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背锅者哈维斯】
伊利丹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怔怔地看着安格玛，“成为……您的学徒？”
“怎么，”安格玛将杯子里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不愿意吗？”
伊利丹反应过来以后，脸上就涌现出狂喜之色，激动地站了起来，朝着安格玛行礼道：“不，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大人！我是说……先知！”
他做梦都想学习魔法，却苦于不得其门而入。
苏拉玛城虽然推行免费的基础魔法普及教育，但实行起来却很难照顾到每一名学龄儿童。许多天赋不凡的孩子，或因家乡地处偏远，魔法天赋普查人员工作不利；或是因为父母不愿意他们把十几年时间投入到虚无缥缈的希望中去，因而没能踏入奥法之道。
伊利丹就是其中一个，他早就过了基础魔法学院的入学年龄，按照教育机构的规定，虽然仍然可以入学，但学费需要自理。父母死后，伊利丹省吃俭用，攒了几年都没攒够学费的零头。
他做梦都想被某位魔导师看中，以学徒身份踏入奥法之道。如今渴望已久的机会就在眼前，而要把自己收为学徒的导师，居然还是神一般的先知！
伊利丹激动到不知怎么办好了。
看着伊利丹喜不胜收的样子，安格玛微笑了一下，旋即朝屋外喊道：“艾利桑德！”
不一会，小艾利桑德走进了屋子，“怎么了，安格玛？”
安格玛暗叹了一口气，开始介绍起来：“这是艾利桑德，我的……学徒。艾利桑德，这是伊利丹怒风，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新同学？”艾利桑德好奇地打量了伊利丹一会，尤其关注那双金色的眼眸。而后似乎是为了反驳安格玛的话语，站到安格玛身旁，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对伊利丹微笑道：“你好。”
“向您问好，艾利桑德小姐。”伊利丹急忙行礼，他已经被两人的关系搞糊涂了。直呼导师姓名就不说了，这种亲昵的举止又是怎么回事？
安格玛对挽在胳膊上的手臂倍感无奈，“艾利桑德，带伊利丹熟悉熟悉环境。我要去办点事情，很晚才能回来。”
艾利桑德眨了眨眼，问道：“你下午不是要见女皇吗？”
安格玛投去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意思很清楚，别管这么多。
“好吧……”意识到今天的魔法课程泡了汤，艾利桑德眼中闪过一抹失落，拉长声音应允了下来。
“我会让瓦斯琪小姐准备好你的学习用具。还是那句话，别见外，如果你愿意，大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安格玛又对伊利丹说了一句，随后朝屋外走去。
“是。”伊利丹点头称是。
安格玛走了，小屋里重归平静。伊利丹沉浸在从天而降的喜悦中，久久不能自已……我真的，成了先知的学徒？
“走，我带你四处看看，魔法课程一般是在森林旁边进行的，几天前，那些禁军帮我们修建了一个练习场地……你在听吗？喂！”艾利桑德说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这位新同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唤了几声。
伊利丹回过神来，歉然道：“啊……抱歉，艾利桑德小姐，您刚刚说什么？”
艾利桑德歪头看了伊利丹一眼，这家伙看起来可不太聪明呀。
“我说，我带你四处看看！”
说罢她就走在了前面，伊利丹急忙跟随。
走在女孩身后，看着女孩身上穿的月布裙装，伊利丹又羡慕又感慨，心想，要是泰兰德穿上这样的衣服，该有多美啊……
……
永恒之井西岸，辛艾萨琳皇宫某个无人角落里。
传送法术的光辉一闪而逝，劈啪作响的电光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安格玛从中现身。
他的传送法术一如既往地隐蔽，既没有被这座皇宫里的七八名传奇法师和近百个高阶史诗法师们发现，也没有触发任何防护警报。
确认方向后，他向着空间裂隙所在的隐秘露台方向走去。
既然和艾萨拉约好了下午见面，事先来到皇宫探查，不仅是为了弄清这位女皇找自己做什么，更是为了看看那道裂隙的状况，毕竟它事关上古之战的进程。
离得很远，安格玛就发现了异常。
隐秘露台附近的区域，预警咒语、触发式禁锢咒语、应激反击咒语，种种新近固化的防护咒语，多到数不胜数。在防护立场的重重削弱下，裂隙方向只传来了十分微弱的空间波动。
而守备力量，也比几天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增强了数倍，再不起眼的廊道里有不少于十名精锐士兵巡逻。
看得出，暗夜精灵很重视那道空间裂隙，以及裂隙另一端的“神灵”燃烧军团的主人，堕落泰坦萨格拉斯。
安格玛穿过了戒备森严的重地，最终来到了永恒之井岸边，越过防波的无形屏障，在力量的承载下升空而起，悬浮在了永恒之井上空。
施放了侦破虚妄的奥术视觉后，他看向了那处被幻术遮掩的露台。他本就处于隐形法术的遮蔽下，再加上井的浓郁魔力气息缭绕在身边，更难被察觉，任谁看过来，都只会看到氤氲弥漫的奥术能量。
之所以搞得这么麻烦，是因为他不清楚萨格拉斯有没有在关注裂隙这一头的状况。
虽然几天前，安格玛将那道空间裂隙大举加强，扩展成了一个连通艾泽拉斯与扭曲虚空的传送通道。萨格拉斯可以借此，将部分力量与精神力投送过来，但却无法超过通道承载能力的上限。
换句话说，安格玛如此小心翼翼，实际上是多此一举的，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潜入露台，近在咫尺地观察状况。
但他不敢以身试法，他能瞒过凡人的耳目，哪怕半神或是守护者那样的存在，也无从发现他的踪迹。可此时面对的却是萨格拉斯，宇宙中最强的生物之一。即便说强如泰坦也要遵循世界的基本规则，可谁说得好，贸然潜入进去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保险起见，他只能选择像这样远远观望。
在奥术视觉中，遮蔽露台的幻术失去了作用，那面墙壁如水面般荡起了波纹，不一会就消失殆尽，显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露台中央的裂隙，已经扩展为一道约有两米直径的传送门。另一端炽烈燃烧着的邪能火焰，将它染成了邪气森森的暗绿色，透着一股不祥。
除了哈维斯以外，露台上空无一人。
哈维斯站在传送门前，似乎正与另一端的存在交流着什么，在邪能火焰的映衬下，他的脸庞显得恐怖异常。
感官成倍增强的安格玛，不仅能清楚看到他的神情举止，更能准确无误地听到谈话内容。
“哈维斯……你们的女皇，似乎对我的降临感到忧虑。”传送门另一头响起了萨格拉斯低沉雄混的嗓音。
忧虑？看来早前的劝说有了效果，安格玛心想。
得知创世秘闻，萨格拉斯创立燃烧军团意图毁灭万物的前因后果以后，艾萨拉不再像正史中那般，一与萨格拉斯接触便迅速沦为权欲的奴隶了。
但也好在仅仅只是忧虑而已。
眼下传送门尚未彻底稳固，只要能量稍有过载，就有可能让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通道顷刻崩塌。如果艾萨拉真的想通，决意关闭传送通道的话，先抛开暗夜精灵是否具备相应能力，以及此后会不会再生事端这两件事不谈，总归会给上古之战的顺利到来造成影响。
安格玛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换言之，按照原本的计划，彻底改写艾萨拉的命运，必须等到传送门彻底稳固，亦或是上古之战的到来无可阻挡之后。
“伟大的主人，不是这样的，陛下只是还没做好恭迎您的准备……”哈维斯诚惶诚恐地答道。
这就叫主人了？
安格玛微微皱眉，这进展得似乎有点……太快了。
不过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哈维斯向来野心勃勃，萨格拉斯只要许诺一点微不足道的奖赏，知识也好，力量也罢，都能让这样一位野心家趋之若鹜。
对于堕落泰坦萨格拉斯而言，哈维斯远比艾萨拉女皇易于操控。因为他不会被帝国兴衰所累，考虑的只有个人得失，更不会受到道德观念与善恶观念的束缚。他想要的，只有力量与地位。
所以出现眼下这一幕也就不稀奇了。
安格玛知道，一定是哈维斯支走了其他法师，甚至绕开艾萨拉女皇，在与通道另一端的“神灵”进行私下谈话。
因为以上古时期暗夜精灵对空间的粗浅认知，哪怕甚至是无用功，也会布置大量法师竭力维系通道的稳定，露台上又怎么可能不留任何人呢。
这时，短暂的沉默过后，传送门那边又有了动静，安格玛急忙凝神查看。
传送门里的邪能火焰旺盛了一些，那扭曲的空间深处，似乎睁开了一双恐怖的眼睛，用洞悉灵魂的目光，近在咫尺地审视着女皇的顾问，“是么？”
说罢，一缕凝若实质的邪能从传送通道中涌出，在哈维斯周身环绕了起来，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哈维斯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额头转瞬间就泌出了冷汗，豆大的汗珠滴滴滑落，他颤声道：“我……一定会说服陛下的……”
“你不仅在欺骗我，也在欺骗自己……你的女皇，很快就会做出自己的决定了，你对此心知肚明，不是吗？”
526【只要女皇陛下需要我】
看得出，被邪能包裹的哈维斯非常痛苦，但他还是死命咬牙坚持着，就是不肯松口，“请相信我，我没有半句谎言，女皇她只是一时糊涂罢了，请给我几天时间，我保证会说服她……”
萨格拉斯轻笑了起来，直指人心的话语，不断从传送门另一端传来：
“凡人，你在考验我的耐心。你以为我无从洞悉你心底的小心思吗？你把你的女皇、你的手下，所有这些维持传送门稳定，帮助我进入这个世界的法师，当成了自己手里的砝码，来向我索取更多的回报。可你以为，没了你，没了你们，我就无法进入这个世界了吗？愚不可及。”
哈维斯顿时面如死灰。
邪能适时一紧，逼迫着他跪了下去。与此同时，通道尽头的双眼蓦然一亮，所有的邪能就如同沾了火星的火油一般，腾的一下爆燃了起来。
邪能火焰里，哈维斯痛苦地嘶喊着，下意识施展护体魔法保护自己，可所有的法术还未成型，就被莫然能御的无上伟力，从最根本的层面生生消解掉了。
哈维斯开始乞求萨格拉斯放过自己，可不论他如何乞求，邪能火焰都从未有过片刻的消减。
火焰持续了很久。
渐渐的，里面的身影不再挣扎了，哈维斯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宛若濒死的无意识呻吟。
终于，火焰消散掉了。
“凡人，现在你能正确审视我们的关系了吗？”萨格拉斯问道。
蜷在地上的哈维斯神志不清地点了点头。
“很好。就在刚刚，你向我展现出一切尽在自己掌控的虚伪面孔时，时机已经在一点点流逝了。我不介意多等上一段时间，因为你们那注定消亡的世界，只会安静地等候在那片宇宙空间里。我是永恒的，但你呢？”
话音一落，所有的邪能尽数朝着哈维斯身前汇聚而来，变成一团散发出诡异光芒的能量，给露台蒙上了一层不详的绿光。
一看到它，哈维斯脸上顿时涌现出狂喜之色，竟然完全把刚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竭力爬起身来，谦卑地向着通道膜拜了起来。
“感谢您的慷慨，主人，感谢您……”
“虽然你的傲慢令我厌烦，但我奖罚分明。作为奖励，我允许你承载我的力量。它可以使你凌驾于凡人之上，也将成为你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如果你无法说服你的女皇……”萨格拉斯没有说下去，仿佛在等待着哈维斯的回应。
哈维斯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忌惮，显然惧怕于艾萨拉的实力，但看着眼前的邪能，这忌惮又很快消失不见了。他点了点头，嘴角勾起邪恶的笑容，说道：“那就换一种方式。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主人。”
“很好，很好。”
萨格拉斯的声音渐渐远去，传送通道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万千星辰遥相呼应，瑰丽盛景引人心醉。可那幽深的黑暗，却仿佛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哈维斯保持着恭谨的姿态，直到萨格拉斯彻底离去后，才抬起头来，迫不及待地抓住那团能量，一把按向了胸口。
在痛苦至极的狂吼之中，他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两根长角顶破额角生长出来，衣袍高高鼓起，似乎身躯正在不断膨胀，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长出了厚实的毛发……
但转瞬之间，在刻意的控制下，所有的变化都戛然而止，哈维斯又变回了原先的样子，只是眼中……
多了两团熊熊燃烧着的邪能火焰。
“大人，出什么事了？”听到呼喊声的守卫与法师们涌入了露台。
哈维斯眼中的火焰顷刻消失，回过头捂着额头，佯装成疲惫不堪的样子说道：“传送门……出了点问题，差点自行关闭，赶快开始排查，不能前功尽弃！”
说罢他就倒了下去。
“大人，大人！”一众法师急忙搀扶。
“确保传送门稳固是第一要务，快去！”
……
看完这一幕，安格玛眉头紧锁。
看来……
事情出现了转机。
至少确保上古之战顺利到来，不会再因艾萨拉的转变而险象环生了。
安格玛在永恒之井上空停留了一会。
萨格拉斯已经离开，不必再畏首畏尾。他开始释放出精神力，细致地扫视这座占地规模极广的皇宫群。
在几名亲信的搀扶下，哈维斯离开露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一离开外人的视线，他脸上就没了半点疲态，设置完重重隔音魔法确保谈话不会被他人得知后，审视了身边人一会，于是就开始讲述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获得的恩赐。
至于余下那些还停留在露台上的法师，有的见证过萨格拉斯意志的降临，知道这道传送门的根底。余下那些则对此毫不知情，应该是这几天后续加入的新成员，还以为传送门真如女皇顾问哈维斯所说的那样出了差错，正紧锣密鼓的排查错误呢。
也许不久后，一场内乱，就要发生在这片辉煌的皇宫群里了。
安格玛明白，以哈维斯的城府，若非积攒到了足以一锤定音的力量，是绝不会露出任何马脚的。
这样想着，循着熟悉的气息，他在地处湖畔的女皇寝宫的一座高塔上，找到了艾萨拉。
她坐在阳台边缘，两条修长的**悬在阳台外，秀眉微蹙，目无焦距地盯着波澜壮阔的永恒之井，忧心忡忡地思考着什么。皎洁的月光，在她的身后投下了靓丽的剪影。高处微风习习，吹乱了她的银色长发，也拂起了她的衣襟。
安格玛心神一动，下一秒，就已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看着现身于月影之中，从空中朝自己缓缓走来的安格玛，艾萨拉眨了眨眼睛，旋即站了起来。
“很惊讶我的突然造访吗？”安格玛笑着问道。
艾萨拉莞尔一笑，直令月光都为之一亮，她捋了下耳边的碎发道：“我还以为要如约等到凌晨呢。”
安格玛在她身前站定，微微颔首，看着艾萨拉完美无瑕的琥珀色双眼，轻声说道：
“我说过，只要女皇陛下需要我，我……”
“就会现身。”
527【配偶问题】
阳台并不算小，但两人的距离却很近，几乎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得益于与生俱来的，与永恒之井间根深蒂固的联结，没有任何暗夜精灵拥有比艾萨拉还要敏锐的魔力感知能力。此时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拂面而过的微风中，有多少是从安格玛体内辐散出来的无形魔法灵雾。
她的目光在安格玛身上流转片刻，叹了口气，趴在了阳台的护栏上，柔美的曲线尽显无余。她把下巴放在双臂上，看着一望无垠的水面道：“先知又是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需要您呢？”
安格玛转身面向永恒之井。水面万里无波，喷涌着艾泽拉斯星魂本源的魔力源泉，如明镜一般倒映着月空美景。
“在女皇陛下心里，难道我不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吗？”
艾萨拉嘴角挂起笑容，看着幽深的水面，逐渐陷入了沉思，半晌后突然说道：“可您并不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我是不能，”安格玛漫不经心地把双手支在了栏杆上，转头看向艾萨拉，“但他能。萨格拉斯已经许下女皇陛下无法拒绝的诺言了，不是吗？”
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一语道破，艾萨拉怔了一下，旋即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在您面前，我有种一切秘密都无从遁形的感觉……是的，我与萨格拉斯交谈过了。他说，他会给我一切……”
说着，她的视线越过永恒之井，着眼于远方的广阔大地。
“……他会让整个世界都将服从我的声音，让我成为真正的女王；他会清除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不完美，让上等种族的荣光照耀大地；更重要的是，他会赐予我无上的伟力。届时……”
她开始遐想萨格拉斯为自己揭示的美好愿景，双眼里涌现出迷离之色，仿佛深深陶醉其中，难以自拔，“我将完美无瑕。”
安格玛轻声问道：“但这所谓的‘完美’，就真的完美吗？”
“是啊，”艾萨拉眼眉低垂，悠悠说道，“那真是就是完美么……”
她的目光越过永恒之井，放眼远方的大地：“在人民眼中，我是光中之光，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我是一位英明的统治者……”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统治者能与我相提并论。我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帝国推上了巅峰，成为横亘在群星永烁之地的永恒国度……”
“我极力支持奥法研究，让我的人民因魔法的普及过上了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
“我果断决绝，在国力正值巅峰之际，悍然与巨魔开战，杀的巨魔溃不成军，再也不敢袭扰我们的边境……”
“在世人眼中，我又是一名无比强大的法师……”
“我走到了凡人所能触及的极限。没有任何法师能与我媲美……”
落寞的独白宛若梦呓。
上古时代，其实是一个畸形的时代。
从黑暗巨魔在永恒之井附近定居至今的五六千年时间里，恰好处于艾泽拉斯历史的一段空白期。守护者体系虽然土崩瓦解，但上古之神却并未倾巢而出，而是在蛰伏中积蓄着卷土重来的力量。
没有任何外部因素威胁暗夜精灵，他们得以独享艾泽拉斯的恩典，在永恒之井的祝福下茁壮成长，在极短时间内就发展出了亘古烁今的鼎盛文明。
在此期间，他们难以避免地变得傲慢自满，忘却了曾与自然朝夕相处的日子，开始自视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蔑视出自己以外的一切生物。
在他们眼里，强大的五色龙族无异于野兽。生性憨厚的牛头人亦是如此，不比野蛮落后的巨魔好到哪去……他们深度挖掘永恒之井的能量，开始试着用魔法改变自然……
当文明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即便没有上古之战，也总会爆发这样那样的灾劫，提醒他们自满的代价是什么。
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作为暗夜精灵的女皇，艾萨拉几乎是所有矛盾的极端体现。她野心勃勃，渴望着能在现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就个人而言，她希望能触碰到凡人之上的层次，就统治而言，她也希望让自己的国度趋于完美……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开始迷失在这些溢美之词中，我失去了往日的进取，变得骄傲，变得自满。我不再热爱自己的子民，而是把他们当成了我心目中那个完美世界的违和因素不应继续存乎于世的事物……”
艾萨拉举起葱葱玉指，放在眼前端详半晌，眼中划过一抹自嘲，苦笑道：“直至那天您让我意识到，原来我为之骄傲，为之自豪的所有成就，都是那样的不值一提。我错了，错的可怕。”
“您让我明白，原来我只是一只受困于井底而不自知，以为这方天地只有井口那般大小的可怜的青蛙……您，”艾萨拉站起身，朝着安格玛款款行礼，“让我看清了世界，看清了自己。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的。”
安格玛微微欠身道：“能见证女皇陛下的转变，我感到无比欣慰。”
“当束缚我的无形桎梏悄然消失，当我的视野豁然开朗，我开始重新审视自身，乃至暗夜精灵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您说的没错，暗夜精灵并不比其他种族高贵……我们只是恰好来到井边定居的幸运儿罢了，没了我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群星之子’出现。只要永恒之井还在，暗夜精灵的崛起，就永远不会是这片土地上的孤例。”
在暗夜精灵的传说中，月亮女神艾露恩，就居住在那颗较大的月亮，白女士上面。此时，沐浴在白女士皎洁的光辉下，心中一片通透的艾萨拉就宛若艾露恩的化身，衣袂飘飘，说不出的圣洁。
安格玛的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微笑，改变艾萨拉命运一事，至此终于可以说是获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艾萨拉看向皇宫一角的隐秘露台，那道连通着扭曲虚空的传送门，就位于那里。她说道：“如果您没有出现，恐怕我会义无反顾地答应萨格拉斯。哪怕我知道我可能会沦为傀儡，但为了满足自己那可悲的畸形渴望，我会的。但现在，我的眼前却出现了一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道路。”
“是什么样道路呢？”安格玛问。
艾萨拉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仿佛在憧憬着某个美好的未来。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一红，说道：“其实只是个想法而已，但这想法一经浮现，就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我再也不能将它驱除了。我……”
“……我想要个孩子，我会好好培养她，待她长大后，我便卸下所有的重任，回归自我，去追寻我原本渴慕的一切。”
安格玛倍感惊讶，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在前几天的一番话语，居然会让正值巅峰的艾萨拉产生退位的想法。
注意到他的神情，艾萨拉黯然道：“原来在您心里，我只是一个醉心于权势的女人。”
“当然不，”安格玛摇摇头，“我只是无法想象，女皇陛下居然能如此轻易地放下拥有的一切。”
艾萨拉笑了笑，“与您为我揭示的宏伟宇宙图景、变幻无穷的瑰丽时间线相比，我的地位，我的帝国，又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呢？”
安格玛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对这位权势滔天的女皇的认知她的野心、她的渴望，甚至于她对“完美”的偏执追求，全都太过拘泥于固有观念了。
而现在艾萨拉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能以一己之力，将卡多雷帝国推上顶峰，又能凭借自身才华成为最强凡人的存在，又有哪个是活在后人撰写的刻板历史里的？又有哪个是凡俗之辈？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低估了几天前那场谈话的作用。艾萨拉的改变，无疑有些太过彻底了。
安格玛看着皇宫一角的隐蔽露台，思索着艾萨拉准备如何处理那道传送通道的相关事宜。艾萨拉虽然一直并未明说，但她先前的话语却准确无误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向，恐怕十有**，她会关闭那道传送门。
这样想着，他朝隐秘露台示意了一下，问道：“所以说，让女皇陛下困扰的，并不是那道传送门，也不是传送门另一端的萨格拉斯？”
“嗯……”
艾萨拉点了点头，摸着自己微红的脸颊说道：“您早就向我揭示了萨格拉斯的真实动机，我不会让我的帝国毁于堕落泰坦之手。真正让我困扰的并不是这些。”
果然不出所料。
安格玛暗暗点头。
他本应为此感到不安，并说服，甚至诓骗艾萨拉不要这么做。
因为上古之神势力已因高阶守护者莱的回归而蠢蠢欲动，俨然一副要灭杀威胁于摇篮中的架势，即将派遣奴仆向奥丹姆地区发起进攻。上古之战必须赶在那之前开始，否则世界局势就将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谁也说不好后世的历史会遭受怎样的波折。
但就在不久前，哈维斯已暗中臣服于萨格拉斯，成为了后者行事的爪牙。他与亲信的谈话，安格玛听得分明。女皇同意扩展传送通道自然是好，如不同意的话……那就只能为了新的主人，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了。
这段历史的关键，已由艾萨拉变成了哈维斯。
安格玛并不担心哈维斯会失败，这可是一位足智多谋的野心家，哪怕获得了萨格拉斯赐予的强大力量，也绝不会蠢到在艾萨拉的皇宫酝酿一场无异于以卵击石的政变。
不管哈维斯准备怎样确保萨格拉斯与燃烧军团的到来，为了保证上古之战这段历史顺利发生，安格玛都会暗中帮助他的。
他从沉思中脱离，并没有就传送通道的事情进行过多详谈，而是问道：“那么……真正让女皇困扰的是什么呢？”
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用纤细的手臂支撑着微红的脸颊，艾萨拉飞快地看了一眼安格玛，微笑道：“我该如何为我的继承者遴选一位……”
“合格的父亲。”
528【吸引】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在安格玛眼中，身着纱织长裙，慵懒地趴在栏杆上，让完美绝伦的柔美身姿尽显无余的艾萨拉，在说话时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说完这句话以后，这位女皇的心跳明显快了几分，眼露迷离，就仿佛在憧憬着什么。
“可放眼卡多雷帝国，又有哪个男人配得上我呢。”艾萨拉轻声说道，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
安格玛明知故问道：“难道女皇陛下一直没有心仪的人选吗？”
艾萨拉闻言微微一笑，起身将垂到胸前的银色长发拨到颈后，不经意间即有令人心旌荡漾的魅力散发而出。
她转身走进房间，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两杯美酒，一杯交到安格玛手里，一杯拿在自己手里，极具情调地与他轻轻碰杯，小口轻抿了起来，期间眼波一直在安格玛身上流转。
“一直没有。直到三年前，那个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安格玛笑了笑，望着首都美景，一边品酒，一边说道：“能获得女皇陛下的垂青，他真是无比幸运。”
“不，幸运的人应该是我。他的出现，就如同一缕曙光照亮了我的内心，让我得以看清这个世界，也看清了自己，您说，幸运的人难道不该是我么？”
艾萨拉再度把双臂支在了栏杆上。
只不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往安格玛这边靠近了一些，几乎与他贴在了一起。
她轻轻晃动着右手的酒杯，脸颊泛红，凝视着在里面不断打转的酒水出神不语。右臂的肌肤，一直在似有似无地摩擦着安格玛的衣袖。
“他自称时间的观察者、历史的阅览者，不仅拥有英俊的外表，还拥有非凡的智慧，”艾萨拉的目光流转到大地的尽头，远方的地平线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不再晃动酒杯，惆怅地叹了口气，“在他面前，我总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您说，他会接受我吗？”
“原来这就是女皇陛下最大的困扰吗？”安格玛问道。
艾萨拉轻“嗯”了一声。
安格玛学着她的样子，也把双臂支在了栏杆上，这下两人的手臂彻底贴在了一起。
艾萨拉的脸更红了。
安格玛说道：“我觉得女皇陛下太不自信了，没人能拒绝您的爱意，哪怕是他也不行。”
艾萨拉眼前一亮，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嗫嚅着问道：“真的么？”
微风拂乱她的长发，几缕发丝贴在了安格玛的脸上，还有几缕跑到了衣领里。
“当然。”安格玛报以微笑。
“感谢您的答疑解惑，这下我自信多了。”艾萨拉闻言一喜。
“那接下来女皇陛下准备怎么办呢？”安格玛问道。
艾萨拉想了想，沉吟道：“也许……我会展开追求吧。”
“嗯。”安格玛深深点头。
艾萨拉红着脸问道：“那……先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能否邀请您到皇宫里居住？您知道的，关于您所说的六大本源力量，以及泰坦一族的创世隐秘，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
安格玛装作下意识，拿起跑进衣领里的几率秀发，放在鼻间嗅了嗅，这个举动让艾萨拉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安格玛做了个勉强的表情，“事务缠身，搬到皇宫里可能不太行……”
听到这样的话，艾萨拉脸上顿时涌现出失落之情。
“……不过……”安格玛话锋一转。
艾萨拉眼前一亮，期许地看着安格玛，等待着他的后话。
“……我保证我会经常来打扰女皇陛下的。因为女皇陛下的酒，只有在女皇陛下这里喝才最美味。”安格玛举起酒杯，笑着示意了一下。
艾萨拉顿时眉开眼笑，眉眼间绽放出的喜悦，伴随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驱散了笼罩在天地间的所有黑暗。
“太好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安格玛极具风度地微微颔首，说罢便消失在了骤然爆闪的电光中。
艾萨拉没想到安格玛说走就走，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只觉得怅然若失，但转瞬间脸上就再次洋溢起了抑制不住的笑容，如喘息般喃喃自语道：“他这是……答应我了么……”
……
远处，永恒之井上空。
“我这是为了改变艾萨拉的命运，是为了把她引上正途，是为了有益于艾泽拉斯……”
刚刚脱离传送法术，隐藏在永恒之井的魔法灵雾里的安格玛，不断深呼吸以平复悸动的内心。
早在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女皇，安格玛就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三年后，从泛潘达利亚地区归来，就更加笃定这一点了。
这也让他脑中萌生了一个因此而起的计划。
艾萨拉是艾泽拉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凡人。她才华横溢，智慧超凡，不论是在奥法一道的天赋，还是在统治国家上的能力，都无出其右者，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如果这样的存在能够弃暗投明，不仅上古之神恩佐斯会失去至关重要的傀儡，正义一方也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强大臂助。即便操作中存在诸多风险，艾萨拉的转变，极有可能对上古之战这段历史造成影响，可至少此事带来的收获，是值得冒险一试的。
最关键的是，安格玛明白，艾萨拉对自己的感觉，让这一切成为了可能。所以他才不惜铤而走险，在上古之战到来前，警示艾萨拉此后可能面对的灾劫，同时又为了确保她不会影响这段历史，亲手加快了那道空间裂隙的扩张速度。
事实证明，他做对了，或者说，是赌对了。
但面对艾萨拉的魅力，安格玛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这可是艾泽拉斯最完美的女人，没有之一。要不是用秩序之力强行保持镇静，他早就暴露本性了。
刚刚的对话中，为了确保后续计划的顺利展开，他必须展现出先知应有的姿态，做出一副明知对方口中的心上人就是自己，却看破不说破，和对方心有灵犀的样子，在对彼此所思所想心知肚明的假意闲聊中，处处做出暗示，表明自己可以接受这爱意……
安格玛必须承认，艾萨拉展颜一笑的时候，自己几乎都要沦陷了。他一直把接触艾萨拉，当做是“时间线工作”的一部分。
但交谈中他却发现，艾萨拉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她那所谓的野心，很大程度上都是时代所限，固然畸形，却也有一丝无奈的意味蕴于其中。当视野的桎梏不复存在，当她得知已有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曾经认为的圆满，她很快就展现出了智慧超群的一面……
在此期间，安格玛发现，自己越来越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成长历程，造就了“艾萨拉女皇”这个独一无二的个体，他越来越好奇艾萨拉本身，从她的美貌，她的魅力，到她的所思所想，乃至于她一前一后的转变……
更进一步说……
他甚至非常期待，以后能常与艾萨拉见面。
529【达斯雷玛与烈焰之击】
思绪纷呈间，安格玛望向了那座尖塔，发现阳台上空无一人，心里不由怅然若失起来。
平复了一会心情，正要离去，却突然在皇宫一端的观景长廊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眨了眨眼，诧异了一下，心神一动，直接出现在了长廊里。
长廊坐落于永恒之井沿岸，背靠花园，绿树成荫，月光穿过茂密的树冠洒落下来，映得下方水面波光粼粼，行走其中，只觉得清幽安然，说不出的惬意。
此时的观景长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悬于水面上的廊道中段，站着两名暗夜精灵，正在彼此交谈，谁都没注意到静静站在不远处的安格玛。
“鲁米那利安大师，您完成了？”
说话这名暗夜精灵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宫廷法师长袍，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上位者的优雅气质，显然是上层精灵里的精英阶层。语气里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只是他的样貌看起来非常怪异，竟然拥有一头带有金黄条纹的赭红色长发。这在暗夜精灵里，都不能说是罕见了，应该说是独一无二。
被称为鲁米那利安大师的暗夜精灵看起来倒是很正常，和普通暗夜精灵没什么两样。穿着一身用于出入上流社会场合的得体长袍，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上面布满老茧，以及一些魔法烧灼的伤疤，似乎是一位魔法工匠。
“幸不辱命，大人，历经一年的漫长锻造流程，我终于完成了这件作品。”
鲁米那利安点点头，从身后掏出了一把通体火红的曲刃剑。
这曲刃剑有着极为奇特的外形，长约一米，剑柄处雕琢着一只展翅的火鹰，火鹰腹部中空，显露出位于其下的炽燃核心。炽烈的魔力被波形剑刃牢牢锁缚在内，导致剑刃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炽烈的高温，越靠近剑柄，颜色就越接近炽白。
这股炽烈的魔力流转在剑刃表面，让剑刃看起来就像是熔融状态的金属，直到剑刃中段，这颜色才由白转黄，由黄转红，到了剑刃末端，已经变回了原本的颜色，非金非石，也不知究竟是哪种材料打造的。
那个发色赭红的宫廷法师一看到这把曲刃剑，就激动不已地拿在眼前，细细端详了起来，“没错，就是它！在我的梦中，它就像烈日一样夺目燃烧……”
看着曲刃剑，鲁米那利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叹息着笑道：“达斯雷玛大人，实际上，它同样是我这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就这样交给您，我可真是舍不得啊。”
发色赭红的宫廷法师闻言开怀大笑，十分热情地拉住了鲁米那利安的手臂，认真道：“感谢您，大师，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付出。”
随后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就各自道别了。
鲁米那利安走后，发色赭红的宫廷法师走到悬在水面上的亭阁里面，爱不释手地把玩起了曲刃剑，还凌空挥舞了两下，让整个廊道都弥漫起了迫人的热浪。
看着这一幕，安格玛的嘴角也挂起了微笑。
那个有着赭红色长发的宫廷法师不是别人，正是逐日者王朝的开创者，奎尔萨拉斯的创立者，高等精灵的开国帝王达斯雷玛逐日者！
而那把火红的曲刃剑，赫然便是位列艾泽拉斯神器之列的烈焰之击。
安格玛刚刚居然见证了它的铸造者鲁米那利安，将其交付给达斯雷玛的一幕。
说起来，这段历史也是在上古之战前发生的。
达斯雷玛拥有一个十分古老的姓氏，逐日者家族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到暗夜精灵风俗尚未定型的黑暗巨魔时期。总之到了达斯雷玛这一代，才华横溢的他成为了暗夜精灵上层社会里的精英分子，任职首都辛艾萨琳皇宫的宫廷法师，效忠于女皇艾萨拉。
随着上古之战的临近，达斯雷玛的启示之梦越发频繁。在梦中，他总梦到这把助他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火红曲刃剑，最终向卡多雷帝国最顶尖的魔法工匠鲁米那利安描述了这把武器的外形，并委托鲁米那利安将其制成。后者历尽艰苦，用魔法熔炉将其锻造而出，交给了达斯雷玛。
后来，上古之战发生后，听闻外面的世界饱经摧残，意识到萨格拉斯并非是女皇口中那个带来福祉的神灵，而是一个意图毁灭世界的恶魔后，宫廷法师达斯雷玛不再选择助纣为虐，联合有意反抗女皇与萨格拉斯的同僚，逃出皇宫，加入了卡利姆多联军。
他参与了此后的所有战斗。
许多史籍都有记载过他在战斗中的表现，每当他挥舞起烈焰之击，就宛若化身浴血的战神，每每总是以无与伦比的信念，投身最惨烈的战场，身染恶魔的鲜血，手刃世界的仇敌，其风头甚至不逊于联军中赫赫有名的诸多强者，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安格玛不由想起了多年前的过往。那时，尚且弱小的他，正是通过烈焰之击里遗留的古代幻象，探寻到了自己的未来，也得以拥有穿越上古的时间之力。
这样想着，他上前走到了亭阁里，轻声问道：“真是把无上的利刃，它有名字吗？”
沉浸在喜悦中的达斯雷玛没想到长廊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一下子就被惊醒，回过头来，看清安格玛的样貌后顿时一惊，急忙行礼。
“先知？抱歉，我不知道您也在这里……”
宫廷法师没有一个不知道安格玛的，毕竟艾萨拉的“寻神运动”就是在皇宫里发起的。三年前，达斯雷玛更是亲眼见证了安格玛在永恒之井上空的英姿，所以对他印象特别深。
“不，达斯雷玛阁下，是我唐突了，”安格玛微笑着表达歉意，“感知到这把利刃的魔法波动以后，我就被吸引过来了，一时间沉醉于这难忘的观感里，忘了打招呼。”
达斯雷玛急忙说道：“啊，这只是一件不入流的法术之刃罢了。”
“不必谦虚，有朝一日，阁下的梦境终会成真。这把武器也将伴随着阁下的崛起而名扬艾泽拉斯，立下永被后人铭记的丰功伟绩。达斯雷玛阁下，你的一生……”
面向永恒之井负手而立的安格玛顿了一下，朗声说道：
“注定不凡。”
达斯雷玛一怔，关于这把火红法术之刃的梦境，除了魔法工匠鲁米那利安，他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此时他心里不由又高看了安格玛几分，对先知的印象里加上了“无所不知”这几个字。
可面对安格玛的后半段话，他却怎么都觉得受宠若惊。这是预言，从拥有无上伟力、近乎神一般的先知口中说出的预言啊！
丰功伟绩么……
“那么……阁下是否已经为这样一把无上的利刃取了名字？”安格玛的话语打断了达斯雷玛的遐思。
他从错愕中恢复过来，看着手里的火红曲刃剑摇头道：“实际上，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它。”
安格玛不假思索道：“就叫它……烈焰之击吧，如何？”
“烈焰之击？”
达斯雷玛品尝着这个词汇，难以抑制地欢喜了起来，只觉得这四个字似乎蕴含着某种异样的魔力。
烈焰之击，这不正诠释了这把武器么？
他觉得自己无比荣幸，因为自己的这把法术之刃，居然获得了有如神一般的先知的赐名！
达斯雷玛抬起头来，正要道谢，却只看到了安格玛远去的背影。
“达斯雷玛阁下，我们还会见面的。”悠然远去的安格玛挥了挥手，消散在了空气里。
达斯雷玛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先知突然到来，不仅预言了自己的后半生，还为这柄法术之刃取了名字……
这样想着，他看向了手中的火红曲刃剑，喃喃自语道：
“烈焰之击么……真是个好名字。”
……
卧室中，艾萨拉慵懒地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张画板，另一手在上面涂涂画画。丝质的薄纱盖在她的身上，却遮不住诱人的春光。
经她之手，色彩缤纷的魔法颜料构成了一副彰显出过人艺术水准的画卷。
尖塔阳台，一个绝美的女性暗夜精灵，和一个身着火红法袍，有着白色皮肤的英俊男子并肩而立，遥望着下方幽深的水面。两人离得很近，手肘甚至都触碰在了一起。
画中的两位主角，正是艾萨拉自己，和她心目中的先知安格玛。完美还原了不久前发生在尖塔上的一幕。
只不过，和现实不同的是，画中的安格玛气势凛然，神情威严，令人心生敬畏。艾萨拉自己则十分小鸟依人，俏脸通红，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幸福之色。
最后一笔结束，画卷臻至完美。
艾萨拉咬着画笔，似在思索什么，半晌后轻轻动了动手指，璀璨如星芒闪动的魔法灵雾顿时弥漫而出，覆盖在了画卷上，画中的两位主角宛若获得了生命一般，活灵活现地动了起来。
只见画卷中的艾萨拉径直投入了安格玛的怀抱……
看到这样的一幕，艾萨拉脸上飞上一抹殷红，嘴角也洋溢起了幸福的微笑。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女皇陛下。”
艾萨拉看了一眼房门，收起画板，轻轻招手，在魔法的作用下，一件华贵的袍服凭空飞来，套在了她的身上。
她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怎么了，我亲爱的顾问？”看着房门躬身行礼的哈维斯，艾萨拉发声问道。
哈维斯俯着身子说道：“陛下，传送通道已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以进行后续的加固了。神灵对此十分满意，我特来询问您，是否授意宫廷法师们继续先前的进程。”
艾萨拉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不，关闭它。”
“什么？”哈维斯大吃一惊，“那另一端的神灵怎么办，萨格拉斯大人本将赐予我们无与伦比的宝贵知识……”
“那不是神灵，而是恶魔。”
“恶魔？”哈维斯倍感不解，“那可是神灵啊，女皇陛下……您不是也曾与神灵对话过，为何眼下又要关闭它？”
“执行我的命令，顾问。”艾萨拉不容置疑地说道。
“是，谨遵您的号令。”哈维斯犹豫了一会，看起来非常不想接受女皇的旨意，但最终被迫无奈，还是遗憾地点点头，领命离去了。
艾萨拉目送着他离开，直到哈维斯消失在拐角后，才收回审视的目光，关上了房门。
……
另一边，离开艾萨拉视线范围的哈维斯，脸上还哪有半点遗憾之色。他早已知晓女皇的决定，刚刚那场简短的谈话中，他的一切举止，都是刻意为之的。在女皇陛下面前，作为顾问，作为空间裂隙相关事宜的负责人，作为“被萨格拉斯的谎言蒙在鼓里”的他，听闻女皇决意关闭本可以为上层精灵带来无穷好处的传送通道时，展现出惊讶与不解，才是合理而不令人生疑的正常反应。
他在皇宫中快速穿行着，最终来到了传送通道所处的隐秘露台，一进入露台，他的亲信就围了上来。
“大人，女皇陛下怎么说？”
这些人看起来非常古怪，神情无比狂热，眼眸深处还闪动着不易察觉的病态深绿，仿佛都受到了邪能的腐化。
哈维斯先走到通道前，对着里面燃烧着的邪能火焰深深行了一礼，而后回身对属下说道：“一如主人所料，女皇命令我们关闭通道。看来我们的行动只能转入暗处了，不过，虽然主人的驾临会因此推迟，但……”
“他的荣光，终究还是会照耀整个世界！”
530【塔莉萨的悲伤】
……
“……我们都将获得主人的恩赐，享有无与伦比的伟力，成为他主宰宇宙的霸业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哈维斯站在传送门前，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几十名上层精灵法师，振臂高呼着萨格拉斯的宏图伟略。
上层精灵法师们目露狂热，几乎顷刻间就陶醉在他描绘的美好未来里。
早在前去询问艾萨拉女皇之前，负责空间裂隙先关事宜的哈维斯，就把在场法师都换成了自己人，全都是这几天时间里，他精心遴选而出的亲信，绝不会向第二个人提起有关恶魔与萨格拉斯的事情。
就在这时，传送门里的邪能火焰突然亮了一下，传出了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
“很好……你们的忠心理应得到奖励，但还不是时候。你们必须隐藏在这座城市中，利用我教给你们的知识定位扭曲虚空，利用这口魔力源泉的能量开启新的传送通道。届时，我会派出我的忠仆，协助你们进步一扩展传送通道……”
哈维斯大喜过望，急忙躬身说道：“请主人放心，我们一定在五天内开启新的传送通道！”
“不，”萨格拉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给你一个月。不要急于求成，即使拥有我赐予你的邪能之力，面对你们的女皇，你也还是力有未逮。在我的忠仆到来前，尽量小心行事，不要被发现……”
“是！”
……
皇宫里的暗夜精灵，谁都对隐秘露台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这一切，却都被悬浮于永恒之井上空，暗中观察着这边的安格玛看在了眼里。
哪个暗夜精灵也不会想到，因深受女皇宠信而独享极高地位的顾问哈维斯，居然早已沦为了萨格拉斯的走狗。更是无法想象，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居然连同胞都弃之不顾，竟密谋着将这位宇宙最邪恶的存在及其引入这个世界。
不久后，当燃烧军团的恶魔大军从辛艾萨琳涌出，所有的暗夜精灵，乃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就都会发现，一场前所未有的灭世之战……
到来了。
安格玛又滞留了很久。
在此期间，哈维斯与亲信依照女皇命令，展开了传送通道的关闭进程。
这道由安格玛亲手扩展的传送门，正在一点点缩小，还原为最初的空间裂隙，渐渐并拢。
安格玛心中并无遗憾，因为他的目标已经实现了。
至于这目标得以实现的背后成因，甚至可以追溯到萨格拉斯的背叛。
萨格拉斯与万神殿的袍泽决裂，引邪能入体，释放了被自己监禁在一手打造的马顿位面囚笼中的恶魔，创立燃烧军团以后，他毁灭世界的征程，就吸引来了另一位泰坦，阿格拉玛。
阿格拉玛一直将萨格拉斯视为良师益友，他震惊于后者的堕落，劝说无果，万不得已之下与其展开生死对决。可邪能就是泰坦最大的弱点，阿格拉玛重伤逃离，将萨格拉斯与燃烧军团灭世远征的事情，告知给了万神殿的同胞。
万神殿的一众泰坦又惊又怒，全员出动，质问萨格拉斯。可令人唏嘘的是，他们仍对昔日的兄弟心怀期望，期望着他能改邪归正，重回正道。
对峙中，万神殿的领袖阿曼苏尔劝说萨格拉斯你毁灭无垠止境的举动是偏激的，是错误的。阻止虚空势力的腐化，并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在遥远的宇宙尽头，存在着一个孕育着泰坦星魂的世界，她名为艾泽拉斯，虽然遭受了光暗感应性寄生共同体的腐化，但我们已经遏制住了腐化的蔓延。一旦艾泽拉斯脱胎而出，必将拥有比我们所有泰坦都要强大的力量，她就是终结虚空腐化，拯救无垠止境的最大希望！
可众泰坦不知道的是，他们低估了萨格拉斯的堕落程度。这样的劝说，非但无法让萨格拉斯放弃自己的灭世意图，反而暴露了艾泽拉斯的存在。
萨格拉斯以无与伦比的邪能之力，击败了所有泰坦。打那以后，他就一直渴望着找到艾泽拉斯，这颗孕育着最强星魂的星球。
因为他深知，虚空势力的腐化根本无从清除。愚蠢而又迂腐的昔日袍泽们，只不过短暂迟滞了她的腐化进程。假以时日，她必将沦为无人能挡的黑暗泰坦，毁灭整个宇宙。
萨格拉斯必须在那之前，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可惜的是，不论他对万神殿众泰坦施以多么可怕的折磨，就是无法从他们嘴里撬出艾泽拉斯的具体坐标。
无垠止境浩瀚无边，如果没有准确的位标，就这样找下去，穷尽亿万年也不可能将其找到。
萨格拉斯因此焦灼了无数个万年。
可几天前，安格玛亲手扩张的空间裂隙，直接出现在了扭曲虚空里，直接为他开启了通往艾泽拉斯的大门。
安格玛甚至能想象到，意识到裂隙另一端的世界就是昔日袍泽口中的艾泽拉斯以后，得偿所愿的萨格拉斯会有多么兴奋也许用兴奋形容偏激到了极点的萨格拉斯并不贴切吧。
不过他也没想到，哈维斯会这么快就背叛了族人，沦为萨格拉斯的傀儡。事情的进展，让他喜出望外。
总而言之，提前开启上古之战，避免其因扰动而无法实现的目标，至此算是实现了。
但安格玛也知道，自己的工作还没完成。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还得暗中帮助哈维斯一番，让这位野心勃勃的暗夜精灵，有机会在艾萨拉女皇的眼皮子底下，开启另一道连通艾泽拉斯与扭曲虚空的传送门。
否则以艾萨拉的实力，是绝对不会发现不了哈维斯的小动作的。
不久后，那道传送门彻底关闭了。
艾萨拉亲自来到隐秘露台查看状况，发现通道确已关闭后，彻底放下心来，遣散了除哈维斯以外的所有法师。
露台上只剩下了她和哈维斯两人。
安格玛看到，艾萨拉走到了露台边缘，凝视着永恒之井的水面，轻声问道：
“对于那位‘神灵’，以及我下令关闭传送通道的事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哈维斯恭谨地欠了欠身，装作困惑的样子，说道：“陛下，其实我……很不理解您的命令。那位神灵本可以赐予我们的帝国无与伦比的财富，可您却……”
他顿了一下，懊悔地叹息道：“你说，那不是一个神灵，而是一个恶魔……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
“哈维斯，就在这位所谓的‘神灵’现身的这几天里，整个帝国，整个世界都险些走上灭亡的边缘。”艾萨拉说道。
哈维斯看起来非常吃惊，“这……怎么会？”
“不要惊讶，我的顾问。那所谓的神灵名为‘萨格拉斯’，实际上是……”艾萨拉回过身，把自己从安格玛那里得到的相关知识，简短的讲了一遍。
得知萨格拉斯的真实意图，是毁灭艾泽拉斯以后，哈维斯大惊失色道：“这么说……他承诺给我们的，都是谎言？我们居然……居然差一点就被他诓骗了！”
艾萨拉点了点头。
“艾露恩在上，女皇陛下，多亏您的智慧。若非您发现真相，及时终止往来，结局恐怕……”
哈维斯看起来惊魂未定，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艾萨拉直视着哈维斯的双眼，问道：“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让你留下了吗？”
“明白了，女皇陛下担心我受到了萨格拉斯的蛊惑或是控制。”哈维斯苦笑了一声，旋即义正辞严地说道：“虽然我对您的忠心毋庸置疑，但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用任何方式来证明自己。”
“不，我亲爱的顾问，我并不质疑你的忠诚。但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我的无奈，当我们面对萨格拉斯那样的存在时，任何的小心都不为过。除你以外，任何曾参与传送通道构建工作的上层精灵法师，也必须经受同样的审查。”
哈维斯深深点头，“女皇陛下，您说的没错。作为嫌疑目标，我不会主持这次工作。但我建议，您最好亲自出手，审查所有宫廷法师。因为要是萨格拉斯真的蛊惑了什么人，除了至高无上的您，恐怕没人拥有洞悉伪装与谎言的能力。”
安格玛只觉得叹为观止，对于哈维斯的演技，只能给出四个字的评价，那就是完美绝伦。
他感知到，艾萨拉旋即开始施展法术，用精神力探查哈维斯体内潜藏的不和谐因素。
在此期间，哈维斯表现的很自然，安格玛本想暗中施法帮他隐藏一下体内的邪能，可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哈维斯。萨格拉斯赐予他的力量，让他足以在艾萨拉面前完美隐藏自己，还不会被发现半点异常。
最终艾萨拉什么都没发现，终止法术，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如我所说，女皇陛下，我对您的忠诚毋庸置疑。”哈维斯深深行礼。
看着一如往常的顾问，艾萨拉松了口气，“走吧，让我们平息这起事件的后续影响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隐秘露台，开始召集所有曾参与过传送门构建工作的宫廷法师进行逐一排查。离去前，安格玛暗中施法，在所有臣服于萨格拉斯的上层精灵法师身上，施加了精湛的隐藏法术，确保他们不会被艾萨拉查出以后，便返回了苏拉玛城。
看起来，哈维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开启新的传送通道。虽然必须暗中帮助一番，确保萨格拉斯的忠仆真的会到来，但安格玛可没法每分每秒都守在这里，他还得去“教书育人”呢。
……
苏拉玛城上城区，卡多雷帝国大附魔师兼苏拉玛城魔导师帕德里奇的法师塔。
一个年轻的暗夜精灵女孩，正在法师塔底层收拾东西。把桌上的魔法材料，书架上琳琅满目的藏书，都装进自己的附魔空间包里。
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青春靓丽，五官姣好，有着一头亮银色的长发，穿着一身得体的学徒法袍。只不过，她看起来并不开心，而是有些落寞，目光流转到法师塔内熟悉的事物上时，总会流露出深深的不舍。
她颓然坐到椅子上，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信纸，叹息一声，陷入了沉思。
【纳萨拉斯学院院长，法罗迪斯亲王亲启：
老朋友，几年未见，不知道你的魔法研究怎么样了，但愿高戈奈斯潮汐之石没有在你手中引发又一次能量爆炸我早说过，你的能量参数有问题，可你就是不听。你要是再往里面灌注能量的话，我敢保证，一旦高戈奈斯潮汐之石陷入能量失衡，魔力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绝对能把整个纳萨拉斯学院夷为平地！
言归正传，但愿你还能接济一下你的老朋友，我。准确的说，是我的爱徒，塔莉萨。
你知道，前一段时间，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劳埃德议长的言论，引发了女皇的不满。如今满城风雨，所有议员和魔导师都在经受调查，半数人因与劳埃德走得过近而被免职。我并不后悔，曾经支持了劳埃德的言论，我因此接受调查，失去魔导师头衔，乃至如他一般遭到流放，都是在所难免的。但我并不想我的爱徒塔莉萨受到牵连。我希望你能接收她，让她到你的纳萨拉斯学院进修，相信我，你会对她满意的。她天资卓绝，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奥术能量操控能力。
你的老朋友，帕德里奇。】
开门声惊醒了女孩，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苏拉玛魔导师法袍，蓄着一脸浓密胡须的男性中年法师走了进来。
她急忙行礼道：“导师。”
见了她，中年法师略微有些惊讶，旋即苦笑道：“塔莉萨，你怎么还没走？”
被称为塔莉萨的女孩闻言抿了抿嘴，低头看向地面，低声说道：“老师，我……我舍不得这里。”
中年法师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531【新学徒】
这位蓄着浓密胡须的中年法师，其实就是这座法师塔的主人，卡多雷帝国数一数二的附魔大师帕德里奇。
他曾经是女皇身边的红人，却因不愿参与上层精灵间尔虞我诈的政治角逐，而遭到了诬陷与迫害，被迫离开首都，投靠老友劳埃德，在苏拉玛城扎下根来。
这其实也没什么，好歹苏拉玛城的学术氛围足够浓郁，让他得以远离外界的是非，潜心进行自己的研究。
但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同样的悲剧再一次上演了。
几个月前，他的老友，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的议长劳埃德，与另一位帝国重臣法罗迪斯亲王，联名发表了反对女皇近来施政方针的言论。
那就是……
光中之光变了。
自从巨魔战争胜利、帝国的疆域范围扩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帝国的奥法研究也突破到前所未有的顶点以来，她的身上就似乎发生了某种令人痛惜的变化……
从她不再像以往那样纳善如流，一味沉醉在上层贵族对自己的阿谀奉承里，听取某些上层精灵的搬弄是非之言，残害忠良，亲近奸佞，到一反常态地对底层人民施以重税，再到常常把自己封闭在皇宫中，授意上层精灵法师进行危险而隐秘的魔法研究……
他们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与担忧。
更令人不解的是，女皇对于“先知”的态度。
仅仅因为三年前在永恒之井上空的一面之缘，女皇就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辽阔的群星永烁之地找寻这位底细不明的“先知”，并在每一座城市里树起了他的雕像……
她的行为，等同于将这位“先知”当成新的神来膜拜，就差建立独属于这位神的信仰组织，与暗夜精灵的月亮女神信仰分庭抗礼了。对于暗夜精灵民众而言，女皇的举动几乎是不可接受的！
光中之光究竟怎么了！
两位帝国重臣的公开言论引发了轩然大波，人们敬佩他们敢于在这样的环境里说出真话，却也为他们的命运感到惋惜。
果不其然，相关言论发表不久后，两人就一先一后被上层精灵逮捕了。
人们心目中的光中之光，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独裁者。一时间，阴霾笼罩在卡多雷帝国上空，人人噤若寒蝉。
上层精灵鹰犬事发以后，底层民众就开始这样称呼他们了对纳萨拉斯学院进行了彻彻底底的清洗，成立监察机构，强势入主这个极具影响力的研究机构，将其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法罗迪斯亲王拥有皇室血脉，还是在自身领域内颇具建树的奥法大师，上层精灵也不能无视影响，所以不久后就将他释放了。但劳埃德不同，从几个月前被捕，就一直关在首都的监狱中，直至如今。
传闻女皇会以谋反罪名流放这位有目共睹的帝国忠臣……
在此期间，针对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的清洗工作，也在一并进行。人们知道，苏拉玛城将遭受远比纳萨拉斯学院和法罗迪斯宫廷更为糟糕的命运，或许从此之后，这座近百年来崛起的魔法之都，将再也不是学术氛围浓郁的奥法研究圣地，再也不是远离所有**的乐土了……
这是多么的讽刺。
过不了几天，由皇家顾问弗格森带领的调查团，就会对帕德里奇展开调查。他心知肚明，作为老友劳埃德的忠实支持者，自己绝无幸免的可能。
这几天来，他遣散了所有学徒，动用自身的关系网，为他们谋了好去处。唯独牵挂的，只有年纪最小，却也是天赋最高的塔莉萨。
“听我说，塔莉萨，”帕德里奇坐在了椅子上，疲惫地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学徒，“你必须要走。法罗迪斯亲王是我的老朋友，虽然纳萨拉斯学院也受到了牵连，但他一定会庇护你。至少在那里，你能继续进行自己的研究。谁也说不清，这场闹剧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要是……”塔莉萨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空间包，小声问道：“它永远也不会结束呢？”
帕德里奇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是啊，要是这场风波永远也不会结束呢……
塔莉萨鼓起勇气说道：“老师，苏拉玛城是我的家。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哪也不想去……我热爱这座城市的学术氛围，也热爱它的自由。我相信不仅您，许多慕名而来，把这座城市当成远离纷扰的乐土的魔法大师们，也心怀同样的想法……”
帕德里奇皱了皱眉，“你到底要表达什么，塔莉萨？”
塔莉萨深吸一口气，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坚毅之色，坚定地说道：
“当法罗迪斯亲王遭到迫害时，没人肯为他发声，全都明哲保身。劳埃德议长被捕后，人们更是唯恐受到牵连，噤若寒蝉，不敢表态。只有当他们遭受同样的命运时，才会发现，已经没人肯为自己说话了……”
帕德里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番话根本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塔莉萨的话语还在继续：
“老师，这场闹剧永远也不会结束。如今帝国内部，从埃雷萨拉斯到苏拉玛城，从北部边疆城市到东南的瓦斯琪尔，所有人，一位位奥术大师、一位位贵族阶层，乃至于底层的人民群众，全都对女皇的独裁统治，对上层精灵有恃无恐的鹰犬之举反感不已，却苦于无力改变现状……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肯登高一呼的领袖，只是一个宣泄群情的突破点……老师，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向所有的不公正勇敢说不，我们应该……反抗！”
听完这一番话，帕德里奇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立刻招了招手，一股股无形的魔力浮现于法师塔内，“砰砰砰”的重响不绝于耳，所有的门窗全部自行关闭。连为保证魔法实验不受打扰而固化在法师塔上的隔绝立场也全效运转了起来，确保里面的任何声响都不会传到外面。
完成这一切后，帕德里奇惊怒交加地回过头来，对塔莉萨说道：“胡闹，真是胡闹！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联合不满上层精灵的中层贵族、底层人民以及法师群体，反抗女皇？艾露恩在上，那可是女皇！我真是，真是……”
帕德里奇都气的语无伦次了。
这个危险至极想法居然是从一个年纪轻轻的学徒脑袋里冒出来的，比劳埃德发表过的言论还要夸张。前车之鉴尚且历历在目，要是被人偷听了去，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老师，我只知道再不反抗，我们全都会沦为权欲的牺牲品。”塔莉萨抿着嘴，无所畏惧地说道。
“啊！”帕德里奇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他觉得自己必须重新审视自己最喜爱的学徒了，随即开始思索，还有哪位老朋友值得托付。以塔莉萨的状况来看，一定不能把她送到纳萨拉斯学院了。那里云集着最自负、最激进的年轻一代法师，本就对女皇近来的种种举措心怀不满。塔莉萨到了那边，简直是如鱼得水，保不齐就要惹出什么大乱子……
反抗女皇？
这怎么可能！只有到了帕德里奇这个岁数，才知道女皇的可怕，才知道上层精灵的可怕。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说得好。”
帕德里奇一惊，法师塔里明明只有他和塔莉萨两人，这个说话的外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过头，看清来者之后，帕德里奇只觉得血都凉了。
是被女皇疯狂追寻了三年，近来强势入主苏拉玛城西郊，还夺走了所有魔导师视为至宝的阿曼苏尔之眼的……
先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法师塔里？
塔莉萨也是吓了一跳，看向不速之客的眼神里多有畏惧。在苏拉玛城法师群体中，先知的风评可不太好。实际上，在帝国所有正派人士眼中，先知都不像是什么好人……毕竟先知与发生在女皇陛下身上的转变息息相关。
“先知大人，”帕德里奇急忙站起来，拉着塔莉萨行礼。
看着这对师徒，安格玛微笑着欠身行礼道：
“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我本想敲门的，但塔莉萨小姐的言论引发了我的好奇，我就多听了一会，听到最后却发现，法师塔的防御机制被激活了，无奈之下，只得传送了进来。”
传，传送……帕德里奇惊骇不已。
固然一生心血全都倾注在附魔（增强）法术上，但他再不济也是传奇等阶的魔法大师，是卡多雷帝国仅有的十几位传奇法师之一。可他却一点也没能察觉到，先知传送到法师塔时散发出的魔法波动，更何况对方连法师塔的防护咒语都没有触发，这意味着，先知的施术水平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就是……先知么？
他不敢起身，低着头解释道：“先知大人，塔莉萨的话只是小孩子的戏言，她根本就没过脑子，千万不要当真……”
他完全不敢想象，与女皇关系匪浅的先知，深究塔莉萨之言的后果。
“帕德里奇大师不必紧张，请起吧。”
“是，是。”大师？帕德里奇闻言心里苦涩起来，在先知面前，他又怎么敢自称先知？只得应允一声，拉着爱徒站直了身子。
两人起身后，安格玛多看了塔莉萨两眼。心说不愧是反抗艾利桑德暴政的首席奥术师，在年纪尚轻时就展现出了后世的风采。直到把塔莉萨看的有些发毛了，他才说道：
“请不要担心，我没有任何恶意，更不会将塔莉萨小姐的言论告知给第二个人虽然我觉得塔莉萨小姐说的没错。是命运指引着我来到这里，塔莉萨，你有着注定不凡的命运，亦将在动荡的浪潮中成为照亮黑暗的黎明曙光，你的天赋理应得到更完善的发掘，你愿意……成为我的学徒吗？”
说罢，他又转向帕德里奇，另一条时间线中的老熟人，轻声问道：“帕德里奇阁下，你又是否愿意自己的爱徒到我这里学习一段时间呢？”
这样一番话说完，帕德里奇与塔莉萨全都听的一愣一愣的，根本跟不上安格玛的思路。
“如果愿意的话，就在明日入夜时分，来我的住所吧。”安格玛最后说完一句，也不顾两人还处于错愕之中，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此转身离去，就仿佛笃定对方一定会应约前来。
离去前，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哦，对了，那场牵连甚广的风波应该很快就会结束，想必贵国的女皇陛下是可以重归正道，为劳埃德议长这样有目共睹的忠臣洗去冤屈的……”
说罢，安格玛就如鬼魅一般消散在了空气里，只留下了一道道劈啪作响的细小电光。
帕德里奇与塔莉萨目目相觑。
……
“欧库勒斯，你是不是又为论文的事情伤心了一白天？”
苏拉玛城下城区，传送网络节点，听着瓦尔托伊的玩笑之语，欧库勒斯倍感无奈。
欧库勒斯没有搭理瓦尔托伊，这家伙就会拿他的伤心处开玩笑。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放好工具包，准备像以往那样展开为期一天的繁重工作。
欧库勒斯是苏拉玛城传送网络节点平台上，一名微不足道的维护人员。
美其名曰，是负责这个传送网络节点的魔导师的学徒，可却没有享受任何相应的待遇，导师似乎把他当成了免费的劳力，师徒关系建立以来，这几年里他一直在承受高负荷的工作，仅有的学习时间还是硬挤出来的，经常连觉都睡不好。
此时黄昏刚过，正值入夜。是一天之计的将始之时，昼息夜作的暗夜精灵都已经醒来了。
站在传送网络平台上望过去，附近街道的商铺大多开始营业了。炊烟袅袅升起，广场上也开始有行人来来往往，被当做免费劳动力进行压榨的可怜学徒们欧库勒斯的几个同学正在用奥术戏法控制扫帚，清扫平台的地面。
传送网络，是卡多雷帝国奥法研究的一大创举。
虽然暗夜精灵并不擅长空间魔法，法师独立施展传送法术，仍有近乎百分之二十的可能，遇上因传送通道不稳定或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起的致命危险，导致没人敢冒着被撕成碎片的危险贸然使用它。但自从帝国倾注大量资源，在各大城市间构建了稳定的传送网络以来，瞬间往来于各地就成为了可能。
只不过，高昂的维护耗费，让传送网络基本与平民阶层无缘。每一次传送耗费，都足以抽干一个三口平民之家的家底。用得起传送网络通道的，不是贵族就是大商人，亦或是功成名就的魔法大师。至于一些宝贵的魔法材料，或是什么昂贵的货物，也会通过传送网络进行运输。
总而言之，有了传送网络，上流社会的生活确实是方便了许多。
欧库勒斯拧开水杯，灌了几口醒神茶，强迫自己专注起来。维护传送网络，经常要和繁复到无以复加的空间稳定立场、空间扩展咒语集束打交道，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必须时时保持专注。
“说起来，瓦尔托伊，你不是该去自己导师那里上课吗？今天怎么来我这边了？”他一边拧紧自己最钟爱的玻璃水杯，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
532【学术剽窃】
欧库勒斯和瓦尔托伊是好朋友，这份情谊可以追溯到几年前两人还在中等魔法学院就学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对专业理论的认知甚至不输于学成多年的法师，因此全都被魔导师议会的教育评审委员会当做重点目标予以培养。
虽然两人性格迥异，对魔法的追求也大相径庭，一个醉心于最无人问津的空间魔法课题，一个热衷于发掘奥术本身的魅力，但由于对魔法的共同热爱，再加上是同一名导员手下的学员，平时会有许多交集，一来二去就熟识了。
私下里，两人常常邀请对方帮助自己进行课题研究，或是探讨一些同龄人想都不敢想的复杂魔法问题，可聊到兴起的时候，却往往会爆发激烈的言语冲突，谁也不服谁。
欧库勒斯觉得瓦尔托伊性子傲慢、蔑视权威，无视无数先辈总结出的宝贵知识。瓦尔托伊则讥讽欧库勒斯呆板不知变通、学究气。
总之，两人的友谊在这种互相看不对眼，又离不开彼此的环境中一直延续了下来，直到毕业。
经过一番商议，两人决定，放弃进入高等魔法学府进修的机会，选择一名导师，提早进入工作环节，在实践中检验真理。
这个决定曾让苏拉玛城教育评审委员会无比惋惜，但还是按照苏拉玛法师约定俗成的修学规则，破格为两人指派了一名在职魔导师，作为此后三十年学徒生涯的导师。
在职魔导师是什么人？
即使近年来，苏拉玛城官方越来越向帝国其他地方靠拢，让越来越多的贵族法师有机会凭借身份便利，跻身魔导师群体，变相削减了这一头衔的权威性，但不管怎么说，哪怕在自身领域内并无相应学术成就，史诗等阶实力的硬性要求也是怎么都避不开的。
在职魔导师的学徒，不仅人脉资源，还是研究经费，都远超普通法师的学徒，几乎等同于为此后一生的飞黄腾达，做了金字背书。这是多少优秀毕业生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未来。
瓦尔托伊无比幸运的成为了苏拉玛城现任首席奥术师的学徒，负责阿坎多魔力树的相关事宜。
她虽然资历最浅，年龄最小，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导师几面，实际上承担导师职责，给她发布研究课题与工作任务的，是首席奥术师麾下排名第三的年长学徒，但却胜在经费充足，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攻研自己热爱的魔法课题。
在工作上，由于阿坎多魔力树是苏拉玛城的命脉所在，尚未学成的瓦尔托伊不可能真正参与到相关工作里去，顶多旁听一下如何培育更多魔力树的理论会议罢了。
平时大多都是跟着年长的学徒，在城里巡视一下，看看哪条魔力树奥术能量供能管线出了问题，处理一下各处魔法机构的因供能不稳定而堆积的报修报检罢了。
欧库勒斯知道，今天瓦尔托伊跟着另一名年长学徒来传送网络平台，多半也是例行检查一下供能管线。毕竟传送网络，可是除了那几棵阿坎多魔力树以外，第二重要的地方。
欧库勒斯很羡慕瓦尔托伊能有这么好的导师。
因为他总觉得命运在有意捉弄自己。
起初得知自己被分派到负责传送网络平台的魔导师麾下，他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接触到卡多雷帝国最引以为傲的奥术杰作之一，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发光发热了。
可直到后来，欧库勒斯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导师库勒星风的魔导师头衔，完全是凭家族影响力得来的，根本就没有真才实学。
星风家族财力丰厚，是上城区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资助了城里大大小小数十个魔法研究机构。向议会百般索求魔导师头衔，无外乎想要增强家族的影响力。
议会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宝贵的资金来源，无奈之下，只得让星风家族的长子库勒星风就任魔导师，挂名在传送网络委员会，实际上只是个闲职。
欧库勒斯的导师库勒星风根本就不是传送网络节点的主要负责人，相关工作是由另外一群专业魔导师负责的。他每天几乎都不怎么现身，只给学徒安排一大堆跟自身专业一点都不相关的杂活，反正这职位对他来说也只是为了在上流社会里多点谈资，多点倚仗罢了。
这就苦了欧库勒斯，因为他一身本领无从发挥，根本就接触不到传送网络节点的核心工作，遑论验证自己的所学了。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导师对学徒们学术研究成果的剽窃！
没错，即使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在欧库勒斯看来，那也是不可接受的剽窃！
对每一名学徒来说，在学徒期内的学术研究成果的含金量，直接关乎到他们学成后的地位与正式任职。按照教育评审委员会的规章制度，相关成果，必须借助导师进行印证、发表。
可导师库勒星风为了自己的虚名，总是与学徒们进行私下的交易。他会向学徒提出难以拒绝的好处，不是用海量的金币，就是利用家族影响力带来的人脉资源便利，换取学徒的研究成果，自己拿去发表，独享声名。
由于星风家族的影响力太大，只要库勒星风不做的太过火，教育评审委员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这回事。
比欧库勒斯年长一些的其他学徒，早就习惯导师的行径了，哪怕心怀不满的，也不敢多说什么。更有甚者，甚至乐于和导师进行这样的交易，因为单调的研究总是孤独的，金钱的腐化能力又总是出人意料的，比起研究成果被埋没在人海之中，能在短期内获得此前想也不敢想的丰沛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欧库勒斯再看不过去也没辙。
他只希望如果自己不愿意交易自己的学术研究成果的话，导师能允许自己通过其他途径发表出去。
只可惜事与愿违……
这几年里，欧库勒斯一直极力展现自己，渴望能获得传送网络节点其他负责人的赏识，参与到传送网络节点的核心工作中去。他成功了，并得到了很多宝贵的研究数据。所有的闲暇时间，基本都往返于传送网络平台和大图书馆进行理论验证，撰写了上百万字的研究笔记。
几个月前，他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为此兴奋不已。
虽然并未突破现有的传送魔法理论框架，但在技术层面上，他找到了一种办法，可以利用魔力场，将苏拉玛城的传送网络附着到本地魔网上面，借助阿坎多魔力树对魔网的增幅作用，反过来巩固传送网络通道自身！
关键在于，魔力场消耗的魔网能量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根本不会对魔网造成太大压力。将传送网络扩展到苏拉玛的每一个角落，就成为了可能！
他几乎忍不住去想象因此而生的美好未来了！此后，人们只用花费一顿饭钱，就能瞬间往来于苏拉玛各地。
更进一步说……
如果他能在此基础上，解决阿坎多魔力树魔力波动与永恒之井魔力波动间的异同问题，研究出魔力场技术的新一代变形，那么但凡是永恒之井魔力流转的地方，都将是传送网络的覆盖范围。
换言之，传送网络节点将不再局限于帝国境内，那些建立在魔网节点上的主要聚居城市，而是……
扩展到帝国全境！
这是多么伟大的研究成果！
欧库勒斯已经等不及想看到它实现的那一天了，但当他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拿到导师那里，并描述了实现这种技术的可能，等来的，却是两眼放着光的库勒的一句把它卖给我吧，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欧库勒斯婉言拒绝，他并不想自己的研究成果成为他人博取名望的工具。更何况，这种技术是无价珍宝呢。
导师库勒星风随即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并声称自己会把相关成果带给魔导师议会的，要他回去等，不要着急。
欧库勒斯当时满脑子都是美好未来得以实现的喜悦，也没多怀疑什么，就从导师那里回来了。
结果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导师那边还是杳无音讯，欧库勒斯几次去找，都被星风家族拒之门外。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居然如此轻易地相信了一个习惯性剽窃他人研究成果的导师。万一库勒星风将其据为己有怎么办？
那一天要是真的发生，欧库勒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一穷二白的小学徒，导师库勒星风是上城区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的长子。虽然教育评审委员会对于学术剽窃一事，向来严明执法，但近来魔导师议会遭到女皇清洗一事在前，欧库勒斯怀疑，在这样的政治漩涡中，他们真的还会为了真理，对抗强权吗？
但日子还是得过，只是这些天来，欧库勒斯天天食不知味，没精打采，唯恐听到某个前所未有的传送通道稳固立场技术，被一个名叫库勒星风的魔导师发表的传闻……
就因为这件事，每次见到欧库勒斯，瓦尔托伊都会讥讽他，说他是个傻子，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像他这样没脑子。只有那些同病相怜的学徒，时不时的劝解他两句，好歹让他重燃起信心，在每天工作结束后，像个乞丐一样蹲在星风家族的大门口，在往来上流人士的鄙夷目光中，等待着导师接见自己。
他不是没找过其他魔导师，就比如向负责传送网络平台的其它魔导师讲述自己的遭遇。但那些魔导师，本就在大清洗中自身难保了，又怎么会管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的闲事，只是要他去找教育评审委员会告发导师。
可……不管怎么说，都还没事发呢，一切只不过是欧库勒斯的猜测罢了，又上哪告发导师的学术剽窃罪名去。
……
“你问我为什么来？当然是为了你的……”
瓦尔托伊轻快地说道，可话还没说完，旁边走过的学徒就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把手里的水洒在了她身上。
“嘿，看着点！”瓦尔托伊不满地尖叫了起来，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直接炸毛的猫。
“抱歉抱歉抱歉……”那名学徒被吓了一跳，急忙向这样一个高傲的漂亮女孩道歉。
瓦尔托伊冷哼一声，指了指被衣袍，用魔法蒸干了上面沾染的水渍。那名学徒走远后，她说道：“你们传送网络节点的学徒都跟木头似的，又笨又木讷，你也一样！”
欧库勒斯没精打采地掏出工具书，走到传送网络平台一角，开始念咒。顷刻间，繁复的魔法符文浮现，他一边比对着工具书修正发生逻辑错误的法术模型，一边对瓦尔托伊无奈说道：“你过来就是为了挖苦我？”
“当然不是，”瓦尔托伊打量着自己精致的指甲。她的每个指甲都被染成了红色，欧库勒斯总觉得她太俗了，对艳丽颜色的喜爱就和大多数族人没什么两样，“我是为你的研究成果来的。”
“又来了。”欧库勒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我是傻子，就不该告诉库勒星风这件事，行了吧？别说了，我已经够头疼的了。”
瓦尔托伊看了他一会，半晌后不确定地问道：“你还没听说吗？”
欧库勒斯小心翼翼地把一枚修正完毕的符文，“捅”回咒语立场里，心不在焉地反问道：“听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瓦尔托伊皱着眉头问道。
“知道什么啊……”
欧库勒斯回过头，他本以为瓦尔托伊又要捉弄自己了，可却发现，对方明显没这意思，神色非常郑重。
恰好他的一名“同学”魔导师库勒星风麾下的另一名学徒从他身旁走过，一反常态地没有打招呼，只是叹息一声，满怀悲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欧库勒斯楞了一下，看了看瓦尔托伊，又看了看远去的同学……这么一看不要紧，他发现，偌大的传送网络节点平台上，十几名正在忙碌的学徒，全都在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
欧库勒斯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觉得你最好先找个地方坐稳……”
“快说啊！”欧库勒斯大吼，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连几个刚从传送门里走出来的上层精灵贵族也吓了一跳，心说这学徒是不是脑子有病，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呃……好吧，别急别急，”瓦尔托伊急忙示意欧库勒斯稍安勿躁，轻声说道：“你的导师库勒星风，在今早发表了一篇论文，论文的题目是，‘论如何利用魔网与阿坎多魔力树的魔力增幅作用构建低能耗稳固传送网络’……”
欧库勒斯如遭雷击，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掏空，世界都在自己眼前打转，两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瓦尔托伊急忙扶住了他，把他搀到了平台旁的维护员休息室里坐了下来，“说了让你找个地方坐下来……”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收起戏弄的心思，到一旁给欧库勒斯倒水去了。回来后，发现欧库勒斯双手抱头两眼呆滞地望着门外，她又气不打一处来，“喂，你在想什么啊？难道现在不该想办法为自己正名吗？”
533【诡异的人】
“……我的导师，首席奥术师艾琳女士会帮助你的。”瓦尔托伊认真地说道。
欧库勒斯错愕地抬头问道：“帮我？”
“不然呢？”瓦尔托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否则在库勒星风面前，你一个小学徒拿什么给自己正名，哪怕人们不信那技术是他搞出来的，也绝不会相信是你。所以一听说他发表了你的研究成果，我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我的导师。她为此气愤不已，你知道的，艾琳女士向来奉公行事，对出身贵族的魔导师滥用职权的事情深恶痛绝，一定会查清此事的。”
欧库勒斯听完，顿时重燃起希望之火，只觉得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眼前的好友，心里没由来一暖。
“谢谢你，瓦尔托伊，但是……”
瓦尔托伊皱眉问道：“但是什么？”
欧库勒斯苦涩地答道：“我听说星风家族好像和皇家顾问弗格森有些关系，要不还是算了吧。”
确实有着这样的传闻。
星风家族不是帝国的老牌贵族，没有辉煌的过往，也没有高贵的血脉与姓氏，起初只是首都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备受排挤，在百年前无奈迁到了刚刚落成的苏拉玛城。
飞速发展着的苏拉玛城地区环境，对于善于经商的星风家族而言，无异于如鱼得水。这个从首都迁出的小家族，很快就随着苏拉玛城的崛起而飞黄腾达了，其产业逐渐遍布整个地区的各个行业，从基础建设兴建，到大型商贸往来，再到船运贸易，不一而足，在此期间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并以资助艾露恩姐妹会和魔法研究的方式，换取了尊重与地位。
但谁都明白，一个从首都圈走处的家族，绝不满足于在苏拉玛这“偏僻之地”获得的微末成就。
几年前，苏拉玛城基础魔法学院的四十名师生，被巨魔掳走。皇家顾问弗格森受女皇之命，前来调查此事，并平息后续影响。
星风家族借此良机和这位皇家顾问搭上了线，把上城区地段最好，价值连城的一处宅邸，作为礼物送给了弗格森。
毕竟在卡多雷帝国，但凡和“皇家”两个字沾边的人，就都是大人物，更何况还是女皇的近臣呢。
不管星风家族把弗格森当成了乘凉的大树，还是想借助他的影响力重回首都圈，他们都成功了。
因为最近，皇家顾问再度被女皇派到苏拉玛城，带领调查团，审查苏拉玛魔导师议会劳埃德议长的谋反一事。清洗过程中，许多与劳埃德议长走得太近的魔导师，轻则免职，重则锒铛入狱，可原先一直资助劳埃德议长的魔法研究，与其关系匪浅的星风家族却没受到任何影响。
谁都看得出来，女皇有意借助这次大清洗，将大师云集、一直遗世独立的苏拉玛城纳入自己的掌控。
人们都说，星风家族就是用了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高明手段，成为了女皇的扶植目标。即使不会让公认的废物库勒星风升格为前席魔导师，也会让星风家族在风波结束后，成为政局重新洗牌的苏拉玛城中，一个掌握着不弱实权的大家族。
毕竟劳埃德议长背负的，可是谋反罪名，皇家顾问弗格森绝对不敢在影响如此之大的风波中，徇私暗中保护与劳埃德议长有直接关联的星风家族。
如果说这些都是外界的猜测，算不得真，那另一件事就千真万确了。
库勒星风的妹妹，在数年前嫁进了城里的另一个名门望族，兰恩家族。
众所周知，兰恩家族的掌权人道尔顿兰恩大人，是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的第五席议员，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魔导师。当时这件事还在苏拉玛城引发了挺大的轰动，毕竟这样两个大家族联姻，强强联手之下，几乎不可能再有任何贵族挑战他们的地位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久前，道尔顿兰恩大人的次子贝内特兰恩，也就是库勒星风的妹夫，找到了女皇苦苦追寻了三年之久的先知。
兰恩家族因此获得了女皇的恩赐，得到了大片封地，道尔顿兰恩也坐稳了魔导师议会的席位，得以安然度过大清洗。他有极大可能，在清洗结束后一跃成为大魔导师，执掌苏拉玛议会，成为帮助女皇操控苏拉玛地区的首要官员。
人们猜测，或许也正是因为和兰恩家族的姻亲关系，与失势的劳埃德议长有着撇不清的关系的星风家族，才没受到大清洗的影响。
如果这些传闻全部成真，未来的兰恩家族，将成为魔导师议会的实际掌控者，而星风家族则从旁辅佐，两个忠于女皇派系的家族，将秉承女皇的意志，执掌整个地区。
欧库勒斯听说过这些传闻。
所以他对追回自己的研究成果，为自己正名一事一点也不抱希望。这场风波闹得太大，教育评审委员会的头头们，那些在职魔导师，早就自身难保了。
听完欧库勒斯的话，瓦尔托伊气不打一处来，粗暴地把水杯塞到了欧库勒斯的手里，把水洒了他一裤子，气冲冲地说道：
“你真没种！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库勒星风用你的研究成果成为名满帝国的‘大学者’吧！”
欧库勒斯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可就在沉默缓缓发酵之际，房间里却突然传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能让传送网络遍布苏拉玛地区的立场技术，真的是你研究出来的吗？”
这声音听起来并不苍老，却包含历经沧桑之后，洗尽铅华还复本真的沉静平和，听起来令人忍不住心生信任与好感。
欧库勒斯和瓦尔托伊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发现，休息室里还有第三个人，急忙循声望去。
由于晚间传送网络平台的轮值人员刚刚开始一天的工作，值白班的维护人员早就回家了，烛火也早已熄灭。两人进来的时候，着急谈话就没重新点燃蜡烛，只是借着窗边的月光看清事物。
说话那人，就坐在房屋的阴影里，明明阴森诡异，却因平和的声音而让人难生惊惧，两种观感交加，堪称是怪异至极。
他似乎很闲适，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左臂倚在座椅的扶手上，支起的小臂末端，修长的左手和下巴微微相触。
月光只照亮到这里，除了一身用料考究，散发着强大魔法波动的火红法袍，和那只修长的左手、轮廓完美的下巴，两人就看不清其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月光太过皎洁的原因，它把说话这人的皮肤映衬得无比白皙。
不，似乎有点太白了，近乎苍白，暗夜精灵不会有这样的肤色。
暗夜精灵明明拥有非凡的夜视能力，可两人却发现，他们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被黑暗笼罩的脸庞。就好像有一层不容窥探的神秘面纱笼罩着他，足以隔绝一切探视的目光。
不过这不要紧，仅仅是那身法袍，就足以证明他身份不低了。普通法师绝对穿不起这样一身法袍，至少也是一位魔导师级别的存在。
两人急忙行礼道：“对不起，大人，我们……我们不知道您在这里。”
“回答我的问题，年轻的欧库勒斯。”
那人又说。
534【兽人！？】
欧库勒斯回过神来，恭敬地答道：“能，大人。只要克服能源问题，我就可以让传送网络节点遍布苏拉玛地区。”
其实他还有后话没说，只要参透永恒之井魔力和魔网的相互关系，这种技术将可以推广到帝国全境。但他不想让这位明显地位非凡的魔导师大人觉得，自己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学徒。毕竟他还没有实践过，不知道具体实行起来的难度。
“很好，很好，”坐在椅子上的魔导师点了点头，“想不到困扰暗夜精灵多年的难题，居然被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学徒解决了，看来你确实有着万中无一的天赋。”
能从一位疑似魔导师的大人物口中听到这样的赞扬，欧库勒斯满心怀喜。
一直保持着恭谨仪态的瓦尔托伊则暗中打量着对方，眼中隐有狐疑，思索着对方的打算。
“欧库勒斯，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被埋没，何不另寻名师，让自己独一无二的潜力得以释放呢？”那人又说。
瓦尔托伊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这人的服饰风格不像是本地人，原来是从异域他乡来到这里挖人的。相似的事情，在卡多雷帝国的各大魔法研究机构间层出不穷。
可……对方怎么一副专门奔着欧库勒斯来的样子？她不禁怀疑起来，自己的好友此前一直都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学徒，又怎么会吸引来外界的注意？
但这些疑问都不重要，她知道，欧库勒斯不能走，至少在学术成果被剽窃一事处理干净之前，是无法离开的。
为掩盖学术剽窃的罪名，他的导师库勒星风不可能放任他离去。瓦尔托伊甚至担心，星风家族会不会选择杀人灭口，欧库勒斯一死，自然就没人检举库勒星风的罪行了。
但瓦尔托伊太了解自己的好友，只要对方表明身份，再开出一些条件，比如提供优渥的研究环境什么的，欧库勒斯马上就会欣然应允，甚至有可能脑子一热，在与库勒星风的师徒关系尚未解除前，便离开苏拉玛城。
这完全违背卡多雷帝国的法律，不是给库勒星风行事的借口吗？
“大人，您的意思是……”欧库勒斯怔怔地探询道。
“没错，我在向你抛出橄榄枝，欧库勒斯。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学徒，我可以教给你远超暗夜精灵几个时代的空间魔法，其高深玄奥，远超你的想象极限。”
座椅上的人笑着说道，说话间他放下了摩挲下巴的左手。在月光的笼罩下，纤细的手指是那样的苍白，对于暗夜精灵而言，这种肤色已经近乎病态了，完全不正常。
欧库勒斯闻言，眼中顿时涌现出希望的光芒。瓦尔托伊则心中一凛，各自心有所想之下，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异乎寻常的肤色。
她上前两步，急忙赶在好友回话前说道：“大人，欧库勒斯三十年学徒期尚未结束，除非得到导师的首肯，这样的行为就是违法的。”
“怎么，担心那个剽窃者滥用贵族权势对你的好友不利？”椅子上的人笑了笑。
心事被说中，瓦尔托伊楞了一下，极力想要看清对方的表情，但那层若有若无的朦胧黑影完全隔绝了她的视线。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对这件事抱有怎样的态度，但她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是的，大人。”
一旁的欧库勒斯也回过味，冷静了下来。
“一个恬不知耻的卑劣小人而已，难道我还不能解决此事？”那人说道，微微向前欠身，出现在了皎洁的月光中。
月光照亮了那张和暗夜精灵截然不同的脸庞，湛蓝色的双眼灿若星辰，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宇宙奥秘。五官精致，神情一片平和，嘴角微微勾起，隐含一丝期许。
看清对方的面容后，两人大吃一惊，瞠目结舌，竟然是……
“先……先知？”
安格玛微微一笑，“是我，你们好。那么你们的意见呢？我可是很想收你们做学徒的。至于库勒星风学术剽窃一事，不用担心，这样的卑劣小人自然不会得逞。”
“当……当然……”
欧库勒斯点头如捣蒜，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和传说中的先知共处一室了这么久，对方还要把自己收为学徒！
难怪他说话时那么自信，不仅库勒星风，乃至于星风家族，甚至于统治苏拉玛城的魔导师议会，在他眼里，都和蚂蚁没什么区别……要为自己证明，惩治库勒星风，还是不是一句话的事？
瓦尔托伊却是一怔，她听到了那个“们”字。先知似乎把她也包括在内了。
安格玛就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轻声说道：“瓦尔托伊，你也有着独一无二的天赋与潜力，我就像看重欧库勒斯一样看重你。所以，没错，我也是在邀请你。”
可……为什么？震惊之中，瓦尔托伊不禁又疑惑起来，欧库勒斯倒还好说，毕竟他研发出了史无前例的立场稳固技术，先知又是缘何看上自己的呢？
她知道自己天赋如何，确实是同龄人里面的佼佼者，但放眼卡多雷帝国，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不说上百也有至少几十个，自己究竟特殊在哪，能入先知的慧眼？
这一次，先知又仿佛洞悉了她的所思所想，解答道：“是命运指引我找到了你们。在此后的一生中，你们必将投身世界的浪潮，出演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瓦尔托伊，回去和你的导师，首席奥术师艾琳女士谈谈吧。我相信她非常乐意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将你送到我这里学习一段时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说罢，安格玛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起身过程中，他的躯体一点点解离为星光点点的奥术能量，凭空消散在了空气中。这推翻固有认知的一幕，令房间里的两人又震惊了一次。
“明天入夜，我在西郊静候佳音。”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安格玛的嗓音，这道饱含智慧的平和声音，仿佛远在天边，悠悠扬扬，在房间里回荡了许久。
直至它彻底平息，远未从震惊中恢复的两人，才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我们去吗？”欧库勒斯呆呆地问道。
瓦尔托伊深吸了一口气，明显发育不良的胸脯随之高高耸起，“去，为什么不去？这是一个……一个难得的机会。难道你对先知的魔法不感兴趣吗？”
两人旋即陷入沉默，各有所思。
许久后，欧库勒斯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在常年的空间魔法实验中遭受空间之力侵蚀，袖口部分布料已经开始结晶化的制式学徒法袍，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你说我用不用买身得体的法袍？”
瓦尔托伊瞧了眼好友，“不止。我建议你最好再理个发……一小时后，市场见，我得跟导师汇报一下……”
“嗯。”
……
次日黄昏，西郊森林外，两个身影相伴而行。
正是深受后遗症困扰的罗宁与克拉苏斯。
时间守护者诺兹多姆想把他们送回上古之战时期，本来都把两人拉进了时间传送门，但中途由于安格玛提前了上古之战的到来，不得不临时把两人落脚的时间节点也随之提前了两年，这一番变化，导致两人经受了远比预计更为惨痛的“折磨”。
不过在高阶女祭司玛维的照料下，两人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至少能够下地行走，偶尔到森林里散散步。罗宁已经基本无碍，只是克拉苏斯仍旧是那副虚弱的模样。
罗宁紧跟在克拉苏斯身边，随时留意着良师益友的脚步，万一克拉苏斯失足跌倒，他也好第一时间搀扶。
真是唏嘘，强大无比的红龙法师，居然流落到了这般地步。罗宁和克拉苏斯都不明白，这种虚弱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早前，安格玛向两人解释了这种现象。
这种虚弱，是克拉苏斯即红龙克莱奥斯特拉兹在上古时期的同位体，年轻时代的克莱奥斯特拉兹导致的。
同位体现象，涉及到高深的时间规则，但也可以简单解释。只要不是超脱时间的存在，不管是去往未来，还是回到过去，一旦碰上同一时期的自己，就会发生同位体现象。
这两个个体都会因对方出现，而陷入无比煎熬的虚弱。正史中，回到上古的克拉苏斯，就无法变回龙族形态了。而他那年轻的同位体亦是无法化身人形。
安格玛的解释是，同位体现象并不会严重到这种程度，也许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但这解释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两人的到来，或许已经被上古之神得知。
固然上古之神已经因上古之战的提前开始，而不再敢在燃烧军团即将入侵的大环境下轻举妄动，对高阶守护者莱及其守护者势力发动战争，也转入低烈度的小规模层面，但还是可以暗中做一些肮脏污秽的事情。
鉴于大地守护者耐萨里奥已被腐化，也许上古之神授意他，对克拉苏斯的同位体，年轻的克莱奥斯特拉兹做了什么，以阻碍几人行事。
换言之，年轻的克莱奥斯特拉兹也许正遭受着某种折磨，他的痛苦，通过同位体现象传导到了克拉苏斯身上，导致他也虚弱无比。
安格玛正准备到那边查看状况呢，他承诺不管年轻的克莱奥斯特拉兹遇上了什么困难，他都会伸出援手。这样的话，倒是让克拉苏斯安心了不少。
看着走到一片空地上的克拉苏斯，罗宁忧心忡忡地问道：“克拉苏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克拉苏斯点了点头：“我必须试一试。”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征询一下安格玛的意见。”罗宁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安格玛当成了主心骨。
毕竟没人比他更熟悉上古时期的环境，更改时间线的计划是他定的，找到并照顾自己的人，也是他。
罗宁至今还没法说服自己，曾经那个跟在凯尔萨斯王子身边，经常被兰娜瑟尔小姐欺负，埋在成堆账单里的年轻人，居然成长到了这种程度。
“只是变个身而已，没必要惊动安格玛，他已经够忙了。”克拉苏斯摇了摇头，一件件脱掉了外衣。
变身是所有五色龙族成员都拥有的能力，以便他们化身人型种族，方便行事。
原本他不必脱去衣服，只是施展一道法术，就能确保衣服不会再恢复原本形态的过程中被撕成碎片。但他很怀疑，如此虚弱的自己，还能不能施展出这样的法术，哪怕它无比简单。
在一阵痛苦的低吼中，克拉苏斯的周身浮现了一个巨龙的虚影，他的躯体开始不断膨胀，双手拉长，背部拱起，似乎有一对龙翅想要突破背部的皮肤伸展出来，几息间，他就快要填满这道虚影了。
但眼见变身就要完成，克拉苏斯却突然痛苦地跪了下去，躯体瞬间恢复人形，巨龙的虚影也消失不见了。
“果然不行……”克拉苏斯大口喘着粗气。
罗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上前把他扶起来。可不经意间，却在森林背景中瞥见了古怪的反常，他下意识转头凝视那里。
当他看清那个站在森林边缘，浑身打着绷带，还拄着一根拐杖的老兽人后，不由呆立当场。
一个……
兽人？
罗宁在看老兽人。
老兽人也在看罗宁。
双方的眼里，都有着同样的困惑，以及深深的堤防。
535【神一般的战士】
从苍白的发色就可以看出这个兽人已经很老了，但却老当益壮。
那身虬结隆起，布满筋线的肌肉、一层盖着一层的可怖疤痕，以及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湛蓝色双眼，无不证明他是一位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战士。
哪怕他右腿有伤，拄着拐杖，也无疑是一位可怕的对手。
罗宁离兽人大约三十米，看似很远，可罗宁知道，对于某些将技艺磨练到极致的战士而言，这点距离就和近在咫尺没什么区别。这样的战士，往往是法师最大的敌人。
特别是，当这个法师处于虚弱状态时。
“克拉苏斯，安格玛有没有说过，一个兽人和我们一起被诺兹多姆送回了上古？”
罗宁一边暗中准备防身的法术，一边轻声发问。
谁都知道，兽人不是艾泽拉斯原生种族，是在黑暗之门开启后，从德拉诺星球过来的。在上古时期碰见一个兽人，这本身就很离奇。
可过了很久，克拉苏斯都没有回话。罗宁留意着兽人的举动，飞快瞧了一眼身旁的克拉苏斯。
古怪的是，他发现克拉苏斯正目露疑惑地打量着那个兽人，神情痛苦至极，不时揉揉额角，仿佛又一次深受记忆错乱导致的精神创伤所害。
“克拉苏斯？”罗宁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但克拉苏斯还是没有回答。
难道这个兽人也是克拉苏斯脑海中，上古回忆的一部分？否则他又怎么会一见到这个兽人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罗宁心想。
看样子克拉苏斯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保护两人的重任，全部落到了自己肩上。
思绪纷呈间，对面的兽人开口说话了：“法师……法术……停下。”
通用语？
罗宁一惊，对方刚刚使用的是人类通用语。这下他终于可以肯定，这个兽人确实是和自己来自同一条时间线了。
他明白，这是一个警告，警告自己马上终止手边这几道正在编织的防身法术。对方明显与法师对阵过，更是领略过对法术的威力。
但让罗宁无比惊讶的是，自己的施法明明非常隐蔽，这兽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达拉然灭城一战，罗宁和其他人被传送事故抛到了破碎的德拉诺，回来以后，他不是没听说过霜狼氏族加入诸族联军，卡利姆多大陆的兽人也与暗夜精灵和吉安娜王女的军队结成盟友，共抗恶魔入侵。
但这不代表所有兽人就不与人类为敌了。在东大陆上，仍有大量兽人盘踞在黑石塔里，还有那些曾奴役红龙女王的龙喉氏族余孽……
罗宁不知道几十米外的这个老兽人是什么身份，敌我不明之下，他不可能放弃仅有的防身手段。
“兽人，你来自哪里？”
罗宁尽可能放慢语速，轻声问道。
他相信对方听得懂一定数量的人类通用语词汇。说话时，他张开双手向对方示意，表明自己的法术并非是攻击性法术，仅仅只是防身而已。
克拉苏斯失去了战斗力，自己又如此虚弱，罗宁并不想徒增事端。
可一听到“兽人”这个词汇，白发老兽人却突然睁大眼睛，旋即双拳紧握，连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俨然一副愤怒不已的样子。
罗宁见状一愣，意识到问题所在后，一下子苦涩了起来。
在人类通用语语境中，“兽人”是带有极大贬义的。他倒是把这事给忽略了。
“等等。”
罗宁摊开左手，示意自己即将施展的法术是无害的，为自己加持了一道兽人语通识法术。
兽人语通识法术的法术模型，是数年前的收容所时期，达拉然领袖在研究兽人嗜睡症成因时的附带成果。
有了这道同时作用于听觉器官及思维的法术，安东尼达斯就能听懂一些因文化背景迥异，或是指向模糊、涵盖太广而难以理解的兽人语词汇了，给研究带来了极大帮助。
这位才华横溢的**师，还仿照这一法术的法术模型，开发出了“通用语通识”。
每当他与收容所里的兽人交流时，都会给自己加持“兽人语”通识，并为对方施展“通用语通识”，这样一来，即使双方使用的都是本族语言，也能够毫无阻碍的交流。
但问题在于，这两个法术缺一不可，需要同时施加在双方身上。
给自己加持“兽人语通识”后，对面的那个兽人就已经非常紧张了，显然以为罗宁在施展什么危险的法术。
“停下，否则，死。”
老兽人用含糊不清的通用语威胁道。边说边把拐杖当成武器，摆出了作战姿态。显然他清楚，在一名法师面前，哪怕拉开上百米的距离，也会被法术迎头追上，逃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罗宁倍感头疼，他知道自己很难给对方施加“通用语通识”了。但他也明白，自己必须试试。
双方互不信任，互相忌惮，又互相猜疑，因语言不通，无法顺利交流，因而产生了一条猜疑链。
这条猜疑链，必须通过顺利的沟通予以击破，否则一场战斗必将无可避免。
老兽人绝对吃过法术的亏，猜疑使然，把罗宁的所有法术都当成了发起攻击的前兆。在这样的境况中，让一个没有任何法术素养的人，明白攻击法术和其他法术的区别，相信罗宁不会害他，显然是不可能的。
究竟是如对方所言，放弃仅有的防身手段，还是冒着引发冲突的风险，给对方施加“通用语通识”，成了摆在罗宁眼前的艰难选择。
感受了一下自身的虚弱，又看了一眼双手抱头，痛苦蜷缩在地的克拉苏斯，罗宁打消了第一个念头，心中飞速思索起来。他很想搀起克拉苏斯就这样离去，但这样的举动，十有**会被对方当成先照顾好同伴，同时拉开距离顺利施法攻击的意图。
必须要快……
做出决定后，罗宁狠狠一咬牙，捏着屏障法术，飞快地朝着对方丢了一个“通用语通识”，同时大声喊道：“别冲动，我没有任何恶意，这只是一道……”
但这道法术，已经彻底激怒了老兽人，被当成了一次攻击。
罗宁的话还没有说完，感受到法术临身的老兽人，就发出了一声暴怒的大喝。
紧随其后的变化，让罗宁正受虚弱影响的思维速度都跟不上了。
战吼响彻云霄之际，在短短的半秒钟内，老兽人绿色的皮肤上就流转起了殷红之色。
这并非导致受体狂暴无比的恶魔之血所致，否则他的双眼不会保持原本的颜色，更不会一如往常地蕴含着智慧与狡黠。而是在战士之道走到了至高层次的象征，罗宁对此并不陌生，联盟曾涌现过许许多多相似的战士，他们挖掘**的潜能，以怒火催生战意，增幅搏杀能力……
一瞬间，罗宁明白，这老兽人至少也是一位传奇等阶的存在……
此后半秒，兽人仿佛完全恢复巅峰状态，完全不受仍旧打着夹板的瘸腿所困，如一头凶兽般发起了冲锋。
在罗宁的瞳孔中，这道绿色身影越来越近……
林中被惊起的飞鸟，缓慢地拍打着翅膀。空中飞舞着崩裂脱落，又被冲锋裹挟的狂风吹得凌空飘散的白色绷带……
老兽人只用了短短一秒，就跨越了三十米的漫长距离，顷刻临近。罗宁甚至能看清那双湛蓝色眼睛里喷薄着的无尽怒火，这时他才刚刚反应过来，直接激活了捏在手里的屏障法术。
半圆的屏障立刻成型，护在了他的身前。
老兽人抡圆手里的拐杖，横扫在屏障上面。拐杖根本不是合格的武器，又怎能与奥术能量构建的护体屏障对抗，顷刻间便寸寸崩裂。但让罗宁震惊的是，屏障居然也于其一同土崩瓦解了！
这怎么可能！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老兽人余力不减，原本持握拐杖的右手，借着残余的力道，把最后一片屏障一掌抓穿……
而后，这个比罗宁高一头，体重至少有三百磅的老兽人，居然借助第一次攻击的余力，来了个灵巧的转身！
对战士而言至关重要的脚步技巧，早已被这老兽人掌握的出神入化。不仅如此，每一丝力气，都完完全全没有浪费，第二道攻击完美衔接，不给敌人任何反击的余地，老兽人伸出比罗宁腰围还粗的左手，拳头紧握，使出了一记……
转身后摆拳。
砰的一声，罗宁的左脸和对方的左手手背发生了亲密接触，伴着几颗带血的后槽牙，整个人都被旋转着抽飞了出去。
这一瞬间，要不是他急中生智，用不需念咒时间的瞬发奥术推力戏法稳住了自己的颈椎，他知道自己的颈椎百分百会断掉，下巴也会粉碎性骨折……
圣光在上，这是怎样的对手？
不说遇见了，罗宁一生中，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如此迅捷、如此富有技巧，如此可怕的战士。
这一刻，他深刻领略到了那句话的含义。面对技艺精湛的近战者，不管是潜藏于阴影之中的盗贼潜行者，还是法师眼中粗鲁野蛮的战士，法师的生命都将饱受威胁。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深受时间传送后遗症困扰，罗宁都是货真价实的传奇法师。
落地以后，早年前历经冒险与危险任务造就的出众反应能力，让他完全出于本能，朝着乘胜追击的老兽人瞬发了一道威力极强的炎爆法术，根本不看法术效果，就直接发动了闪现咒语，出现在了十几米外。
保持距离，重振旗鼓，永远是与近战者近距离接触的不二法门。
老兽人体表合身一撞，熊熊燃烧着的炎爆火球四散爆裂，方圆数十米顿时沦为一片火海。
绿色的身影悍然冲出硝烟，他的须发被引燃，衣物也燃烧殆尽，只剩腰间的一块布头，皮肤上大片大片都是灼伤，但这非但没有阻碍他的步伐，反而让他看起来如同无人能挡的战神。
十几米的距离，再度在间不容发之际失去应有的作用。但这一次罗宁有了准备，尽显传奇法师应有的风姿。他也被打出了火气，一道道法术如潮水般涌去，种种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的名字的，全都作用在了冲锋的老兽人身上。
禁锢行动的缓速咒语，完全失效。
地面升起的冰层，一冲而裂。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像尖刀一样锐利的奥术能量，连一道细小的划痕都没造成。
如潮水一般袭去的火球术，寒冰箭，更是比挠痒痒还没威胁……
兽人的冲锋，无可阻挡。
要是有旁人在此的话，仅看罗宁这边就得瞠目结舌，在心里问上一句，天啊，难道这就是传奇法师吗？但当他们看到以无敌之姿在漫天法术雨中绝命冲锋的兽人，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罗宁就是这种情况。
他完全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这还是凡人吗？在兽人临近的一刹那，他飞速激活了最后的保命手段，大片大片冰层浮现与无形，将他完全包裹在内。
寒冰屏障。
法师的绝对防御。
由奥术能量重重加强的冰层，防御力远超精钢，甚至连矮人用秘银打造的盾牌也远远不及。
虽说在理论上，就和圣骑士、牧师的圣盾类法术一样，遭到超过上限的攻击就会破裂。但罗宁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以他的眼界，还从没见过能打破自己寒冰屏障的存在，更何况对方再强，也没有将其完美发挥的趁手兵刃在手。
结果……
兽人来势不停，那双大手直接抓进了屏障里。罗宁震惊到无以复加，思维一片空白，要不是冰层碎裂时发出的密集“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他还以为，自己周身的是一层豆腐……
我的寒冰屏障，被……被破除了？
就仿佛在怒火勃发的兽人面前，一切法术都是花里胡哨的破玩意。他完全不讲道理，两手伸进寒冰屏障里，抓住罗宁的胳膊，把罗宁从里面一把扯了出来。
法师口中，所谓的“绝对防御”，就这样成了一个笑话。
兽人的大手有如铁箍，牢牢攥紧了罗宁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举到了半空中。还极富经验地补了一拳，打在了罗宁的太阳穴上，锤得他七荤八素，不仅咒语念不出来了，脑子里也一片浆糊，晕晕沉沉地失去了所有施法能力。
罗宁脸色酱红，一口气都顺不下去，在空中无助地踢腿。
“克……拉苏……斯，救……我……”看着不远处仍蜷缩在地上的克拉苏斯，罗宁极力呼救。
兽人也大口喘起了粗气，仿佛怒火平息后，后遗症已紧随而至，明明有暗伤在身，现在新伤加旧伤，连身子都佝偻了下去，都快站不稳了。
兽人顺着罗宁的目光，瞧了一眼克拉苏斯，说道：“人类法师，我不会杀手无寸铁的人。但你……”
说着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等等，等等！你……你叫布洛克斯，布洛克斯希加，兽人大酋长萨尔的亲兵，对吗？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是安格玛的朋友！”
远处的克拉苏斯突然想起了什么，强忍着疼痛大声说道。
布洛克斯闻言皱了皱眉，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536【“先知课堂”开课了】
安格玛在苏拉玛秘库呆了一整天。利用阿曼苏尔之眼，他查阅了关于上古之战的诸多可能。
他发现，即使哈维斯是公认的玩弄阴谋与诡计的大师，面对艾萨拉女皇，也还是有如成年人面前的孩童般不堪一击。
艾萨拉简直是明察秋毫，哪怕一丁点的反常，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不管哈维斯使用什么办法，都没法在她眼皮子底下，借助永恒之井魔力开启一道新的传送门，迎接燃烧军团的到来。
沉思中，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已近入夜。安格玛不得不离开秘库，返回了西郊。
今天是那些新学徒第一次“上课”的日子。
结果一回到小院，安格玛就发现，只有瓦斯琪一人独自站在院子里。
罗宁与克拉苏斯的房屋空无一人，重伤未愈的布洛克斯也没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到来，为三人进行治疗的玛维也没来，艾利桑德更是不见了踪影。
安格玛惊诧万分，问道：“人都去哪了？”
瓦斯琪款款行礼，解释道：“是这样的，大人。早些时候，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发出了邀请，邀请艾利桑德小姐参与本次魔导师考核。现在小姐已经过去了，大概后半夜就能回来了……”
安格玛摇了摇头。
在苏拉玛城生活这么久，他对魔导师的任职制度也算是有了大概了解。随着魔法文明的不断发展，对相关人才的需求总是不断上涨的。作为卡多雷帝国最富名望的魔法研究中心之一，苏拉玛官方会通过各种方式，培养或引进人才。会不定期遴选出最出色法师就任魔导师，给予其出众的优待并委以重任，令其领导某个越发重要的魔法研究工作、负责某个项目，亦或是到新建的魔法学院、研究中心担任负责人。
参与魔导师遴选的，都是各个领域的杰出人才，大半都久负盛名，广为帝国法师所知。不管怎么说，艾利桑德都只是一个毫无资历的年轻人，无疑不具备参与遴选的条件。
更何况如今的魔导师议会正处于政治旋涡的中心，不仅劳埃德议长被流放了，剩下几位至关重要的前席位议员，也全都在接受调查，大权全都旁落到了女皇派来的调查团手中，连原本的职能都无法行使了，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关头开启新魔导师的遴选进程呢。
安格玛不用想也知道，向艾利桑德发出邀约的，并非是魔导师议会，而是实际掌控议会的调查团负责人，皇家顾问弗格森。
此人是艾萨拉的亲信，也是安格玛在另一条时间线里的老相识，弗格森之所以这么做，十有**是出自艾萨拉女皇的授意。她给小艾利桑德开了后门。
安格玛看了一眼瓦斯琪，问道：“这是女皇陛下的意思吧？”
瓦斯琪坦诚地点头道：“是的，艾利桑德小姐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女皇陛下非常看重她。”
安格玛笑了笑。
艾利桑德确实天赋超绝，这一点安格玛有着深刻的认识。
永恒之井让生长在这个时代的暗夜精灵，享有无与伦比的魔法亲和力和奥术能量操控能力。只可惜成也永恒之井，败也永恒之井。
上古暗夜精灵奥法体系的基石，就是永恒之井的魔力。若是有朝一日基石不再，所有的上层建筑都会面临根基不稳的窘境，受到重重削弱，或是干脆垮塌殆尽。
艾萨拉即位后，卡多雷帝国大肆扩张。为满足战争需求，魔法研究更是举国专攻于相关方向，这更加剧了本就畸形的卡多雷奥法体系所面临的隐患。
直至上古之战发生，天崩地裂到来，以达斯雷玛为首的上层精灵，也就是东渡建立奎尔萨拉斯王国的高等精灵们，固然坐拥用一瓶永恒之井井水创造出来的太阳井，也因此痛定思痛，极力摆脱对外界魔力源的依赖，奠定了健康而稳固的魔法体系基础。
生长在这个时代的暗夜精灵，很难摆脱对永恒之井的依赖。毕竟在所有人心目中，这口魔力源泉，都是永恒的，哪怕卡多雷的魔法文明凋零殆尽，它也会永存于世。
是以对他们而言，理解后世那理论基石迥异的魔法知识，就变得千难万难了。
艾利桑德不同。
每当安格玛教给她后世的深奥知识，她的接受能力让安格玛汗颜不已，完全不受固有认知的束缚，很快就能深明其意，牢牢掌握。
仅仅用了十几天的光景，她就掌握了安格玛耗费十几年苦功，在奎尔萨拉斯的法瑟林皇家魔法学院所学的一切。
安格玛甚至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必须承认，天赋平平的自己，和艾利桑德这种置身于艾泽拉斯第一天赋梯队的真正天才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他知道，瓦斯琪把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汇报给了艾萨拉。因而才有了这件事的发生。但说到底，哪怕再看重艾利桑德的天赋，也不至于在她远未学成出师时，就邀请她参与魔导师的遴选。
说到底，这是艾萨拉的示好之举，还有什么行为，比让安格玛的高徒跻身苏拉玛统治阶层，更能取悦安格玛呢？
安格玛对此心知肚明，很容易就能猜出此事的结果。
在女皇的授意下，遴选过程必定会非常顺利，哪怕艾利桑德无法通过某几个关键考核，最后也会被破格录用，成为苏拉玛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导师。并在这场风波中，因先知的影响力与女皇的偏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崛起，填补魔导师议会的空缺，很快就成为前席的魔导师。
即使参与评审的魔导师们这种走后门的行为心怀不满，也没有一点办法。
但他们最终都会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他们眼中因受偏袒才得以参与遴选的艾利桑德，不仅和此前那些动用家族影响力而得以跻身此列的人不同，更是拥有轻易通过考核的出众能力。
原因只在于她的天赋，以及这段时间，她在安格玛这里学习到的后世魔法知识。
“好吧，那他们呢？”安格玛看向了“穿越者三人组”的房间。
“三位大人都去森林里散步了。”瓦斯琪答道。
“散步？”
“嗯，请您放心，我派了几队士兵暗中保护，三位大人不会有事的。”
安格玛怔了一下，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处理那道传送门的事情，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三人都恢复到能下地行走的程度了。
正这样想着，视野尽头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在外围警戒巡逻的皇家卫兵，好像发现了什么，乌泱泱围了上去。却不像是遭到袭击，而是在帮忙，还有人大声呼喊急救官。
安格玛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
人群中，浑身上下满是灼伤与魔法伤痕的布洛克斯背着一个，抱着一个，把克拉苏斯和罗宁带了回来。
老兽人背上的克拉苏斯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虚弱至极，不时揉揉太阳穴，似乎又一次受到了同位体现象的影响。
倒是老兽人公主抱着的罗宁，看起来无比凄惨，甚至比布洛克斯还要加上一个更字。
罗宁满脸是血，红色的头发被干涸的鲜血粘成一缕一缕的，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他的鼻梁骨似乎是断了，两个鼻孔里都堵着一团树叶，左胳膊还被从衣袍上撕下来的布条吊在了脖子上，随着布洛克斯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显然是骨折了。不仅如此，双腿也肯定有伤，否则不会被这么抱回来。
“出什么事了？”安格玛飞快地小跑了过去，惊讶地问道。三人可都是传奇等阶的存在，一个是红龙，一个是肯瑞托的议员与未来的达拉然领袖，一个是正史中唯一伤到了萨格拉斯的凡人，就算处于虚弱之中，也不该遭此厄难啊。
是谁伤了他们？
罗宁尴尬地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布洛克斯，解释道：“呃……我们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安格玛瞠目结舌，“为什么？”
布洛克斯背上的克拉苏斯颇具怨念地说道：“安格玛，难道你没发现，你忘记把布洛克斯的事情告诉给我们了吗？”
安格玛无言以对。
这阵子一直往辛艾萨琳的皇宫跑，他好像确实忘记告诉“穿越者三人组”彼此的存在了……但他们究竟是怎么打起来的？
看着三人凄惨的模样，安格玛没心思探询具体经过，急忙对瓦斯琪呼喊道：“快去把……玛维小姐找来。”
士兵和侍女们七手八脚地帮布洛克斯放下了两人，全都抬走了。临走罗宁和克拉苏斯都无奈地看着安格玛，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怨念。疲惫不堪地布洛克斯也草草行了一礼，在众人的搀扶下回到房间里接受应急治疗去了。
这场闹剧就这样告一段落，对于自己的失误，安格玛哭笑不得。但布洛克斯也太强了，难道是以一敌二，把罗宁锤成了这幅样子？
他甚至能想象到，布洛克斯把罗宁像布娃娃一样打飞出去的场景。
没过一会，侍女接连来报。侍女除了等在小院外的学徒伊利丹，欧库勒斯和瓦尔托伊两人，以及塔莉萨，都在西门外等候接见。
整个西郊都是禁区。从城里过来的人想要求见安格玛，必须在城市的西门外等候。
安格玛整整衣衫，直接通过传送法术，把几人都传送到了小院里。
被实力远超自己的存在摄入传送通道，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经受一次空间挪移，可不是什么好的感受。落脚后，几人全都脸色煞白，惊魂不定，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直到发现周遭的景象，和传闻中的先知小院别无二致，眼前那个身着火红法袍的瘦高男子，正是邀请自己的先知本人，心神才安定了一些，但紧接着就更为震惊。
塔莉萨忐忑地对安格玛行了一礼，欧库勒斯和瓦尔托伊则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眼，刚刚先知用传送法术，把我们从西门传送了过来？这……
对上古时期不通空间法术的暗夜精灵来说，这无异于神一般的壮举。
安格玛的目光一一扫过被这手精妙绝伦的传送法术惊呆，还没恢复过来的众人，朗声开口道：
“看来你们都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我对此很欣慰。或许你们都很疑惑，我为什么要收你们为徒。这答案……就等着你们自己去发掘吧。我只能说，我会予以你们指引，让你们得以在无尽的浩劫中，成为命定的拯救者……”
安格玛顿了一下，脸上洋溢起笑容，“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居所。”
537【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知道你们各有所求，来到西郊的首要目的，并非是向我学习高深的魔法知识，而是为了解决自身的困境。但这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不会计较任何事情。因为是命运指引着我们相遇，而我，也会响应命运的呼唤，”
安格玛目光炯炯地看着塔莉萨、瓦尔托伊和欧库勒斯三人。
三人都是一惊，旋即窘迫地低下了头。
他们确实各有所求。
近来因劳埃德议长不当言论而起的风波涉及甚广，塔莉萨的导师帕德里奇，注定无法逃过调查团的审查，失势已成必然。突然得知先知要把自己的爱徒收为学徒，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甚至巴不得让爱徒赶快成为先知的学徒。
对年轻却天赋超凡的塔莉萨来说，深受女皇仰慕的先知，就是最好的保护伞。
因此，帕德里奇不顾爱徒塔莉萨的反对，把她送到了西郊，渴望她能获得庇护，逃过调查团听风就是雨的审查，至于能不能学到先知的高深魔法知识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
瓦尔托伊也不例外。
她的导师艾琳女士是城里的首席奥术师，同样任职于魔导师议会，还是第二席议员，虽说一直因为政见不合，而与劳埃德议长相处得不那么融洽，但接受调查团的审查却只是时间问题。
这次由女皇发起的审查，名义上是清查以劳埃德议长为首的谋逆者，可实际上，谁都明白，女皇是想借机彻底将苏拉玛城纳入掌控。
魔导师议会必定面临一次大换血，首席奥术师艾琳也自身难保。听说先知看中了自己最年轻的学徒，她一方面深感意外，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有了渡过这次**的倚靠。
之所以把瓦尔托伊送到西郊，所求不过是借助这层纽带，保全自身罢了。
欧库勒斯也抱着相似的目的。
即使他再热衷于空间领域的研究，对他来说，先知口中那“远超暗夜精灵无数个世代的空间学识”，毕竟也只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来到西郊的，只是先知的承诺。
先知承诺会帮他夺回属于自己的研究成果，不仅如此，成为先知的学徒，还能远离库勒星风这样一个学术不端的不良导师。
三人的动机，确实不太纯粹，可他们没想到，先知一见面就洞悉了自己心底的一切，当即忐忑了起来。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为学徒解决困境，只是一位导师的分内之事。”安格玛轻声笑道。
三人抬起头来，不明白安格玛想要表达什么。
安格玛神情平和地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全都疑惑重重。不理解我为何愿意将你们收为学徒。同时又深感古怪，因为你们明明对我一无所知，可我却仿佛知晓你们的一切。这种信息不对等，便是疑惑的源头，对么？”
三张年轻的面孔眨眨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是命运指引我们相遇，”安格玛说道，“而你们，亦将成为命运的宠儿。我会指引你们，成为在浩劫中引领族人的拯救者……”
他招了招手，远处的座椅自行飞来，落到了几人的身后，一股柔和的力量凭空浮现，推着几人坐了下去。
“如我所说，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外界的纷扰自不用你们担心。我只希望你们能在这里安享优渥的学习环境，早日成为栋梁之才……”
听着安格玛的话，三人再一次萌生出不真实的感觉。先知几句话就敲定了所有事情，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彼此熟悉的环节，就好像笃信他们会一直留在西郊学习一样，并乐于保持自身的神秘感。
就在这时，几头飞奔而来的夜刃豹打断了安格玛的讲述。
来者把缰绳交给守候在院落外的仆从，焦急万分地走进小院，朝着角落里的房屋走去。
一个是美貌的侍女，一个是身穿月布长袍，美貌不输前者的女性暗夜精灵。
塔莉萨他们认识这两人，那个侍女就是女皇派来服侍先知的侍女长瓦斯琪，城里人人都知道。另一人就是月神殿为数不多的高阶女祭司之一，玛维影歌。
出什么事了？
难道这里有人需要救治？
“我要失陪一会，你们先彼此熟悉一下吧。伊利丹，你可以给他们讲讲魔法课程的注意事项，以及我的教学方针。我相信你已经对此深有体会了，对吗？”安格玛一看到那两人，就和众人道了个别，跟着进入那个房间了，只留下一众目目相觑的学徒。
“我？”
伊利丹皱了皱眉。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先知又收了三个新学徒。
从模样到打扮，再到言行举止间展现出的气质，无不证明，他们远比自己这个没有丝毫魔法基础的家伙强多了，至少也学习魔法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另外三位学徒的目光，则频频飘向坐在最前面的伊利丹。
欧库勒斯和瓦尔托伊本就相识，在西门等待接见的时候，他们和塔莉萨聊了几句，算是对彼此有了大概的了解，唯独不知道伊利丹是谁。
在他们抵达之前，伊利丹就在小院里了。落座后也坐在所有人的前边，俨然一副比他们早入门的样子。但他们从没听说过，除了大名鼎鼎的艾利桑德，先知还收过其他的学徒。
瓦尔托伊率先打破沉默，她离开自己的座位坐到了伊利丹旁边，一边向他伸出右手，一边自我介绍道：
“你好，你也是先知的学徒吗？我是首席奥术师艾琳的学徒，我叫瓦尔托伊，这位是附魔大师帕德里奇的高徒塔莉萨，这位则是欧库勒斯……”
她顺便把其他两人也都介绍了一遍，几人的来历，都让出身底层的伊利丹倍感低微。
伊利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轻轻握了握瓦尔托伊纤细的手掌，竭力维持着冷漠的神情，也向剩下两人微微颔首，简短地说道：“我是伊利丹怒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这一站不要紧，英俊的外表、高大的身材，完全得以彰显，在富有雄性气息的磁性嗓音中，向来心高气傲的瓦尔托伊都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538【第一堂课】
有句老话说得好，人靠衣服马靠鞍。
虽然气质更为冷峻，但伊利丹的英俊一点也不输于自己的哥哥玛法里奥。成为先知的学徒以后，他完全摆脱了以往的窘迫，换上了名贵考究的法袍，这更加衬托出他的高大不凡。
当学识越发丰富，身份与地位不断提高，整个人的气质，也随着越发充足的底气而发生了彻彻底底的改变。
和身材娇小的瓦尔托伊站在一起，他高了足足两头，显得非常高大威猛。
瓦尔托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对方的胸口。伊利丹的胸膛高高鼓起，衣袍下面无疑是大块的胸肌。同样的衣服给欧库勒斯穿一定松松垮垮，可穿在伊利丹身上，却宛如完美勾勒出肌肉轮廓的紧身衣一般相得益彰。
瓦尔托伊移开目光，很不自然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低声说道：“你……你真高，你居然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更吸引她的是，那双金色的眼睛。这种瞳色非常罕见，除了伊利丹，瓦尔托伊只知道一人还拥有相同的瞳色。
那就是艾萨拉女皇。
这时塔莉萨和欧库勒斯也各自起身，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塔莉萨举止得体，毕竟是附魔大师帕德里奇的高徒，见识广博。欧库勒斯则显得有些紧张。
“其实我只比你们早两天入门而已，”伊利丹说道，“先知的教授的魔法课程……比较古怪，最大的要求就是，要我们摆脱对永恒之井，乃至所有外界魔力源的依赖，依靠自身与魔网的相互作用进行施法。”
塔莉萨、欧库勒斯和瓦尔托伊对视了一眼。
每一名暗夜精灵和永恒之井间都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想要摆脱永恒之井的影响非常困难。再说又为什么要放弃永恒之井带来的得天独厚的条件？
真是个奇怪的要求。
三人尤其好奇自己正在面临的境遇，问了伊利丹许多关于先知的问题。但伊利丹也了解得不多，说完反倒更让三人觉得神秘了。
一番交谈下来，几人之间的距离感被迅速拉近。
最让欧库勒斯意想不到的是，一向孤傲高冷的瓦尔托伊，居然起到了首要作用，总是对伊利丹问东问西，从来自哪里，到如何成为了先知的学徒，就仿佛她非常好奇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伊利丹这个人似的。
塔莉萨则一直比较沉默，很少说话。待她如父亲一般的导师帕德里奇即将接受审查一事，让她深受困扰，没有心情参与到这种谈话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只不过是在以成为先知学徒的方式，帮助自己的导师摆脱困境。
当欧库勒斯说起自己的研究成果被导师剽窃的事情时，伊利丹的神情一下子冷峻了下来。塔莉萨也大感意外，参与了进来。在苏拉玛城发生学术剽窃的事情，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丑闻。
“对了，怎么不见艾利桑德小姐？”瓦尔托伊打量着小院里的景象，轻声问道。
她很好奇那个大名鼎鼎的女孩。
三年前，艾利桑德被巨魔掳走，又被不久前还在女皇面前露过面的先知亲自救回的事情，可是传遍了全城。
“艾利桑德小姐好想去参加魔导师的遴选了。”伊利丹回答道。
“什么？”
“议会怎么在这个时候遴选新魔导师？”
三人大感意外，除了欧库勒斯，塔莉萨和瓦尔托伊都不是没见识的小学徒，深知政局动荡时期，自身难保的议会绝对没有闲心去遴选新的魔导师。
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既然是深受女皇仰慕的先知的学徒，那么在这样的关头跻身苏拉玛城的上流阶层，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即使她年轻到一点资历也没有。
女皇一句话，不行也得行。
伊利丹知道神情各异的三人在想些什么，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在第一次来到先知居所时，他可是亲眼见过，艾利桑德施展的法术有多么令人震惊。不要说见过了，他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有哪个如此年轻的法师学徒，能施展出魔导师都不一定掌握的法术来。
对于艾利桑德来说，通过魔导师考核，简直没有一点难度，根本就不用依靠他人。
说着说着，他们发现，面带疲色的高阶女祭司玛维影歌和先知离开了第一个小屋，又进了另一间。又过了一会，女祭司疲惫至极地走了出来，先知亲自把她送到了小院外，极为绅士地将她扶上夜刃豹的鞍座，目送着她离去。
回来以后，第一堂课正式开始。
……
安格玛知道，这几人并不是为了学习魔法知识，才到自己这里来的。
但信任总要逐步建立，总不能第一面就让人家对自己奉若名师。
他已经授意瓦斯琪着手处理困扰几人的问题了，给艾萨拉的忠仆皇家顾问弗格森带句话，就能保下塔莉萨的导师帕德里奇自己在另一条时间线的老相识。处理困扰欧库勒斯的学术剽窃问题，也根本不叫事。
此外他也知道，哪怕不明说，弗格森一听说首席奥术师艾琳的学徒瓦尔托伊成了自己的学徒，也不会再为难这位女性魔导师了。
上古之战在即，至多只有月余的光景，邪能就将遮蔽月空。安格玛只希望，所有的琐事尽快料理完毕，这几个对苏拉玛城和未来的夜之子无比重要的历史人物，能尽快接受自己的指引。
他们可是未来的“堕夜精灵三人组”。
一次摸底不可或缺。
伊利丹虽然早两天来，但安格玛还没对他进行过正式的授课。当他把后世的基础魔法理论讲给四人时，却发现结果不太理想。
塔莉萨、欧库勒斯和瓦尔托伊三人，都存在着某种程度的知见障。由于已经学习了十几年上古暗夜精灵的魔法知识，他们很难摆脱固有认知的影响，接受后世的框架理论。
其中塔莉萨的状况无疑要好很多，她的天赋是三人里最强的。
瓦尔托伊稍逊一筹，在方方面面都落后于她。
欧库勒斯则最差，除了对空间魔法理论的接受速度堪称神速，连安格玛都不得不感慨他的天赋，他在其他方面的天赋非常一般，只能算是重伤。
最让安格玛满意的还是伊利丹。
伊利丹的魔法天赋，完全不输于艾利桑德，更是远胜“堕夜精灵三人组”。甚至可以说放眼艾泽拉斯，纵览古今，也很少能找到比他还要出色的天才人物。
更何况，他此前从没学过太多的魔法理论，可以说是一张任人作画的白纸。
期间安格玛感慨连连，心说伊利丹真不愧是命运之子。不仅天赋得天独厚，心态与观念，明明未经砥砺与塑造，便远比他人更为坚韧，更适合魔法的休息。冥冥中的存在太厚爱他了，让他具备了崛起的所有基石。在他眼中，永恒之井只不过是行事的工具而已，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与更玄妙的知识，他完全可以将其抛之脑后，待掌握新的学识再将其引为手段。
简短的第一堂课就这样结束了，这只是一次加深了解的摸底，被自己的新学徒接受以前，安格玛并不想教授太多。“堕夜精灵三人组”离去前，他再一次承诺，会处理他们面临的困扰。
果不其然，当天凌晨时分，就发生了几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539【振奋人心的改变】
第一件大事，便是关于新魔导师的消息。
魔导师是专业素养的代名词，历来只有在各自领域内独树一帜，推进帝国奥法之道发展的大师级人物，才能获此殊荣。
不仅如此，魔导师还是苏拉玛城的灵魂。
可以说，苏拉玛城能在奥法一道拥有如此辉煌的成就，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这些才华横溢的灵魂人物。这百年来，是他们领导着无数醉心于奥法研究的天才，奠定了这座魔法都市的基石，让它成为了帝国境内最具实力的魔法研究中心。
任何与“魔导师”这几个字相关的事物，都是苏拉玛城民众所津津乐道的话题。几乎每个人都能如数家珍一般，细数那十几位魔导师的丰功伟绩。
而现在，据说先知的“高徒”艾利桑德小姐，已经顺利通过遴选，成为了苏拉玛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导师。
要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她还成功跻身治城魔导师议会，成了一名拥有实权的议员！
艾露恩在上，她才……二十几岁吧？
那些大人物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学徒承担如此重任？
不过一想起先知的影响力，以及女皇对先知的热忱，有意偏袒之下，让先知的“高徒”轻而易举地获得别人一辈子也奋斗不来的高位，也就不值得称奇了。
人们不免唏嘘。
帝国忠臣劳埃德议长因直言不讳而被扣上谋反的帽子，进而惨遭流放，大半议员因此经受调查；上层精灵调查团完全取代魔导师议会的权力，代为统辖城市；忠于女皇的上层精灵贵族兰恩家族与星风家族，在女皇的暗中支持下崛起……
近来的所有变故，无不证明着女皇的目标所在。或许她已经将这座汇集了大量进步法师的都市，当成统治权的潜在威胁，意欲将其完全纳入掌控。
苏拉玛已经不是曾经的苏拉玛了。
这个学术氛围浓郁、远离上层精灵政治纷争，令所有学者向往不已的魔法之都，终究还是沦落了。
法师阶层对未来的预期十分悲观，平民也大抵如此。
因为不管怎么说，醉心于奥法研究的法师老爷们，都远比自命不凡的上层精灵要好得多。
这忧虑还未发酵，第二个传闻就令人大感意外。
今天早些时候，女皇陛下居然走出了她的皇宫，十几年里首次现身人前。
十几年了，足足十几年了……
从扩张战争开始以来，曾经的光中之光就一直把自己关在皇宫里，和子民的距离越发遥远。这十几年里，热烈爱戴着她的人民有过忧虑，也有过怀疑，甚至认为女皇已经在上层精灵用口蜜腹剑的谎言编织的罗网中沦为了傀儡……
而今天，她的现身打破了所有疑虑。
在满怀热忱地汇集而来的首都人民面前，她发表了一段简短的演讲。
这段演讲让无数人感动得热泪纵横。
女皇陛下居然直面外界的传闻，将这十几年里的风风雨雨，全部归咎于自身。她说，自己在这十几年里误入歧途，险些万劫不复，若非一位异域来客让自己意识到了所犯错误的可怕，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个人就是先知。
她还针对牵动了举国上下所有目光的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谋反一事发表了看法。
她声称近来的肃查工作犯了矫枉过正的错误，亲自为遭到流放的劳埃德议长正名，并叫停所有对于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的审查工作，释放了含冤入狱的魔导师议员。
她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引爆了人们的思绪。她承诺会下调税率至扩张战争前的水平，放弃所有为追寻力量、满足野心而起的不正当魔法研究，让人民再度过上幸福的生活……
当她结束演讲，返回皇宫时，人们就已经意识到……
曾经那个爱民如子、智慧超群，以一己之力将卡多雷帝国推上顶峰的统治者，又回来了！
女皇的光辉，再度照耀群星永烁之地，光中之光……
又回来了！
因此前三年的画像立塑一事，而对先知这个神秘外族“神”心怀不满的民众，也都开始理解，女皇缘何对他热忱不已。按女皇所说，他是一位拯救者，不仅拯救了“光中之光”，还拯救了所有的卡多雷，甚至于这个世界……
先知的大名，在此刻彻底转为正向，成为人人称道的存在。
不过……
对于苏拉玛城民众而言，不管首都的传闻多么令人振奋，都只是传闻而已。
但实打实的改变，却证明了它的真实性。
当天晚些时候，由皇家顾问弗格森率领的上层精灵调查团，就将权力完全交还给了魔导师议会，不再插手治城事物，摇身一变，极具效率地负责起了税务问题。
一张张告示贴到了公示板上。上面写明，官方将立刻开启本地金库，展开为期一个月的退税工作，退还此前三年中，因高于正常指标而被定性为“苛捐杂税”的税款款项。
这消息一传出，所有在高昂税负的重压下苦不堪言的民众都欢呼雀跃了起来，人们几乎被幸福击垮，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前一后的突兀转变。不到半个小时，城里的三处广场就排起了领取退税款项的长队。
不仅苏拉玛城，卡多雷帝国上空的阴霾，似乎也被那缕去而复还的“光中之光”驱散的一干二净。
与这几个消息相比，剩下的传闻反倒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帕德里奇大师洗清冤屈，重新回到了魔导师议会。首席奥术师艾琳不再为审查所困，得以专心于培育和维护城里的阿坎多魔力树。
魔导师库勒星风，就是那个人人周知，凭借家族财力才得以跻身魔导师群体的家伙，居然犯了事。据说他剽窃了一个名为欧库勒斯的学徒的研究成果，被魔导师议会以“学术不端”的罪名检举，踢出魔导师队伍，革去所有职务，锒铛入狱。
虽说苏拉玛城对此类的学术问题，一直无比重视。但这样的反应，似乎也有点太过于夸张了。毕竟不管怎么说，产业遍布苏拉玛地区的星风家族，都是苏拉玛城大多数魔法研究机构的资助人。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库勒星风一事发，所有曾受星风家族资助的魔法研究机构，还有大量和星风家族有生意往来的商人、机构，乃至于官方，都以和星风家族立刻划清了界限。
一个学术不端的魔导师，真的能造成这么恶劣的影响？甚至于让背后的家族，都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有心查探之下，人们才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这件事同样源于先知的影响力。
因为那个名叫“欧库勒斯”，被自己的导师库勒星风剽窃了学术研究成果的小学徒，因受到先知的赏识，成为了先知的学徒。难怪所有人都对与库勒星风相关的一切事物都避之唯恐不及了。
“先知”就是拥有这样的能量，即使他并未刻意彰显，也绝不会有人胆敢忽略。
人们不知道的是，学术剽窃的受害者，欧库勒斯，当天就受到了魔导师议会的召见。这个紧张的年轻人，被迫在许多活了一大把岁数的魔法大师面前，讲述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并在漫长的论证环节中解答了魔导师们的诸多疑惑。
当魔导师们意识到，欧库勒斯的立场技术可以让传送网络遍布苏拉玛地区，乃至于技术成熟后，甚至可以推广到全国时，所有人的心底都只有难以言说的震撼。
他们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成立了传送网络委员会，将这个年轻的学徒指派为首席技术人员，特批了海量的经费，用于改进现有的传送网络。
人生理想得以实现，欧库勒斯喜不胜收，陪同出席的瓦尔托伊也为好友由衷地感到高兴。
但当旁听会议的瓦斯琪女士就是这位服侍先知的前侍女长，敦促魔导师议会调查库勒星风的学术剽窃一事，为欧库勒斯正名，并让人们意识到了年轻的欧库勒斯的才华。要是没有她，这件事不会这么快水落石出说出这样一番话时，满场皆惊……
瓦斯琪说，先知希望欧库勒斯能多抽出一点时间，到西郊学习关于空间魔法的知识。
虽说传送网络可以便捷于民，但比起每一位法师都能通过施展零危险的传送魔法往来世界各地，而不必借助传送网络，还是略有不及的。
这样的知识，可以一举改写卡多雷的魔法史，抹消所有暗夜精灵法师对传送魔法的恐惧。
而传播这一知识的纽带，就将是天资不凡的欧库勒斯。
……
而此时，引发了这一切的安格玛，正在景色绝美的永恒之井湖畔，和艾萨拉肩并着肩，悠然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