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共生封印（上）】
纳拉克煞引擎，魔古山宝库的核心所在。这是泰坦临走前留在艾泽拉斯的造物装置之一，由高阶守护者莱登及其麾下的魔古造物守护监管。
没人清楚这个装置究竟有着多么的神奇功效，只知道它虽然远远不及分别位于奥杜尔和奥丹姆两地的两大生命熔炉，但在雷神手中，却成功清除了困扰魔古一族的血肉诅咒，让他们得以重新拥有不朽的形体。不仅如此，这位魔古帝国的残暴帝王还利用引擎创造出了一支没有灵魂的造物大军供自己驱使……
此时，这个古老的造物装置被激活了。
轰鸣声越发震耳欲聋，安格玛耳膜发颤，恍惚间有种灵魂几欲离体的错觉。
短短几次呼吸过去，整个空间的魔力能级就提升到了极致，极短时间内，汇聚魔力总量不亚于一座太阳井，他这才知道，纳拉克煞引擎在以某种极为高效的方式从地底魔网中汲取奥术能量。不愧是泰坦科技的结晶，仅这抽能技术就远远超出了凡人种族的想象。
在既定程序的引导下，四面巨大的圆盘状事物凭空浮现，彼此联结的中心点，隐有一团能量缓缓形成，散发出阵阵莫名的波动。
这便是纳拉克煞引擎的本体了，整个宏伟的殿堂，或者说整座秘库、整座魔古山宝库，都是围绕着它建造的辅助设施。
由纯粹的奥术能量形成的平台，填补了眼前的空洞。安格玛竭力操控着身体，走向正在凝聚能量的纳拉克煞引擎……在此途中，他感受到了“身体”的强烈抗拒。
“蠢货，你会被彻底湮灭的！”
在纳拉克煞引擎散溢而出的秩序之力中，萨拉塔斯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一根根触手从安格玛的背后生长出来，紧紧抓住了平台的边缘。
就在刚刚，这个隐藏在诡异短刃内部的黑暗意志，已经彻底入主了安格玛的身体。
安格玛尚未有所行动，所有的触手就都被秩序之力生生湮灭掉了。
“我不管你和那个堕落者有着怎样的交易，只要你放开我的灵魂，你就可以操纵着这具身体逃离这里，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犯。”在步步上前的过程中，安格玛已受暗影能量腐蚀的身体开始湮灭，先是残破的衣袍，然后是须发，再后来则是皮肤……
他强忍着彻骨的疼痛，咬牙道：“装置还没有彻底启动，你还有时间作出决定。”
抛弃**换来灵魂的自由，这是摆在安格玛眼前的最优选择。但如果萨拉塔斯不愿放弃对他的禁锢，他也只有投身眼前这个泰坦造物装置了。
可在那之后，自己是随着萨拉塔斯一同被净化湮灭，还是侥幸不死，他完全无从知晓。
“哼。”萨拉塔斯冷笑一声，以彻底锁死安格玛精神空间的方式回应了他。
对此，安格玛只能说堕落者下了一步好棋。他不知道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借助这把神器，在数万年的光阴中暗中谋划不可示人的阴谋的黑暗意志，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以至于不惜以身犯险，冒着被纳拉克煞引擎湮灭的风险，也要控制住自己。
预料中的攻击开始了，已经积蓄了足够力量的萨拉塔斯，再度对他的灵魂展开了攻击。
安格玛一边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为接连呈现的幻象所扰，一边看着眼前孕育着毁灭性魔力的泰坦装置，在心底问道：
“你是不相信我会投身其中呢，还是不相信纳拉克煞引擎会把你连同这把神器一同湮灭？”
“原来这东西叫纳拉克煞引擎……”萨拉塔斯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你把我想的太简单了，我担心的，只是你死后，无从阅读你脑海里的宝贵知识罢了。”
“那就跟我一起死吧！”
安格玛眼现决然之色，压榨着最后的灵魂之力，强行越过萨拉塔斯，控制着身体大步走向了纳拉克煞引擎正下方的区域……
魔法引擎嗡嗡作响，具象化为奥术能量的秩序之力在其中翻滚不休，只要再往前迈一步，迎接自己的，十有**会是突兀降临的湮灭死亡。
这一瞬间，安格玛想到了自己的过往。
从穿越降生在这个危险无比的世界，从起初的迷茫、惧怕以及对未来的担忧，从自知“叶公好龙”心态到后来投身历史的转变……
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幼稚，自以为洞悉历史，却因地位、因实力、因自负、因这个世界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而弄巧成拙，反而引发了更大的动荡，彻底摧毁了达拉然，险些导致诸族联军的覆灭，彻底葬送北方的反抗力量……
他想到了寻回太阳井化身安薇娜后族人的喜悦，想到了至今仍滞留在外域，研究宇宙空间与新能源的兰娜瑟尔，想到了在自己仿徨无助时，言传身教，教会自己砥砺前行的凯尔萨斯王子……
在身体寸寸湮灭的痛苦中，安格玛想到了那八百多万条时间线中，无数个找寻击败堕落者的方式，最终却惨遭失败的自己……
再往前一步，就万劫不复了。自己也会成为那八百多万种可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一个……
不会有任何人铭记自己的死亡，主时间线照旧，历史的车轮继续在已偏离原本轨迹的车辙中前行，奥妮克希亚会借助暴风王国的影响力为祸诸族联军，从内部分化团结的东大陆诸族，引燃被遗忘者与生者间的仇恨，在北伐战争的筹备阶段，一切方兴未艾之时，就让最有可能断绝巫妖王威胁的军事行动宣告流产……
而在卡利姆多，其拉虫人即将卷土重来。或许吉安娜麾下的塞拉摩一方、兽人和暗夜精灵能够携手解除这次危机。但他们还会面临新的难题，翡翠梦魇愈演愈烈，新的一轮仇恨，新的阵营战争，亦将到来……
我真的……
做好迎接失败的准备了吗？
安格玛却步了，但很快，从眼底涌现的疯狂之色，就取代了所有的犹豫。
“我，绝不会失败！”
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呐喊，一步……
迈进了纳拉克煞引擎。
秩序之力轰然降临，遭到暗影能量腐蚀的躯体时间被湮灭殆尽，耳边伴随着萨拉塔斯的怒骂，安格玛只觉得，所有的思维都被剥离出了自己的脑海，世界变得安静了。
他感觉不到疼痛，失去了所有的感官能力，仿佛大脑的相应功能区受损，连“感知”这一概念都归于虚无。短暂的恍惚过后，他彻底陷入了凝滞状态，大脑一片虚无，无思无想。
……
这样的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他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看到了高不可及的宏伟穹顶，头顶的四面圆盘状事物黯淡无光，偶有细微的奥术能量消散在空气中……
“我……在哪？”
他困惑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就好像有人接通了他的思维管线，让他触电般想起了发生过的一切。
他不禁弹坐而起，发现纳拉克煞引擎已停止运转，自己正赤身**地坐在纳拉克煞引擎正下方的能量平台上，低头看看，身体全都完好如初，胸前的萨拉塔斯亦是不见了踪影，可……
却被一层岩石状的表皮所取代，伸手摸摸，触感粗粝至极。这层表皮面积约有巴掌大小，处于胸口的正中央，仿佛与四周的血肉结为一体。
让他惊喜的是，太阳井精华完完全全的恢复了。借助太阳井精华，他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在这层岩石般的皮肤下方，存在着一个构造与周遭血肉截然不同的“岩石器官”，它紧邻心脏与两片肺叶，内部有一个形若缩小版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的影子明灭不定，散发出阵阵极为隐晦的暗影波动……
诡异的是，暗影能量既没有腐化周遭的血肉，也没有让他的身体产生任何排异反应，就好像这石头器官里的东西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萨拉塔斯怎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脑海中就响起了一个阴森的女性嗓音：“啊……你终于醒了。”
萨拉塔斯！？
安格玛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立即操纵太阳井精华沿着“新器官”设防，却发现这根本就是多余的。
“新器官”居然是由奥术能量形成的，纯粹程度甚至远远超越了太阳井精华，每一个“细胞”里都镌刻着他根本无法理解的魔法符文，繁复至极，共同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封印。
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被封印到了我的身体里？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可以清晰感知到封印的状态，更是可以洞悉内部的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的一举一动。对于这道封印，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情绪，似乎坚信它一定会禁锢住其中的黑暗意志，这情绪并不是源自自身思考所得，没有任何过程，感觉相当奇妙。
一再确认封印确实坚固无比，操纵着太阳井精华在“新器官”外部又设置了一道封锁后，安格玛才微微放下心来，惊疑不定地起身，抬头看向了纳拉克煞引擎。
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如你所愿，这东西帮你清除了腐化，顺便把我也封印了起来。只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个新家而已，我很喜欢这里，多么皆大欢喜的结果。”萨拉塔斯的语气轻松道，字里行间都透着胜利般的喜悦。
可对安格玛来说，这却简直是一颗埋藏在身体里的定时炸弹。
什么样的监牢能封印住这样的黑暗意志？奥杜尔及安其拉还不是被上古之神腐化了，连看守者都没能幸免。安格玛就算不清楚萨拉塔斯是否能归于此类，但也知它一定非同小可，至少不是那些由上古之神身体分化出来的无面者能够相比的。
这样想着，安格玛咬牙切齿地走到控制台旁，试图弄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可除了启动纳拉克煞引擎的按钮最为醒目，他完全不知道其他的复杂操作，只得尝试着说道：
“调阅纳拉克煞引擎运转日志。”
过了一会，一道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空洞声音响起：“操作者权限不足，拒绝访问。”
391【共生封印（下）（大章）】
安格玛懊恼地呼了口气。
“为什么不问我呢？你呼呼大睡的这三个多月里，我可是一直清醒着的。”
什么？三个月？
萨拉塔斯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别这么惊讶。这东西确实挺好用的，很快就把我们分离开了，但在发现无法顺利‘清除腐化’后，就把我封印在了一个容器里没错，这容器就是你。原本你会被清空思想，转变成这种冷冰冰的石头人的，可过程中出了点岔子……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幸灾乐祸。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安格玛看向右手掌心的诺兹多姆鳞片，细细查看起来，通过比对时间之力的衰退，他可以确认，自己昏迷的时间确实是三个月零七天……
“看吧，鳞片里的时间之力可以给我作证。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回去对抗那个堕落者？你明白的，现在的你太弱小了，恐怕会被毫无悬念地击败，就和那衍生出来的八百多万条时间线分支里的自己一样。”
安格玛闻言不禁眯起了双眼，还没说话，萨拉塔斯就抢白道：“‘咦，堕落者的工具怎么反过来帮我出谋划策了’？哈，我说了，我不是任何人的工具，那家伙也只不过和我达成了一个交易而已。如你所见，我目前被封印在了这里面放心吧，我出不去，真的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萨拉塔斯说对了一件事。
现在的自己，远远不具备和堕落者正面对抗的力量。
“什么交易。关于时间线，你又知道些什么？”安格玛冷冷问道，和这样的存在交流，只需贯彻一个方针，不论对方说什么，一概质疑就是了。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只希望能透过你洞悉时间的奥秘。原本那些青铜龙是很好的目标，不过我那些兄弟们的布局还达不到腐化他们的程度。你那个翻版就找上了我，他告诉我，另有一个弱小却同样身怀时间奥秘的家伙可以成为我的目标……就这样，我们两个一拍即合，我帮他腐化你，我的报酬也是你……”
安格玛沉思半晌，这从逻辑上确实说得通。但问题是，对于堕落者而言，能够杀死他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用到萨拉塔斯？
“现在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封印虽然断绝了我腐化你灵魂的可能，却无法隔绝我的感知，我可以安然待在你的身体里，观察你所做的一切，我的……‘邻居’。”
安格玛黑着脸说道：“我会想办法清除你的。”
一个恐怖的黑暗意志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会被其探知到，这感觉不是一般的难受。
“相信我，你做不到的。这封印连我都无法突破，除非你能找到某位守护者，借助什么强大的装置……让我想想，在这条时间线上，如今那些守护者应该十之**，都被我的兄弟们腐化了吧？”
“居然这么好心？”安格玛讥讽了一句，开始思索起对策。
确如所说，在魔古族的百王时代，黑门历-12000年至-15000年的时间节点上，奥杜尔已遭到腐化，提尔已死，基本可以判定，目前只有四位守护者存乎于世被尤格萨隆控制的那些尚且有救，但显然不是安格玛所能拯救的目标。
被锁绝于英灵殿的奥丁不好找，排除。
自我封闭在奥达曼中，与土灵和机械侏儒为伴的阿扎达斯和艾隆纳亚太远，且具体方位不明，借助眼前这个控制台，也没法探测出奥达曼的位置。
因为奥杜尔已经被尤格萨隆控制了，阿扎达斯与艾隆纳亚不会冒着被洛肯再一次追杀的风险，将奥达曼的位置暴露在其他泰坦装置中，上次追杀就让他们失去了最强大的同伴，白银之手提尔。
近在咫尺的守护者，只有一个。
那就是此地的主人，监管奥丹姆与锦绣谷附近泰坦装置稳定运行，魔古一族的主人高阶守护者莱。
这位目前陷入消沉的守护者，应该正在位于锦绣谷里的某个地下宫殿中，终日消沉，不问世事。
在返回上古时间线前，安格玛必须先排除萨拉塔斯的隐患。这意味着，他要先去寻找这位守护者，看看能不能获得他的帮助。
“你想找莱？那个自我封闭的蠢货？”萨塔拉斯预料道，“别惊讶，在封印里，我可做不到探知你的思维，只是猜测而已。你尽管去找吧，找完了，我建议你去南边看看。那座繁花似锦的金黄山谷里，有一股强大的暗影力量，我想……那或许是我那死在泰坦手里的兄弟的身体精华。我可以帮你掌握它。”
亚煞极的心脏……安格玛知道萨拉塔斯指的是什么。
亚煞极是最强大的上古之神，但在泰坦降临的时候，被阿曼苏尔一把扯下，凌空捏爆。他在大地上扯裂的伤口，最后被泰坦们改造成了永恒之井；他的形体残余，化为隐藏在潘达利亚地下的腐化具象，当凡人种族的负面情绪出现，这些腐化具象的力量就会被增强，最终获得凝聚实体的力量。
而凝聚亚煞极一身精华的心脏，就被高阶守护者莱登印在锦绣谷的地下。
安格玛冷笑道：“你想蛊惑我染指暗影之力，好达成腐化我的目的？”
“你太天真了，”萨拉塔斯阴森的笑声从心底响起，“有这封印在，我怎么可能有机会腐化你。我只是想帮你，我会这么做的，我能教给你完全掌握它还免受腐蚀的办法，我们现在站在同一条船上，你是我的宿主，你越强，我也越能达成自己的目标，不是吗？”
安格玛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转身面向控制台，想了一会，再度开口道：
“侦测感染水平。唔……启动扫描装置？”
他要搞清楚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感染水平：最高。目标疑似光暗感应性寄生共同体……”
这一次，只会按照既定程序运转的装置，倒是没有因安格玛没有权限而不予回答。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他心底最深的疑问。
疑似光暗感应性寄生共同体……联想到自己体内封印着一个被程序判定为疑似为和克苏恩、尤格萨隆那等上古之神一样的存在，安格玛就觉得心下无比沉重。
难道那些猜测是正确的，萨拉塔斯真是被其他上古之神分食的第五个寄生在艾泽拉斯上的上古之神？
萨拉塔斯听闻此声，却是冷笑了起来，“那些自以为是的泰坦创造出来的东西，从来都是这么僵硬刻板。疑似？哼。”
对方的话虽然有种讽刺纳拉克煞引擎不知自己真身的讽刺意味，表明自己就是所谓的“光暗感应性寄生共同体”，就是上古之神没错，但安格玛却不敢将其当真，萨拉塔斯善于谎言欺骗，完全不能相信。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试图以这种方式误导自己，利用自己对其等级的误判图谋不轨？
“……纳拉克煞引擎运转中心，已组织最高戒备等级的监管队伍予以监管……”主控台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似乎是能源供给出了问题。
安格玛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在通往外部的甬道里看到了大量战斗遗留的痕迹。看来那些军阀对这里造成了很大破坏，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监管队伍”没有到来，他们全都被军阀摧毁了。
可他心里又有了新的疑问，自己昏迷的这三个月里，为什么那些魔古军阀势力没有攻破这里呢？
细细查看之下，他发现了答案。战斗痕迹中断在甬道中段，那些叛乱的魔古人，应该都被引擎的防御手段阻挡在了外面。
除了那些实力强悍，任何一个都能顶整整一打血精灵的奥术傀儡的魔古雕像，安格玛首先想到的，便是守护引擎的星光祥龙伊拉贡。
不过，这头有着潘达利亚云端祥龙外表，形体却纯由奥术能量组成的奥术生命体，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塑造出来的。
安格玛倾向于认为，是崛起后攻破魔古山宝库的雷神创造了伊拉贡。因为在纳拉克煞引擎落成初期，云端祥龙这种生物还没进化出来，守护此地的高阶守护者莱登无从参照这种形若“东方神龙”的优美生物创造伊拉贡。
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引擎的自我防御机制是不断自我完善的。只要有充足的能源，它可以变幻出诸多状态，后世潘达利亚迷雾散去时，通过复杂的判定机制，引擎认为附近的“云端祥龙”生物的形体，最利于具象而出的奥术能量在殿堂空间内发挥威力，于是便变幻成了这种状态。
“……已向守护者发出警告。高阶守护者莱无回应、奥丹姆无回应、奥杜尔无回应……执行次级方案，将封印体置于监管，等待高阶守护者莱登派出押送小队，押运‘疑似光暗感应性寄生共同体’封印体前往两大生命熔炉尝试净化灭杀，或予以更妥善的监禁。报告结束，警告：封印体已摆脱监管者，即将脱离控制……”
通过主控台的讲述，再结合先前萨拉塔斯的话，以及甬道里的战斗痕迹，安格玛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
按照原本的程序，自己是一定会被净化的，可由于差错多半是魔古军阀们进攻导致的能源供应中断程序不得不随即应变，判定无法清除萨拉塔斯后，只将其封印在了他的身体里，并向此地的主人莱登和所有守护者通报了此事。
正常来说，这种等级的感染事件一定会引发守护者们前所未有的极大重视，可这机器哪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守护者来处理封印体了，而宝库的防御体系，也由于军阀们的攻击而瘫痪了，根本就无从监管安格玛这个封印体，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这些事情。
“你不如问问那个奥术生命体，我觉得它比这机器聪明多了。不过……它就要彻底消亡了。”萨拉塔斯突然说道。
奥术生命体？
“星光祥龙”伊拉贡？
正想着，在安格玛的感知中，数百上千的魔古人就出现在了外部的甬道中，为首的赫然便是那个被砍去左臂的魔古军阀齐非，早先切断其魔封的能量供应，至其落败的背叛宝库守卫，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齐非身后。
两人的对话清晰可闻。
“三个月了，已经整整三个月了！我们对纳拉克煞引擎的攻势毫无进展！上一次你向我保证那个奥术生命体已经死透了，结果且害我损失了上百名精锐士兵！
“不会，绝对不会了……我想办法切断了纳拉克煞引擎与魔网的联结，那个奥术生命体不会再那么强大了。”宝库守卫背叛者急忙说道。
“哼，如果你再敢说大话，我就把你丢进血肉诅咒深度患者的牢笼，让你好好体会体会身体寸寸血肉化的痛苦！”
宝库守卫背叛者闻言打了个寒颤。
“侦测到入侵者，激活三号防御协议……”
齐非带人进入甬道之际，冰冷的声音响起，纳拉克煞引擎缓慢地运转了起来。安格玛感知到魔力的汇聚，几息后，一头身躯细长透明，内部星光璀璨，纯由奥术能量形成的“云端祥龙”出现在甬道里，挡在了叛乱魔古的前路上。
安格玛知道，这就是伊拉贡，纳拉克煞引擎的守卫者，魔古山宝库最终，也是最强大的防御机制。只不过看状态，它似乎异常虚弱。
“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家伙居然醒了？”齐非看了一眼站在引擎下方平台的安格玛，转而打量起星空祥龙，发现其确实元气大伤后，满意地对背叛守卫说道：“你做的很好。”
说完，他朝手下挥了挥手。
“准备进攻！”
392【阴谋，阳谋，喋喋不休的萨拉塔斯（大章）】
齐非下令后，士兵立即上前排成阵列，举起手中厚重古朴的盾牌，猛地向地面砸去，哐当一声，火星四溅。可这些火星却没有马上消逝，而是变成星点漫天飞舞起来，彼此交织结合，很快形成一道屏障，将所有魔古人护在其中。
与此同时，那些秘术师也从背上解下了一杆杆尤为不凡的法杖，开始念诵咒语，浑厚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了起来。
短暂的凝滞过后，星光龙伊拉贡的形体彻底凝聚完毕，机械地扫视着入侵者，流光溢彩的躯体里传出一道宛若合成音般的声音：“传感器上线，核心运转功率11%，能源储备严重不足……检测到行为异常的造物入侵，执行第581号预案……输出锁定已解除……”
声音一落，纳拉克煞引擎运转起来，将残留的大部分魔力尽数传输给了蓄势待发的伊拉贡。
伊拉贡的身体因此爆发出了耀眼的强光，灿若星辰，显然正有毁灭性的能量在其体内孕育，当能量波动提升到极致，这个奥术生命体猛地喷出一口吐息，奥术洪流在甬道中奔涌着，与那道屏障轰然相撞。
屏障顿时向内凹陷，十几名魔古士兵被抛飞出去，但马上就有人填补了他们的空缺，那些秘术师亦是使用了手中的不知名法杖，在法杖的作用下，洪流吐息竟被解离为最本质的奥术能量，反过来为屏障供能。
此消彼长之下，吐息越发衰弱，而屏障却越来越牢不可破。
安格玛注意到，那些魔古秘术师手中的法杖，十有**是宝库里原本用来担任能量流转中枢的关键事物，现在却遭到利用，反过来对抗宝库最后的防御机制。
“无聊的战斗……”萨拉塔斯语气轻佻地问道。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安格玛脑海中浮现了一幅画面一个浑身蒸腾着暗影能量的恐怖女人慵懒地趴在躺椅上，翘着小腿，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还不时剔剔指甲……
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寒，抛开脑海中的杂念，看向四周。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道肉眼难以发现的屏障将自己禁锢在了纳拉克煞引擎下方的区域里。即使在全力为伊拉贡供应能量，也仍有相当可观的能源维持着它的运转。
这恐怕就是纳拉克煞引擎程序对自己这个“封印体”的处理措施了，监禁，监管，监护，严密杜绝封印体逃跑的可能，等待守护者前来处理此事。
安格玛评估了一下监牢的坚固程度，发觉没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很难找到可供突破的漏洞，便安然用魔法编织了一件蔽体的长袍，席地而坐。
外面的战斗不属于自己，那个魔古军阀的手下固然不弱，可在自己面前还是不够看的，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不准备去捣捣乱吗，我可以教你突破屏障的方法。那个奥术生命体的身体可是纯粹的奥术能量，你完全可以用太阳井精华把它吸收掉。”
萨拉塔斯似乎非常了解他，安格玛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一点搭理萨拉塔斯的意思都没有，不受影响地仔细探查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别看了，你还是你。只是多了个我而已……”
“你为什么这么嗦？”安格玛语气冰冷道，确如所说，除了胸口多了个“石头监牢”，身体没有一点异样，连太阳井精华都被完全修复了，不得不说，这个泰坦装置果真不凡。
“这么多持有者里，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嗦的。”萨拉塔斯轻笑道。
安格玛置之不理，也不管屏障外打的火热，继续料理自己的事情。
永远不要想当然地评判一个可怕的黑暗意志，蛊惑并非一成不变的威逼利诱，在无法动用暗影能量腐化宿主的前提下，来自语言的欺骗有许多种，在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掉影响目标。
他不会好奇萨拉塔斯所展现出的任何性格，因为不管后者如何表现，最终目的，都是操控自己的心智。她可以是一个冰冷的人格，可以是犯了失心疯的灵魂，更可以成为想宿主所想的绝佳臂助……
萨拉塔斯有百千种样貌，百千种性格，依宿主而不断变幻，一切尽皆是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腐化宿主。
他甚至认为，刚刚呈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就是自己的思维因为在之前与萨拉塔斯的交谈中，接收到了具有指向性的诱导性语言而形成的。
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熟知血肉生物的心智缺陷，可以找到任何薄弱点予以击破，对此驾轻就熟。
所以安格玛毫不奇怪，萨拉塔斯为什么会如此聒噪。因为这就是后者判断出来的，最适宜与自己“相处”的状态。
“你在想我为什么会展现出这种状态，对不对？”
在安格玛的脑海中，趴在躺椅上的女人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躯体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她用双手支着下巴，红唇微启，眼带笑意。
该死……她明明无法影响我的心智，究竟是怎么在我的思维里塑造这副画面的！？
安格玛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抛开杂念，抬起右手，默不作声地观察起与掌心结合在一起的诺兹多姆鳞片纳拉克煞引擎居然没有摧毁它。
“唔……面对未知的事物，因无知而起的猜疑是孱弱的血肉生物最大的缺点。别这么惊讶，拜这封印所赐，我可以感知到你最细微的动作，从每一条肌肉，到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读懂你的想法没有任何难度。我是想腐化你没错，但现在我可办不到这一点，我只是想和你相处得更舒服一些罢了……你舒服，我也舒服，我们彼此坦诚相待，不过……看起来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
脑袋里嗡嗡嗡嗡响个不停，安格玛只觉得心烦意乱。他相信，没人体会过自己现在的痛苦，连萨拉塔斯的前几任持有者都无法想象。因为这声音来源就在自己的身体里，直接响彻自己的脑海，就像是自己的心声一般。
什么样的心灵防护法术能抵御这种侵蚀？
没有。
“承认吧，你没法在我喋喋不休的时候保持专注。想想看，如果这发生在战斗中，你正面临必须编织一道强**术紧要关头……嘿！我突然出现，吓了你一跳。”
“萨拉塔斯，你应该明白，就算多浪费几个月时间，我也会在返程前彻底清除掉你，我绝不会把你带回我的世界。这么长时间足够你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你想怎么嗦都可以，毕竟你去日无多了。”安格玛说道。
诺兹多姆诡异的鳞片已与自己结为一体，仿佛是自己新生长出的另一个器官，几乎不需要过多的探知，安格玛就知晓了所需的信息。
鳞片中的时间之力在不断消退，再过三五个月，残留的时间之力就不够开启一座撕裂时间线，供自己返回上古的传送门了，等同于自己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找到清除萨拉塔斯的办法。
还真是时间紧，任务重啊。
脑海中的女人撇了撇嘴，“只有凡人才有时间的概念，我是永恒的，你可能永远也无法摆脱我了。”
安格玛没回话，继续思索。
鳞片中的信息表明，这是一条依托于遭到堕落者荼毒的上古时间线存在的次级时间线，自己在这条时间线中所做的一切，就如同上古一般，都会最终影响到主时间线的历史进程。
他咬了咬牙。
现在哪还有功夫为此担惊受怕？体内不仅埋着一颗定时炸弹，自己还要在这几个月时间里找到击败堕落者的办法，如若失败，还何谈未来？
“怎么想就怎么做，反正不用承担后果。”
萨拉塔斯再一次洞察了宿主了想法，懒懒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八百多万个你都无法战胜堕落者吗？因为你太刻板了，刻板到迂腐，迂腐到冥顽不灵……醒醒吧，我的好邻居，你们的战斗发生在会对主时间线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的上古时间线，你时刻需要担心时间进程的完整，以防自己的莫名死亡，你本身就处于极大的劣势地位。这种时候，还以原则束缚自己，又怎么可能战胜肆无忌惮的堕落者呢？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在这个我的兄弟们尚未彻底摆脱囚牢，一众守护者陷入消沉的黄金时代，你可以掠夺所有的力量，助自己击败敌人……”
安格玛冷哼一声。
“我不傻，萨拉塔斯。堕落者故意将一条清晰的道路摆在我眼前，让我明知前路如何，却不得不走向堕落。他让你来诱导我……我完全可以猜到你的计划，你会蛊惑我前去吸收‘亚煞极之心’的暗影之力，并慷慨地教会我在不受腐蚀的前提下将其掌握的方法。我会变得无与伦比的强大……是的，只要我这么做了，终有一日，我会变成另一个堕落者。我甚至怀疑，这枚鳞片都是他刻意留下的，诺兹多姆根本不具备这样的力量。也许连那日发生的永恒龙袭击事件都是他的骗局。什么偶然穿越回上古？全都是为了将我引入歧途而布下的棋局！”
“精彩的推断，不过……”脑海中的女人拍起了手，但很快她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在缭绕的暗影能量中，森然恐怖至极，“你不觉得，自己所谓的原则，只是粉饰面对未知力量时那份惶恐不安的借口而已吗？你没有任何选择。这是不是一个骗局，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个可能：抱着所谓的‘原则’，和八百多万个自己一样失败身死，或是去战胜堕落本身。现在看来，你还在因为‘原则’而止步不前，真是愚蠢……”
安格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萨拉塔斯说的是实话。
“至于我……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动机。毕竟你死了，我也注定消亡，所以我才好心提了一些建议。你听了我的建议，不管最终有没有成功，我都会是最终的获益者你堕落了，如我所愿。你没有堕落，我继续潜伏在你的身体里，观察并学习你的所作所为。”萨拉塔斯又补充道。
安格玛听出了异样。
在这番话中，萨拉塔斯用了两个牵强的预设观点来增强说服力。第一，为什么自己死了，她就一定会一并消亡？这并不绝对。第二，她字里行间都透出对“自己无法顺利清除她”的坚信不疑。
“唉……”萨拉塔斯突然叹了口气，“又在猜疑了。我说了，面对未知的存在，你们这些血肉生物永远就只会把时间浪费在猜疑上。你是不是又要想：‘萨拉塔斯这等存在绝不会犯这种明显的逻辑错误，她是不是在故意诱导我’？”
话都让萨拉塔斯说干净了，安格玛一时语塞。
“弱小就是最大的原罪。你根本无从判断我所说一切的真假。就像你无从判断堕落者的动机一样，这就是你处处落后于他的原因。”萨拉塔斯一针见血地说道，“现在好了，你又要怀疑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她故意以漏洞百出的语言将话题引向力量，诱导我追寻终将导致自己堕落的力量’，对吗？”
安格玛刚刚捋清思路，萨拉塔斯就又补充道：
“最终你会发现，自己陷入了无限的逻辑死循环……”
“醒醒吧，你明白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不屑于以这种低级的语言陷阱蛊惑别人，它的效率实在是太差了。”
“血肉生物的思维广度受限于语言，这是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蛊惑别人的原因，只要是稍微聪明点的家伙，就能找到语言的漏洞当然，也有你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蠢货。通常我会直接用暗影直接操控宿主的意志，就像我没被封印之前对你做的那样……但我现在不行了哈，又一个语言漏洞，我是不是在说谎？”
“我能感知到你的心态变化，你已经对我的提议动心了，对吗？因为种种条件的制约之下，从时间之力消散速度，到我的提案的可行性、便捷性……凡此种种，注定你只能按照我布设的道路走下去，还没有一丁点的办法。你抗拒不了我的。”
结束长篇大论后，脑海中的女子换了个姿势，舒服地躺在了躺椅上。
诡异的思维画面，诡异对话，诡异的一幕幕……安格玛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是啊……是像那八百多万个可能一样失败身死，还是另寻出路呢……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外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星光龙伊拉贡击杀了数十名魔古士兵，可却后继乏力，陷入了鏖战。在秘术师的咒语中，十几道魔力锁链凭空显现，从四面八方捆缚住了星光龙。
伊拉贡不断挣扎，锁链却越缩越紧，直至彻底困住作为宝库最后防御手段的奥术生命体。
“把它从防御机制中剥离出来！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坐骑。”
魔古军阀齐非见状心满意足地下了命令，几名秘术师领命行事时，他拍掉战斗中沾染在披风上的灰尘，带着人走上前来，停在了无形的屏障外。
“打开这道屏障。”
齐非大手一挥，对手下高声呼喝，却被那个守卫者叛徒阻拦住了。
“我必须先弄清楚这个血肉生物出现在引擎里的原因，可能是先前的能源紊乱导致了这种异常现象…”
“我一刻也不想浪费。”齐非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守卫者叛徒，眼现无穷的**，“纳拉克煞引擎…这座秘库里的一切，都将成为我征服魔古的倚仗！”
守卫者叛徒怒喝道：“齐非，按照约定，你应该开放这座宝库，供族人得以利用里面的知识研究清除血肉诅咒的办法，而非将它据为己有！”
齐非闻言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一直把自己封闭在‘职责岗位’里抱残守缺的家伙都是蠢货，你怎么会傻到认为，我会履行自己的诺言呢？”
守卫者叛徒惊怒之中带着深深的不解，“你以泰坦之名发过誓，齐非！你怎么能……怎么能……”
似乎在这位守卫者心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违背的誓言，有着莫大的约束力。
“我可以教你一课，这就是狡猾。你…已经没用了。”说罢，齐非对左右示意，立即有魔古士兵上前，一刀了结了这个守卫者叛徒。
屏障里的安格玛暗自摇头，明白了事情根源。
早先，秘库的守卫者们忠诚履行着职责，却对外界的一切漠视不管，包括身染血肉诅咒痛不欲生的同胞。一个守护者看不下去了，一面是早已消失了几千年的主人莱登以及不再有任何意义的职责，一面是万千受苦受难的同胞，或许过程中有诸多挣扎，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站在同胞一边。
他深知自己无法改变守卫者们固执的想法，只得暗中与魔古军阀们达成协议，引发了三个月前的袭击事件，背叛魔封，关闭防御设施，引狼入室……可却不成想，在几千年的动荡中，外面的同胞早已截然不同了。
就像许多隔绝于世的殿堂里的魔古守卫者一样，只会按照既定的模式，像机器一般运转，思维既耿直又单纯，又怎么会理解外界的尔虞我诈？
“赶快打开屏障！”
齐非不断催促手下，完全无视了站在里面的安格玛。
什么异常现象？
他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这个丑陋小人的胳膊腿全都掰断。
393【白皮恶魔，不可名状的恐怖】
齐非麾下的秘术师首领依照首领所言，将一块钥石插入了纳拉克煞引擎的主控台，边操作边说道：
“大人，那个背叛者说的没错……在这里果然可以操纵宝库所有防御机制！”
齐非闻言脸上一喜。
今天的计划，他已经暗中筹谋了很久。
三个月前，为了独占魔古山宝库，齐非将宝库被攻破的消息泄露给了其他军阀派系。
他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多年以来，魔古一族的各大氏族和军阀派系，全都对这些封藏着远古装备以及诸多泰坦装置的秘库殿堂觊觎有加。事实也一再证明，谁掌握了泰坦遗迹中的财富，谁就有资格坐上权力的终极宝座。
围绕着锦绣谷的双月殿、七星殿，以及锦绣谷东部环形山脉外沿的永春台的争夺，造就了三个实力无比雄盛的军阀派系，若非实力相当彼此制衡，余下的弱小军阀派系，根本就没有任何生存的空间可言。
而已知仅存的魔古山宝库之所以能存留至今，未被任何军阀派系纳入掌控，一方面是其守卫力量基本未受血肉诅咒的腐化，不仅尽忠职守、力量强大，绝非单独一家军阀所能攻破，另一方面原因，则主要归结于魔古军阀彼此之间的戒备，一旦有谁展现出对攻占宝库的意向，其余派系马上群起而攻之，久而久之，虽然军阀们一直觊觎着里面的宝藏，却从没有人得逞过。
这次联合其余两家军阀联手谋取魔古山宝库，就胜在消息的隐蔽性。此番得知居然有人暗中侵占了魔古山宝库，不久之后，就将诞生又一个凌驾在所有派系之上的庞然大物时，不说诸多弱小的军阀派系，就连锦绣谷那三家也坐不住了，立即整军备战，向此处开拔。
三个月以来，利用因那名守卫者叛徒带来的信息优势，齐非将一起攻入宝库的其他两家军阀耍的团团转，他们虽然对消息外泄怒不可遏，但却不得不联手抵御来自外部军阀的袭击。
终于，就在今天早些时候，双月殿的主人，乌蒙带领着麾下的大军抵达这里。宝库中的三家军阀，几乎马上就陷入苦战，趁其余两家军阀脱身不得的良机，齐非立即调遣早已布下的人手，对纳拉克煞引擎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只要他能激活纳拉克煞引擎，激发宝库的所有防御机制，纵使三巨头一并到来，也绝攻不进来。而他，将成为魔古山宝库的主人，成为崛起的又一个超然派系，成为与锦绣谷三巨头平起平坐的魔古之王！
“你还需要多久？”
齐非说着看了一眼甬道，刚刚的战斗恐怕已经引发了其他两家军阀的注意，他们一定意识到了自己的小动作。他知道，面对乌蒙的大军，这两家深知自己注定无法成为最后的赢家，十有**会临阵倒戈，前来制止自己的计划。
齐非不怕他们，唯独惧怕乌蒙。他的这点人手，对于双月殿的主人来说可完全不够瞧。
“很快，不出三刻，我就能恢复这个装置的能源供应……”秘术师首领在主控台的操作面板上不断操作着，“大人，您不该这么早杀了那个家伙的。”
三刻……齐非脸色阴晴不定的瞧了眼身首异处的守卫者叛徒，对手下大声喝道：“就地布防，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这条甬道！”
“是！”
“就是这个了……”秘术师首领似乎发现了什么，眼前一亮，按动了某个按钮。缓缓转动的圆盘突然一停，静静躺在地上，正被秘术师们剥离出引擎防御机制的星光龙伊拉贡的身体徒然一亮，显得更为凝练了，“过一会这个奥术生命体就能重新上线了，我可以完全操控他的一举一动。”
“很好！”齐非忍不住说道，谁都知道这个奥术生命体的强大，三家军阀虽然没有出全力，但也在这条星空翔龙有来有回地打了三个多月，折损了上千的人手。若能引为己用，这会是足以媲美一支大军的绝佳臂助！
刷……
随着秘术师首领的动作，围绕着纳拉克煞引擎下方平台的立场屏障缓缓消失。
“快！”齐非一声令下，立即有十几名秘术师拿着从宝库中得来的各式各样的装置，进入平台内部破除纳拉克煞引擎的防御程序。
“大人，这个白皮小人怎么办？”有人看了看站在平台中央的安格玛，问道。
“杀了就是！”
齐非显得很不耐烦，背着身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当务之急是尽快拿下这个为整座宝库的供能的装置，他可没闲心研究这个丑陋的血肉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呛啷啷……
那名士兵点点头，抽出武器，向白皮小人大步走去。
扑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齐非忍不住皱起了眉，他这一辈子都在历经战阵厮杀，对这个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那个瘦弱不堪的血肉生物怎么这么沉？倒地时的动静竟和魔古人一样大……
不对！
眼前的秘术师统领也觉察出了异常，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身后，齐非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震惊。他心中徒然升起警觉，急忙拔出佩刀……
可转过身，却看到先前那名士兵，已经变成了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那个丑陋的白皮生物不见任何动作，周遭十几名手持各式装置的秘术师，以及数十名协助破解泰坦装置的士兵就全都身子一软，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倒地声接二连三，耳边传来一声痛呼，齐非随即意识到，自己麾下最强悍的，哪怕投效三大军阀也能争得一席之地的秘术师统领，也连丝毫的反击都没能做出，就死了个不明不白……
下一秒，鬼魅般的白影骤然出现在身前，齐非大惊失色，劈刀就砍。
可那白影双眼一亮，突然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从齐非的灵魂深处传出……
无尽的血肉群山在眼前浮现，视野中的一切都变了颜色，黑色的暗影涡流翻滚不休，肉芽滋生，触须舞动，短短一瞬间，齐非看到了让自己一生难忘的景象，眼中的白皮生物，也变成了寄托所有不可名状的事物的恐怖存在……
齐非察觉到，自己历经战阵厮杀，手染无尽鲜血的魔古军阀身体竟然在止不住的战栗……双腿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等到恢复过来，他发现自己正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哒，哒，哒……
脚步轻响，他花了很久，才勉强找回操控身体的感觉，望向了甬道。
那个恶魔一般的白色生物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向外走去，身后躺满了一地的尸体。任何胆敢上前的魔古人，全都如先前那些死状诡异的同胞一般倒地身亡不，齐非发现，他们没有死，而是和自己一般，被吓破了胆。
渐渐地，没有任何人再敢拦在这个恐怖存在的前路上，全都噤若寒蝉，退到了甬道两侧。
白色生物走到星光龙旁，掌中有魔光乍现，星光龙的形体立即凝练起来。他翻身跨上星光龙的脖颈，双腿一夹，星光龙腾飞而起，消失在了甬道尽头……
齐非麾下的士兵望着白色生物消失的方向，在原地呆立了很久很久，宏伟的殿堂、宽阔的甬道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哐当！
一名士兵脱力跪倒在地，手中武器也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如同在耳畔炸响的惊雷，吓得一众魔古士兵登时魂飞天外。这时才有一名亲兵意识到自己的主人还倒在平台上呢，一步三软地小跑过来，用颤抖的双手扶起了齐非。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齐非惊魂未定地问了一句，亲兵闻言激灵一下，一个字也不敢说。
……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释放了自己的魔古人？”
寒风扑面而来，景物飞快在两侧消逝，骑着伊拉贡，翱翔在昆莱山的云层中，萨拉塔斯充满玩味的声音响彻脑海。
安格玛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凝视着右手掌心的诺兹多姆鳞片。
他只知道莱位于锦绣谷北部的某个地下宫殿中，却对具体方位一无所知。诺兹多姆的赐福，与高阶守护者莱根出同源，全是来自于泰坦阿曼苏尔，他要借助这份联系，找到这位自我封闭的守护者，请求后者帮自己清除体内的萨拉塔斯。
“刚刚的一幕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当我蛊惑那些愚蠢的巨魔把我插在基希克斯的脑壳上时，面对被唤醒的克拉西斯大将，巨魔祭司们惊恐的表情，竟然很像刚刚的那些魔古人……”
安格玛不答，借助诺兹多姆鳞片上的时间之力，他察觉到了一丝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就位于遥远的南方，在那片锦绣金黄的山谷中……
他微微调整伊拉贡的飞行方向，向着气息的源头飞了过去。
可恍惚间，他却察觉到了异常……
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暗气息，悄然在心头浮现，受其勾引，所有的负面情绪，即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疯狂滋生了起来。
394【雷神】
怀疑、迷惘、狂躁、怨恨、愤怒、恐惧、自傲……
种种负面情绪接连呈现，短短一瞬间，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暗气息，就勾动了安格玛心底最为阴暗的思绪。尤其是当下最为强烈的三种情绪，怀疑、迷惘以及恐惧……
对于未来的道路，他感到越发茫然无措。短暂的恍惚过后，他惊醒过来，急忙驱散了这些诡异的情绪。
安格玛在伊拉贡的背上四下观望起来，在自己的视野中，一望无垠的昆莱山冻土平原，到处都有隐约可见的黑灰之色蒸腾而起，这股诡异的气息仿佛源自大地本身……
他知道，这是煞魔的气息，是这种腐化的力量勾动了自己心底因堕落者而起的强烈负面情绪。
煞魔源自最强大的上古之神亚煞极，它曾是艾泽拉斯最可怕的威胁。在阿格拉玛的引领下，降临在附近宇宙空间，前来查看孕育着泰坦星魂的艾泽拉斯的万神殿众泰坦们，深深为这颗星球上的恐怖景象所震撼它完全被丑恶的虚空血肉造物侵蚀了！
情急之下，阿曼苏尔以真身临近这颗星球，一把扯下了位于星球正中央的，体型最大的亚煞极，将其凌空捏爆，却由于其扎根过深，而给艾泽拉斯造成了无法痊愈的、永远都会喷涌出奥术本源的伤口。泰坦们因此改变了针对其余上古之神的原有策略，改击杀为囚禁，避免尚在襁褓中的艾泽拉斯再次受到伤害，最后也将这道伤口成功改造为了永恒之井……此类的故事众所周知，却说唯一一位被直接杀死的上古之神亚煞极，他死后，四溅的血肉躯干腐化了大片土地，尤其以天崩地裂后潘达利亚原先所处的地区为最。
恰好对应了亚煞极七首巨兽形象，这股腐化的力量可以勾动人心最深处的七种负面情绪，最终令其沦为虚空意志的爪牙，并以这七种情绪为食，具象化出森然可怖的丑恶形体……
上古之战爆发前，预知到这一劫难的熊猫人末代皇帝少昊，就接连战胜自己的这七种负面情绪，获得升华，化身迷雾将大陆保护起来，令其上生活着的子民及所有生灵，免受天崩地裂之劫。
也正是因煞魔的存在，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熊猫人，才逐渐养成了阳光乐观的美好天性。
一万年后的后世，当潘达利亚迷雾散去，不知煞魔存在的联盟与部落携对彼此的仇恨而来，心中的负面情绪即引发了煞魔之乱，酿成了大祸。
等等……
安格玛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现在可是上古前的魔古百王时代，虽然高阶守护者莱已失踪数千年，但这一地区密布的泰坦设施仍运转良好，尚能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黑暗力量。且被封印在锦绣谷地下的亚煞极心脏也完好无损，此时又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转念一想，安格玛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黑暗气息，是奔着自己来的，于是在他心底问道：
“是你引动了这些煞魔？”
萨拉塔斯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感受到了吗，这就是我那兄弟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余韵。广泛分布在这片土地上，精纯而又浓郁，多么令人心醉……我可以帮你降服它们，不会浪费什么时间的。”
又来了。
安格玛摇了摇头，以精神力量清除了脑海中的腐化影响，视野内的景物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愚蠢，固执，冥顽不灵。你深知宇宙六大本源力量不论哪一种都会对使用者的心智造成影响。你敢接触奥术魔法，却没有勇气面对暗影的负面影响？想想那个人类圣光教会的女主教吧，我教她解读虚空，成立了‘遗忘之影教派’，极大填补了人类对虚空领域的认知空白……”
安格玛知道萨拉塔斯指的是娜塔莉塞林，那位继黑铁矮人亲王之妻，黑巫师莫德古德之后的又一位持有者。
才华横溢的娜塔莉塞林对艾泽拉斯的贡献远不止如此，利用黑暗帝国之刃，她不仅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位既掌握着圣光之道，又执掌暗影力量的牧师，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暗影牧师”，还留下了诸多研究虚空的宝贵学术著作，帮助人们深入了解了上古之神这样的恐怖敌人。
她知晓萨拉塔斯必将反噬自己，在被遭到萨拉塔斯蛊惑的教徒杀死前，留下了令自己复活的咒语，终在军团再临时期以崭新的面貌重返人世，成为了艾泽拉斯联军对抗燃烧军团的强有力臂助。
“她是获得了你的帮助，但最终她还是被你杀了，不是么。”安格玛冷笑道。
“哈，你以为死亡对她来说是一场失败吗？不，我与娜塔莉的交锋，完全可以说是平手，那个女人甚至还略胜一筹。完全不像莫德古德那个蠢货那个愚蠢的黑铁矮人居然以为自己控制住了我，当我在最紧要的关头反戈一击时，你能想象到她心底的悔恨与怨恨吗？”
“小安格玛，你很畏惧我，我能感受得到。你大可以因此止步不前，放着这些强大的力量不动，返回上古时间线后，面对恐怖的堕落者，迎接必然到来的死亡。”
“但如果你决定往前迈一步……这将会是一场比拼谁能站到最后的游戏。你我都对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我们各施本领，要么你掌握了这股力量，顺便完全控制祝我。要么就是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为我徒做嫁衣，献上一具充斥着暗影力量的完美身体……”
就如同不久前的对话一样，安格玛仍找不到任何反驳的余地。
穿越前有句老话说得好，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不会武功，就不会跟人比拳，就不会被打死；不会游泳，就不会贸然下水，遑论被淹死……
可展现在他眼前的道路是：不作死也会死，还会死的很难看。在时间之力衰退前的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作一下，兴许还能搏出一条生路……
安格玛静静地说道：“萨拉塔斯，不要再试图蛊惑我了，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并没有娜塔莉塞林那样的天赋，她本身就是深谙圣光之道的人类主教，通过对圣光的研究，对与其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暗影有着充分的认知。几个月的时间，我不认为我能找到免受腐化并将其完全掌握的办法。”
“这不成问题。我可以在极短时间里让你成为远比娜塔莉更为高明的暗影大师，但问题是，我敢教，你……”
“敢学么？”
安格玛闻言陷入沉默，久久不能言语。
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速度奇快无比，比安格玛骑乘过的任何坐骑都要快上数倍的星光龙伊拉贡，已经载着他进入了锦绣金黄的环形山谷。
这里既是锦绣谷，泰坦守护者们进行生态实验的有一处所在，其地位于北方冰封大地的索拉查盆地、西北高高耸立的海加尔山脉相仿，生态环境却与其截然不同。
明明海拔与昆莱山低处的冻土平原相当，环形山构成的盆地也无法带来如此宜人的环境，但在泰坦设施的影响下，这里小溪潺潺，鸟语花香，漫山遍野层林尽染，金黄的枝叶随风舞动，形成不绝的金色浪涛，给人以绝佳的视觉体验，让安格玛有种回到了奎尔萨拉斯，回到了永歌森林的错觉。
那道借由龙鳞探查到的模糊气息，就位于正下方。安格玛聚精会神，细细查看起了脚下的状况。
他看到了一处被隐藏在茂盛树林中的地宫入口。
那里，即是最有希望帮自己清除萨拉塔斯的高阶守护者莱的所在了。
他在心中传出命令，伊拉贡轻吟一声，向着地宫入口飞翔而去。
……
与此同时，与地宫入口不过数公里之遥的地面上。
一名身后有两名护卫跟随的年轻魔古人，对半空中的星光龙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这位年轻的魔古人有着极为伟岸的身躯，几乎丝毫未受血肉诅咒的影响，这让他看起来十分魁梧。那岩石一般粗粝的胸膛上，刻满了刀枪剑戟留下的深刻印痕，这是久经战阵的荣誉印记，他的深邃双眼中，更是透着一股厮杀沉淀而出的沉稳，与波澜不惊的大气。没有任何人，胆敢因他的年轻而轻视他。
他的名字……
叫雷神（注1）。
395【消沉的守护者】
“那是什么？一条云端祥龙？”一名左眼有疤的魔古武士，指着数公里外向下飞行的星光龙伊拉贡，瓮声瓮气地问道。
“上面好像……还骑着一个人。”另一名随从说道，这名随从显然是血肉诅咒的重度感染者，全身上下的皮肤斑驳不堪，一块粗粝的岩石体肤，一块柔软的血肉。**的胸膛上面疤痕密布，一道盖着一道，也不知他究竟经历过多少战阵厮杀。
“不是魔古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就像是……”
他组织了一会措辞，“就像是被剥掉鳞片，涂了一层白漆的锦鱼人。”
雷神凝视了一会，直至星光龙消失在树林茂密的树冠后才摇了摇头，伸出硕大的手掌道：“给我地图。”
疤眼武士立即在腰间的包裹里摸索起来，掏出一卷磨损严重的羊皮纸地图，递给了他。
雷神展开地图，细细查看起来。
这是一张锦绣谷及其周边地区的地图，上面标绘了魔古各大军阀的活动范围，还包括熊猫人、锦鱼人及猢狲的聚居点图示。尤其标明了高阶守护者莱尚未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带领魔古人，在附近地区修建的所有用来存放泰坦装置的殿堂的确切位置，绝大部分的小点下方，都标注有“已探明”的尾注，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
雷神抬头看看星光龙消失的方向，手指在地图上划动几厘米，轻轻点了点星光龙降落轨迹的终点。
那里是一片位于锦绣谷北方山脚下的密林，已经注明“空无一物”。
雷神沉思一会，沉吟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罢他趟着厚厚的落叶层，向前行去。两名随从扛起行礼武器，迈步跟上。前行过程中，那个**着胸膛的武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蒙骜？”雷神察觉到亲随的异样，脚步不停，发声问道。
被称为蒙骜的赤胸大汉迟疑着说：“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说。”雷神伸手去拨挡在身前的树干，足有人类大腿粗细的树干，竟被他毫不费力地折断丢到一旁。
蒙骜与那个疤眼武士对视一眼，回答道：“大人，七年来，您的足迹遍布锦绣谷的每一座崇山峻岭，可……”
他重重叹了口气，“我们找不到莱登的。”
在魔古语中，莱登意为“主人莱”，是对高阶守护者莱的敬称。
说到这里，这个体型骇人的魔古大汉低头看向右臂，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怅然之色。在那精钢打造的护臂正中，有一个特征鲜明的氏族徽记，那是雷神所属氏族的标志他那位死于近臣之手的军阀父亲领导的魔古氏族。
“我们应当，应当……”蒙骜咬了咬牙。
我们应当东山再起！
七年前，割据一方的雷神之父遭到近臣背叛，惨遭杀害。氏族顷刻间土崩瓦解，被其余军阀瓜分殆尽。几乎所有人都逃往其他氏族避难，只有蒙骜等几名忠心耿耿的武士，仍留在雷神身边。
他们期待，并渴望着复仇。他们坚信，有朝一日雷神能带领他们一雪前耻，他有这样的能力。戎马一生的雷神虽然年轻，却是声名赫赫的猛将，即便身处弱小的氏族，但有他存在的战场，就连占据了双月殿、七星殿和永春台的军阀三巨头都忌惮不已。
可雷神并没有展开复仇，而是带着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四处流浪，寻找失踪了数千年的守护者莱登……
为什么？
蒙骜对雷神的决定满怀疑问，他明明可以整合七零八落的氏族，获得仍对先主忠心耿耿的族人的支持，惩治所有叛徒，东山再起啊！
这个疑问，已经在蒙骜心里压了整整七年，时刻折磨着他，让他不吐不快。
“蒙骜，你追随我多少年了？”雷神突然问道。
蒙骜一愣，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不假思索地答道：“十九年。从我被先主任命为您的贴身护卫，至今已有十九年了。”
“前十二年里，你随我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七次为我负伤，三次为我挡下致命一击。这七年来，你毫无怨言地追随着我，纵使我已不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军阀之子，这些……我都记得。”雷神的声音十分平和，却有别样的深厚情感蕴于其中。
蒙骜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父亲死后，我一直在思索，我们究竟是怎么了。在你死我活的战争中，在尔虞我诈的政治冲突中，在从不间断的纷争里，我们虚度了数千年的光阴……蒙骜，这是一种亵渎。与其说亵渎了我们早已失去的信仰，不如说是在亵渎我们自己，亵渎魔古这无与伦比的伟岸身躯中，蕴含着的无穷无尽的潜能……我要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终结乱象，能够让我拨乱反正，匡扶正道的答案。”
七年来，这还是雷神第一次对自己的手下袒露心声。
蒙骜心中隐有异样的情绪流转，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摇头叹息道：“信仰？大人，莱登失踪已有数千年之久了。如果主人还在的话，又怎么会……”
一旁的疤眼武士接话道：“对我们遭受的苦难视若无睹呢？”
雷神拨开挡在身前的最后一团灌木，走出了森林线。站在阳光普照下的锦绣沃野中，抬头仰望炽烈的艳阳，轻声说道：
“我坚信这一切都是主人的考验。”
……
就是这里了……
下方的森林郁郁葱葱，落叶厚厚一层，自然生物栖息其中，显然是一片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
安格玛发动奥术视觉，在半空中四下扫视，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那股微弱气息传来的方向上。可那里只是一处地势落差造成的岩石断层，约有十几米高，是一面生着几棵顽强崖树的峭壁。
他驾驭着伊拉贡抵达那里，不计消耗地向奥术视觉法术中灌注魔力，最终察觉到了异样。
这里存在着一个被魔法隐去形迹的入口。
他跳下坐骑，落地后站在不可见的隐形立场前细致探查起来。若非鳞片与高阶守护者莱之间的联系，他绝对找不到这里。
“不得不说，传承自泰坦的魔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萨拉塔斯说出了他的心声，“所以说那个自我封闭的蠢货就在里面了？”
“萨拉塔斯，你的自大让我感到无奈。”安格玛轻笑一声，开始解除隐形立场。
“难道我该哭着求你别让莱清除我？算了吧，你连唤醒他都做不到。”
安格玛不予理睬。
将莱从消沉中唤醒，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他笃信自己能够成功，对方如若得知这个世界正面临的威胁，绝不会坐视不管。
在安格玛破除隐形法术的时候，伊拉贡发出一声长吟，化为点点星芒，消散在了空气中。
军阀齐非手下的那些秘术师手段不凡，不仅将伊拉贡从纳拉克煞引擎的防御机制中剥离了出来，还抹消了莱留在这个奥术生命体中的所有程序设定。就像初次操控奥术傀儡那般，虽然过程远比那复杂的多，但安格玛注入伊拉贡躯体的太阳井精华，依旧使他成为了这个奥术生命体的主人。
因独特的生命形态，伊拉贡可以化为精纯魔力进入他的身体。但前路未知，他只得将伊拉贡留在外面，以免什么防御机制伤害到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强大臂助。
片刻过后，隐形法术宣告消除，一个极具魔古风格或者说，莱登麾下造物风格的殿堂入口，出现在了峭壁上。安格玛确认没有其他机关防御后，推开厚重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沿着斜向下的阶梯拾级而下……
通道中满是腐朽的气味，但却仍然灯火通明，镶嵌在墙壁上的魔法灯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通向幽暗的前路。保持清洁的法术似乎已经失效，灰尘积了厚厚一层，轻微的脚步带起了大量灰尘，令其如上下翻腾的巨龙一般在通道里弥漫了起来。
漫长的前行后，安格玛来到了一处宛若静室的地下空间。
穹顶极高，四壁镌刻着繁复的符文。黑暗中，一个体貌特征宛若洛肯的伟岸巨人，静静地单膝跪地，凝视着地面。若非那双闪烁着光芒的双眼照亮了周遭，想在凝滞的黑暗里找到这个庞然大物还啊真不容易。
他一动不动，头顶、双肩落满了灰尘，也不知道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多少个世纪了。
萨拉塔斯反常地什么也没说。
“你怕了？”安格玛在心底挑衅式地问了一句，萨拉塔斯没有回应。
他上前几步，朗声开口道：“尊贵的高阶守护者莱，我前来寻求您的帮助。”
黑暗中的伟岸巨人一动不动。
安格玛皱了皱眉，为避免失礼，保持着数十米的距离，绕着大厅走了一周，转到莱的正面，行礼说道：
“莱，我前来寻求帮助。”
伟岸的巨人还是一声不吭。
反倒是萨拉塔斯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哈，他不理你。”
安格玛咬了咬牙，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将与掌心结为一体的诺兹多姆鳞片展现给远处的岩石巨人。他相信这枚鳞片一定能引发对方的注意，因为诺兹多姆的赐福，与莱一样，同样来自于泰坦阿曼苏尔。而其接受泰坦之力灌注的过程，也是由莱亲自主持的。
“我……认得这股力量，凡人，你是从哪得到它的？”
莱缓缓抬起头来，但流转到安格玛胸膛上的目光却突然一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困惑地喃喃自语道：“这是……腐化实体？”
安格玛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可漫长的等待，并没有等来下文。莱看了他一会，不知都想了些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想，眼神重归寂然，再度低下了头，陷入了凝滞一般的沉寂。
安格玛困惑地轻声呼唤道：“莱？”
莱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396【我将代你行使职责】
对于莱的反应，安格玛多少有一些心理预期，并未感到太大的意外。他犹豫了一下，迈开脚步，走到了这位守护者身前。
只有离近了，才能切实体会到这位守护者体型的庞大。他比背叛了使命的洛肯还要魁梧，站起来头顶恐怕能顶到将近五十米高的大殿穹顶。仅仅是单膝跪地的姿势，就给人小山一般的压迫感。
这具伟岸身躯的主人，原本应是敢于逆流而上，以无与伦比的勇气保护艾泽拉斯不受邪恶侵害的勇士。但如今那双眸子里的光芒，都已随着流逝的光阴，转为了深深的失落，颇有些无可眷恋的感觉。
“尊贵的莱，我知道您因泰坦死亡的消息而失去了前行方向……但它们并未身死，虽然形体遭到萨格拉斯的毁灭，灵魂却在诺甘农的保护下幸免于难，仍有机会重返人世……”安格玛轻声开口，试图唤起莱的注意。
听闻到这样的话语，莱终于有了回应，微微抬头审视起了安格玛，半晌后摇头道：
“时间旅行者，我很感激你为唤醒我而做出的努力。但我能分辨出什么是谎言，即是它是善意的……离开吧，就让我在这里腐朽下去吧。”
说罢高阶守护者轻轻摆手，一股力量凭空浮现，推着安格玛向外走去。
“什么？谎言？不，这不是谎言，我句句属实！”安格玛错愕万分，一边凝聚法力对抗这股力量，一边高声说道。
见他不愿离去，莱也不再做无用功，收回这股力量，叹息一声就没了动作。
“请看看这枚鳞片，既然您知道我来自另外的时间线，为什么不听我说说呢？”安格玛再一次出示右手掌心的鳞片。
莱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低沉道：“我当然认得这枚鳞片，它属于诺兹多姆，昔日助提尔战胜迦拉克隆的五头勇敢的始祖龙之一……它接受泰坦赐福的仪式就是由我主持的……”
“那就请您帮帮我！我来自……”
他猛地止住话头，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把真相和盘托出，很可能对历史进程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但不这样做，又何从改变莱目前的消沉状态？
他相信以莱的高度，绝对能意识到“穿行时间”的颠覆性。可即便如此，还是这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安格玛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我来自一万余年后的时间线。在未来，一个堕落的我拥有着洞悉时间的伟力，他设计将我引入此时数千年后的时间节点，试图在杀死我的同时颠覆这个世界……”
他将自己经历的事情简短地讲了一遍。
莱的双眼恢复了些许光彩，“这便是数千年后的变迁么？那燃烧军团……”
安格玛点头道：“即为堕落泰坦萨格拉斯为了杜绝虚空势力腐化无垠止境的可能，用以先一步将其毁灭的恶魔大军……在原本的历史中，一个凡间种族会将其引入这个世界。虽然经历了一番苦战，但在各方努力下还是击退了燃烧军团。但堕落者试图改写这段历史，削弱艾泽拉斯的力量，并让燃烧军团提前降临！”
注意到莱似乎陷入了沉思，安格玛急忙趁热打铁，一把扯开衣领，“不止未来的世界面临着史无前例的威胁，阴差阳错之下，这个黑暗的意志被封印到了我的体内！我没办法清除它，只能前来求助于您，若不加以遏制，它必将彻底腐化我，利用我，利用我脑海中关于历史进程的了解……”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利用这枚与我结为一体的鳞片里的时间之力，”他又扬了扬右手，声调越发高昂，“在此时此刻，在目前的时间节点上，根本不用等到几千年后，就给艾泽拉斯带来莫大的威胁！您一定了解，如若我遭到控制，一个自由的黑暗意志，给世界带来的威胁绝不亚于身处囚笼中的上古之神！”
安格玛密切关注着莱的神情，看起来后者在认真思索他的话。可不料半晌后，莱突然失落至极的摇了摇头，“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安格玛震惊了。
没有关系？
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安格玛快步走到莱身下，仰头直视那双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双眼，焦急地说道：“您是阿曼苏尔钦点的高阶守护者，锦绣谷与奥丹姆的主人，起源熔炉的执掌者……这一切怎么可能跟您没有关系？”
“没有意义了……凡人，”莱登叹息道，“泰坦赋予了我们使命，如今它们早已魂归虚无，我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安格玛气不打一出来，只觉得这位高阶守护者宛若茅坑里的臭石头，扶不上墙的烂泥，心底对于这等超然存在的尊敬正在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他越发明白，对信仰笃信不疑的雷神，为何会出手攻击自己的主人。
“‘我们’？你无法代表所有守护者！你可以对我不管不顾，对近在咫尺的威胁视若无睹，那你自己的世界呢？且不说万神殿一众泰坦根本就没有彻底死亡，就算那是真的，你有了解过外界发生的事情吗？”
安格玛大声嘶吼。
“在你陷入消沉之际，尤格萨隆趁机从内部瓦解了奥杜尔，你的兄弟洛肯背叛了所有同僚。他设计封禁了奥丁，害托里姆、米米尔隆、弗蕾亚和霍迪尔这四大守护者沦为上古之神的仆从，还与新的主人联手杀害了提尔！”
他激活右手掌心的鳞片，以魔法呈现出提尔被两大克拉西斯大将逼入绝境，英勇自爆的牺牲画面，摊手环视着这个恢弘的殿堂，厉声质问：
“就在你把自己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时，你的兄弟们，还有那些维库人、土灵、机械侏儒……无数远比你更为无助的弱小泰坦造物明知前路如何，却依旧投身狂澜，以无与伦比的勇气直面邪恶！以生命践行了高贵的信念和使命！你对不起他们！”
“失去了你的主持，安其拉堡垒被亚基虫人攻占了，克苏恩突破了囚牢封印，阿努比斯巨人沦为克苏恩的腐化仆从……托维尔和魔古人全都遭到了血肉诅咒的感染，却仍旧勉力坚守神圣的职责！如今魔古人已因此陷入了长达数千年的内战，将无尽的潜能浪费在了彼此的厮杀中，你怎能口口声声地说，‘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回答我！”
充满怒意的声音回荡在恢弘的殿堂中，莱那岩石般粗粝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变化，毫无感情地说道：“面对业已失去意义的未来，我们都有各自的选择，纵使千差万别，却总会殊途同归。区区凡人，你又怎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安格玛呆立当场，久久不能言语。只觉得有怒火在胸中一点点汇聚，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这么说，你不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离开吧，凡人……离开这里，去迎接你自己的消亡。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莱轻声说道。
怒火腾腾而起，在时间之力的增幅作用下，太阳井精华给予了安格玛无比热烈的回应，磅礴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宏大规模充斥了整片空间。
但在滔天的怒意中，安格玛的神情却出奇地平静，朝着莱的左胸，他伸出了自己右手。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顷刻凝聚为生平最强有力的一记攻击，尽数释放而出。
“既然如此，我只好……”
“代你行驶这份职责。”
397【莱登之心】
顺着安格玛所指的方向，一道被压缩到极致的魔力洪流激射而出，发出尖利刺耳的锐响，裹挟着滔天的怒意，轰然击中了高阶守护者莱的胸膛。
纯由秩序之力具象而成的磐石体肤竟毫无防御力可言，顷刻间就被穿透。魔力洪流趋势不减，径直在宏伟的大殿穹顶上轰出了一个可怖的大洞。
天花板上魔光流转，明灭不定，永固的秩序魔法似乎因能量的暴增而濒临失效。先是周遭的天花板，而后是一片，又一片，雕梁画柱的远古宫殿接连倒塌，难以计量的土石轰然坠地，砸落而下，一时间灰尘弥漫，雾霭浓浓……
突然，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以及鸟兽啼鸣传了进来。上方锦绣密林的景象，在小半塌方的殿堂缺口呈现而出。
阳光……
终于照进了这个已不知封闭了多少个世纪的地下宫殿。
几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崩塌震惊的魔古人站在塌方区域的边缘，不住地摆手挥散铺面而来的烟尘。
“大人，那是……”蒙骜指着地下宫殿中心，瞠目结舌。
当为首的雷神看清尘烟中那个早已被所有魔古人深深刻印在心里的伟岸身影时，眼中登时涌出难以言喻的喜色，“莱登？”
但紧接着，那双宛若在岩石上削凿而成的双眉，就深深的皱了下去。
因为他虔敬信仰的主人的胸膛上，竟然存在了一个足有半米直径的大洞，氤氲的秩序魔力顺着伤口断面流淌而出，弥漫在空气里，将周遭漫卷的尘土染成了光芒璀璨的湛蓝之色，俨然遭到了重创。
莱登遭到了袭击！
“这，这……”
蒙骜和那名疤眼武士大惊失色。
尘烟散去，三个魔古人看清了袭击者的样貌。他站在莱登身前，身穿暗红色的长袍，裸露在外的肌肤宛若被剥皮涂了白漆的锦鱼人。
是那个骑着云端祥龙的怪异生物！
咚咚，咚咚……
宛若洪钟大吕的低沉声响逐渐响彻殿堂，似具某种奇妙的韵律。在这个殊胜的韵律中，土石漱漱而落的细碎声响，三个魔古人的粗重呼吸，都渐渐远去……
那个怪异生物手中，拿着一个由钢铁塑造的事物它有着极具秩序感的机械外形，不眠不休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将具象为奥术能量的海量秩序之力散播到周遭的空气中，莫名神异……
雷神对那个怪异生物实力的判定，已因受到重创的莱登而高到无以复加。
但面对近在咫尺的答案和笃信不疑的信仰，他没有任何犹豫，轻轻从背上解下厚重的环首单刀，另一掌也弥漫起了魔光，跃下殿堂，借着尘烟的遮掩向袭击者走去。
“大人！”
两名追随者阻止不及，都被吓了一跳，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十分忌惮地看了一眼那个怪异生物，眼见雷神消失在了烟雾中，狠狠一咬牙，也抽出武器跟了上去。
……
蹬，蹬，蹬……
莱后退几步，惊怒交加地低头看向胸部伤口，颤抖的双手徒劳地试图止住本源力量的喷涌，可那些如水般凝实的奥术本源，全都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了下去。
这记攻击摧毁了自己的心脏，自己的力量来源……
这……怎么可能？
莱一寸寸抬起头来，可他分明能感受到心脏散发出的奇特韵律，耳听那富有节奏的低沉心跳，就在……
就在不远处！
他看到，散去的尘烟中，那个对自己发起袭击的凡人，眼中有疯狂之色闪烁，寒声开口道：
“我在接踵而至的灭世浩劫中挣扎求生，为我自己，为我的族人，为这个世界视死如归的奋斗着，我穿越时间的迷障，可不是为了听你满不在意地说一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掌心的黑色流沙缓缓消散，显露出了一个事物。
那是我的心脏！
“啊！！！”
莱发出一声怒吼，凝聚全身力量，猛地一拳挥出，击打在了那个凡人身上。相触点有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爆发开来，气爆登时冲散了大殿中的尘烟。可那凡人却双手交叠在前，黑色流沙与金色魔力交替呈现，稳稳扛住了莱的全力一击。
莱仅存的力量随着这一击消失殆尽，身形一颓，轰然跪倒在地，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去，眼中满是困惑和不解。他能感受到这个凡人并无恶意，可为什么，他会这样做？
“你，你……”
安格玛平视着眼前的高阶守护者，但却给人一种俯视的错觉。眼中疯狂之色缓缓消退之际，他淡然开口道：
“莱，你是阿曼苏尔的完美造物之一……”
“你的身躯由秩序之力铸就，你执掌雷电，拥有凡人永难企及的力量……”
“可对你来说，艾泽拉斯只不过是一个按照你们那冰冷程序既定运行，向着秩序化不断迈进的世界而已，除了内部孕育着泰坦星魂以外，与无垠止境中的万千星球并无任何不同……”
“纵使亿万生灵消逝在轮回重启的焚世烈焰中，你也不会为之动容。因为我们只是无尽轮回中浮浮沉沉的凡人，在你看来，我们的生死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时间不是你的敌人，却是我们的。你无法理解，为了生存，你视为星魂附属品的孱弱凡人我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我们的血脉亲眷以生命换来了族群的延续，在接二连三的黑暗浪潮中苦苦挣扎……无数坚定的意志你那冰冷的程序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强烈情绪共同构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守护着我们自己，守护着我们的家园。放眼漫长的时间尺度，生命短暂的凡人无异于朝生暮死的蚍蜉，我们渺小，我们脆弱……”
“由六大本源力量交织而成的我们是不完美，比起你们，我们有着太多的缺陷，但可不否认的是，面对浩劫，凡人的勇气亦为宇宙中最为亮眼的光芒……”
“虽然一闪而逝，却留下了永垂不朽的印记。”
“我是不能理解你的失落，或者说，我根本不屑于了解。而你，一个完美又高高在上的存在，又安能理解凡人的一生？”
“你亵渎了自己的神圣职责，不配与那些奋战至最后一刻的守护者相提并论。甚至……”
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接连浮现心头，安格玛摇摇头，“你连那些明知前路如何，却依然鼓起勇气，用生命践行勇气二字的凡人都比不上。”
“你……”
“不配被称为‘守护者’。”
力量流失之下，莱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去多会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了。他虚弱地撑在地上，双眼流露出了异样的情绪，或许因这一番话而产生了思索，却仍旧困惑不已。
安格玛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我倒是没想到。”萨拉塔斯的嗓音从心底响起。
“没想到什么？”安格玛看向右手中的莱登之心，电光跳动，劈啪作响，因根出同源的力量，闪电并未灼伤他的手掌。借由这颗心脏，在东南方不远处的地下，他感知到了一股无比磅礴的力量属于泰坦阿曼苏尔的力量，它甚至不亚于这颗心脏中蕴含的秩序伟力。
那是莱在获悉万神殿一众泰坦身亡后，因失去了所有的方向，为缅怀自己的创造者阿曼苏尔，而从自己体内引出的后者降下的赐福。莱将其封藏到了雷霆山的殿堂中。
“没想到你会夺走莱的力量，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吸收它吗？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你的**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
安格玛闻言摸向胸口的封印，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西方，视线穿透了大地的阻隔，直接落在了那片终日为闪电所困的山岭上。在一座恢宏的殿堂中，阿曼苏尔的残存神力散发着阵阵强大波动，“还远远不止如此呢。”
萨拉塔斯察觉到安格玛的意图，低声喝骂道：“你这个疯子！”
“它或许能帮我彻底清除你，但在那之前……”安格玛顿了一下，“利用这股秩序之力的制衡，我不是不可以做到将这片土地的所有暗影能量化为己用。包括你兄弟的心脏亚煞极之心。”
心念至此，安格玛的瞳孔深处再次涌现一抹疯狂。
“那时……”
“我就拥有了战胜堕落者的力量。”
398【命运】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莱捂着胸部伤口勉强站了起来，虚弱至极地说道。
安格玛收回目光，抬头仰视这位足有四五十米高的伟岸巨人，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若你肯听我一言，我也不会做此恶行。你不必担心，我会把它用在正道上。”
莱摇了摇头，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还不倒下？我能感受到萦绕在你内心深处的恐惧、不安与迷茫。可为什么即便如此，你仍然勉力前行？”
莱对于问题答案的渴求，甚至盖过了夺回自己的心脏，以免凡人的脏污之手玷污、亵渎了其中蕴含的泰坦伟力的念头，虽然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将其夺回了。
他能感受到这个凡人心中的负面情绪。那是一种因自身过于渺小，无缘窥见宇宙真理而萌生的片面情绪这便是像他这种纯粹的秩序生物之所以视凡人为低劣生物的原因，他们的缺陷太多了这种情绪远比困扰自己的消沉更为强烈。
眼前这个凡人面临的困局，一定艰难到了某种无以复加的程度。可……
可为什么，这个凡人还不倒下？
莱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安格玛的神情略微柔和了一些，“你被泰坦创造，生命、灵魂乃至与生俱来的使命，尽皆获赐于神一般的泰坦。对你来说，一切的一切尽皆依托于自己的创造者们。他们的死，让你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我们不同。”
安格玛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左手，翻了翻手掌。
在上面，莱看到了柔嫩的血肉，面对腐化和暗影的侵袭，它没有任何天然的防御能力，效能比极低的骨骼、筋膜连接并支撑着它，它提不起重物，也没有造物一般的神伟力，孱弱、满是缺陷、原始而又驳杂。
这是莱唯一的观感。就像他从诺甘农圆盘中阅读到的，泰坦们改造过的其他世界、星球里的其余凡间生物一样。
“正是这份缺陷，造就了我们的特殊。”安格玛轻声说道。
“我……不懂。”
“守护者，我相信您能绕开这层逻辑的死循环。我想白银之手应该能给您带来启示。”
“提尔……”莱似乎在回忆久远的过去，“我们中最为开明的一个。是他建议我们将守护世界的职责分担给那些低劣的始祖龙……”
安格玛点了点头，“为了保护追随自己的土灵、机械侏儒和维库人，他牺牲了自己……”
莱皱了皱眉，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安格玛之后的话，却让他陷入了沉默“那些造物早已深受血肉诅咒的感染，必将朝着低劣的凡间生物转化。想必您知道，这些造物很快就会失去坚韧的形体和意志，对于泰坦的使命而言已经不再具有任何价值。您的逻辑又能否得出答案，提尔为什么甘愿为了这些失去价值的造物付出自己更为宝贵生命呢？因为……”
安格玛顿了一下，“在提尔看来，在这些造物身上，有某种远比自己的生命更为宝贵的特质。”
莱坚信提尔的选择绝不会错，却对其缘何而起困惑不已。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暴喝。莱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尤为高大的魔古人对着夺走自己力量的凡人发起了攻击，手中的厚重环首单刀猛力下劈，与此同时，另有两名魔古人在暗处现身，从十分刁钻的角度予以协助。
在这些造物的脸上，莱看到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他们深知自己无法战胜这个魔鬼一般的白皮生物，为了守护自己消失已久的主人，却仍旧视死如归的扑了上来。
这一瞬间，莱心中隐有愧疚涌动。
安格玛摆了摆手，三个魔古人同时被定在了原地，他打量着为首的魔古人，只觉得其气质、样貌竟有些别样的熟悉感，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被魔法捆缚的魔古人挣扎不休，怒意勃发地低吼着，看也不看安格玛，紧盯站在原地的高阶守护者莱，目光满是疑惑，似乎想不通自己的主人为什么无所作为，既没有趁着自己进攻的关头逃离这里，也没有配合自己发起攻击。
“你叫什么名字？”安格玛移步走到这名魔古人身前，又问了一遍。
魔古人目光回转，怒吼道：“我乃雷神！卑劣的偷袭者，释放我的主人！”
命运就是这样巧合……安格玛笑了笑。
“按照原本的历史，夺走你力量的并非是我，而是他。”安格玛回头看向莱，指了指雷神。
什么？……莱打量了一下雷神。
“他能给你最直观的启示。”
说罢安格玛打了个响指，以磅礴的精神力量直接将莱陷入消沉后的所有时间片段输送进了雷神的脑海。从洛肯背叛，奥杜尔与安其拉堡垒接连失陷、提尔牺牲，到近来发生的一切，尽数无保留的呈现了出来。
雷神的眼中闪动着光芒，身躯不断颤抖，短时间内被灌输如此海量的信息，饶是以坚韧的造物意志也有些吃不消。在此期间，他的两名追随者目欲喷火，只恨自己无法摆脱桎梏解救雷神。
过了一会，雷神的身躯不再颤抖，眼中光芒也消散于无形。
安格玛适时收回了将其禁锢的魔力，雷神落到地上，大口喘起粗气，震惊、困惑、失望等多种情绪，交替在眼中划过，半晌后猛地抬起头来望向莱，声音颤抖地问道：“这……这是真的吗？这一切……不是你的计划，不是你的宏图伟略……这就是我寻找了七年的答案？”
面对麾下造物的发问，莱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浓重，苦涩道：“泰坦已死，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雷神顿时瞠目结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一拳砸在地板上，直接砸碎了坚固的泰坦殿堂，蛛网般的痕迹蔓延开来。
莱本以为这个造物得知真相后，会如自己一般陷入深深的消沉，可后者非但没有，反而腾地起身质问道：
“意义？你怎能抛弃泰坦的神圣使命？”
莱震惊了，在这个造物身上，他居然看不出半点的退却。为什么？泰坦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个微不足道的造物仍旧口念“神圣使命”，一副仍旧肯为其献身的模样？
“我们因你的离去，因血肉诅咒的侵袭而陷入长久内乱之际，你居然安然在这里度过了数千年的光阴？你……你……”雷神因真相怒不可遏，“我本以为这一切都说是你给我们的考验！”
他步步上前，直指莱，怒吼道：“你不配肩负守护者的重任！你辜负了所有人！”
这一刹那，面对体型十余倍于自己的莱，雷神的身上竟然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气势。
雷神回头看了一眼安格玛，安格玛默不作声，只是站在一旁，全然一副不阻碍其离开的意思，还解除了那两名随从的禁锢。
雷神见此，一句多的话也没有说，带着随从大步向殿堂外走去。
“你要去哪？”莱不解地问了一句。
“如果你不愿继续泰坦的使命，不愿继续领导我的族人，那就由我一力承担！”雷神头也不回。
莱震惊了，看着渐行渐远的造物，心底越发不解。
不仅是这些生命本质与秩序具象截然不同的凡间生物，与自己共同承担神圣使命的守护者提尔，如今连自己创造出的魔古人，一个渺小的造物，面对泰坦死亡的真相，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退却……
这……
究竟是为什么？
莱低下了头。
“去追寻你心中的答案吧。”安格玛叹了口气，或许今天的经历终能改写这位高阶守护者的消沉，但绝不会是在现在。
“‘莱登之拳’和‘至高守护者之盾’在哪？”他问道。
这是一对无与伦比的神器，莱登之拳为泰坦阿曼苏尔抓取艾泽拉斯的闪电，以伟力禁锢创造而出的神器，能够号令雷电，神威无穷，被他赐给了高阶守护者莱使用，因此而得名。
虽说“莱登之拳”只是凡人的叫法，莱本人并不以此称之。但安格玛知道，莱能明白自己指的是什么。
若说莱登之拳是最强之矛，那么与其相配的至高守护者之盾，则是最强之盾。凭借这两件神器，莱击败了风元素领主奥拉基尔，在瓦解上古之神黑暗帝国的战争中战绩卓著。
在主时间线中，雷神夺取莱的力量后，曾试图操控这两件神器却最终无果，只得将其交给一个后世以“掌炉者”之名闻名于魔古帝国的天才铁匠镫恒，打造出了三件次级神器，并为新落成的雷电熔炉供能。
随着两人的死亡，这两件神器也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中，直至被影踪派的熊猫人武僧万雪流大师找到，为免于神器遭到奸人利用，将其交给了至高天神雪怒保管，最终，这两件神器成了大地之环领袖手中用来拯救艾泽拉斯的无上武器。
安格玛本以为莱不会回答，但出乎意料的是，莱开口说道：“它们被我和阿曼苏尔之力一同封存了。把它们拿来，我会教给你使用它们的办法。”
说罢，这位伟岸的岩石巨人坐了下来，望着塌方缺口外的日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安格玛见状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凡人……好好使用它。”
身后传来莱低沉浑厚的声音，安格玛知道，对方指的是自己手中这颗蕴含着泰坦之力的心脏。
……
地下宫殿外，雷神望天无语。刚刚的一切，颠覆了他一生追寻的所有答案。
为什么？
主人莱登为什么会这样？他，他…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蒙骜问道。
雷神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向着阳光普照的锦绣密林走去，“去完成未尽的使命。”
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过来，听我一言。”
雷神回过头……
那个有着白色皮肤的凡间生物，正朝着自己招手，那双深邃的双眸中，似乎藏有宇宙未来的所有答案。
雷神原本对这个夺走自己主人的力量，强大到足以瞬间杀死自己，而后又放任自己离开，且动机不明的凡人报以十足的戒备，但不知为什么，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走了过去。
“你要说什么？”雷神说道。
“命运。”
安格玛轻声答道。
399【雷神的迷茫】
命运？
雷神迟疑了一下。
眼前这个白色皮肤的怪异生物，让他想到了生活在锦绣谷及其周边地区的凡间种族。虽然他和那些野兽一样的熊猫人有着不同的形体，却有着同样的缺陷
孱弱的**、效率极低的机能运转方式，和不呼吸不摄入能量就无法维持生存的低劣体质想到这里，雷神忽然感到非常悲哀，魔古人不也正朝着这个方向堕落吗？
“我夺走了你主人的力量，践踏的你的信仰，你不痛恨我吗？”血肉生物静静地问道，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驻足停步，听他说话。
被洞悉的感觉并不好，但心中的另一股思绪盖过了它。雷神咬牙切齿地瞥了一眼通往地下宫殿的幽深通道，恨恨地说：“我的信仰已在不久前烟消云散了。莱不是我的主人，更不配拥有泰坦赐予的力量！”
雷神直呼高阶守护者莱的本名，而非用魔古人的敬称称呼他。
“面对多变的未来，每个个体都有必须克服的难关。”血肉生物说道，“听我说，这个世界正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他直视着自己的双眼，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恍惚间，雷神居然感受到了造物者的气息……
是的，造物者的气息！
是魔古人创造者的创造者，万神殿领袖，被魔古称为众神之父的……阿曼苏尔的气息！
怎么会？
雷神上下打量着血肉生物，在其眼中看到了缓缓流动的金色流沙，但在金色之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深色泽。
雷神只觉得，某种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流淌在被血肉诅咒转化的血管之中的异样情绪如海啸般袭来，让他几乎忍不住对眼前这个孱弱的血肉生物顶礼膜拜……
他为了拯救而来，为了代莱贯彻行使泰坦的神圣使命而来。
他是造物者的使者，他……
刚刚在惩戒亵渎了神圣使命的莱？
雷神甩甩头，驱散了心间的可笑念头，这只是一个血肉生物罢了，又怎么可能和众神有关？
“你已经向我展示过了。”他答道，在地宫的时候，血肉生物向他揭示了真相，但他不想在完成神圣使命的过程中和这个生物有任何瓜葛，“我会收拢族人，将族人引向正确的方向，哪怕此举将穷尽我一生的光阴。”
“我毫不怀疑你能做到这一点，但威胁远不止如此。”血肉生物摇头道。
“那又如何？”雷神昂起高傲的头颅，“在魔古人的统御下，我们必将统合所有族群的力量，灭除我们敌人！”
“统御？”白色皮肤的血肉生物又摇了摇头，“你在尔虞我诈彼征我伐的环境中成长，你的性格太过残暴，早晚有一天会遭到它的反噬。”
雷神眯起双眼，这个家伙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低劣的凡间生物不具备任何坚韧的特质，他们孱弱不已，却是最好的奴隶。只要被用在正途上，他们毫无意义的生命又何足挂齿？”
血肉生物叹了口气，伸出右手，如鬼魅一般欺身而上，雷神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那只手就已经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这下，他终于确认原先的感觉了！
这……
确实是造物者的气息！就来自于他掌心的那枚鳞片！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自己的思维中，就有无尽的片段纷至沓来。
大地变迁，岁月流逝。他看到了凡间种族的崛起，围绕着大陆中心的永恒之井，宫殿群连成一片，宏伟至极。一个无比庞大的传送门悬浮在永恒之井上方，从中传出绿色的病态混乱能量……一群群丑恶的怪物，从宫殿涌出，攻向四面八方。
雷神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语恶魔。那还是他在族中的古代典籍中了解到的词汇。据说这些魔物站在秩序的对立面，诞生自宇宙深处的扭曲虚空，以传播混乱，毁灭秩序而生，是万神殿除虚空以外的又一劲敌……但那离艾泽拉斯太过遥远了，守护者们和诸多造物的使命，只是监护这个世界，监禁上古之神罢了……
战争开始了，恶魔在入侵这个世界。军力之旺盛，令人望而生畏，雷神征战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军队，那长着双翅的恶魔体型骇人，足以单挑一打魔古人；那暴虐的步兵阵列一个冲锋，恐怕就连魔古军阀三巨头的军队都难以撄其锋芒；更不用说，还有种类繁多的战争机器……
这些恶魔，都是零件，一个专门为了毁灭世界而生的战争机器上的零件！
不知为何，雷神心中居然萌生了一丝无力感……
究竟要怎样，才能战胜如此可怖的敌人？
难道这就是白色皮肤的血肉生物口中的威胁？
片段一幕幕划过，与恶魔为敌的那支军队里，却没有任何泰坦造物的身影。全是那些满身缺陷的血肉生物……雷神看到了紫色皮肤的修长生物，围绕着永恒之井的宫殿就是他们建造的；看到了有着体型直追相对矮小的魔古人，毛发旺盛，宛若直立野牛的生物，太多了，多到数不清。在里面，雷神还发现了一些强大的原生自然之灵……
他们联手，居然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恶魔！这简直颠覆了雷神的所有认知，孱弱、满身缺陷的血肉生物，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的壮举？
震撼之下，雷神甚至没有在意为了胜利，这个世界付出了永恒之井毁灭的惨重代价……
时间继续推进，转瞬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个世纪。世界四分五裂，恶魔卷土重来，而这次，直面危机的仍旧是那些凡人，似乎造物已彻底告别历史舞台。
恶魔腐化了一个肌肉发达的种族，又塑造了一个以复生者为主的亡者军团，先后两次试图削弱艾泽拉斯的力量，却被凡人顽强地化解掉了。终于，恶魔降临了，直扑一片山脉中那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雷神知道，恶魔的目的，是巨树扎根的那汪泉水……
但即便如此，恶魔大军也还是败于凡人之手。
这怎么可能？
片段结束，雷神大口喘起了粗气。那个血肉生物则后退两步，静静注视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永远也不要低估所谓的‘孱弱凡人’。”
在造物者气息的影响下，雷神已不再轻视眼前这个凡人，完全相信，对于保护这个世界，他有着不亚于造物者的执着，他甚至远比自己更能解读神圣使命的含义……
对于神圣使命的认同感，促使着雷神深深颔首，可他又想起了不可一世的恶魔大军，无力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我究竟该……怎么做？”
400【雷电之力】
对于雷神肯听从自己的指引，安格玛感到非常满意。
这可是雷神，正史中魔古帝国的开国帝皇，艾泽拉斯历史上最具权势、实力最强的个体之一！夺走莱力量的原本应该是他。
在早已不再信仰泰坦的魔古一族中，雷神可以说是一个十足的异类。虽说他对泰坦的神圣使命笃信不疑，选择延续莱未尽的职责，但由于成长过程中逐渐定型的性格，所作所为很难超脱出魔古军阀的那一套行事方法，残暴、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他奴役众多弱小族群，以个人意愿取代这些生命的自由意志，强迫他们为自己服务，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最终对奥丹姆的起源熔炉动了心思。
起源熔炉是一座足以毁灭艾泽拉斯万千生灵，重启生命轮回的生命熔炉，更是能击败上古之神的绝佳装置，在万神殿众泰坦身死，守护者们无法贯彻职责之际，他认为自己理应入主这座熔炉。
即使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由于方式过于残暴，终引来殒身之祸。守御奥丹姆的托维尔一族为抵御他的入侵，激活了起源熔炉的部分功能，制造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那一天，哪怕上万公里外的遥远地区，都能看到从远方爆闪的能量洪流。
爆炸杀死了雷神，摧毁了他那不可一世的大军，也断绝了周边地区的生机，绿洲、丛林不见踪影，打那以后，奥丹姆变成了一片布满伤痕的贫瘠荒漠。
没来得及去完成泰坦未尽的使命，没来得及拨乱反正，收复安其拉堡垒与奥杜尔，重新将上古之神投入监牢，雷神就这样死了。不得不说，颇有些中道崩殂，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味。
雷神死后，没有任何接班人接过他的传承，秉承他的意志继续前行。魔古帝国再次因皇位陷入内乱，虽然统治延续了数千年之久，涌现了一个个宏才大略的帝皇，但他们所作所为，却尽皆出于对权势和地位的野心。
这一切，都和雷神原本的意愿大相径庭。即便他留下了令自己复生的咒语，也可以说是失败了。促使他失败的最大成因，便是他过于偏激的性格。
安格玛需要魔古人的力量。
纵览艾泽拉斯也找不到如此强悍的军队了，如若加以指引，雷神能在这几千年中积极筹备，不是不能战胜堕落者的战争中起到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安格玛要在上古时间线的数千年前，为自己打造一支横扫大陆的造物大军，而它的领导者，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的魔古人，雷神。
至于此举可能会对历史进程造成的影响……要是主时间线不复存在了，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在我为你答疑解惑前，不妨先听听‘恶魔大军’的成因。”安格玛说道。
雷神沉声回应：“我族中脱胎自诺甘农圆盘的古代知识典籍里，有关于‘恶魔’的详尽描述。我只想知道我该怎么做，若那些恶魔很快就会到来，有限的时间根本不够备战！”
“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安格玛摇了摇头，“你可知道恶魔的领导者，实际上是一位堕落的泰坦？”
“什么？”雷神大惊失色，他对泰坦的信仰可谓是坚不可摧，不容任何质疑，“不可能，众神绝不会堕落！你在骗我！”
“但事实就是如此……”
安格玛开始讲解萨格拉斯的堕落过程，随着他的讲述，雷神的神情越发阴沉。
五分钟后，故事讲述完毕，安格玛说道：“所以说，你信仰的众神其实并未彻底消亡，他们仍有重返人世的机会。莱不相信这一点，我希望你不会像他一样固执……”
“真的？”雷神眼中顿时涌现出希望，在地下宫殿的时候，得知终身消亡的消息后，他虽不像莱一般陷入消沉，世界观也险些崩塌。
“当然。”安格玛点头。
“众神”是否彻底死亡，对雷神而言意义全然不同。若他知晓泰坦有朝一日终将重返艾泽拉斯，或许行事方法就能有所收敛，不会全以自己的意志取代泰坦们在降序初期定下的准则。
雷神的眼光不断在他的脸庞上流转，似乎在判断这是不是一个安慰性的善意谎言。但最终，出于心底对阿曼苏尔时间之力的莫名信任，他认可了安格玛的话。
“我知道了。”
安格玛转而说起萨格拉斯，“实际上，堕落泰坦坚信自己仍在践行昔日的使命。但他错误解读了‘保护’二字，在偏激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永无回头之日。毁灭，不等于保护，我希望你能引以为鉴……”
“此地东北方的雪山中，有一座存放泰坦装置的宝库。我相信你已经听说发生在那里的事情了，多方军阀围绕着它进行了十分激烈的争夺。它名为‘纳拉克煞引擎’，可以完美清除你族人身上的血肉诅咒……想要打造一支贯彻泰坦意志的大军，如此孱弱的躯体可不行……去吧，十天后，我会在那里和你见面。”
雷神原本对发生在军阀之间的彼此征伐提不起丝毫兴趣，但听闻“可以完美清除血肉诅咒”这句话后，双眼一下亮了起来。
安格玛说完便召出星光龙伊拉贡，骑跨而上，将心神沉浸到莱登之心中，循着西方那终日萦绕着闪电的山峰传来的磅礴气息飞走了。
雷神凝望着渐渐远去的祥龙，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发声，似乎在沉思什么。
蒙骜与那名疤眼武士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尚未消散的震撼。
今天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他们忠诚追随的雷神错了，创造了魔古一族的主人莱登非但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在酝酿什么考验魔古人的宏图远略，而是对职责失去了热情，变成了一个终日消沉的自我封闭者。
可却有一个秉承泰坦意志的血肉生物到来，不仅惩戒莱登，夺走了他的力量，还一副意欲拨乱反正，将魔古人重新引上正途，并选定雷神大人为这一计划的代行者的模样……
对于主人雷神获得了造物者派来的使者的赏识，蒙骜感到既自豪又不安。自豪的是，没有任何魔古人拥有比雷神大人更为坚定的信仰，这人选确实非他莫属，但不安的是，魔古的内乱已经持续了千年之久，想要达成这一宏伟愿景又谈何容易？雷神大人真的圆满完成造物者使者的任务吗？
至于那座宝库……似乎名为魔古山宝库？那边的争夺持续了三个多月了，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魔古人全都听说了此事。那座宝库里的秘宝，足以催生一个媲美三巨头的军阀或部族，众多弱小派系全都眼巴巴地盯着那里呢。
据说双月殿的主人，最强大的军阀之一乌蒙，已经带领大军抵达了那里。但在这场各方势力搅入其中的争夺里，连乌蒙都不一定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难道造物者的使者希望雷神大人参与到争端中？
哪怕雷神大人收拢流散在外的部族成员，整合先主所有残余势力，也顶多排在众多军阀、部族的中下游而已。这不是送死吗？
蒙骜走到雷神身边，恭敬地问道：“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雷神深吸了一口气，“联络所有族人，我们去……魔古山宝库！”
……
劲风扑面而来，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浓重雷云遮天蔽日，压得人喘不过气。不断有雷声在耳畔炸响，阴暗的天地在短短一瞬间亮如白昼，闪电顷刻落地，在下方的山头上炸起成吨土石，留下焦黑灼痕。
漫长的飞行后，安格玛终于抵达了雷霆山。星光龙伊拉贡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时间飞行，无奈，他只得落在半山腰，沿着泰坦造物修建的古老阶梯徒步攀登……
半小时后，一座宏伟的大殿呈现在眼前。道道闪电落到大殿上，但那古朴的外墙却不曾受到丝毫损伤。
随着距离的拉近，右手掌心处诺兹多姆鳞片中的时间之力活跃了起来，似乎受到了某种气息的吸引。安格玛知道，那就是阿曼苏尔的残存泰坦之力了，高阶守护者莱将其从体内引出，与“莱登之拳”、“至高守护者之盾”两大神器，一同封存在了雷霆山的这座大殿里。
但在吸取这股能量之前，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安格玛于大殿前驻足，拿出莱登的心脏，仰头望向盖顶的雷云，眼中闪动着莫名的神色。受到莱登之心的牵引，漫天雷霆也宛受激活般，声势越发浩大，一道道闪电从天而降，径直落向安格玛，被他手中的莱登之心瞬间汲取一空。
片刻后，莱登之心便爆发出了耀眼的强光，将这片阴暗的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我警告你，这样做得不偿失。这一次可没有什么系统错误救下你的小命了，它会占据主导，让你的身体一寸寸向着冰冷的石头转化，届时连你的灵魂都无法逃脱！”眼见安格玛高举莱登之心，就要将其按向自己的胸膛，萨拉塔斯急忙大声打断。
安格玛手上动作一停，“我知道。转化一旦完成，我会死，但你也会消亡。转化过程应该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想消亡的话，就帮我掌握足以中和秩序之力的力量你那兄弟的心脏，以及残躯化形而成的煞魔。”
“蠢货，我一直在帮你！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会帮你汲取那些暗影能量的！在这件事上我绝不会说谎，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你知道的！”萨拉塔斯呼喊道，声调中带着焦急和惶恐，生怕安格玛真的会不计后果地吸取莱登之心。
安格玛神情冷冽地摇头道：“这两者还是存在细微差别的。你在我的身体里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影响我的所有思绪，而我却拿你毫无办法，更无从揣测你的动机。这样一来，至少我能确定，为了保命，你会尽兴尽力地教我掌握那些暗影能量了。”
“疯了，你疯了！”
“现在……我们站在同一条船上了，萨拉塔斯。”
安格玛笑了笑，撕开衣袍，一发狠，将汲取了海量雷霆之力的莱登之心，狠狠按向了胸膛正中岩石化的部位，按向了纳拉克煞引擎在他身体上留下的，封印着萨拉塔斯的秩序化血肉……
401【雷电之王（上）】
莱登之心甫一接触胸口，便开始与纳拉克煞引擎扭转了生命形态的秩序化血肉结合，释放出一股股精纯至极的魔力，几乎毫无阻碍地冲破了围绕封印设防的太阳井精华，在安格玛的身体里乱窜了起来。
这是由泰坦阿曼苏尔亲手打造，作为莱的生命核心的装置，其内部具象化为奥术能量的秩序之力，论纯粹程度，远非太阳井精华这种弱化版的永恒之井魔力所能比拟。
胸口封印中的萨拉塔斯最先承受这股魔力的洗礼，不断发出哀鸣。这把不祥之刃中蕴含的暗影能量引发了秩序之力的本能敌意，两者不断在安格玛的胸膛中激烈交锋，互相湮灭。
纵使不祥之刃里的黑暗意志来历不凡，疑似第五位不知名的上古之神，但由于存身的容器终究还是比不过蕴含泰坦伟力的秩序之心，处境越发堪忧起来。
“如果我能获得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你这个该死的……凡人……”萨拉塔斯诅咒道，声音越来越小。
安格玛没心思回应萨拉塔斯，即使十之**的秩序之力都被不祥之刃牵制住了，窜入身体只是少数，饶是如此，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魔力中混杂的暴烈雷电之力，肆无忌惮地摧残着他的身体，所过之处只留下碎裂的血肉，但紧随其后的秩序之力，又在顷刻间将其修复为冰冷坚硬的秩序化血肉，也就是对泰坦造物而言，惯常意义上的岩石体肤……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很久，直至数个小时过去，最后一丝秩序之力完美融入了他的身体才作罢。
心间隐有萨拉塔斯无意识的粗重喘息流转，看来这个黑暗意志并不好受，连咒骂都做不到了。
意识逐渐复苏，安格玛发现自己早已脱力趴到在地，脸颊紧贴大殿广场冰冷古朴的岩石地板，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含义。
他皱了皱眉，双手撑住地面试图爬起来，却惊讶地发现，双臂已经变成了岩石，却没有对灵活性产生丝毫的妨碍。
起身后，他惊疑不定地低头打量起胸膛，只看到岩石体肤的部位，已经从胸口封印蛛网一般蔓延到了全身。
整个胸腹、腰背、双手大臂、脖颈以及脸颊，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岩石，与剩余的血肉紧密结合在一起，斑驳不堪，就像是那些遭到血肉诅咒感染，还没有完全沦为**凡胎的魔古人一样。
令他忧虑的是，秩序化的进程似乎远未终止，莱登之心中的秩序之力还在一点点蚕食着他剩余的血肉，令他朝着毫无生命气息的造物转化……
对于血肉生物而言，这绝对称不上是一件好事。
但与其对应的，安格玛也能能清楚地感知到，秩序化血肉中蕴含着的无穷无尽的力量，每一颗“细胞”所能存储的魔力，都是原先的数十上百倍，魔力满盈，前所未见的强大感自心底升起，令人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他细细体会了一下，体内存储的魔力总量，已是原先的十几倍之多。不愧是秩序之力的具象化，论魔力存储效率，确实不是凡人的血肉之躯能媲美的。更令人欣喜的是，这还是如太阳井精华一般随时能如臂指使的魔力……
很久之前，仅仅拥有史诗等阶实力的他之所以能拥有匹敌寻常传奇法师，甚至还略胜一筹的施法能力，全在于体内的太阳井精华。他可以免去以精神力引动魔网能量，进而塑造、编织法术的环节，直接以体内魔力为能源，对施法速度和强度的提升堪称质变。
而如今，他早已踏足传奇领域，在太阳井精华与这股远胜前者无数倍的秩序之力的交替作用下，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自心底升起……
传奇？
安格玛伸出左手，指间突兀有炽烈的闪电跃动。他轻蔑地摇了摇头。
半神？
安格玛猛地张开手掌，空中的雷云凝聚而来，一时间天地变色，闪电肆虐，不断击打在周遭的山头上，炸起难以计量的土石，直接削平了几座早已焦黑一片的山峰……
亦是不足挂齿。
向着这幅毁天灭地的骇人景象，安格玛张开了双臂，深深陶醉在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快感中……
“我必须承认，我低估了你的意志……”萨拉塔斯气息微弱地说道，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赶快……就在锦绣谷地下深处……我会为你指路，马上找到我兄弟的那颗心脏，中和这股秩序之力……否则我们都会死……”
安格玛睁开双眼，却并未听取黑暗意志的建议，而是看向了广场尽头的泰坦殿堂。
被高阶守护者莱从体内引出的，远比莱登之心蕴含的秩序之力还要强大的阿曼苏尔之力，就在其中妥善存放着。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迈动脚步，穿过已在闪电风暴中狼藉一片的宽阔步道，向大殿走去。
“你还要怎么逼我？我已经妥协了！”萨拉塔斯惊声尖叫道。
“我可不敢相信你，我知道，你还没到极限呢，”安格玛轻声道，“在我的世界有句老话，置之死地……”
“而后生。”他随意挥动手臂，厚重的古朴大门轰然倒塌，恢弘的内部景象显露而出。
安格玛径直朝着存放阿曼苏尔之力的装置走去……
弥漫的尘烟中，肆虐的闪电再一次锁绝了整条山脉。
此后的十天里，不论居住在附近，视这片群山为禁地的魔古部族，还是被亚煞极之心吸引而来，在此地的凯帕巨树下定居，而后演化为螳螂妖的亚基虫人分支，都对雷霆山凝聚起的越发恐怖的毁灭性力量感到心惊胆寒……
……
十天后，恐惧废土。
这里原本是一片密布凯帕巨树的优美森林，盛产的“凯帕琥珀”对于锦绣谷周边地区的凡人种族而言，有着许许多多的奇妙功效。但自从数千年前，败于巨魔祖尔帝国的亚基虫人四分五裂，一部分理性过人，不愿继续毫无意义的战争的亚基虫人迁移到此地定居开始，这片森林就不复往昔的盛景了。
渐渐地，不知从何时开始，凡间种族们，包括内乱的魔古族，就都开始以“恐惧废土”称呼这片虫人肆虐的森林。
螳螂妖是上古之神黑暗帝国的余孽，哪怕黑暗帝国早已落幕，却仍然疯狂崇拜着上古之神。他们之所以远迁至此，躲避巨魔倒是其次，首要就是为了那埋藏在锦绣谷深处的亚煞极之心。那是主人的残留躯体，正统信仰的延续。
按理来说，如此崇拜上古之神的螳螂妖，理应对萦绕在这片大地上的煞魔心怀好感。但实际上，他们只将其视为主人躯体上毫无意义的衍生物，又怎么可能和亚煞极之心相比？
起初，螳螂妖对锦绣谷发起的袭击被魔古人勉强击退。在此后的许多个世纪中，每过一百年，当螳螂妖繁衍到了一定规模，就会对锦绣谷展开攻击，借助残酷的战争优胜劣汰。而此时，所有处于内战中的魔古人，就会放下彼此的争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一次次击退螳螂妖的进犯。
仅仅数次循环过后，螳螂妖文明就变得高度务实而严酷。弱者不配存活于世，只有最具实力的螳螂妖才配返回凯帕树林，经此洗刷，这个亚基虫人分支族群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壮大，甚至击败了意图永绝后患，前来灭除螳螂妖的魔古人大军……
在那场极为不利的战争中，涌现了多位螳螂妖英雄，其中最受瞩目的，无疑就是被卡拉克西一个旨在辅助女皇施政，能量无穷，确保族群永远走在正确道路上的长者组织授予“至尊者”称号的战斗英雄柯尔凡。
这位英雄发现了凯帕水晶的妙用，它可以让被封存在内的伟大战士在凝滞状态中活过数千年的光阴，直到族群再一次面临灭顶之灾，在迫切需要他们的时候，将他们唤醒……
而此时，在数位卡拉克西长老的主持下，针对这一批螳螂妖伟大战士的凝滞，正在进行。
……
“觅血者，你的再生能力让我着迷。我想……在封印前，您能不能允许我再进行一些实验呢？”一个年轻的卡拉克西成员，对等待着凯帕琥珀封印的觅血者斯基尔说道。
斯基尔扶住琥珀棺椁的边缘，问道：“什么实验？”
年轻的卡拉克西成员摊了摊手，“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细胞穿刺感应，然后……可能还有一些组织取样，再进行一些深入的超声波基因探查，我会把您的组织进行切片，研究数据会上呈给长老们进行妥善研究……可以吗？”
“什么？”斯基尔看起来有些生气，“上一句是什么？”
“唔……研究数据会上呈给长老们妥善研究？”年轻的卡拉克西成员有点窘迫，他也知道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过分，毕竟谁也不想被切片。
“再上一句。”斯基尔面无表情地说道。
“呃，组织取样？”
“不，最前面那句。”斯基尔又说。
卡拉克西成员想了一下，“您能不能允许我再进行一些实验呢？”
“不能！”觅血者斯基尔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躺进了棺椁里。
“好吧，那么封印过程马上展开，请做好准备。”卡拉克西成员尴尬地挠了挠头，伸手摸向凯帕水晶存储装置的开关。只要这些粘稠的液态琥珀灌满棺椁，封印就宣告完成了……而觅血者这位伟大的战士，也能在保持凝滞状态成千上万年，直至被突遭大难的族人唤醒……
可突然间，一个高大的螳螂妖大步走来，高声说道：“终止封印进程！”
“什么？”年轻的卡拉克西成员转头看去，看清来者后，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独特的体型，独特的样貌，独特的配饰和武器，以及身上还流淌着的熔融状态凯帕琥珀……
这，这不是……
至尊者柯尔凡吗？他不是一直被琥珀凝滞吗？怎么……怎么被唤醒了？
“至尊者。”觅血者斯基尔急忙从棺椁中爬出，向柯尔凡行礼致意，这是螳螂妖最出色的初代英杰，连女皇都要予以足够的尊重，“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终止凝滞进程？”
至尊者柯尔凡抹掉脸上的琥珀，看向东方的锦绣谷，沉声说道：“主人的气息……有了变化。”
402【雷电之王（中）】
昆莱山东侧……
一队数量约有数百的魔古人，在山脊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照队伍前行方向来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那座被多方军阀争夺的魔古山宝库。
这队魔古人的首领走在队伍最前端，身披厚甲，手持环首单刀，高大魁梧，神情肃穆，赫然便是曾受安格玛指引的雷神。在魔古遭受血肉诅咒侵蚀，主人莱登失踪的上千年里，为数不多的仍对“神圣使命”报以无上责任感的个体。
“纳拉克煞引擎……”雷神嗫嚅着自言自语，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族人，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仅他的部族成员，所有魔古人都在为血肉诅咒所害，若万神殿的使者所言不虚，魔古山宝库中的神圣泰坦装置，是唯一有望清除这个诅咒的宝物，绝不该被那些军阀用作毫无意义的战争与内耗。
视线所及的族人，全部回馈给雷神无与伦比的坚贞与忠诚，让雷神既感动又自责。
这十天来，在几名手下的帮助下，他收拢了流落在外的部族成员。七年前，他父亲死于近臣之手，部族被其余军阀派系瓜分殆尽，大部分幸存者都远走他乡避难。
对于这些渴望着部族少主带领自己报仇雪恨，光复部族的族人而言，自己非但毫无作为，反而因对主人莱登毫无保留的信任，踏上了追寻真相的旅途，一走就是七年，不成想万事到头却是一场空……莱根本就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雷神本以为，七年过去，这些早已在各地安家乐业的族人，不会响应自己的号召。却没想到，自己回归的消息一经传开，那些曾随自己、随自己的父亲征战四方的将士，全都在极短的时间内集结了起来……
这不免让他对白白浪费的七年光阴更感悔恨。
“大人，我们真的要参与到宝库争端中吗？”跟在雷神身旁的蒙骜忧心忡忡地问道，“那里现在可是风起云涌，不要说接连到来的三巨头了，就连那些中小军阀派系，也比我们的兵力更强。”
雷神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会来的。”
蒙骜知道首领指的是谁，是那个肩负重任的万神殿使者。这十天来，他没有一点音讯。
蒙骜总是对血肉生物不报信任，包括那些成天对着流水祈祷，渴望看到未来的锦鱼人，和那些狡猾粗鄙的猢狲。甚至包括那四个强大的、被血肉族群引为“至高天神”的自然之灵。
多年以来，每当螳螂妖展开百年轮回，大举进犯锦绣谷，每每总是魔古人放下彼此的争端，团结起来抗击外敌，让那些不靠谱的血肉种族安享和平。
而那个使者，也有着和他们一般无二的孱弱躯体，以至于蒙骜明明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众神气息，也很难提起对他的信任。
“那可是……三巨头啊。”蒙骜深深叹息。
雷神的眼中没有任何畏惧。
各大军阀围绕着魔古山宝库进行争夺的消息，就像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锦绣谷。据说现在那边已经云集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军阀派系，足有数万的人马，各方剑拔弩张，一丁点的火星就能引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
据称最先攻入魔古山宝库的那三家军阀，已经屈服在双月殿的主人，三巨头之一的乌蒙一时无两的军威之下，选择将宝库的控制权拱手让出。
宝库外的军阀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乌蒙入主魔古山宝库却无计可施。没别的原因，乌蒙一家的军力就跟他们加起来一样多，足有数万之众。
就算不将乌蒙掌管了所有宝库防御机制的因素考虑在内，要这些并不齐心的军阀联手强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谁都想趁乱分一杯羹，成为最后的获利者。
照这个情况下去，拥有了双月殿和魔古山宝库中的所有远古秘藏的乌蒙，将拥有打破魔古一族百王纷争现状的力量，必将成为终结乱世，一统万族的最强派系。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直到几天前，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军阀三巨头中的另外两个，占据了七星殿的大军阀山恒，和占据了永春台的大军阀郭昂，都带领雄兵到来，直接将魔古山宝库团团围困，与老对手乌蒙打响了为期三天三夜的攻防战。
他们绝不容许乌蒙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在宝库完善防御机制的反击下，山恒和郭昂的军队死伤惨重，吃了大亏。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有这两大派系插手，乌蒙哪怕不至落败，想要独占宝库也绝不可能了，因为他的主力全都在昆莱山，山恒与郭昂完全可以围而不攻，转而攻打他的老巢双月殿。这两大巨头联手之下，绝对能攻破双月殿的防御，将他多年的底蕴瓜分一空。
届时，乌蒙的损失反而要比独占宝库更为惨重。
可对那两大巨头而言，他们同样对乌蒙有所忌惮，不想到最后闹个两败俱伤，徒让中小军阀获利，是以保持克制，并未趁虚攻打双月殿，而是挥师前来，向乌蒙展现自己的决心。
最终的结局只会是三方互相妥协，平分宝库中的财宝中小军阀派系同样不愿看到这种状况发生，这样一来，获利的仍是三大巨头，他们得不到半点好处。
据说，谈判进程已经在展开了，地点就位于魔古山宝库主入口的平台上。
……
转过一座山峰的遮挡，雷神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目的所在魔古山宝库。
它悬挂于万仞峭壁之上，气势恢宏的平台下方，是各大军阀派系漫山遍野的营帐，各色旗帜迎风飘展，如果每一展所绘不同的旗帜都代表了一个军阀派系的话，那么此地驻扎的军阀和部族，至少有数十上百之多。
各派系营区大小不一，既没有统一的巡逻警备力量，武器装备也各不相同，乱糟糟一片，堪称是一群乌合之众。
雷神冷笑了一声，这些渴望分一杯羹的家伙，让他想到了食腐动物，就像秃鹫和苍蝇一般惹人厌烦。
唯有最抵近宝库的两个营区尤其整齐划一，数目众多的大型攻城武器直指平台，硕大的石弹堆满了营区，其后还有成箱的武器、装备、箭矢和军备高高堆叠，一队队精锐的魔古士兵在其中巡逻穿行，对外面的中小军阀派系报以十足的警惕，但在眼中，却有着毫不加以掩饰的轻蔑。
雷神知道，那就是大军阀山恒与郭昂的军队了。他还注意到了一丝异常，在这两家营区的中间地带，飘扬着多杆不同的旗帜，其中就有乌蒙、山恒和郭昂这三家的，似乎各大军阀派系的领导人，正齐聚一堂商议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们走。”雷神冷哼一声，对着早已被眼前一幕震撼的蒙骜挥了挥手，大步朝着营区走去。
“他……”
“会如约到来的。”
403【雷电之王（下）我乃……雷电之王】
雷神带着数百人马进入营区，并没有引发太大的混乱。因为与此地将近十万的各派系军队相比，几百人实在算不了什么，连末流的小军阀都比不上。
在营地外围警戒的中小派系成员，只是看了他们两眼就兴趣索然地移开了目光，甚至有人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又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凭这点人马就想分一杯羹？不自量力……”
自从大军阀山恒和郭昂率军强势攻打魔古山宝库以来，所有渴望分一杯羹的中小派系、部族，就在几个话语权稍大一些的军阀的主导下达成了共识，选择暂时放下彼此的分歧，联手抗衡三巨头，以谋求宝库中的财宝。
这三天来，不断有各地军阀向此地进驻。从拥有数千军力的中等军阀，再到只管着几十号人，根本就不入流的小头头，全都一窝蜂地涌进了这片山谷，在山恒与郭昂这两大军阀的营地外一公里处联合扎寨，意在表明自己不得利益誓不退军的决心。
但看两大军阀麾下部队不容小觑的军威，以及那数目众多，令人望而生畏的、随时可以调转方向的攻城武器，真要打起来，各怀鬼胎的中小派系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们也很有自知之明，万一要是惹急了三巨头，让这三家如曾经无数次那样，先把自己这种碍事的小派系扫除，再踏踏实实坐下来谈判，那自己还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纵览魔古内乱历史，除了每到螳螂妖百年轮回时期，会有如此数量的魔古大军齐聚一处团结对外，眼下这种情况还真不多见。目前，离螳螂妖的下一次百年轮回不剩下多久了，谁也不愿意在这个关头打响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
即便有人最终占据了魔古山宝库，军力大损之下，又拿什么去抵抗螳螂妖？一旦螳螂妖攻破锦绣谷，谈什么就都没意义了，中小军阀派系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联合起来和三巨头叫板。
在这种关头，不管再跋扈的军阀，也都会保持克制的。
“我怎么看那人有点眼熟？”
“确实，他让我想起了那个逃了七年的懦夫……”
“雷神？就是他！哼，懦夫……”
前行过程中，道路两旁不断有人交头接耳，认出为首的雷神后，有人报以蔑视，更有人毫不顾忌地啐了一口，言行举止透出满满的鄙夷。
神圣使命在前……雷神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刺耳的声音。
七年前，他是屡次以弱胜强，创造无数神话，在族人中博得赫赫威名的督军雷神，辅助着父亲带领部族不断朝中等派系迈进。父亲死后，他非但不为至亲复仇，反而前去追寻答案的举动被视为粉饰懦弱的懦夫之举，在尚武的魔古族里，这基本就意味着被盯上了耻辱柱，一生都会遭人唾弃。
雷神从不期盼这些人能理解自己为了信仰付出的一切。
他们不懂。
“来者何人？”一名秘术师打扮的魔古人上前问道，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装备整齐划一，明显不同于中小派系成员的魁梧随从。
雷神打量了他们两眼，很快发现，这三人应该是某个巨头派来主持秩序的手下，可怎么主持到中小派系营地里来了？
“雷神。”他答道。
声音一落，周遭讥讽的声音更浓了。
秘术师向他浅浅点头致意，“也是来参与谈判的？”
雷神点头。
秘术师见此，神情很快冷了下去，扫了两眼雷神后跟着的族人，思索几秒，淡然开口道：“会谈正在进行，跟我来吧。”
说罢他便向着宝库平台走去。
原来如此……雷神命令族人就近扎营，自己则带着蒙骜跟了上去。
几人沿着峭壁上开凿出来的狭窄通道不断上行，期间那名秘术师一句话也没说，最终带着两人登上宝库平台，指着前方密集的人群说道：“找个位置吧。”
雷神无视了对方言行举止中流露出的轻视，带着蒙骜走到了人群后方。军阀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平台中央正在进行的商谈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雷神看到了一些熟识的面孔，“座”次排列顺序似乎依据地位高低。他这样的小部族首领，又是迟到，又是不请自来，自然没人把他让到前面。但好在身高远超寻常族人，他还是得以看清了平台上的情况。
乌蒙、山恒和郭昂这三大巨头，全都坐在奢华的宽背座椅上，身后侍立着一众气宇轩昂的侍卫。乌蒙身边，还站着最先攻入宝库，而后将控制权拱手交于乌蒙的那三个军阀头领。
第四张椅子上，则是一名雷神叫不出名字的军阀，看起来是众多小派系推选出的主事者。而那些在外边威风凛凛的中小派系头领，却没分得任何座位，全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外围，或孤身一人，或带着一两个随从，将平台占得满满当当，恐怕足有上百之多。
“我要三成……”乌蒙一手随意撑住脸颊，另一只手则伸出三根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虽未刻意拔高音量，但在说话的一瞬间，会场上交头接耳的军阀首领们还是齐齐止住话头，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眼中有怒火蒸腾。
“三成？”形象尤其凶恶的山恒撑住座椅扶手，上半身微微前探，微眯的双眼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我没听错吧，你一人就想占去三成？”
乌蒙不置可否地扬起下巴，似乎在反问有何不可。
袍服打扮，看起来十分谦和的军阀郭昂笑着摇了摇头，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智者模样的魔古人，竟然是命令手下肆无忌惮地屠杀一个中等部族数千族人的杀人魔头。
“乌蒙，你占了三成，剩下的要我们怎么分呢？”
“是啊，你凭什么占去大头！”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道，紧接着引爆了在场众军阀的情绪，以至于多人响应，连声质问。
乌蒙冷哼一声，“就凭我至今仍稳坐宝库。”
山恒面色不善地反问道：“你就不怕我们两家联手攻打双月殿？”
乌蒙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去，毫不示弱地看向山恒，“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究竟谁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好了好了，螳螂妖的百年轮回近在眼前。现在正到了休战期，谁也不应再起争端，那就是整个魔古族的罪人了。”郭昂充当了和事佬，话一说完，乌蒙和山恒都不在吱声。
分裂的魔古，绝对无法抵挡螳螂妖。这是千百年来无数牺牲换来的惨痛教训，临近百年轮回的关头，哪怕彼此仇怨再深的部族、派系，都要放下争端，联手抗击外敌，与其说这关乎族群的存亡，倒不如说，这与自身的根本利益直接挂钩。
“依我看，一家两成半吧。宝库秘藏平分四份，我们三家一加一份，余下的，就给诸位好了。”郭昂拍了拍手，替几家做了决定。
这些小派系首领的眼中立即涌现了狂喜之色，两成半？纵使在这个貌合神离的攻守同盟内部还要经过重重瓜分，最终到每一家手上的并不多，但也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心理预期了。
反观另一位大军阀山恒，倒是对这个公平的分法没有任何异议。
唯独乌蒙有些咬牙切齿，他明明已经占据了魔古山宝库，这样一来，等于把到手的东西让出来，心里怎么好受的了？但他也明白，要是自己还坚持原先的“三成”，多的那些，就只有从中小军阀派系那里争取了，这些家伙是一定不会同意的。到时候又会徒增事端……螳螂妖进攻在即，他还要马上返回双月殿主持事务，决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里……
罢了，两成半就两成半……心念至此，乌蒙黑着脸点了点头，默认了郭昂的提议。
郭昂满意地笑了笑，转而看向坐在第四把座椅上的，被中小派系推举出的主事人，温和地问道：“怎么样？”
那名主事人正要点头，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不怎么样。”
郭昂温和的面孔刹那间变得阴云密布，令人不寒而栗。而在场其他军阀，也被这个搅局的家伙搞得一愣，怒不可遏地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
是谁这么大胆，敢搅扰三巨头主持的谈判？
雷神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去，他听得分明，这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自己身后响起，果不其然，在平台边缘，他看到了那个如约前来的血肉生物予以莱登惩戒，予以自己命运指引的……
万神殿的使者。
雷神突然大吃一惊，因为他注意到，这个血肉生物的躯体已经发生了剧变，绝大部分皮肤都如魔古一般，变成了纯粹秩序之力具象而成的岩石化血肉，双眼中闪烁着永不消散的电光。
可……这怎么可能？
上次见面，他还是完完全全的血肉生物！
在震惊中，瘦高的血肉，不，应该说是逆转了孱弱血肉之躯的万神殿使者，缓步上前，走向平台正中。经过自己身旁的时候，雷神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众神气息！
简直……
就像是众神的化身！
雷神极力控制自己，才止住了朝着这个瘦高身影跪拜下去的强烈冲动，他还注意到，不知为什么，随着使者前行，空中不断有雷云汇聚而来，偶尔有一道雷霆划过天际，瞬间照亮黑压压的天空……
“我说……这个分法不怎么样，我要十成。”
瘦高身影排众而出，来到了平台正中，视意欲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愤怒目光如无物。站定后，他漠然开口道：“不仅如此，我还要……各位的效忠。”
“大胆！居然……”乌蒙猛一拍扶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去抽随从的佩刀，就要上前一刀劈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陋小子，却被一旁的独臂齐非死死拉住。
这个刚归顺于自己没几天的小军阀竟敢阻拦自己？
乌蒙惊怒交加，只想着把这狗东西也一并砍了，但却发现对方不住摇头，眼中有深深的惊恐之色，他很快意识到什么，理智地止住话头，停在原地观望了起来。
齐非的那只独臂仍旧死死攥着乌蒙的手臂，一见到那个身影，他就想起了在宝库核心的恐怖经历。
是那个人……
是他这一辈子，从被主人莱登创造出来到现在的数千年中从未经历过的恐惧！那是人形的恶魔，从无垠止境最邪恶的所在降临于世的最可怕存在……决不能招惹他！齐非知道，一旦自己这位新主子敢这么做，死的，可绝不仅仅是一个两个。
恐怕在场的，全都得……
“哪来的毛头小子？”
性情暴虐的郭昂却大步走向瘦高身影，伸出一双大手，就要提起这个不速之客狠狠教训……
齐非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见手下这副模样，乌蒙更感诧异。
雷神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会场，他倒要看看这个试图拨乱反正，将魔古一族重新引上正确道路的万神殿使者，究竟要怎么驯服这些桀骜不驯的军阀。他们早已失去了对众神的信仰，满脑子只有对权势的野心和渴望，若非用雷霆手段加以震慑，绝不会有人服从……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能想象到的最具震慑力的手段，都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在一众怒不可遏的军阀的注视下，面对靠近的郭昂，瘦高身影神情淡漠至极，只是冷哼了一声……
骤然间，天地变色，狂风四起，黑压压的雷云径直压到了众人头顶。不计其数的闪电劈落在周遭的山头上，炸起漫天飞舞的土石雪雾，留下一道道毁灭的印记……黑暗中，只有肆虐的闪电，以及流淌而下的熔融岩浆清晰可辨。
众魔古军阀只觉得一股莫然能御的能量在身边爆发开来，那是众神的力量！泰坦的伟力！在这股气息的影响下，他们甚至觉得，沾染的血肉诅咒都轻微了许多，再一次找回了岩石躯体的无病无垢感，刻印在血脉深处的本能，恍惚了他们的视野，黑暗中一切不存，唯有那道伟岸的瘦高身影傲立群山……
在这泰坦众神的伟力面前，军阀们怔怔地跪拜了下去。其中便包括雷神，但与同胞不同的是，他完全出于自愿，狂热的自愿！
众神……
真的归来了！
待到雷云散去，阳光重新照射到魔古山圣台之上，军阀头领们抬起头来，看向瘦高身影的目光中，不仅有敬畏，还有深深的……
恐惧。
郭昂已不见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团灰烬。这个强悍至极的魔古人，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死在了造物使者那毁天灭地的闪电之下……
而周遭的山头，亦是全部被削平。这样的伟力，让他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因为对那瘦高身影而言，杀死自己，杀死这山谷中各大派系的魔古士兵，又与碾死一直蚂蚁何异？
有人惊讶地发现，自己饱受血肉诅咒侵蚀的躯体，经过刚刚的……洗礼？居然真的朝以往的岩石躯体逆向还原了一些，这……
这是泰坦众神的手段！
在所有神色之后，他们眼中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希望，足以冲破黑暗、冲破困扰魔古一族千年之久的血肉诅咒的希望。
瘦高身影淡然环视一周，声音如滚滚浪涛一般传遍群山。
“魔古一族沦丧已久，我将带领你等重建辉煌的过往，清除血肉诅咒的不良影响，再度贯行造物的神圣使命……”
“你等只需念我的名，我乃安格玛晨星……”
“我乃……”
瘦高身影伸出右手，空中登时劈下一道雷霆，在他掌中凝成一道光耀万物的闪电。
“……雷电之王。”
404【托付】
面对神威无穷的雷电之王，匍匐在地的一众军阀根本不敢抬头仰视。
安格玛淡然环视着，磅礴的精神力绕过视线死角，将这些军阀的神情尽收眼底。
在这些人脸上，他只看到了对强大力量的恐惧。唯有人群后方的雷神，这个仍对信仰笃信不疑的魔古人眼中存在着一生信念得以实现的喜悦。
重现过往的辉煌？
神圣使命？
安格玛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这些魔古军阀，对绝大部分的魔古人来说，曾经身为泰坦造物的使命也早就和自己毫不相干了。他们怀念的，只是往昔那未受血肉诅咒感染的秩序化躯体而已。
血肉诅咒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心态，催生出了一个迷茫的新物种。在长达数千年的内乱中，魔古人逐渐养成了暴虐好战的天性。就算纳拉克煞引擎清除了血肉诅咒的影响，想要把他们重新引回正确的道路，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距龙鳞中时间之力流失到返程法术阈值以下，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实际上，安格玛无从重建魔古人对神圣使命的忠诚信仰。
连正史中的雷神也没有做到这一点。
暂且抛开雷神对“神圣使命”的错误解读、性格中的偏激因素，以及终将对艾泽拉斯造成的伤害不谈，仅论魔古人对待“信仰”的态度雷神死后，没有任何人继承他的遗志，魔古帝国从一个为完成诸神的任务而不择手段的强大势力，变成了纯粹向往权势与力量的残暴帝国，被推翻是必然结局。
就目前而言，这些野心勃勃的魔古军阀只会效忠于绝对的力量，而非虚无缥缈的信仰。
力量，才是统御的根源。
“你们不熟悉我，也没有熟悉我的必要……只需知晓我赋予你们的使命。”
说着，安格玛塑造了一段画面，强行灌输进在场魔古人的脑海。
在这段画面中，漫山遍野的其拉虫人从安其拉堡垒涌出，目标直指永恒之井。北方的奥杜尔方向，则有受到尤格萨隆腐蚀的泰坦造物配合。
战争一经开始，便进入白热化阶段。在龙族的帮助下，以暗夜精灵为首的凡人联军与上古之神势力打的有来有回。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暗夜精灵的核心腹地突然被人从内部攻破。
无穷无尽的恶魔从暗夜精灵首都里涌出，铺天盖地，就如同大地上蔓延的丑恶疮痍一般，飞快地侵蚀着这个世界。
守护与腐化的对决，变成了守护、腐化和毁灭的三方角逐。艾泽拉斯在先前的战争中受到了巨大的削弱，完全无法抵挡恶魔的长驱直入，永恒之井最终还是失守了……
利用井水的魔力，恶魔打开了一道巨大的传送门，堕落泰坦萨格拉斯降临在了艾泽拉斯。他怒吼着一剑刺入永恒之井，在一阵绚丽多彩的能量爆发中，这颗优美的星球，变成了飘荡在宇宙空间中的无数陨石碎块……
世界宣告毁灭，一切不存。
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中，就如同曾经看过同样片段的雷神一般，所有魔古人都流露出了惊恐之色。
安格玛刚刚呈现给他们的，并非时间线原本的内容，而是遭到堕落者篡改的上古时间节点必然发生的一幕。他开口道：
“数千年后，世界将面临灭顶之灾。与之相比，螳螂妖的百年轮回完全不值一提……魔古将重建秩序，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之下，为投身这场战争做好准备……在那之前，若有人胆敢违逆禁令，将武器指向同胞，下场……”
安格玛再度唤来压顶的雷云，从天而落的闪电风暴一遍遍回应着他的怒火，说不出的骇人。他低头看向脚下的灰烬，厉声说道：“当如这灰烬。”
说完，他并未理会这些仍停留在惊恐中的军阀，迈步走向宝库的同时召唤道：“雷神，你来。”
雷神皱了皱眉，虽然感到不解，但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
大军阀乌蒙的一生中，从未像今天这般恐惧过。
这恐惧不仅来自于那个以“雷电之王”自居，行将成为魔古新主人的生物，更来自于他呈现的画面……
“雷电之王”对于自己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生物的统治，乌蒙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面对他的时候，哪怕坐拥数万大军，自己也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对于和主人莱登一般的存在来说，数量已不再具有任何意义确实所言不虚。
乌蒙经历过十几场螳螂妖每隔百年就会发起的新一轮攻击，但哪怕把这十几次险象环生的战争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画面中的灭世浩劫。
那是怎样的敌人啊？若这场战争真的会发生，魔古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毁灭临头的命运？
这样想着，乌蒙看了一眼山恒，却发现和自己打了几百年的老对手，正无法控制地战栗着。若非触了霉头的郭昂让众人意识到雷电之王的恐怖，恐怕山恒也会因触怒雷电之王，而同样被闪电焚成一团灰烬……
没错，郭昂死了。永春台的主人，死了。
乌蒙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郭昂死了，那岂不是说……只要自己动作够快，就能抢在山恒之前，吞并郭昂的残余势力，如此一来，自己就能成为……
“噼啪！”
郭昂的尸体，或者说那团灰烬上，突然有电光跳动了一下。
乌蒙顿时打了个寒颤，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无比愚蠢。以他征战一生的阅历来看，雷电之王必定是一位极其残暴的统治者，绝不容许相左的声音出现。在他治下，魔古前路如何，还是未知数，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高压下团结起来的魔古人，必将为了未来那场战争而紧锣密鼓地积极备战……
这并不是一件错事。若那画面属实，也唯有如此，才能确保自身的延续。
跪久了，乌蒙发觉左膝越发疼痛。
在血肉诅咒的侵蚀下，他的左腿已经变得孱弱不堪，能感受到地面的冰凉，关节也会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僵硬发疼。
雷电之王真的能让我们恢复以往的形体吗？
怀着复杂的心情，乌蒙爬了起来，注意到雷电之王即将走入宝库大门，急忙招呼手下跟了上去。宝库里自己的手下要是冲撞到魔古的新主人，最终还是要归咎到自己身上。
……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宽阔的通道里回荡着，安格玛不急不缓地前行，双眼涌动着狂热之色的雷神亦步亦趋。
几名魔古人紧随在后，地位最高的三个魔古军阀之一就在里面，身后还跟着曾与安格玛有过“一面之缘”，被宝库守卫砍去一条手臂，最先攻入宝库的军阀齐非。他们不会挥退试图阻拦的士兵，举止恭谨至极，惹得安格玛不由多看了他们两眼。
“知道我为什么呼唤你前来吗？”安格玛问道。
雷神摇头，“不知道，但能被您选中是我的荣幸。我定当尽我所能地辅佐您，完成诸神的任务。”
安格玛颇为感慨，雷神有着太多的缺点，但最让人钦佩的，便是他对信仰的态度。
莱登之心的力量，与阿曼苏尔残存之力充斥着安格玛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让他的血肉朝着秩序化迈进。即便经过太阳井精华的扩充，凡人之躯也很难容纳如此海量的能量，刚刚为了震慑一众军阀而召唤的闪电风暴，已经让这两股能量濒临失衡状态，不出几天，就会因暴涨而撕裂他的**。
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按照萨拉塔斯的办法中和这两股能量。
“我毫不怀疑你对众神的忠诚，也相信你能完成我的嘱托。这就是我选中你的原因。你将成为引领魔古一族前行的领袖。”他轻声说道。
雷神一惊，“我？”
“没错，非你莫属。我很快就会离去，我们的下一次见面，恐怕会在几千年后的那场灭世战争中。来吧，别这么惊讶，我还有许多事情要托付给你，而且你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在野心家的环绕下，稳坐……”
“帝皇之位。”
帝皇？
雷神愣在了原地，不断品尝着这个带有异样魔力的词汇。直到安格玛走了很快，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再次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