凡人无法直观理解这多么可怕，只能得出一个阿克蒙德远胜于玛洛恩的结论。但他们不同。他们都知道，玛洛恩是半神中最强大的一个，拥有媲美守护巨龙及守护者的实力，纵使如此，也还是落得如此下场，这已经不仅仅是可怕那么简单了。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数量完全失去了意义。他们一指即可毁去一座城市，灭杀万千士兵。”
“但……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并非无敌，”安格玛说道，“同样是在原本的历史中，塞纳留斯大人的高徒玛法里奥，就曾使用名为‘塞纳留斯的号角’的古老自然神器，召唤自然之魂放逐过阿克蒙德。”
“而我，也曾借助聚焦之虹的力量，收束海加尔山地区的魔网能量，辅以一瓶永恒之井井水的魔力，用一道史无前例的法术将其灭杀。”
“数位守护巨龙合力，或是半神们联手抗击，击败其中一个并非全无可能。但真正可怕的，并不是他们的实力，而是……”
“他们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传送门扩展到足以容纳堕落泰坦通行的地步。你们有人知道萨格拉斯，有人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换一种表述方法他远比星球更为庞硕，是无垠止境中最强大的存在。最初的永恒之井，便是他昔日的同胞从地表拔出一个寄生体时造成的伤口！如果萨格拉斯降临，纵使集结艾泽拉斯所有力量，我们也无法阻止毁灭的到来！”
“想要终结这场战争，阻止毁灭，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向永恒之井进发，去关闭那道连接着扭曲虚空的传送门。但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不同，他们可以固守永恒之井，一心一意地巩固传送门，也可带领精锐恶魔突袭我们之中的任何一支，在局部战场形成绝对优势，一点点蚕食我方的有生力量。面对这种战术，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安格玛顿了一下，好让众人有时间消化话语里的信息量，他环视一周，朗声说道：“而这次会谈，就是将摆在我们眼前的唯一选择告知给大家我们必须马上集结！杜绝恶魔将我们分而击破的可能。
魔法守护者玛里苟斯，将带领他的巨龙修复并扩建暗夜精灵的传送网络，让我们的军队有望快速集结。
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大家商议大军集结的具体细节。请务必牢记在心，这不是一场常规意义上的战争，面对空地一体的燃烧军团，你们曾笃信不疑，甚至屡试不爽的战争理念毫无用武之地！”
645【潜入辛·艾萨琳（上）】
“计划是这样的……”安格玛说完以后，马上就有几名化身为人型种族的蓝龙走过去，为众人讲解起来，“目前来看，使用你们的传送网络集结军队是最周全的办法。”
暗夜精灵们面面相觑。
一旁的牛头人、土灵等族，则是表露出聆听的姿态。这场战争发生在暗夜精灵的帝国中心，他们既不熟悉战况，也不是主角，很大程度上都会遵从深受诸族信任的五色龙族的意见与选择。
“但……”一名暗夜精灵法师犹豫着说道，“夺得永恒之井的控制权后，恶魔利用永恒之井发出了一股沿魔网不断扩散的魔力洪流，令周边数百公里范围内的大部分传送网络节点过载瘫痪。我们已经无法使用传送网络了。”
“这不是问题，”那头蓝龙答道，“我们可以在一天内修复用得上的节点。”
“一……一天内？”
在场的暗夜精灵法师原本想对此表达疑问，因为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在见证永恒之眼的恢弘壮丽后，他们已经不敢质疑蓝龙一族的魔法能力……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此地恐怕是一个依托艾泽拉斯存在的半位面，这种手段远非凡人能及。
这时，从惊诧中恢复过来的法罗迪斯亲王上前，适应精神投影状态后，便开始施法构建一个魔法地图，“这是帝国传送网络节点的位置……”
“不必了，”那个蓝龙摇了摇头，“我们十分了解贵种族的传送网络分布。”
说罢他一指头顶，宇宙星空背景被骤然涌现的魔法灵雾遮蔽，众人抬头望去，全都和初次见到这个巨型魔法地图的安格玛一样目瞪口呆。
只见灵雾缓缓散去，永恒之井地区全貌显露而出。每一片平原、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全都跃然于上，甚至浮现而出的字体，标明未隐藏在遮蔽法术里的恶魔的具体位置、大致数量、行军方向及可能的进攻路线。哪些地区遭到邪能腐化，哪些地区有可能隐藏着大量恶魔……
这是任何一位指挥官梦寐以求的法宝。在魔法的帮助下，他们能实时收集战场的所有信息。
看了半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地图仿佛拥有自我意志，能够探测观察者的所思所想，并事无巨细地为其呈现出想要观察的地区的所有细节。
这简直不可思议！
没人比暗夜精灵更清楚这种手段的高深之处，一时间，看向蓝龙的目光纷纷变得敬畏起来。他们自以为站在艾泽拉斯奥术魔法的顶点，今天才知道……
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我们需要用到六处传送网络节点。分别是，这里，还有这里……”
地图上，苏拉玛方面军位驻扎在永恒之井正东约二百公里的艾多瑞隘口防线，众多半神及其子嗣，还有前来参战的牛头人也在这里。艾萨拉麾下的那支由原首都地区禁卫军及地方卫戍部队、埃雷萨拉斯方面援军、南方方面援军组成的暗夜精灵大军，则在永恒之井西南一百余公里处的丘陵地带。
考虑到永恒之井占地广阔，两者约相隔三百公里，中间有大量恶魔占领区阻隔。
随着那个蓝龙伸手虚划，艾萨拉所部周围六个荒废的传送网络节点被标明出来。
“艾萨拉女皇，由于补给线问题及恶魔分布状况，综合考量之下，您的部队向艾多瑞隘口转移，最终与此地联军一同向永恒之井发动总攻，是最理想的选择。”蓝龙看向艾萨拉，用征询的口吻说道。
艾萨拉一直在观察地图，闻言与法罗迪斯亲王等人快速交谈片刻，最终给出肯定答复。
“好，我会率军转移。”
蓝龙见状又说：“请您务必尽快抵达这六处魔网节点，我相信恶魔不会放任我们集结。我们会派出不少于十三支由龙人、龙兽组成的地面部队前往战区，在确保修复工作顺利进行的同时，接应您的部队。”
“我们有几万人，你们如何为传送网络供能？”突然有人问道。
“我们会把贵种族的传送网络联入魔网，用魔网能量进行集中供能。”
“等等……你们能控制魔网？”
周围的蓝龙都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不禁相视一笑。
取代宇宙星空背景的魔法地图上顿时一变，有数十上百个蓝点亮了起来，亮度不一，有强有弱，彼此交织成了一张巨网，将整个古卡利姆多大陆囊括在内，其中心赫然便是极北冰封大地的魔枢。
“我们是蓝龙，艾泽拉斯的魔法守护者。这里是魔枢，艾泽拉斯魔网的枢纽所在。只要我们愿意，就能在这里向任何一处魔网节点输送能量。”
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但落进暗夜精灵心里，却泛起了滔天巨浪，所有人的震惊之情都已无以复加。
只有艾萨拉从始至终都神情如常，安格玛给她讲过许多蓝龙的事情。
……
商议具体部署，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就在蓝龙与联军商议进一步的行动计划时，安格玛来到正在交谈的守护巨龙和半神们之中，问道：“能探查到永恒之井的具体情况吗？”
玛里苟斯摇头道：“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降临后，永恒之井就被强大的邪能法术所遮蔽，已知的侦查手段都失效了。我们只能通过空间波动，推测出那道传送门正以十倍于往常的速度飞快扩张。根据我们按你表述推测出的萨格拉斯的能量等级，照传送门的扩张速度，最多再有四十到五十天时间，萨格拉斯就可以毫无阻碍地穿过传送门了。”
“这可不行。我们必须掌握永恒之井的状况，并探查到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的下一步行动。我准备潜入辛艾萨琳看一看。”安格玛沉声说道。
“你疯了吗？绝对不行！”玛里苟斯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你无法在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那等存在面前隐藏自己，谁都办不到这一点。以他们的实力，侦破你的伪装简直轻而易举！”
阿莱克斯塔萨也表达了相同的看法。
“先知，我钦佩你的勇气，但这无异于自杀。”巨狼戈德林附和道。
关于安格玛，他只从将恶魔入侵的可怕事实告知给半神，并组织所有半神共抗燃烧军团的塞纳留斯口中听到过一些。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大多数半神一样，很快就喜欢上这个有着凡人外表，却行不凡之事的家伙。
对于艾泽拉斯的使命感只是其一，更关键的是，他们从安格玛体内，感知到了一股朝气蓬勃的自然之力。
就在这时，一直与玛洛恩交谈的伊瑟拉突然开口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你是说……”玛里苟斯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