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切记在心】
“咔。”
鹅毛笔折断，墨点染黑了洁白的纸面，覆盖住了一大片娟秀的笔迹。
“头疼，真头疼。”
安格玛叹息着自言自语，用魔法复原纸张，随即把写满教学重点的雪浪纸，和插在贵金属笔杆里的鹅毛笔放到一旁，在花园里踱起步来。
这半个小时，他一直在思索该怎么教导自己的新学徒。
塔莉萨和艾利桑德一样，都是终将成长为顶尖法师，站在艾泽拉斯巅峰层次，主导一段历史的英雄人物。
更重要的是，她们会成为夜之子的领导人数月前第三次战争期间，在海加尔山对抗燃烧军团时，安格玛就通过玛法里奥了解到，自己所处时间线上的夜之子，与正史并无不同，领导人还是艾利桑德，左膀右臂也仍是首席奥术师塔莉萨等人。
可近来的经历，却让安格玛摸不清头脑。
这几天他一直在精心教导艾利桑德，以讲述神奇故事的方式帮助小艾利桑德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毕竟安格玛坐拥穿越前无数前人积淀下的寓言宝库到后世的先进魔法知识教育，不一而足。
而且他很确定，这样的教导还会持续很长时间，直到自己离开上古，返回主时间线为止。
他认为，自己一定“已经改变了”艾利桑德的人生轨迹，并留下过足够的指引才对。
可在主时间线里，为什么夜之子还和正史一样，将自己封闭在屏障里，漠视外界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安格玛从没做过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主时间线的“大魔导师艾利桑德”怎么连自己的召唤都无视掉，拒不参与第三次战争呢？按理来说，以小艾利桑德对自己的依赖，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早就该现身才是啊。
难道这里面还发生过什么意外？
安格玛深感不解。
在结果已知的情况下，经历曾经发生的一切，真是让人处处生疑。
他渴望改变夜之子的历史，因为这个脱胎自上古暗夜精灵的种族，拥有着不可忽视的潜力。安格玛希望他们能提前顺应世界的潮流，成为血精灵乃至正义一方的盟友，共同对抗天灾、燃烧军团，对抗邪恶。
为此，他会以对待艾利桑德的方式，好好教导小塔莉萨的。争取在两人小的时候，就帮他们树立正确的观念。
不仅是他们，如果有可能，安格玛还想收取更多此时尚未暗夜精灵，却必将成为夜之子重要成员的学徒加以引导。
就比如正史中帮助塔莉萨反抗“大魔导师艾利桑德”的，让传送网络覆盖苏拉玛地区每一处魔网节点的传送技师欧库勒斯，还有性格傲慢却才华横溢的奥术师瓦尔托伊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话。
或许还有其他能在夜之子历史变迁中起到重要推进作用的个体，但安格玛只敢确定，这几人具备坚定不移的善念，不会把所学内容拿来行恶。
反观自己的学生时代，安格玛勤勉好学，绝对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学生，但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好老师。
他非常庆幸，自己遇见的是涉世未深，尚未深入奥法之道的艾利桑德。
小女孩只在基础魔法学院接受过半年的魔法教育，认知没有定格，宛若一张白纸，可以任意作画。天赋使然，对后世先进魔法理念的接受能力非常强。
但塔莉萨就不同了。
据帕德里奇说，她已经学习魔法五六年了，深受古代暗夜精灵奥法理念的桎梏，一时间应该很难扭转固有认知，接受来自后世的知识。
想把她调教好，就必须因材施教。对比拆分古代奥法知识和后世奥法知识的不同，循循善诱。
这可不容易。
“老师。”
入夜后，沙漏反转的第一个整点，艾利桑德准时带着塔莉萨，出现在了花园里。
“艾利，继续复习我昨天教给你的闪现法术。”
安格玛让艾利桑德先去自己练习，后者点头走到一旁之际，他转过头，对紧张的塔莉萨说道：
“放松，第一课不会太难。不过你必须明白，我和你印象中的导师都不一样。我不仅会教给你魔法知识，还有世界历史，和一些经典的寓言故事……”
“对于魔法课程……我希望你能抛弃所有对魔法的原有认知，这有助于你接下来的学习。”
“另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学习魔法？不，不需要马上作答，慢慢找寻答案吧。或许有朝一日，你能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塔莉萨的不安中，第一堂课开始了。
安格玛摸了个底，将塔莉萨学过的所有魔法理论都问了个遍，在教学过程中，他逐渐发现了教导这个小女孩的困难。
受到固有认知影响，她对新魔法知识的接受能力远比艾利桑德差。这并不是说她不如艾利桑德，恰恰相反，她的天赋足以媲美艾利桑德，是罕见的全才，只差良好的教导。
醉心于增强法术研究的帕德里奇，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一上午的时间，安格玛讲述了一些塑能、防御、转化、召唤……奎尔萨拉斯总结而出，并传授给达拉然的八大主流魔法学派的大体框架，这倒是与上古没有太大出入。只是此时的暗夜精灵，对死灵领域的认知还很模糊，并没有概括性地总结通灵法术，将其单独列为一个学派。
教学，是一个缓慢而长期的工作，尤其是对认知固化的塔莉萨来说。
下课时，安格玛提醒道：“你要牢记一点，无论何时都不要过度依赖外界魔力源。永恒之井是暗夜精灵奥法之道的福荫，却不是魔法的全部。要以自己为主，而非外物。”
这种理论与古代暗夜精灵对魔法的早期认知截然相反，却是课程中的最重要一环。暂且不论此举的对错与否，过不了多久，永恒之井就会遭到毁灭，想依靠也依靠不了了。
最关键的是，安格玛不想未来的塔莉萨，因为过于依赖暗夜井的魔力，成为受到束缚，寸步难行的奴隶。
“是，老师。几个月前，帕德里奇老师也告诉过我同样的话。”捧着笔记本的塔莉萨乖巧点头，看上去像是理解了。
帕德里奇是站在卡多雷帝国附魔领域巅峰的大师级人物，和那些司职于魔法研究的同僚一样，早就意识到了原有的奥法理念，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永恒之井好归好，但毕竟是外物，将永恒之井视为主导的奥法之道是行不通的。他虽然没时间教导学徒，但也早就点明过自己最看重的学徒，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未来的修习。
但惯性的力量是可怕的，已经在这个方向上研究了这么多年，想要一时间转变过来，又谈何容易？
安格玛很理解这一点。
达斯雷玛在黑门历-7300年带领追随者东渡，定居提瑞斯法林地，黑门历-6800年，因其下提尔之墓中封印的扎卡兹的不详影响，北迁奎尔萨拉斯，于奎尔丹纳斯岛的魔网节点处倒下从伊利丹那里偷来的永恒之井水瓶，创造了太阳井，和辉煌的逐日者王朝。
整整500年的空窗期，如果再算上此前永恒之井爆炸后，与昔日同胞勉强共处的2700年时间，那就是3200年，安格玛刚刚教给塔莉萨的话，是高等精灵在没有外界魔力源可以依赖的3200年里，所有的痛苦和煎熬凝聚而成的啊。
361【玛维，你该组建自己的家庭了】
午夜到来了，第一堂课宣告结束。
不得不说，塔莉萨的天赋直追艾利桑德，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扭转她对奥术魔法的固有认知。
安格玛非常期待，提前一万年接触到后世魔法知识的两人，将成长到怎样的地步。
艾泽拉斯凡人种族的奥法研究，一直以奎尔萨拉斯为最。虽然“巨人之子”人类在组建达拉然城邦后，隐有青出于蓝之势，但截止到诸族北伐巫妖王期间，为终结蓝龙王玛里苟斯疯狂举动而发起魔枢战争之前，血（高等）精灵一直保持着相对优势，可谓是遥遥领先艾泽拉斯凡人种族的。直到魔枢战争后，主导这场战争的达拉然方面全面接收了蓝龙一族的魔法知识，才彻底超越奎尔萨拉斯。
在正史中，彼时为血精灵中亲达拉然法师派系领导人的艾萨斯曾表明，全盘继承了古代暗夜精灵奥法体系的夜之子，落后奎尔萨拉斯不止一千年。这句简短的评价从某种程度上表明，除去对外界能量源的应用开发，现代魔法知识基本优于古代卡多雷帝国，更先进、合理，也更全面。
假以时日，艾利桑德和塔莉萨两人，必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创新高。
安格玛甚至猜想，受这两人的影响，自己所处的主时间线里的夜之子，恐怕非但不会落后于奎尔萨拉斯，反而因享有长达一万年的领先优势而遥遥领先于凡人种族，甚至可以比肩阿古斯星球上的艾瑞达人这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因为艾瑞达人坐拥一整颗星球的充沛资源，苏拉玛城方寸之地自然没有那样的体量。但至少，夜之子会领先其余凡人种族是毋庸置疑的。
“好了，到此为止，我们去吃饭吧。今天我可能晚些回来，下午的自由时间你们自己安排……”安格玛拍了拍手，带着自己的两位学徒，向餐厅走去。
午饭时间到了。
……
与此同时，苏拉玛城月神殿。
今天来祈祷的信徒都发现，月神殿里的女祭司少了很多，主持仪式的女祭司，也从高阶祭司长狄佳娜换成了见习祭司泰兰德。不断有祭司从主殿中走出，骑上殿外的夜刃豹绝尘而去，一副有事在身的样子。
月神殿后，兽栏。
祭司长狄佳娜把鞍座放到自己的坐骑上，边系鞍座的腹带，边对一旁的玛维说道：
“玛维，你真是帮我了我们大忙。”
玛维勉强笑笑，点了点头。
昨天，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也就是法师治理议会的高阶议员帕德里奇，代表议会向月神殿捐助了八十万枚金币的巨款，并恳请玛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那枚得自安格玛之手的金色水晶，交予议会用于魔法研究……
那可是八十万枚帝国金币啊！足以帮艾露恩姐妹会苏拉玛城分会渡过眼下的难关。
不仅是金钱的资助，议会还表示，今后将全力支持艾露恩姐妹会苏拉玛城分会创办孤儿收容机构。
玛维听说，他们已经开始向过往船运商队采购大宗物资，从食物到布匹，再到书籍……从贵族手里购置城市周边的地皮，建设孤儿院的征工启示贴满了城里的每一个公告牌。
所有裁缝店都接到了大量儿童衣物的订单，第一批载满物资的运输队，已经等在城外了，就待女祭司们过去，将他们引向城郊的孤儿收容点了。
所以今天的月神殿，才会这么忙碌。
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会有人出大价钱购买它的。那么，再见，玛维小姐……
玛维再一次回想起了那天分别前，安格玛所说的话。
她发现自己居然清楚地记得这句话的淡然语气，和安格玛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以及那道走向朝阳，在阳光中拉得很长的背影。
他……
他为什么会帮我们？
玛维不由伸手摸向腰侧，那枚金色水晶之前一直被她贴身保管，温暖的能量残余，至今仍让她左腰暖洋洋……
“玛维，你是姐妹会最优秀的女祭司之一，”收拾好行装后，祭司长狄佳娜走到玛维身旁，扶住她的肩膀认真道，“但即使是供奉艾露恩的女祭司，也有权利享有自己的生活。是时候组建你自己的家庭了。感情总会让人陷入困惑，特别是你这样懵懵懂懂的年轻人。我能看出你的犹豫，别逃避，面对它吧。”
“您……什么？不，我没有……”
玛维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组建家庭？祭司长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狄佳娜的眼神中流露出温暖的情感，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骑上夜刃豹向外行去，“去吧，去向他道谢。”
“我……”
玛维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她沉默着从兽栏中牵出自己的夜刃豹，系好鞍座，向背囊里装上前往晨风村孤儿院的路程上所需的饮水，坐上去，双腿轻夹，离开月神殿，在城中的道路上穿行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就稀里糊涂地来到安格玛位于上城区东北角的庄园大门前。
“女祭司，请问您有事吗？”
等到她意识到这一点，门口的侍卫已经上前行礼了。
玛维张了张嘴，短暂的迟滞过后，深吸一口气，眼露决然之色，说道：“我来找安格玛大人。”
“请稍等。”
过了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的仆人快步走来，命人接过玛维坐骑的缰绳，下了夜刃豹的玛维，跟着这名管家进了府邸。她心事重重，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走了多久，只听管家说了一声“大人在用餐，请您稍等一会”，自己就坐在了金碧辉煌的会客厅里。
“玛维小姐，您也来找安格玛大人吗？”一个声音传来，玛维转头看去，发现是魔导师议会的帕德里奇大师。
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称呼我呢？
“嗯。”玛维压下心底的疑惑，点了点头。
窗前的帕德里奇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将目光投向窗外，一会双手抱肩，一会放下双手，左右踱步，看起来非常焦虑，好像深受什么事情的困扰。
哒，哒，哒……
回档在空旷走廊的脚步声，远远传进大门洞开的会客厅。
玛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紧紧交织，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我该对他说些什么？
“奥鲁瑞尔，这次把你找来，其实是大师的意思。我必须提醒你，不是谁都有幸被安格玛大师看中，这是你的机会，万载难逢的机会！全看你如何把握。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我明白，弗格森大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好好向安格玛大师学习的！”
不是安格玛……
听到这两个声音，玛维感到既庆幸又失落，紧接着她又皱起了眉头。
那个答话的，被称为“奥鲁瑞尔”的女性嗓音……是不是那个在法术对决盛会上大放异彩的魔剑士？
她好像要成为安格玛的学徒了？
至于那个男声，玛维知道他是谁。法术对决盛会后，城里都传开了，弗格森，女皇的顾问，就是他邀请安格玛来到苏拉玛城的。
门外的对话仍在继续。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明事理，我指的不是这个。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还不懂吗？”弗格森听起来有些急躁。
“呃……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奥鲁瑞尔则困惑不已。
“那我就直说吧。你的天赋和艾利桑德小姐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懂吗？安格玛大师看中的不是你的天赋，而是你的脸蛋，你的身材，够直白了吗？如果大师有需求的话，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提醒了吧？”
奥鲁瑞尔沉默许久，最终声若细蚊地答道：“如您所愿，我会满足安格玛大师的。”
听完两人的所有对话，玛维呆立当场。
会客厅另一端，同样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对话内容的帕德里奇，看看一脸呆滞的玛维，哀叹一声，用手扶住了额头。
……
另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安格玛大师。”
“大，大师……”
“唔，弗格森顾问，真是好久不见，这几天我还在想您去哪了呢。这位是……奥鲁瑞尔小姐？你好，你在比赛中的表现让人印象深刻……”
……
362【一头雾水】
早在吃饭的时候，管家诺农就接连通报有访客到来。
先是约定好下午一起去第四棵魔力树苗处查看状况的帕德里奇，后是玛维，再后来是消失了五六天的弗格森，还带着那个在法术对决盛会中大放异彩的女魔剑士。
所以快速消灭完午饭后，安格玛就立刻赶来了。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刚刚说话的时候，弗格森脸上一直挂着意味深长地微笑，而他身旁的奥鲁瑞尔则脸色微红，根本不敢抬头直视自己。
气氛怎么……怪怪的？
“您说对她感兴趣，我就把她找来了，”弗格森仿佛看出了安格玛的疑问，上前两步，在安格玛耳边压低声音邀功道，“安格玛大师，比赛一结束，她就乘船顺流而下了，我花了足足五天，才在一座小城的旅店里找到她，可真是不容易。”
安格玛一愣，旋即响起观赛时自己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不禁哑然失笑。
这位皇家顾问就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就把人给找来了？
当着外人，安格玛也不好明说弗格森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只得礼貌道：
“辛苦了，弗格森大人。我确实对奥鲁瑞尔小姐的天赋很感兴趣。非常想与她交流一番奥术魔法与近身战斗结合的巧妙之处。”
“大师，我希望能向您学习魔法知识。”低头看地的奥鲁瑞尔轻声说道。
向我学习？
安格玛皱了下眉头，什么意思？弗格森给我找了个新学徒？
他向一旁的弗格森投去了探询的目光，却发现后者的笑容更加暧昧了，似乎另有所指。
什么啊？
安格玛不明就里，收奥鲁瑞尔做学徒也不是不行，她的天赋确实罕见。
但正史关于这位女魔剑士的描述非常详略，安格玛只知道她对大魔导师艾利桑德忠心耿耿，丝毫不因后者决意投靠燃烧军团的举动产生半点叛逆心理，带领一支精锐部队镇守苏拉玛城的皇家图书馆，屠戮了许多潜入苏拉玛城的“外来者”。
除此之外，从性格到原则性，安格玛都一无所知。
只是人都来了，总不能给直接轰回去吧，这样做既伤了奥鲁瑞尔，也驳了弗格森的面子。沉思过后，安格玛看向奥鲁瑞尔，极具高人风范地说道：
“嗯，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但不是谁都能成为我的学徒，希望你能通过我的考验，奥鲁瑞尔小姐。”
奥鲁瑞尔闻言，连耳朵根都红透了，轻轻点头，细声细语地答道：“我……我一定会努力让您接受我的。”
这么害羞吗……
安格玛颇感好笑，赛场上雷厉风行的魔剑士，平时会是这种性格，真是有意思。
他对会客厅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在了前面，“走吧，让我们进去慢慢聊。”
一进会客厅，一道走路带风的身影就站到了自己面前。
“我是来专程向你致谢的，安格玛大人，谢谢你的水晶，孤儿院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玛维抬起头，平淡地直视着安格玛，双眼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彩。
安格玛心里咯噔一下，恍惚间，他觉得站在自己身前的，非但不是那个喜欢小孩，爱心满满的高阶女祭司，反而是后世苦大仇深的守望者统领。
这是怎么了？我吃饭太久了，她等急了？
不可能啊！
“玛维小姐……”
安格玛刚开口，玛维就距离感十足地向他行了个礼，说了一句“大人，请容我先告退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听着落在冰冷地板上的清脆脚步声，安格玛更糊涂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发现窗边的帕德里奇正看着自己，便用口型问“怎么了”。
帕德里奇已经在会客厅待很久了，他一定明白怎么回事。
结果，透过那一脸浓密的胡须，安格玛只在帕德里奇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同情。
结果……蓄着浓密络腮胡的帕德里奇眼神中流露出了同情之色。
什么呀？
“诺农，好好招待弗格森大人和奥鲁瑞尔小姐。”心怀疑惑的安格玛让紧跟自己进入会客厅的管家诺农代自己招待两人，又向两人致歉，“抱歉，我那边还有事，就不多陪二位了。”
“没关系，大师忙。人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女皇陛下的事情已经被我拖延了好几天。”弗格森微笑着向窗边的帕德里奇点头致意，不露痕迹地点明了自己对安格玛的重视，说完还往前轻轻推了推奥鲁瑞尔。
奥鲁瑞尔红着脸上前，行了个不太合格的女士礼。
安格玛没心思管这些，敷衍地点了点头，示意帕德里奇一下，与其一起走出了会客厅的侧门。
一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帕德里奇大师，出什么事了？玛维小姐为什么……”
帕德里奇感同身受地叹息道：“安格玛大师，男人嘛，我理解。”
“啊？”
理解什么？
帕德里奇关好门，指了指僻静的庭院，边走边说：“我也是过来人啊。想我年轻时也是浪迹花丛的一把好手，对苏拉玛城的莺莺燕燕如数家珍……哪怕女皇陛下继位，让帝国上下的贵族再也不敢像曾经那样放荡，我也仍一如往常。直到……和一名侍女的‘事情’被我妻子撞破。她是王城大贵族，月歌家族的长女，我可不敢得罪，要不然魔法实验的财源就全断了。说起来，二百年前，我能进入苏拉玛魔导师议会，还是靠月歌领主的影响力……唉，不说了不说了，往事不堪回首呀。”
随着帕德里奇的讲述，安格玛脑海中逐渐浮现了一个风流成性却怕老婆的法师形象……
安格玛不禁轻笑起来，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思维太发散了，急忙回归正题，正色道：
“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帕德里奇看了他一眼，摇头答道：
“安格玛大师，您的做法确实不错，面对玛维小姐这般纯真善良的，就纯情以待；找寻新鲜感时，该猎艳就猎艳。但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必须给您一个小忠告。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委托给可靠的人，那弗格森显然不在此列啊！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所有对话，都被玛维小姐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真是不小心啊。他让我想了我那‘忠心’的亲随，就是他害我暴露……”
眼看着帕德里奇再一次陷入回忆，安格玛缓缓站住，满脸不解。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363【哦，天呐！原来他是一个衣冠禽兽】
见安格玛疑惑不解，帕德里奇也被搞糊涂了，试探着问道：
“安格玛大师，奥鲁瑞尔，不是您委托弗格森找来的……侍奉者吗？我是指‘那方面’的侍奉。”
在他看来，安格玛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猎奇一些，喜欢既强大又有天赋还颇具姿色的女人并不奇怪。保不准想玩一段禁忌的师生恋情，增添两分情趣呢。
真是个好想法啊，要是我再年轻五百岁，要是我没这么个看得这么紧的妻子，我也早就这么干了……想到这里，帕德里奇心里就感慨了起来。
安格玛苦笑，“没有啊！我从没有过这种想法，是弗格森大人听了我的无心之言，自己把奥鲁瑞尔找来的。您刚刚说，玛维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她都听到什么了？”
帕德里奇闻言，表情顿时精彩起来。作为整起误会的旁观者，这位已经活了上千个年头的法师，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让人忍俊不禁了。
“唔……是这样的，弗格森来的时候，对奥鲁瑞尔说了很多……”
……
帕德里奇详细说完事情经过后，安格玛满脸痛苦，无奈地拍了几下脑门。
“艾露恩啊，这也太……”
帕德里奇极有眼色地问道：“安格玛大师，关于魔力树种子的问题，我们不如过一会再谈，我建议您最好先追上玛维小姐，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不过，希望别越描越黑……他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安格玛想都没想，点了点头，立即向庭院外走去。
“请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看着疾步快走，举手投足都透出焦急之情的安格玛，帕德里奇原先的猜测终于有了答案。
又是帮助月神殿获取资金，又是在误会发生后急于解释……
“一个是异族的魔法大师，一个是月神殿的高阶女祭司……”轻声呢喃一句，发现安格玛已经推门而出走了好远，帕德里奇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
……
“高阶女祭司？抱歉，大人，我已经有整整半天没有见过影歌女士了，或许您可以问问在兽栏执勤的卫兵？”
两分钟后，月神殿里，代祭司长狄佳娜主持事务的见习女祭司泰兰德，对安格玛如是说道。
……
“影歌女士？一个小时前，她就骑着夜刃豹离开了。应该是去城南了吧，物资运输队的落脚点就在城外，我想，您应该能在那边找到影歌女士，大人。”
又是半分钟后，月神殿专门存放女祭司专用夜刃豹的兽栏，执勤的卫兵猜测道。
卫兵多看了一眼紧跟在这位异族冠军导师身后的帕德里奇，心想这不是魔导师议会的高阶议员么？
怎么一副呼哧带喘的样子？
……
“对不起，大人，我们也不知道高阶女祭司在哪。一个小时前，她就该带我们前往晨风村孤儿院了，可直到现在我们都没等到她。要是您看到祭司女士，能不能帮我们催催她？要不然我们还得等下去，拖车的豹子都快待不住了。”
十分钟后，城南，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一小时的物资运送队的车夫，对安格玛表示了自己的苦恼。
同时，车夫非常不解，异族大师身后的法师大人，怎么都喘逞成这样了？难不成是从城里跑出来的？
唉，法师老爷们真是弱不禁风，总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还不如多锻炼锻炼身体呢。
……
“安……安格玛大师，我不行了！真……不行了！”
看着还想继续找下去的安格玛，上气不接下气的帕德里奇连连求饶，撑着膝盖，肺都快喘出来了。
安格玛已经拉着他在城里狂奔二十分钟了，这几百年来，他从没有过这么大的运动量，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正享受着难得的休息，帕德里奇突然察觉到一股无比雄厚的精神力透体而过，大地随之发生了短暂的震颤，不禁惊诧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双眼紧闭的安格玛，正是这股精神力量的来源。
这……
帕德里奇惊恐不已，因为他发现，就连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的劳埃德议长……不，再加上包括自己在内的五名传奇法师，精神力都比不上眼前这位异族魔法大师。
凡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
短短一刹那，帕德里奇对安格玛的认知，就又拔高了几个维度，甚至忍不住将其与卡多雷帝国最强大的法师，艾萨拉女皇比较了起来……
愣神的功夫，安格玛已经睁开双眼，仿佛找到了目标一般，轻打响指，一个小小的蓝点出现在空气中，紧接着就撕裂实体空间，扩大为一个散发着湛蓝光泽的传送门。
眼瞅着安格玛就要走进去，帕德里奇急忙拦住，“等，等等……安格玛大师，别……别急，我去借两头夜刃豹，我……我们骑行，骑行。您要是着急，我们去传送网络节点……呼，呼……我让他们放开使用权，行不行？”
这可是脱离传送网络，独力施展的传送门啊，十分之一的误差率，十分之一的致死率，谁敢随便用？
帕德里奇觉得，自己不但低估了安格玛对玛维的重视，也严重低估了这位异族魔法大师的疯狂。
“这不是你们那种危险的传送法术，它只有万分之一的误差率，帕德里奇大师。”
说完安格玛就直接走进了传送门。
“万……万分之一？”
帕德里奇倒吸一口凉气，作为站在卡多雷帝国巅峰层次的附魔大师，名声赫赫的传奇法师之一，他怎能不明白这个数字的魅力？
多少年了，卡多雷帝国的研究者们倾注了无数心血，都没法将脱离传送网络施展的传送法术的误差率，降低到十分之一以下。
这背后影射着卡多雷帝国魔法研究方向的不合理，先是早年间过于依赖永恒之井这种外界魔力源，近来又在艾萨拉女皇的主导下，过度着重开发适用于战争的大威力塑能法术。
万分之一？
看着光辉璀璨的传送门，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谨慎，帕德里奇咬了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一阵远比穿行传送网络要轻微得多的眩晕感后，帕德里奇就看到了骑着夜刃豹，停在一条小土路上与安格玛互相对视的玛维影歌。
传送门缓缓消散，帕德里奇回头望去，发现苏拉玛城已经成了一个地平线上的‘长刺的小山包’，一下明白过来，离开会客厅的二十分钟里，这位祭司小姐恐怕是一路朝着城外狂奔的，要不然不可能走了这么远。
看看方向，她的目的地好像正是她负责的，位于西南方的晨风村孤儿院。
“呃……我找了你很久，我是来解释误会的。”安格玛挠着头，十分尴尬地说道。
真是个蹩脚的开场白……帕德里奇啧啧称奇，原来这位人人艳羡的魔法大师是个情场菜鸟。
“误会？安格玛大人，我好得很，您不必解释什么。我感谢您对月神殿的帮助，但也仅此而已了，我是不会用……用那种方式报答您的，请您回去吧。”
玛维语气森寒，脸却红了一下，似乎一想起‘那种方式’就让她感到脸红心跳。
高阶女祭司小姐性情很孤傲嘛，唉，这也是恃宠而骄啊。换做别人，连巴结都来不及，又哪敢对安格玛大师这么说话呢。
这样想着，帕德里奇悄悄往路旁挪了挪，站进了一棵大树的阴影里，以免被两人察觉……哦不，以免打扰到两人的谈话。
“玛维小姐，你应该去给运输队引路的，他们已经在城南等你一个小时了。我来得时候，正巧遇见了他们……”
灌木丛后的帕德里奇注意到，玛维似乎怔了一下，明显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要真像自己说的那么无所谓，又怎么会失态地一路狂奔二十分钟，都没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呢？
帕德里奇呵呵轻笑，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只有三流作家才写得出来的蹩脚爱情故事。
一个供职于苏拉玛城月神殿的小姑娘以帕德里奇的年纪看，确实是小姑娘正为了孤儿们的问题日夜困扰。她不知道的是，数日前那擦身而过的惊鸿一瞥，早已让一位有着白色皮肤的远方来客对她一见钟情……关键时刻，故事中的男主角，把一块价值连城的水晶交给了她，解决了困扰她的最大难题。女孩的心门，就此大开。她怀着紧张与不安，来到了男主角的家里，却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失魂落魄的真相！
哦，天呐！他原来是一个衣冠禽兽！
失望透顶的女孩径直离开，骑上夜刃豹一路狂奔，脑海里空空如也，只想着跑啊，跑啊……直到被这位蒙受大冤，却同样未经人事的男主角费劲千辛万苦地找到……
帕德里奇捧腹，强忍住笑意，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坐了下来，支棱起耳朵继续偷听男女主角的对话……
364【阿坎多魔力树】
“……好，我知道了，感谢您专程赶来告知我这个消息。”夜刃豹鞍座上的玛维冷冰冰地行了个礼。
“至于刚刚的事情，玛维小姐，我不希望你误解……”
“没什么好误解的，大人，我说了，您不必解释任何事情。而且……您又为什么要解释呢？”
抚摸着夜刃豹脖颈的玛维打断了安格玛，语气淡漠至极，说完不待安格玛答话，便微微一欠身，调转夜刃豹向苏拉玛城的方向行去了。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急于解释呢……
安格玛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想起得知此事后，自己拉着帕德里奇在城里东奔西跑的失态表现，就觉得没由来烦躁了起来，抬起双手在脸上搓了一把又一把。
月光照亮的小道上，凝视着渐行渐远地玛维，安格玛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几天前，在晨风村孤儿院的玛维，向周围孤儿分发糖果时，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
二十四年前，莉娅的脸上，也曾出现过同样的笑容……
立志于推行魔法普及教育，让家境贫寒的平民学徒有望改写自身命运轨迹的前魔导师安瑟隆，和自己的养女莉娅，到银月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比同龄儿童成熟得多，也稳重得多的孩子。
领养日当天，安瑟隆站在银月城孤儿宿舍的门口，遮挡住了从门口照射进来的大半阳光，蹲在整理床铺的安格玛身前的莉娅，脸庞却刚好被一缕阳光打亮。
“你叫安格玛晨星？真是个好名字，以后跟着姐姐好不好？笑一笑嘛，喏，给你糖吃。”
面对递来的糖果，外表是六七岁小孩，却有着成熟心智的安格玛强行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孩子，接过糖果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然后天真的点了点头。
莉娅脸上随即洋溢起了笑容，然后伸手抱住了他。这个让昏暗的宿舍为之一亮的微笑，贯穿了安格玛的穿越人生。
就跟那天的玛维一样……
见玛维轻喝一声，猛夹双腿，让夜刃豹奔跑起来，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视野里，安格玛只觉得怅然若失，仿佛心里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被这头猛兽一并带走了。又想起得知误会产生后，自己下意识在城里东奔西跑的失态表现，还被外人全看在了眼里，难平的心绪就更混乱了，没由来地烦躁了起来，张开双手在脸上猛搓了几把。
“我这是怎么了……”
半晌后，安格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神情缓缓恢复淡漠，收拾好表情，对身后的树荫说道：
“帕德里奇大师，我们现在可以谈谈魔力树的问题了。”
树荫后，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帕德里奇，脸上早已没了戏谑的笑容，深深叹息一声，起身拍掉袍子上的泥土树叶，走出来正色道：
“阿坎多魔力树培育难度过高，议会手中保存的树种只有寥寥几颗。劳埃德议长无法同意您的要求，但他保证，如果您能治愈第四棵幼苗，未来这棵树结出的种子，将归您所有。”
安格玛早有所料般地点了点头，很快就开启了一道通往苏拉玛城的传送门。
“走吧，带我去看看那棵幼苗。”
帕德里奇很明智地保持了缄默，两人谁也没提刚刚的事情，相继走进了传送门。
……
阿坎多魔力树，苏拉玛城的奇迹之树，它凝聚了苏拉玛城三代魔导师的无数心血。
一百年前，阿坎多魔力树的问世轰动了整个帝国，苏拉玛城的魔导师们居然成功以奥术魔法改变了上古树种的生命形态，历经重重选育，最终将其培育成了奇迹一般的树木。
阿坎多魔力树虽然形似树木，同样有根有干有枝有叶，本质却与大自然中的树木截然不同，是一种奥术生命体。
它可以以极高的效率汲取地底魔网中的奥术能量，供法师使用。百年间，先后种下的三棵魔力树，为苏拉玛城的崛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除去坐拥整个永恒之井的帝国首都辛艾萨琳，再无任何一座城市享有如此殊胜的魔力源。正是凭借阿坎多魔力树，苏拉玛城的众多魔法研究机构才在极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与埃雷萨拉斯、法罗迪斯宫廷和纳萨拉斯学院比肩的顶尖组织。
可以说，阿坎多魔力树帮助苏拉玛城完美发挥了地处帝国东部魔网节点的优势，如果没有这些神奇的树木，苏拉玛城充其量只是一个东部大平原的交通枢纽和人口大城罢了，绝不会在如今的帝国中，拥有足以左右政治局势的超然影响力。
数十年的漫长筹备过后，三天前，准备充分的魔导师议会，终于在城东靠近传送网络法阵的地方，种下了第四棵魔力树的幼苗。
他们原本希望待这棵魔力树长成后，就围绕着这里大兴建设，将城里的数个魔法研究机构全部迁移至此。因为随着城市的发展，不可控的魔法越来越成为困扰与日俱增的城市居民的一大难题，一旦实验发生危险，周边的居民就都会被卷入其中。
只可惜，幼苗一经种下，就引发了强烈的魔网动荡，翻滚的魔力流险些将其它三棵与其相连的成熟魔力树摧毁。若非安格玛的水晶，百年积攒的底蕴一定会在三天前损失殆尽。
他们只好断绝这棵树苗的能量供应，在它周围设下重重反魔法立场，以免这个祸乱根源再次影响到苏拉玛城的魔网，动员全部法师予以监管维护，甚至把各大魔法学院的导师教员都召集了起来，集思广益，试图找出能量失衡的原因。
但利用三棵魔力树构建的抽能法阵完好无损，储能装置亦是毫无异常，运行参数也全都正确，什么异象都看不出来，魔导师们费劲心力，也没搞清究竟是什么引发了能量失衡。
几天的时间里，失去养分的阿坎多魔力树幼苗已经彻底枯萎，濒临死亡。要不是魔导师们将安格玛那三颗能量已经耗尽，却仍然存留了一丝自然之力的金色水晶放置在法阵中，维持住了树苗的形体，它恐怕早就化为一团奥术粉尘随风湮灭了。
谁都没法接受这样的损失，每一颗魔力树种，每一棵魔力树幼苗，都是苏拉玛城的无价珍宝。
来到可以俯瞰第四棵魔力树幼苗栽种点全貌的城东丘陵时，安格玛有些被眼前的阵势震撼到了。
围绕着中心处的魔力树幼苗，一片片的临时营帐依次向远方延伸。成百上千的随从、仆人穿行在营区里，为各自的主人料理琐碎的工作。营区周边，停靠着大量货运车辆，成箱的法力晶石和魔法材料源源不绝地运往营地中心。
一座占地极广，足有近百米直径的圆形法阵，就坐落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数百名法师带着各自的学徒，在里面忙前忙后，或是调整法术参数，或是换下能量耗尽的供能水晶……
即便是在奎尔萨拉斯，或是在达拉然，安格玛也很少能见到这么多法师齐聚一堂，共同应对同一个难题的盛景。
法阵一角，总领相关工作的魔导师们滔滔不绝地讨论着什么，不时对来到近前的手下发号施令一句，而后继续剖析困扰苏拉玛城的首要难题。
在帕德里奇的带领下，安格玛穿过营地，来到了法阵外。
注意到他的到来，一个气度不凡，容貌苍老，蓄着比帕德里奇还浓密的络腮胡的老者脱离讨论，向他走了过来，点头致意道：
“安格玛大师，感谢您的到来。”
“这位就是法师治理议会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的议长，劳埃德大人。”向来人行礼后，帕德里奇及时为安格玛做了介绍。
眼前这名老魔导师，就是卡多雷帝国最具权势的大人物之一，也是实力最强大、学术成果最超然的传奇法师之一，劳埃德。
安格玛微笑回礼，将目光投向法阵中半死不活的树苗，“现在情况如何？”
劳埃德也随安格玛忘了过去，眼神中略有一丝遗憾，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做好了失去这棵幼苗的准备。”
小小的树苗不过一人多高，成年人手臂粗细，与其说是树苗，不如说是挂叶的藤蔓，种在一个环形的晶石圆坛里，此时蔫头耷脑，顶端刚滋出几根枝丫，就枯萎了。宛若没有任何重量般随风轻舞。
晶石圆坛可能也在原先的动荡中受到了能量冲击，四处都是裂痕，为了避免对树苗造成二次伤害，魔导师们只能用法术草草固化，而不敢贸然将其修复。
“安格玛大师，这是十分钟前的法阵运转参数。包括流经此处的魔网能量参数，和周边空气中游离的奥术能量的浓度……”帕德里奇找来一份报告，交给了安格玛。
安格玛草草扫了两眼，就还了回去。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树苗周边所有与奥术能量相关的东西，可惜这一切，都对拯救魔力树的幼苗毫无帮助。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365【塞纳留斯的注意】
劳埃德轻轻点头，向旁边的同僚示意了一下，那名魔导师很快把命令传达下去。附近监管法阵运行的执勤法师领命暂停了法阵的运转，为安格玛清理出了一条直通幼苗的通道。
进入法阵前，安格玛最后确认道：
“如果我能治愈这棵魔力树，它结出的种子就归我所有吗？”
帕德里奇闻言微微低头，展现出自己做不了主的态度。一旁的劳埃德议长，则不假思索地歉然道：
“是的，安格玛大师。还请您谅解，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安格玛暗暗摇头，对方明显没有诚意。树苗活了，他们安享第四棵魔力树带来的无穷好处，代价仅仅是一颗本来就拿不到的种子而已；不活，也没什么关系，横竖都不会受到损失。
但这也不怪他们，阿坎多魔力树是堪称奇迹的奥术造物，不仅对苏拉玛城，对卡多雷帝国而言，也是无价的珍宝，又怎么能轻易交给他这样的外族人呢。
而且他早就听说，阿坎多魔力树的成熟期至少也要五十年，等到这棵幼苗结出树种，上古之战都过去四十多年了，且不说这棵幼苗会不会被天崩地裂引发的魔网剧变所摧毁，自己等也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他对重返主时间线的时间点的最低心理预期，也是在上古之战结束后，搭上“穿越者三人组”如果布洛克斯没死在传送门里的话的顺风车，在青铜龙王诺滋多姆的帮助下一同返回。
“好吧。”
安格玛不再多说，向法阵里走去，并开始沟通圣树精华中蕴藏的自然之力。
……
“议长，这真的合适吗？”帕德里奇注视着远去的安格玛，忧虑道。
将近十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足够了解安格玛的不凡之处，这样的交易很可能会开罪这位魔法大师，不利于日后的相处。虽然他对树种的价值心知肚明，但在他心里，安格玛的地位已经不是这种外物所能比拟的了。
“就算他救活幼苗，我也不能以一颗新的树种作为回报。魔力树培育艰难，树种得来不易，这是苏拉玛在帝国中保持政治地位的根本。”劳埃德的语气逐渐转为沉重，“帕德里奇，我不希望在离开前，损害到苏拉玛城的根本利益。”
帕德里奇闻言深深皱眉，“议长，我还是原先的态度。我绝对不建议您那么做。”
离开……
帕德里奇是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中，最受劳埃德议长信任的高阶议员之一。
几天前，劳埃德把西进面见艾萨拉女皇，规劝女皇近来错误施政方针的意图告诉给了他，并声称自己已经做好了因此被免职的准备，还要他在最差的结果发生后，及时与自己划清界限，以免受到什么牵连。
帕德里奇对议长此行不报良好预期，但不管怎么劝，都无法动摇议长的决心。
女皇已经不是曾经的女皇了，帝国的上位者们，只要不傻，就都能瞧得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像曾经那样深爱人民，变得越发独断专行、醉心权势，热衷于扩大自己的统治范围，让万族对暗夜精灵卑躬屈膝，俯首帖耳。这从她对以牛头人为代表的那些低等种族的外交方针里，就可以看出一二。
帕德里奇知道，一旦议长把那些话说了，恐怕真的会引发女皇的震怒。到时候，即便劳埃德是帝国最重要的高层领导之一，是任职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议长之职长达数百年，引领这座昔日小城走向辉煌的英明领袖，女皇也绝不会手软。
帝国暂时停止扩张，举国转入新型奥术魔法开发，以应对未来战争之际，女皇是不会允许自己的臣子中，出现反对的声音的。
“帝国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时，人们却全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劳埃德轻声说道，“老朋友，光中之光也并非永远璀璨，特别是当她的身边全是哈维斯那样的上层精灵时。我不得不去履行我的职责。”
感受到劳埃德话语中的坚定，帕德里奇不再劝说，叹息一声，把注意力放到了安格玛身上。
……
暂停工作的法师们，纷纷看向了在树苗前站定的安格玛。
他们都是苏拉玛城最出色的法师，是在各自领域占据一席之地的专家学者，不是魔网专家、就是魔法技师，还有几名专门从事魔力树相关研究的学者……
作为魔网动荡事件发生后，第一批赶来遏制事态恶化的快速反应人员，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幼苗的状态。事发不是一天两天了，幼苗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没人能把它救回来，即使是这位刚来苏拉玛不到半个月，就收获了各界认可的异族魔法大师。
但他们仍然非常好奇，安格玛还能不能继续化腐朽为神奇。几天前，魔网动荡发生时，城里的三棵魔力树都受了伤，利用安格玛赠予的那几颗金色水晶，议会很快就治愈了魔力树。当时从水晶中喷涌出的能量，居然是某种与自然界的生命气息紧密结合的魔力，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随着安格玛将手掌放到幼苗那非晶非木的淡紫色树身上，突然有人发现，幼苗枯萎蜷缩的树身竟然动了一下，“咔嚓嚓”的巨响紧随其后，四周圆坛的裂缝开始缓缓扩散，顷刻间，大地就微微震颤了起来……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的劳埃德和帕德里奇都是一惊，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璀璨的金色光芒，就从安格玛体内爆发而出，宛若正有一颗朝阳从法阵中冉冉升起，耀眼至极。强风接踵而至，吹得法师们东倒西歪，营帐猎猎作响。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一道道呼喝声由远及近。
营地里的法师都被这边的状况吓了一跳，还以为幼苗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就要激活应急措施彻底摧毁幼苗，以免魔网再一次受到能量冲击，伤及城里的三棵魔力树。
“都停手，这是正常状况！”法阵周围的魔导师们急忙制止。
刺眼的强光中，虽然无法视物，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强风中，蕴含的那一丝令人倍感温暖的生命气息。
几十秒后，光芒缓缓消散，狂风也逐渐平息了。
以手遮面的劳埃德议长和帕德里奇放下手臂，待双眼适应现在的光照强度后，两人终于看清了法阵内的景象。
营地里狼狈一片，营帐倒伏，遍地都是被成片掀起的草皮，用来给法阵供能的法力水晶半掩在泥土里，也有许多反应较慢学徒被狂风裹挟的杂物击伤，揉着伤处痛苦地低吟着。
缓步向劳埃德与帕德里奇走来的安格玛脸色有些苍白，呼吸节奏有些紊乱，衣袍上满是灰尘与泥土，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的手掌尤其引人注目，弥漫着一团缓缓流转的黄沙，里面包裹着一颗淡紫色的树种。
“树苗活了，我完成了我的承诺。这颗种子我就拿走了。我建议你们不要马上恢复树苗与魔网的联结，能量流的扰乱因素仍然存在，但这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了。”
说完，安格玛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停也不停地离去了。
劳埃德与帕德里奇将目光投向树苗，表情瞬间凝滞。
法阵中，濒死的幼苗已不见了踪影，一棵三人多高，树皮呈亮眼的金黄色，散发着苏拉玛人熟悉至极的魔法波动的小树迎风飘展，道道垂落而下的金色枝叶柔美灵动，在微风中轻轻舞动，播撒出点点金芒。
而缭绕在它周围的流沙，才刚刚散去，化为不知名的物质，随风泯灭在了空气中。
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好不容易才从狂风和强光中恢复过来的法师们，再一次呆愣住了。
过了很久，帕德里奇才想起什么，急忙顺着安格玛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
与此同时，苏拉玛城西的森林深处。
“我……我是为了真理而来的。”单膝跪在地上的玛法里奥，诚恳地对身前的伟岸生物说道。在此前的数十年人生中，他从未感到如此的紧张。
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位半神。
是在暗夜精灵的古代传说中，统治卡利姆多的森林的森林之王，塞纳留斯！
艾露恩在上，半神竟然感受到了我的诚意，回应了我的呼唤！
可足足过了半分钟，这位随和发问的半神，都没有回应玛法里奥。
疑惑之下，玛法里奥抬起头来，不免再一次折服于这位半神的伟岸。
塞纳留斯有着雄鹿般的四肢，健壮的上半身和容貌却与暗夜精灵别无二致，披散下来的绿色长发中，夹杂着绿叶和藤蔓，肩膀上站着叽叽喳喳、彼此嬉戏的小鸟，就如紧跟在他身后的野兔、小鹿和彼此相安无事的夜刃豹等猛兽一般。那肌肉虬结的左臂，无疑蕴含着恐怖的力量，更令人惊诧的是，塞纳留斯的右臂，却宛若是一截滋生着枝叶的树根……
玛法里奥注意到，塞纳留斯隐隐皱着眉，眼神中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目不转睛的眺望着苏拉玛城的方向，就像察觉到了什么。过了很久才恢复正常，低下头，以审慎的目光注视了他好半天，而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似乎非常满意，温和地开口说道：
“那么……年轻的玛法里奥，跟我来吧。我会向你展示生命的和谐与自然的魅力。”
说罢，这位伟岸的半神转动身体，向森林深处走去。
玛法里奥心中一喜，急忙起身跟上。
“你的家乡，最近来过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大人物吗？”
玛法里奥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苏拉玛城的方向，想了一会，不确定地答道：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有一个异族法师到城里做客。传闻他有着白色的皮肤，瘦高的身材，他赠予议会的金色水晶，还治愈了城里的阿坎多魔力树。”
“法师？”听到这样的描述，塞纳留斯脚步都为之一滞，半晌后摇头笑道，“他可不是什么法师，年轻人。”
366【青年时代的欧库勒斯与瓦尔托伊】
疲惫不堪的安格玛一边走，一边把魔力树种拿在眼前细细端详。
源源不断的吸力从中传出，就好像一个无底洞般，无时无刻不汲取着空气中游离的奥术能量，来壮大己身。
即便在时间流沙的包裹下，树种所处的空间近乎凝滞，安格玛也能感到，体内的魔力在若有若无地向左手汇聚而去，如果他没有刻意控制，早就以某种恒定的速度，被树种抽取而出了。
真是神奇……
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安格玛是一个很有怀疑精神的人，亲眼得见这样的奥术奇迹前，他一直认为，奎尔萨拉斯许多关于“上古奇迹之树精妙功效”的记载描述，多因其神秘的面纱，而隐有夸大之嫌。
毕竟说到底，奎尔萨拉斯王国与逐日者王朝的缔造者达斯雷玛，在一万年前，只是皇宫中一个宫廷法师长罢了，地位并不算高。黑门历-7300年，随其东渡的追随者，也鲜有什么曾在卡多雷帝国中地位超然的大人物。
他们很难接触到“阿坎多魔力树”的核心机密。对血精灵的祖先来说，魔力树是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古代遗产，可望而不可即。依据解读存量有限的古代魔法书籍撰写的相关记载，自然会与现实情况产生出入。
直到现在，安格玛才明白，族人对魔力树的记载诚然与现实不符，可却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远远低估了它的功效。
刚刚利用圣树精华唤醒那棵幼苗生机的时候，安格玛短暂感应到了它与魔网的联结程度。
安格玛下意识地将其与奎尔萨拉斯的圣树萨斯阿拉作了一番对比。
当然，无论如何，这种人造奥术生命体，是绝对比不过已经与太阳井结为一体的圣树的。而且受限于生命状态，阿坎多魔力树也做不到将魔力转化为温和的能量，滋养附近的自然，功能非常单一。可要是单论从魔网中抽取奥术能量的效率的话，恐怕把永歌森林的三座魔法圣殿加起来，都比不上任何一棵魔力树。
作为太阳井圣殿的监管人，安格玛对各个下属圣殿的运转参数十分熟悉。
如果能够成批量的栽培魔力树，将其栽种在奎尔萨拉斯的六个魔网节点上永歌森林战后扩建的三个魔法圣殿所在地，以及幽魂之地里，在先前的天灾入侵中被叛徒达尔坎出卖了防务机密，导致班迪诺尔屏障失守的三个节点并通过逐日岛上的太阳之塔，与太阳井联结在一起……
奎尔萨拉斯对魔网能量的利用率，将提升百分之六十之多，这还是保守估计！
这样一来，不仅班迪诺尔屏障的重现易如反掌，血精灵甚至可以将屏障扩展到国境以南，把小半个斯坦索姆地区都囊括在内……
为了得到这颗种子，他耗尽了体内的魔力，但一想到美好的前景，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听我说，瓦尔托伊，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夸大其词！”
路过一处转角的时候，一个焦急的男声远远传来，听到“瓦尔托伊”这个名字，安格玛忍不住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在帐篷后面倾听了起来。
正史中，大魔导师艾利桑德决意带领夜之子投靠燃烧军团后，瓦尔托伊很快便叛逃而出，加入了塔莉萨的行列。
她是塔莉萨最忠实的盟友与追随者，性格傲慢，难以相处，对玩家扮演的冒险者抱以十足的警惕，初次见到张嘴闭嘴要拯救苏拉玛的“冒险者”时，险些直接出手予以击毙，以防藏身地点遭到泄密。
可随着冒险的进行，她渐渐熟悉了“外来冒险者”的存在。每当冒险者们送给她不可或缺的魔力水晶用以缓解魔瘾时，她就总会说上一句“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我了”，让人倍感温柔。
安格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嘁，既然你对自己的研究成果笃信不疑，那就去向议会报告啊，跟我说有什么用？”一个傲慢的女声紧随而至，不出意外的话，说话的这人就是“瓦尔托伊”了。
“我，我怎么敢绕开自己的导师越级上报？瓦尔托伊，我只是一个学徒而已！”那个男声相当焦急。
“所以你是要继续站在这里妨碍我，还是对你那个自大的混蛋导师勇敢说‘你错了’呢？快闪开，我快完不成自己的工作了。”瓦尔托伊十分不满地说道，然后帐篷另一端就响起了为法力水晶充能的嗡鸣声。
“艾露恩啊，这关乎第四棵魔力树幼苗啊！”
安格玛轻“咦”了一声，难道这个胆小的学徒，找到了解决魔导师们所面临困境的办法不成？
正要继续旁听，气喘吁吁的帕德里奇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见他这幅样子，压低声音疑惑道：
“安格玛大师，怎么了？”
安格玛嘴角上扬，指了指帐篷，示意他听一听帐篷另一端的谈话。
帕德里奇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不该是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该做的事，但还是顺从了安格玛，耐着性子，悄悄偷听了起来。
“帮帮我，瓦尔托伊！将我的研究成果告诉给你的导师，就说是你发现的，我不在意功劳，因为它太重要了。大家都忽视了最显而易见的问题，魔网紊乱的主要来源并不是第四棵魔力树幼苗，只要计入这个参数，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帐篷另一端的谈话仍在继续。
“砰”的一声，似乎有人狠狠把水晶扔到了地上。
“烦死了，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自己的懦弱性子？走，我带你去见魔导师们。”
帐篷后传来拉扯的声音。
“别别别，我会被导师驱逐的！”
“这有什么的，权威就是用来蔑视的！你太胆小了，我帮你去说不就完了……”
瓦尔托伊边说边拉着那个胆小的“真相发现者”绕过帐篷，差点撞上帐篷后站着的安格玛与帕德里奇。
有着白色皮肤和高瘦身材的安格玛，体貌特征太过明显，傻子都能一眼看出，他就是近来名扬苏拉玛城的异族魔法大师。他们虽然不认识安格玛身旁的帕德里奇，却认出了他身上的高阶议员长袍。
见口中的“权威”近在咫尺，瓦尔托伊被吓得呆愣住了，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安格玛温和地看着两人。瓦尔托伊看上去很年轻，一头银色的瀑布长发绕过脖颈，自然垂落在尚未发育完全的胸脯前，她穿着学徒的制式法袍，估计也是刚学习魔法没多久。而那位胆小的“真相发现者”，则是一个瘦瘦的暗夜精灵青年，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大，大人……”瓦尔托伊反应过来，急忙行礼。
“咳，嗯，”帕德里奇清了清嗓子，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胆小的青年学徒说道：“把你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你发现了什么？”
瓦尔托伊后退两步，悄悄把青年学徒推到了前面。
咕噜……
青年学徒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行礼道：
“是，大人。我……我是传送网络节点那边的监护学徒。五天前，王都那边传来了一股魔法波动，那边似乎正在利用永恒之井的魔力，进行高能级的魔法实验。我坚信苏拉玛城的魔网，就是因此受到干扰的，所以第四棵魔力树苗的栽种才会出现意外……对，这是我的计算结果。”
帕德里奇闻言轻笑了起来，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发现，原来只是早被无数学者证实过的不存在的问题而已。他接过写满数字公式的纸张，边看边说：
“这很正常，孩子。我们早就监测到了这股异常魔力波动，这里距离王都两千公里，它已经在传播过程中受到了极大的削弱，根本无法影响到受到重重法术稳固的本地魔网……”
魔法是秩序的纯粹呈现，通过数学的手段建立相关模型，人们可以更直观地解析魔法的本质。换言之，艾泽拉斯的每一名法师，同样也是数学的研究者。
可看着看着，帕德里奇的眉头渐渐皱了下去，表情也认真了起来，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青年学徒，指着纸张上的一个公式问道：
“这个公式是怎么得来的？”
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前半张纸的计算过程全部与魔导师议会得出的结论别无二致，可直到加入这个公式后，计算过程就转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计算结果恰好符合引发魔网紊乱的恼人误差值。
“是我研究出的空间与魔网交互模型公式，大人，”青年学徒犹豫着说道，“王都的高能级魔力波动，确实没法直接影响到本地魔网，可……可大家的计算，都忽略了传送网络的问题。通过与辛艾萨琳相连的传送网络，魔力波动直接作用在了苏拉玛城的魔网上，由于传送法术模型的缘故，它绕开了所有监测，难以察觉。如果我们改善传送网络节点的构建方式，第四棵幼苗就能恢复与魔网的联结了。”
说起自己擅长的东西，青年学徒侃侃而谈，出口成章，再也不像原先那样胆怯。
帕德里奇越听越心惊，又通读了一边计算过程，宛若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拍着脑门赞叹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天才，你真是个天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欧库勒斯，大人。”青年学徒答道。
安格玛双眼猛的一亮。
欧库勒斯？
怪不得他能发现问题的根源，他是后世夜之子的首席传送技师，传送魔法的大师级人物啊！正是因他的存在，受困于屏障以内，奥法之道的总体水平相对落后的夜之子，才能在传送魔法领域拥有远超艾泽拉斯诸族的先进水准。
他同样是正史中，塔莉萨最不可或缺的盟友之一。
想不到，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把瓦尔托伊和欧库勒斯两人都碰见了。
367【艾萨拉召见】
帕德里奇怎么也想不到，让所有魔导师头疼不已的问题，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学徒给解决了，他一把拉起欧库勒斯，就要把这个天才的计算结果告诉给同僚们，解决眼下的难题，还哪记得起追上安格玛的目的？
“这是个惊人的大发现，快跟我来！”
经过安格玛身边时，帕德里奇才想起自己差点把这位大师给忘了，
安格玛微笑道：
“不用送我了，帕德里奇大师。我没什么事，可以自己回去，消耗的魔力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抱歉了，大师，我必须尽快向劳埃德议长通报此事。”帕德里奇点点头，拉着欧库勒斯顺着来路快步离去了。
两人走后，安格玛将目光投向了一直试图淡化自身存在感的瓦尔托伊。
瓦尔托伊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隔着老远，安格玛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安格玛是谁，那可是教出一个冠军学员，救治城里的阿坎多魔力树，让议会的大人物们都无比尊重的异族魔法大师啊，全然就是她自己口中用来蔑视的“权威”，还是绝对的权威。
现在被安格玛注视，她怎么能不担惊受怕？
“年轻的瓦尔托伊，你同样会拥有一个光辉璀璨的未来。我们还会见面的。”
安格玛温和地说了一句，微微点头算作道别，就此离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瓦尔托伊拍着自己小小的胸脯，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句话，后怕道：
“艾露恩在上，我居然有幸站在了安格玛大师面前……太不可思议了。”
……
安格玛早就动了将这两人招入门下的想法，但这事倒是不急于一时。
几分钟后，他回到了位于苏拉玛城地价最高，也是地势最高的东北地段的宅邸，将魔力树收好，赶在晚饭前来到了浴室，准备泡个热水澡，好好缓解一天的疲劳。
让侍女都离开后，安格玛脱光衣服，缓缓把身子泡进了热水里。
“呼……”
困意滚滚袭来，不一会，靠在浴池边缘的安格玛，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人入水的声音将他惊醒。
“哗啦啦……”
水花轻响，来者的动作十分轻缓。确认此人没有恶意后，安格玛并未睁眼，揉着疲惫的眉头，轻声说道：
“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吗？”
一定又是那些侍女。
为了和他打好关系，弗格森办事确实非常周到。不仅将自己一直空置的苏拉玛豪宅让了出来，送来的管家、佣人又个个专业，侍女更是美貌无比。每晚入睡前或是洗浴时，哪怕“中午”补觉小憩的时候，明显受过特殊嘱咐的侍女们，就都试图以特殊的方式帮助安格玛缓解疲劳，以此来讨好自己的新主人。
安格玛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按上一世的话来说，正到了血气方刚的年龄，长此以往下去，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奢华糜烂的生活所腐化。
“侍女”没有作答，而是继续缓缓靠近。
她似乎非常紧张，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涟漪中的细碎波动，以及那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声，全被感知能力敏锐的安格玛捕捉到了。
不走吗？
好吧。
安格玛微微笑了一下，索性翻身趴在了水池边缘斜入水面，刚好能将脑袋露在外面的按摩台上，说道：“过来给我捏捏肩。”
“侍女”闻言停住脚步，犹豫了起来。
安格玛又觉得意外又觉得好笑，这侍女是谁，怎么这么不专业？他玩笑着催促道：
“怎么这么紧张？还没做好服侍我的准备吗？”
“侍女”又在原地站了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近前，笨拙地给他揉起肩膀来，手法生疏到好像从没这么做过似的，偏偏手劲儿还大得离谱，弄得安格玛怎么也享受不起来。
“不要用指尖，用手掌，”安格玛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脖颈，示意侍女往这使劲，“这。你是新来的吗？我记得我对诺农交代过，不要再招收更多侍女了。”
“侍女”“嗯”了一声，改用手掌，按摩安格玛的脖颈。让安格玛惊奇的是，她每根手指的指关节，都有一块很硬的老茧。
是来自寻常家庭的女佣吗？
安格玛不免猜测了起来。
上古暗夜精灵的奥术魔法普及率是出了名的广，大家族、大贵族用的全是附魔过后能够自行执行清扫工作的附魔扫帚，只有最普通的有钱人家，才会聘请这种会因常年持握清扫工具而把手掌磨出老茧的女佣。
联想到这侍女按摩手法的低劣，安格玛觉得这猜测离真相相差不远安了。
或许这名侍女是因为出众的美貌，才让诺农即违背了安格玛的嘱托，又打破了选人标准，从最底层把她选入府邸的吧。
可感受了一会，安格玛又觉得不对。
这侍女手上的老茧，未免有些太硬了点……
他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
“你练过剑？”
“侍女”似乎疑惑了一下，几秒后才作答，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嗯。”
“怪不得手劲这么大。”安格玛玩笑道，继续趴在按摩台上，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腰部，示意侍女给自己揉腰。
“侍女”闻言手上一停，心脏再次如打鼓一般猛敲了起来，扑通扑通个不停。
半晌后，水花轻响，她居然直接迈开大腿，骑跨了上来。
安格玛身躯猛地一紧，只觉得脑海里有一点火星爆闪，转瞬间即引燃了熊熊的**之火，险些烧尽所有的理智。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从后腰上传来的……
毛毛扎扎的轻微刺感。
“我……我不是要你上来，我是要你揉腰……”安格玛口干舌燥地说道。
“呃……”“侍女”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出溜”一下从安格玛的身体上滑了下去。
毛毛扎扎的感觉，就这样一路从后腰，延伸到了小腿……
安格玛的大脑随之陷入空白。
天……
过了很久，安格玛在按摩台上缓了两秒，深吸一口气以平复汹涌的思绪，而后开口说道：
“好了，够了，你先下去吧。”
“大人，我……”“侍女”的声音听起来很惶恐，好像生怕刚刚的疏忽引发新主人的不满。
等等！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安格玛猛然睁开双眼，微微下滑，让自己的下半身一直保持在水里，转过身面对这名“侍女”。
透过氤氲蒸腾的水雾，有着精致五官，银灰色及耳短发的奥鲁瑞尔近在咫尺，不着寸缕。
安格玛怔住了。
“奥鲁瑞尔小姐……怎么会是你？”
“我……我……”奥鲁瑞尔脸色殷红，双手捂住胸口，低头看向水面，说不出一句整话。
站得这么近，安格玛能清楚看到那诱人的高挑**上每一道因常年锻炼而保持住的紧致线条，极具野性的美感，诱惑力堪称致命。
安格玛勉强移开目光，又往水下蹲了一些。在片刻的大脑短路过后，突然想起了帕德里奇关于弗格森引发的误会的描述，不知该作何感想地解释起来：
“奥鲁瑞尔小姐，我……我确实非常欣赏你的天赋，也希望能有机会与你交流魔剑士的技艺，但……弗格森大人误解了我的意思，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请都不要当真。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
说罢安格玛用戏法摄来一条浴巾，递给了奥鲁瑞尔。
奥鲁瑞尔急忙用浴巾围住了身体，略一思索安格玛的话，再联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越来越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飞快转身，淌水朝外走去。
啊，该死！弗格森你可真是……安格玛无奈地以手扶额，自己刚刚居然没认出她来……还要她……
关键是她还照做了。
日光在上，艾露恩在上，圣光在上，不管什么在上面都好……
“你可以留在这里。”歉疚感使然，安格玛脱口说道。
奥鲁瑞尔脚步一顿。
安格玛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很可能引发歧义，急忙补充道：
“不不不，我是指留在府邸里，艾利桑德和塔莉萨需要……一名护卫，我也需要一个助教。你可以教导她们法师该怎样应对一名强大的近战者……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我真的很抱歉。”
奥鲁瑞尔没有作答，径直出水，逃离了浴室。
“啊！”
安格玛痛苦地拍着脑袋，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直击灵魂的轻微刺感。
……
晚饭，气氛很怪异。
安格玛在长桌上首，奥鲁瑞尔坐在他左侧，低头机械地扒拉着餐盘中的食物，满脸通红。
向自己的两位学徒介绍过这位新助教兼两人日后的护卫后，沉默就开始弥漫，并不断发酵。
艾利桑德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不停在安格玛和奥鲁瑞尔身上流转，连讨要饭后甜点都忘了。
塔莉萨则仍是那副拘谨的模样。
最后还是敲门而入的管家诺农帮安格玛解了围，“弗格森大人找您。”
安格玛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嘴，在诺农的引领下，走向了庭院。
星夜下，庭院中的弗格森穿着一身庄重的皇家顾问长袍，一见到安格玛到来，便颔首郑重道：
“安格玛大师，艾萨拉女皇希望能见您一面。”
368【不速之客永恒龙】
召见？
终于引发这位女皇陛下的兴趣了么……安格玛再一次想起了烈焰之击曾经呈现出的幻象内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了一下，紧接着就收拾好表情，故意显露出些许的惊讶，问道：
“噢，真的吗？那我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说真的，来到贵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暗月精灵对奥术魔法的理解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很期待能与贵国的女皇，最强大的法师做面对面的交谈。”
弗格森闻言微笑道：“能获得大师的赞扬，我们已经足以自傲了。不，您不需要做任何准备，这只是一次私下的会见，今天入夜，我会来这里等您的。到时候我们通过传送网络前往辛艾萨琳就好，到了那边，女皇的侍女长瓦斯琪小姐会告知您会面的一切重要事项的……侍女长可是一位美貌聪慧的单身小姐呢……”
说罢弗格森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安格玛反应了两秒，脑子才回过弯来，旋即点头道：“好，那今天入夜，我在此恭候顾问达人的到来。”
暗夜精灵虽然也以日出日落作为一天的开始与结束，但由于作息时间相反，他们对时间的表述和寻常种族都不太一样。一般有什么重要的事项，都会约定在“今天入夜”，也就是族人结束睡眠，开始一天工作的时候，相当于大多数种族口中的“明天一早我们就怎样怎样……”。
“对了，奥鲁瑞尔……您还满意吗？”离去之际，弗格森的笑容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安格玛只好装作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样子，含笑答道：“不错，她让我很满意。嗯，很满意。”
弗格森轻笑了起来，片刻后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容缓缓收敛，面露为难之色道：“最近本应完成女皇的口谕，可我也不能怠慢了安格玛大师，难免有所耽误。见了陛下，还希望您能帮我美言几句啊！”
“哦？真是让顾问阁下难做了，您放心，我一定向贵国的女皇陛下说明此事。您并非有意耽误女皇的命令，而是时间都被我占用了。”安格玛故作姿态，一再声明自己绝对会帮对方说上几句好话的。
他怎能不明白对方的心思。
自己是神秘的异族法师，掌握的魔法、自身的地位全都非同小可，有什么事情比招待自己更重要呢。艾萨拉绝不会因此责怪弗格森，反而会赞赏他合理安排重要事务的行为。弗格森想要的，不过是请自己在他的功劳簿上多添几笔罢了。
“太感谢您了，那我走了，我们入夜见，安格玛大师。”
弗格森连连点头道谢，在安格玛的道别目送中离开庭院，上了庄园外的马车离去了。
艾萨拉……
安格玛深吸一口气，思索了起来。关于自己究竟该怎么展开上古之旅，有复杂的时间线问题压着，他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样想着，他向花园走去。
按照约定，他讲向自己的两个小学徒，正式介绍奥鲁瑞尔这位“助教”。
穿过雕梁画柱的廊道后，安格玛来到了花园。
艾利桑德和塔莉萨正坐在月亮女神喷泉前的长椅上，一起捧着一本经安格玛标注删改的《魔法通识》阅读，而奥鲁瑞尔则站在花园一角的树荫下。
安格玛没有打扰两个学徒，向奥鲁瑞尔走去，后者见他到来，急忙低下了头，脸又红了起来。
“奥鲁瑞尔小姐，忘了刚刚的事情吧，那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你做好决定了吗，是否要担任我的助教？”
奥鲁瑞尔低头细语道：“如果您收留我的话。”
“关于酬劳，我不会亏待你。但你需要将实战的经验传授给我的两名学徒。”
安格玛不敢说自己眼光毒辣，但奥鲁瑞尔那一身隐藏在羞怯外表下的凌厉气质，确实怎么也藏不住的。在四处流浪的生涯中，她一定经历过许多的危险，与敌人面对面的搏杀，积累出了宝贵的实战经验……
这正是艾利桑德与塔莉萨需要的。
“不，大人，我不要任何酬劳，您是一位无比强大的魔法大师，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恳请您能收我为学徒。”奥鲁瑞尔姿态放得极低。“我，我知道这是一个奢望，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面对这位稀里糊涂被弗格森硬塞给自己的女魔剑士，安格玛既不了解她的过去，也不了解她的性格，实在没法教给她后世的魔法知识，无奈道：“小姐，我不是魔剑士，我能教给你的东西太少了。”
“我，我知道这是一个奢望，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请您相信我！”奥鲁瑞尔急忙抬头认真地说道，脸颊飞上一抹殷红。
安格玛沉思片刻，点头道：“好吧，我会好好观察你的，魔剑士小姐。”
说罢，他走到花园正中，拍手吸引了两个学徒的注意，“来，都过来。我已经介绍过奥鲁瑞尔小姐了，但没有说明这位新助教将在你们日后的学习中从事哪种工作。”
艾利桑德和塔莉萨放下书本，抬头注视老师之际，奥鲁瑞尔红着脸走到了安格玛的身边。
“老师，魔剑士小姐的脸为什么总是红的。”鬼灵精怪的艾利桑德故作天真地问道。
“咳，”安格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身旁低头不语的奥鲁瑞尔，“奥鲁瑞尔小姐，如果热的话，稍后你可以换一身轻薄的衣物。我相信仆人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这位女魔剑士至今仍穿着那套黑色的贴身皮甲。
“嗯，我会的，大人。”奥鲁瑞尔双手相攥，紧张地轻声答道。
艾利桑德又说话了，“老师，晚饭前我去了月神殿，玛维姐姐好像在因为什么事伤心。”
这小家伙……
“关于魔法，我需要你们认清一个事实，”安格玛顾左右而言他，“它并非被束之高阁的殿堂事物。在暗夜精灵社会中，围绕着奥术魔法，衍生出了太多的相关行业。对许多人来说，学习魔法只是为了更好的寻求工作，获得更高昂的酬劳，换取更优渥的生活。到某座魔法实验室担任助理，或是成名一名附魔师，和基础魔法学院的教员……”
塔莉萨乖巧地听着，面对陌生的安格玛，她至今还没能顺利摆脱拘谨的心理。艾利桑德的眼神则有些不老实地在安格玛和奥鲁瑞尔身上转来转去。
“但当灾劫降临我是说如果有那一天的话，你们会发现，曾经高处社会上层的法师，也会与最普通的平民一样，直面生死的威胁。这一点，我相信奥鲁瑞尔小姐……”
“和艾利桑德……”
安格玛看向艾利桑德，被巨魔俘获的经历，让这个少女远比其他安处优渥环境的法师，都更为明白这个道理。
“都能明白这一点，但这不够，远远不够。尤其是你，小塔莉萨。”安格玛最终把目光投向塔莉萨，后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面对突如其来的灾劫，你们必须时刻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魔法……不仅可以揭示世界的本质，也是用来御敌的重要手段。”
“老师，”艾利桑德眨了眨眼睛，举手道，“现在这么太平，战争也快结束了，哪会有什么灾劫呢。”
三人虽然出身不同，除了艾利桑德与安格玛相处的时间够久，奥鲁瑞尔是被稀里糊涂地请来的，塔莉萨则是被安格玛收留的帕德里奇的弟子，都和发声的艾利桑德有着同样的疑问。
“艾利，”安格玛温和笑道，“如果灾劫能预测，那就不叫灾劫了。”
几年后爆发的，可不是仅仅用“灾劫”二字就能描述的了，那可是险些毁灭艾泽拉斯，最终导致卡利姆多大陆四分五裂的上古之战。
安格玛知道几人永远也不可能理解自己的用意，除了早就跟随自己的艾利桑德，另外两人也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才能与安格玛互相熟悉。
安格玛也不了解这两人的过往，该怎样让这两位同样将在后世的历史中，从一定程度上主导夜之子历史变迁的重要人物走上自己希望的那条道路，更是一个难题，是长期且十分缓慢的工作。
但时间还长，这也并不妨碍安格玛潜移默化地影响她们。
“总之，这世界远非你们认知的那样安宁。我有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几天，你们要自学我留下的书籍，奥鲁瑞尔小姐则会向你们传授实战经验……”安格玛转向奥鲁瑞尔，“可以吗？”
奥鲁瑞尔轻“嗯”一声，又点了点头。
“好吧，接下来我将塑造一段幻象，向你们展示我经历过的一场战斗……”
说着，安格玛就要以魔法呈现出“黎明之战”的片段，在那场战斗里，许多法师个体的临阵反应都可以作为宝贵的教学。他相信，这样的场面一定会震撼到自己这两个对实战还一无所知的小学徒……
可安格玛刚刚抬起手，只听“嗡”的一声轻响，喷泉上就出现了一个色泽幽深的小点，紧接着就被一股未知力量撕裂开来，在缭绕着诡异雾气的黑色流沙中，一道传送门缓缓成型……一道屏障随之浮现，将整座花园都倒扣在了里面。
透过传送门，依稀可以看到，一头硕大无朋的青铜龙，在虚无的空间里与敌人战斗着，时而喷吐出漫卷的流沙，时而扑击爪撕。而它的对手也同样是一头巨龙，容貌、体型，连一招一式居然都和它别无二致，鳞片的颜色却截然相反，呈现诡异的青蓝色。
两头巨龙仿佛都能预测到对手的下一步行动，任何计谋、战术都毫无用武之地，对决完全就是一场力量与耐力的比拼，每一秒过去，都有大量的鳞片和龙血洒落而下，惨烈至极，就看谁先倒下。
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同归于尽。
安格玛震惊当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两头巨龙的身份，以及他们所处的空间。那不就是自己穿越回上古前，在里面被困了不知多久的空间乱流吗？从体型、双角以及所在空间判断，那头青铜龙莫不是青铜龙王，时间的守护者……诺滋多姆？
而他的对手，难道是终将在时间之末中堕落的诺兹多姆，永恒龙族的“缔造者”，以破坏时间线为最终信仰……
姆诺兹多？
“老师，这……这是幻象吗？”艾利桑德已经被传送门内的景象吓呆了，断断续续地问道。
安格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传送门另一侧的空间乱流中，不断涌现黑色流沙撕开的传送门，一头头永恒巨龙、幼龙以及四足的龙兽，从里面穿行而出，朝着自己这边冲来……
诺兹多姆发出一声怒吼，硬扛着“在未来堕落的自己”的一记爪击，飞到了传送门前，用身体遮掩住大半的传送门，在团团围攻中勉力支撑，不让永恒龙来到现实世界。
透过缝隙，安格玛发现，姆诺兹多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浑身笼罩着黑色流沙的身影，与其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安格玛的思维顿时凝滞。
这……
这身影居然给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那就是自己……
黑色身影伸手一指，海量的黑色流沙凭空浮现，朝诺兹多姆漫卷而去，直接刺进了被姆诺兹多牵制住的青铜龙王的身体，一声凄厉的龙吼过后，龙血四射，诺兹多姆再难与未来的堕落自己对抗，被猛地掼到了一旁。
传送门门户大开，永恒龙飞速涌了过来。那黑色身影则对着安格玛微微一笑，就此消失在了时空乱流中。
“这不是幻象。”安格玛脸色无比阴沉地说道。
他身后的三人，只感到无与伦比的庞大精神力在花园里出现，再看安格玛，已经在魔法的作用下浮上半空，外衣被霎时爆发的火焰烧成灰烬，显露出了里面那件闪烁着金色光泽的火红法袍，挥手将十几颗金色水晶扔出，钉在了传送门下方，喷泉周围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能级骇人的能量立场，符文闪烁，明灭不定，某种封印法阵将传送门完全包裹在内。而他的双手中，亦是各自凝聚出了一团涌动着的金色魔力流……
”想办法突破屏障逃出去……保护好自己。”
安格玛说了一句，便迎着蜂拥而至的永恒龙，冲进了传送门。
369【诺滋多姆之死】
至于诺兹多姆为什么会出现在时间乱流里，那是想也不用想的，安格玛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这关乎艾泽拉斯历史上最著名的一次设定删改，也是他回到上古后，迟迟不敢有所动作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具象化世界，究竟沿用了哪一种设定。官方有意搁置上古剧情中自相矛盾的部分，导致它模糊不清，根本没办法加以借鉴。
《魔兽世界》早期的设定并不完善，屡屡出现前后冲突的部分，尤其以最初发布的上古三部曲为最。官方几经更改之下，剧情虽然逐渐通顺饱满起来，但仍被人们引为“吃书”趣谈。
在上古三部曲中，监护时间线正常运转的诺兹多姆，在上古时间线里发现了异常，随即以灵魂形态潜入其中加以调查，却遭到了上古之神的袭击，险些丧命。
但诺兹多姆也因此洞悉了上古之神的阴谋，上古之神试图改写历史，让原本没能顺利降临的萨格拉斯，成功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后借萨格拉斯之手摆脱囚牢，重获自由这就是剧情自相矛盾的根源。
诺兹多姆的力量在先前的战斗中损耗严重，无奈只得召唤克拉苏斯穿越回来，帮助自己修正时间线，解除这次危机。后来才有了“穿越者”三人组重返上古，帮助卡利姆多联军击败燃烧军团，关闭传送门的剧情发生。
众所周知，萨格拉斯正是因为偏执地誓要清除来自虚空的腐化，才叛出众神殿，掌控邪能，成为堕落泰坦的。他降临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灭整个艾泽拉斯星球，让其上的上古之神一并灰飞烟灭。力量远远不及萨格拉斯的上古之神，又怎么敢打这位堕落泰坦的主意呢？这不是玩火**吗？
没错，如果以后期完善的设定回看这段剧情的话，这确实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剧情漏洞。
可实际上，官方早期把上古之神定义为实力强过萨格拉斯的存在，假借萨格拉斯降临引发的混乱脱困而出合乎逻辑，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布局。
只是随着设定的完善，该设定被废除了。按照最新的设定，面对即将降临的萨格拉斯，上古之神在各自的囚笼中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但在游戏中，上古三部曲的故事不仅依旧存在，还取代了原有的时间线。通过时光回溯，玩家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穿越者三人组”在上古作战的场景。问题来了，既然阴谋的根源不存在了，诺兹多姆还为什么要让他们穿越回去呢？这个自相矛盾的剧情漏洞，可不是几句话能解释得通的，所以被官方彻底搁置，闭口不谈了。
穿越前，安格玛从不过于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它有千百种不同的解读和脑补完善，有人说是永恒龙搞鬼，有人说是一次正常的时间变迁，哪个都没错。
但如今不同了，他不仅来到了这个具象化的世界，还穿越到了被官方有意模糊处理的剧情漏洞多发地……
安格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上古面对的敌人是谁，该怎么做，才能既不影响后世自己的存在，又安然度过这场危机。只能从过往的经历中，得出它一定不是早期设定中，强过萨格拉斯的上古之神的结论。
而现在，这些永恒龙又来横插一脚，他甚至怀疑，刚刚那个动动手指就重伤了诺兹多姆，还朝自己投来微笑的黑色身影，会不会就是像诺兹多姆一般，在时间终末中堕落的自己……
思绪纷呈，千百问题浮现心头，安格玛却来不及细细思索。因为唯一能为自己解答这个问题的家伙，青铜龙王诺兹多姆，已经在姆诺兹多与永恒龙的围攻下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穿过传送门后，一头飞得较快的永恒龙幼龙首当其冲，张口就朝安格玛喷出了一口龙息。
安格玛以太阳井精华为魔力源，激活了法袍“贝洛瓦尔的最后一搏”上的防护法术，逆着滚滚袭来的黑色流沙冲了上去，将魔力灌注在右手上猛地一挥，直接斩掉了这头幼龙的下巴。
幼龙痛苦嘶鸣之际，安格玛退回传送门附近，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水晶，汲取了起来。魔力回流之下，损耗的法力迅速回复了。
时间乱流中不存在魔网，也没有生命的气息，是六大本源力量的真空地带，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补足损耗，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恢复魔力。所幸回到上古后，为了防患于未然，安格玛提前灌注了足够多的法力水晶，应该能满足这场战斗的需求。
又一队永恒龙袭来，一头巨龙带头，三头幼龙从旁协助，十几头站在圆盘状承载物上的四足龙兽，则停在了远端，试图施法远程攻击。
安格玛回头看了一眼传送门，传送门那头的艾利桑德三人正在攻击永恒龙设下的屏障，试图逃出去。一再确认十颗水晶供能的封印法阵足以阻止永恒龙进入其中的企图，安格玛放下心来，闭目放开了灵魂中蕴藏的磅礴精神力……
回到身体中后，经过半个月的熟悉和练习，这还是安格玛第一将其尽数释放出来，用以御敌。
精神力蔓延开来，思维速度成百上千倍的提高，时间的流逝速度仿佛被放缓了。来袭永恒龙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与其强行发生精神链接后，安格玛只感受到了邪恶阴险的思绪，以及毁灭一切，断绝世界存续根本的**……
他狠狠将一股精神波动传导了过去，半空中的巨龙如遭重击，痛苦地扭起了身子。另外三头幼龙则双眼翻白，竟被这道精神冲击直接摧毁了心智，沦为没有行动能力的“植物龙”。
安格玛当即编织了一道冰锥术，精准攻击为首的永恒巨龙。凛冽的寒风中，刀片一般的冰锥飞速而逝，洞穿了巨龙没有硬鳞保护的柔软腹部，留下了数十个拳头大小的空洞，鲜血顿时混着内脏碎片，泼洒了出来，又被紧随而至的寒风冻成粉末，化为点点晶芒消散在了时间乱流中。
永恒巨龙至少也有着准传奇等阶的实力，肉搏和防御能力还堪比凡人的顶尖传奇强者，身躯更是如小山一般巨大，这样的伤口并不算致命。
有“贝洛瓦尔的最后一搏”在，安格玛的自保能力强悍无比，却苦于没有趁手的法术强度增幅器物。太阳井精华虽有相似的功效，但终究没法让他秒杀一头巨龙。
见收效甚微，安格玛不再做无用功，持续在精神领域放出冲击，摧毁巨龙的心智。巨龙刚刚清醒过来，就再一次沉浸在了灵魂深处传出的强烈痛楚里，硕大的龙躯剧烈颤抖、扭动，受到扯动的腹部伤口也越来越严重。
让安格玛匪夷所思的是，巨龙的精神力量这么弱小，在他面前几乎等同于毫不设防，可他旋即意识到，不是对方太弱了，而是自己太强了……
突然间，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包裹住了安格玛，他只觉得视野被涌动的黑色流沙遮蔽住了，思维不再灵光，动作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是那些躲在后面施法的永恒龙兽！
时间……
安格玛知道，这恐怕是永恒龙兽布置出的某种放缓时间流逝速度的立场，他咬咬牙，开始沟通一直在体内存在的时间之力，不知几秒，还是几十秒后，金沙漫卷而出，直接将周身缭绕的黑色流沙抵消得一干二净。
他如法炮制，精神冲击在前，法术在后。这些弱小的龙兽就没那么幸运了，纷纷在漫天的火雨中化为了焦尸。
“吼！”
一声痛苦的嘶吼吸引了安格玛的注意，他转过头去，远方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诺兹多姆被姆诺兹多一口咬在了脖颈上，时空乱流中已经布满了破碎的金色鳞片，以及飞淌的鲜血。
青铜龙王试图摆脱困境，可他已经在黑色身影先前的攻击中受到了重伤，还哪有力量反抗未来的自己？口中喷出的龙息受角度所限，根本伤不到对方，反倒杀死了成片围攻自己的永恒龙爪牙。柱子一般粗壮的四肢，在姆诺兹多柔软的腹部上蹬个不停，尖锐的爪子在对方肚子上豁出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姆诺兹多根本不为所动，只是死命地咬紧牙齿，哪怕胸腹都快被撕裂了，也要以重伤，换取诺兹多姆的死亡……
“必须帮帮他！”安格玛急忙向其靠近，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姆诺兹多这种超然存在的对手，但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诺兹多姆死亡。
数十上百的永恒龙爪牙，挡在了他的身前，不管他杀了多少，都有源源不断的敌人，从连通各条时间线的传送门中涌出……
安格玛越发焦急之际，一个令人灵魂发颤的清脆响声远远传来……
咔嚓。
安格玛逼退所有的永恒龙，宛若石化般一寸寸挪动目光，看了过去。
姆诺兹多……
咬断了诺兹多姆的脖颈，像叼着一个布娃娃一般，将其咬在口中甩头撕扯，最终猛地将诺兹多姆丢了出去，撞在一条时间线外的无形障壁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诺兹多姆粗壮的脖颈，呈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几次想要爬起来，都没能成功。
姆诺兹多前爪捂着被撕裂的腹部，踉跄上前，低头打量着曾经的自己，眼露疯狂之色。
安格玛硬扛着永恒龙的攻击，不断向那边冲去。精神冲击，法术，种种攻击手段尽出，可却鞭长莫及，无法给姆诺兹多造成半点的妨碍。
“杀了你，我也会死的。和我一起死吧，我的永恒龙终将完成我的遗愿，扰乱所有的时间，扼杀一切的可能……”
姆诺兹多抬起了右爪，就要终结“自己”的生命。
突然，它的身躯一滞，龙爪也停在了半空，身体竟在某种未知力量的作用下，开始一寸寸地湮灭，化为黑色的流沙，向一个方向奔涌而去。与此同时，所有围攻安格玛的永恒龙的身体，也都出现了相同的状况。只不过他们不像自己的主人那般强大，连悲鸣都没能发出，就一命呜呼了。
偌大的时间乱流，突兀空了下来，只有或粗或细的道道黑沙，向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姆诺兹多难以置信地勉强回过头，看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个站在远端的瘦高身影。
“我们……有着相同的信念，为什么要……背叛我？”
黑沙的凝聚，让这道瘦高身影的气息愈发强大了起来，也更加诡异，他没有作答，只是微微一笑，便将所有得自永恒龙族的时间之力，尽数释放了出来，目标，却是周围一道道互相交织的时间流。
在黑沙的包裹侠，不计其数的片段、不计其数的可能，不计其数的未来，纷纷如镜花水月般悄然破碎，片刻之后，时间不再流动，存续不再上演，整个时间乱流，都变成了没有“时间”本身存在的凝滞地带，只剩下了浑身缭绕着阴鸷气息的黑色身影、濒死的诺兹多姆、快要湮灭殆尽的姆诺兹多、在这等伟力面前震撼不已的安格玛，以及他从中到来，通往上古时间线的那道传送门。
姆诺兹多困惑地看着黑色身影，半晌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曾经的“自己”濒死的诺兹多姆，原本要予以其致命一击的龙爪，竟十分轻缓地拂过诺兹多姆满是伤痕的龙首，眼中竟流露出了一丝悲凉，喃喃道：
“原来……我才是最愚蠢的那一个么……唉。”
一声长叹过后，他彻底湮灭成了黑色的流沙，没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汲取完最后一丝时间之力后，黑色身影盯着安格玛打量了一会，摇摇头，也消失不见了。
安格玛怔怔地空无一物的“时间乱流”，望着奄奄一息的诺兹多姆，在他身后，那道返程的传送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咳……”诺兹多姆咳出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直至黑色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了安格玛，在他那平和的双眼中，两道瘦高的身影仿佛重合在了一起，“过来，我有……话说。”
370【时间谜底，主线揭露】
安格玛神情凝重地来到诺兹多姆身前，将一只手放在后者伤痕累累的脖颈上，开始向时间守护者的体内传输蕴含自然之力的魔力，这只算是聊胜于无，因为他并不会治疗法术，就算会，有限的力量也根本不足以治愈这头濒死的守护巨龙。
“没用的，”诺兹多姆的硕大的龙目注视着安格玛，平和地说道，“我已经预示到了自己的死亡，只是没想到，会死在‘你’的手里。姆诺兹多也是。”
安格玛默然。
“我该怎么帮您？”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不断缩小的传送门，“您能穿过那道传送门吗？我可以去找生命的缚誓者与梦境守护者，或许她们有办法治愈您的伤势。”
传送门另一头，一万年前的五大守护巨龙安然存在，甚至还包括曾经的诺兹多姆。除了同为守护巨龙的阿莱克斯塔萨与伊瑟拉，安格玛想不到还有谁能挽救濒死的青铜龙王。
诺兹多姆静静地伏在地上，眼露笑意道：“我已经没有力量扩充那道传送门了，从任何尺度来说，它对我而言都太小了。我也不能就这样回去，这会影响曾经的历史进程。”
说着，时间守护者又卡出一口鲜血，血珠在虚无的空间里飘荡了一会，很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化为一道道流沙，向传送门席卷而去，遏制住了它的关闭进程，把传送门后早就被先前的战斗震惊的艾利桑德、塔莉萨和奥鲁瑞尔三人又吓得往后退了一些。
完成这一切后，诺兹多姆的眼神萎靡了很多，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轻声说道：
“时间有限，我知道你还有许多问题。问吧，我会知无不言的。”
安格玛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巨龙被黑色流沙腐蚀地千疮百孔的体表，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道黑沙遮蔽的阴鸷身影，沉声问道：
“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诺兹多姆答道。
安格玛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可……我为什么会堕落？就像……就像您和姆诺兹多一样。”
“误入歧途。”诺兹多姆注视着安格玛答道，“但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错误的道路。”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认为什么是时间？”诺兹多姆反问道。
安格玛摇了摇头。
诺兹多姆双眼一黯，怅然道：
“时间不过是用以解读无垠止境的宏观尺度，它存在，却也不存在。没人能预测未来，我不能，赐予我时间之力的泰坦阿曼苏尔也不行，谁都无法在浩渺的万千可能中，找到必将实现的清晰未来。我们只是时间的观察者、畅想者而已。圣光畅想光明的未来、虚空畅想黑暗的未来、泰坦渴望秩序化的未来、恶魔则渴望混乱无序的暴虐……六大本源力量，以及根出六大本源力量的事物，无不渴望着自己能站在这个宇宙中占据主导。谁力量越强，就越有能力达成自己想要的未来；谁越有智慧，就越能在无尽的时间片段中解读出于现在有益的指引……”
说完这番话，诺兹多姆的气息更加萎靡，受损的龙鳞变成了粉末一般的细碎流沙，顺着崎岖的龙皮流淌而下，在身底汇聚成了小溪流。
安格玛知道这位龙王快要不行了。
诺兹多姆的话，让他想起了信奉上古之神，信奉虚空与暗影力量的末日预言者，想起了屡屡未卜先知，带领德莱尼人逃脱燃烧军团追捕的先知维纶……
人们往往以为，青铜龙王诺兹多姆掌握着的时间之力，是一种上限极高，凡人难以想象的伟力，殊不知这必须相对而言。
赐予诺兹多姆时间祝福的众神殿首领泰坦阿曼苏尔，就是最好的例子。
面对力量不及自己的人或物，预测常常无往而不利，但当预测目标是力量与自己相仿、乃至强于自己的敌人时，所谓的“先知先觉”，就会因受到干扰而完全失去作用。
若非如此，在众神殿的一众泰坦前往质问堕向邪能怀抱，还反过来攻击昔日同胞的萨格拉斯时，又怎么会毫无察觉地被其全部杀死，连灵魂都受到拘禁呢？掌握着时间之力的阿曼苏尔，为什么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这场惨剧发生呢？
但安格玛还是不明白，未来的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堕落。他点点头，继续聆听了起来。
“至于我的堕落……咳，”诺兹多姆又咳嗽了一声，但这一次从他喉咙里淌出的却不再是鲜血，而是近乎生命本源的黄沙，“这是必然。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五大守护巨龙中，只有我堕落得如此彻底吗？与我的堕落相比，耐萨里奥或者说死亡之翼的疯狂，不过是被上古之神的黑暗影响扭曲了心智，导致对守护世界的职责做出了错误解读所致……”
安格玛不解。
在他看来，死亡之翼的堕落也可以看做是必然。
这位守护巨龙的泰坦赐福，实际上，是一种终身背负的诅咒。
守护者阿扎达斯请求自己的创造者泰坦卡兹格罗斯，将大地的力量赐予这头耐萨里奥，助其改变形态，承担起守护艾泽拉斯大地和幽深洞穴的重任。
大地的力量磅礴无比，涵盖多种六大本源力量，却驳杂而不专精。也正是因与艾泽拉斯大地根深蒂固的联结，耐萨里奥受到地底监牢中的上古之神的影响最为深重。守护者们陷入迷茫，不再维护上古之神的监牢后，上古之神的黑暗低语愈发强烈，终于逼疯了这位曾经高贵的巨龙。
“您说。”安格玛单膝跪在了诺兹多姆硕大的龙首前，轻声说道。
诺兹多姆喘了几口气，胸膛如风箱一般高高鼓起，全身伤口都随之涌出了混杂着黄沙的鲜血，看的安格玛眉头越皱越深。
“时间之力是一份赐福，却也是我终身背负的诅咒。我拥有时间之力，却也只有时间之力，不同于赐福源自六大本源力量的阿莱克斯塔萨、伊瑟拉与玛里苟斯，我的时间赐福并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种。它依托于六大本源力量存在，神秘不清，如果没有外力影响，我会是五大守护巨龙中唯一必将走向堕落的。”
安格玛依稀懂了一些，在自己存身的这个世界中，宇宙是六大本源力量交织而成的，时间依托其存在，却没有任何一种本源力量的明显倾向性，本身就存在着相当大的不稳定性，如此看来，诺兹多姆身上背负着的，确实是一个必将实现的诅咒。
诺兹多姆竭力挪动了一下脑袋，让左眼来到安格玛身前，十分郑重地说道：
“这就是我给你的忠告。永远也不要妄图以时间揣测自己的未来，更不要让它占据主导，否则你终会像我一般堕落，并与‘我’为伍，发生刚刚你见到的那一切。”
“不会的。”安格玛点了点头，望向“自己”消失不见的地方，“那‘他’呢？‘他’刚刚摧毁了整个时间乱流吗？‘他’究竟要做什么？”
面对接踵而至的问题，诺兹多姆笑了笑，“摧毁时间流……不，谁都没有这样的伟力。他只是把你所处的时间线，从未来中剔除出去了。”
安格玛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么说，我永远也无法返回主时间线了？”
诺兹多姆缓了两口气，“与此无关，他没那么大本事，你仍可以回到自己存身的主时间线。只是你再也无法得到来自未来的帮助了。”
安格玛想起了半年前在提尔之墓的遭遇，不由问道：“您是指……提尔之墓的那次？”
诺兹多姆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它只是未来的你，帮你化解的危机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次罢了。你没有察觉到，近来有诸多巧合陪伴着自己吗？从麦迪文之书的莫名失窃，到希尔瓦娜斯找到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并受其掌控，险些掀起自由亡灵与诸族联军的争斗，甚至再到稀里糊涂地回到上古……”
安格玛惊讶道：“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可‘他’这么强大，直接杀了我就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安格玛都不信这个猜测，这些巧合确实给自己改变历史的意图设下了重重难关，但如果这阴谋的始作俑者是未来的自己，却又完全不符合常理。
“他”可是举手投足间即割裂时间线，还将姆诺兹多玩弄于鼓掌的强大存在啊，“他”谋划的阴谋，又怎么可能每次都被弱小的自己有惊无险的解决？
按理来说，如此悬殊的实力，安格玛每次都该死无葬身之地才是。
诺兹多姆凄惨地笑了笑，又有更多黄沙从喉咙中涌出，“在万千时间线中穿行并没有那么容易，有太多太多的限制。‘他’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在关键历史节点制造麻烦，已经远超我的想象了。更不用说，还有另一个‘你’在阻碍着他。”
“所以……”安格玛明白了诺兹多姆的意思，“您的意思是，他做到这些就已经是极限了？而且每当他试图影响到我，都会有另一个来自未来的我保护我免受迫害？”
就像提尔之墓一行时，那个最终骑着黑龙离去的人，帮自己击退了永恒龙一样……
诺兹多姆看上去已经快要不行了，眼皮越来越沉重，强打起精神“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那另一个我又是谁？”安格玛继续发问。
“他代表了你人生的另一条道路：放弃时间之力，投身宇宙的无限奥秘。而道路的分叉点，就在此时此刻，堕落与否，全在于现在的你是否听进了我的忠告。‘他’的力量远非你能想象，甚至连我都不敢说足够了解‘他’，堕落的你也难以与其匹敌。但论及对时间线的掌握，还是后者略胜一筹，是以堕落者屡屡试图消灭曾经的‘他’，也就是现在的你……”
安格玛只觉得就像听天书一样，感到匪夷所思。
“咳……咔……”诺兹多姆卡出了一口内脏碎片，气息越发萎靡不振，“警惕起来吧，安格玛。你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堕落者已经成功割裂了你所处的时间线，摆脱了‘他’的追击。不管上古时间线里发生什么，都无法影响到堕落者自身的存续，却依旧会对主时间线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他会千方百计的追杀你，甚至让萨格拉斯成功降临，摧毁整个艾泽拉斯，以此改写主时间线进程，进而抹消你的未来，除去自己最大的敌人。如今，没有另一个你会来帮助你了，你的上古之旅注定千难万险，你要靠自己度过这场浩劫。”
听着这样的话，安格玛不知该作何感想。
畏首畏尾，不敢放手更改时间线的难题仍然在，可无比强大的敌人却现身了。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好在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心里，他将未来两个不同的自己区分开来，那个好的，在提尔之墓，在数次关键历史节点上帮助自己的，以“先知安格玛”命名，那个堕落的，则被他仿照诺兹多姆和姆诺兹多，命名为……
堕落的玛格安。
“快走吧……这片空间快要坍塌了。”诺兹多姆催促道，支撑返程传送门的金色流沙越来越衰弱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既然知道我的来历，为什么不抹除我呢？我毕竟是时间线的纷扰因素，就如同永恒龙那般。”
诺兹多姆的形体已经变得虚无不堪，明灭不定，柱子一般粗壮的四肢都已化为了流沙，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的双眼反而一片平和，就仿佛对死亡没有任何感觉一般，轻声答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一名穿越者。但你不知道的是，自从你降生在奎尔萨拉斯，你的命运早已像艾泽拉斯的芸芸众生一般，与其深深联结在了一起。时间统一体也因此彻底改变。你并不是外来者。历史车轮的转向，从你投身你凡人种族口中的‘第三次战争’时就开始了，以萨格拉斯之眼、聚焦之虹击败阿克蒙德时达到顶峰，终将走向充满未知的道路。你……”
“将是新世界的参与者和缔造者，”
“快走吧，离开这里，”
“谨记我的忠告，放弃时……”
诺兹多姆再难维持住躯体的轮廓，忽地爆散为漫天的黄沙，充斥在了整片空间中。强烈的冲击波，把安格玛击退了数百米远，几粒细沙险些击穿他用以隔绝虚空的护体屏障……
安格玛深深望了一眼来自主时间线的诺兹多姆，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转身进入了传送门。
在他面前，是呆呆看着自己的两个学徒，以及已然被传送门里发生的一切吓傻了的奥鲁瑞尔。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
还没说完，安格玛就听到身后的传送门里，传出了刺耳的嗡鸣声，回头望去，只见所有的黄沙都在向中心点飞速坍缩，顷刻间就具备了骇人至极的威能，涨缩不定，行将爆发。
安格玛一惊，立即来到尚未关闭的传送门前，刚以十颗水晶布置一道偏转立场，那团黄沙就猛地爆发开来，毁灭性的冲击波，顺着连通两片空间的传送门，喷涌而出……
371【被惊动的守护者们】
冲击波从传送门中喷涌而出时，首当其冲的安格玛，根本没空猜测诺兹多姆死亡时为什么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能量，只能竭尽全力维持住传送门前的防护屏障，以免爆炸伤到其他人。
“呃啊！！”
能量洪流猛然临身，安格玛险些被反作用力直接轰翻，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吼，额角青筋暴起，身躯颤抖不已。太阳井精华全力灌注之下，屏障依旧巍然不动，但他却被推着在花园里犁出了一道深沟。
青铜龙王体内残余的磅礴生命力，以及来自泰坦阿曼苏尔的赐福的所有能量，凝聚在一起造成的爆炸，威力骇人至极。短短一瞬间，安格玛有种被十名传奇法师联手施法轰击的感觉。
在屏障的偏转下，大部分能量洪流被导向高空，直入云霄，在夜空中猛然爆炸开来，在遮蔽圆月的浓云中逼出了一圈空白，仿佛一场绚丽多彩的烟花雨，垂落下了道道拖着金黄尾焰的火光。
但也仍有少部分冲击波，难以避免地被偏转立场导向安格玛的身侧，直接摧毁了整个花园。其中夹杂的时间之力，让花园里的一切事物，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经历了仿佛数百万年的轮回。
倒伏的植物化为腐殖质沉积地表，破碎的雕像和石椅变成粉末，顷刻间又有新芽从地面滋生，生长成茵茵绿草、遮天大树……高大的植物冒出了时间之力的作用范围，树干仍在飞速流逝的时间中演变生长，枝叶却来不及跟上，直至树干再度化枯萎消失，枝叶才跌落进来，重进被时间场摄取，展开新一轮的变化……
十几秒过去，余波终于消散了，只在花园里留下了一片不再有任何生命诞生的荒漠。远处的府邸受到的冲击较小，却也仍像是矗立在万顷沙漠中，被狂风吹袭了数千年的古建筑一般，出现了眼中的沙化迹象。
屏障消失，安格玛脱力跌倒在地，勉强抬起头来，望向了快要关闭的传送门。
那一头的虚无空间里，到处弥漫着涌动的流沙，诺兹多姆身死的地方，静静悬浮着一枚光芒璀璨的金黄色龙鳞。它与寻常鳞片明显不同，缓缓飘出传送门，被安格玛一把攥在了手里。
嗡名声吸引了安格玛的注意，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传送门里，诺兹多姆死亡时引发的爆炸，似乎动摇了难探其源的时间线，在空间尽头，一条缓缓流淌的时间长河显露而出，安格玛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这颗星球有着四块主要大陆，和几座稍逊一筹的大型环海岛屿，北方是严寒笼罩的极寒大陆，南方是雾霭浓浓的神秘土地，在世界中央的无尽海域中，一个摄人心魄的大漩涡缓缓旋转着……
似乎……是主时间线的艾泽拉斯？
并未来得及细看，传送门就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而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老师，您还好吗？”艾利桑德来到安格玛身边，轻声问道。
安格玛没有回应，伸出手掌拂过传送门消失的地方，放出感知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金色鳞片，思索着诺兹多姆临死前的警告，皱眉不语。半晌后，才回转视线，看向了身后的奥鲁瑞尔和塔莉萨。
两人脸色发白，俨然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对此时的暗夜精灵来说，巨龙是传说中的生物。更不用说诺兹多姆那一级别的守护巨龙了。不光他们，就连卡多雷帝国的大人物们，也没见过这种等级的对战。
两头强悍无比的巨龙互相厮杀，黑色身影的“背刺”阴谋，在成群周身笼罩着黑色流沙的龙族中四处冲杀的安格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改写了两人对安格玛的认知。这位异族魔法大师的神秘面纱，已经因此揭开了一角，可她们却只窥视到了他的强大，能与巨龙争锋，无与伦比的强大……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安格玛虽然很确定自己先前为防止永恒龙穿过传送门，在这一头用十颗法力水晶设置的封印，足以隔绝里面的所有声音，但为免除后患，还是淡然地问了一句。
两人呆呆地摇头。
安格玛又看了一会，确信两人真的是没听见，又确认她们并没有在冲击波中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提醒道：
“不要把刚刚的事情告诉给别人，好吗？”
两人齐齐点头。
“老师……”艾利桑德欲言又止，似乎满心疑惑。
“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的，但不是现在。”安格玛攥紧了手中的鳞片。
艾利桑德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安格玛知道，从自己穿越降临祖达萨开始，就一直跟着自己的艾利桑德，是最了解自己的一个。对于艾利桑德来说，自己可不是常人眼中神秘的异族法师，而是被巨魔从无垠止境中召唤出来，足以与巨魔信奉的一众洛阿相比的超然存在，异族法师的身份不过是自己的伪装罢了。
她对自己非常好奇，一直心怀疑问。就算自己不说，以她的聪明才智，也能猜出一二。可现在还没到向她解释自己来历的时候。
正想着，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先是府邸中的侍卫、佣人，而后是居住在附近，前来探视的上城区贵族，以及被爆炸引来的苏拉玛城卫队，和帕德里奇带领的大量魔导师、法师。
刚刚的爆炸声势太大了，不仅惊动了城市居民，还惊动了监控魔网的法师组织。在城外主持第四棵魔力树幼苗相关工作的帕德里奇，立即带人寻来，本以为是某个研究机构的魔法实验出了岔子，可到了眼前，他们才发现，爆炸起始自安格玛的宅邸。
他们怔怔地望着这片取代了花园的“荒漠”，望着“荒漠”中的断壁残垣，亡者半座宛若在时间长河中度过了上万年岁月，已然快要倾颓的宅邸，久久不能言语。
安格玛拍了拍艾利桑德的手臂，疲惫地走到帕德里奇身前，歉然道：“抱歉，帕德里奇大师，魔法实验出了岔子，没造成什么伤亡吧？”
“嗯？……哦，没人受伤，没人。”帕德里奇回过神来，对安格玛的话将信将疑。
魔法实验……
作为卡多雷帝国最负盛名的增强法术大师，以及数十位传奇法师之一，已经在奥法之道浸淫千年的帕德里奇，有着非凡的眼光。
不管哪个派系的法术，只要未被刻意抹除，就总会遗留下或显而易见，或难以察觉的痕迹。眼前的“魔法实验”失败现场就属此列，可让帕德里奇难以置信的是，空气中残留的“魔法”让他倍感陌生，眼前的一幕幕，从失去生机的荒漠，到宅邸那饱经侵蚀的外墙，更是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什么魔法能造成这种损害？
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似乎被无数倍地增快了。帕德里奇心中浮现一个猜测，恨不得立刻命人去勘测现场空气、土壤的成分，以佐证自己的猜测。
看向安格玛的目光中，也夹杂了两分难以言说的神情。
时间……
数千年来，自从暗夜精灵在永恒之井的帮助下，创造了辉煌鼎盛的魔法文明，对时间法术的研究就一刻没有停歇过。谁都想以奥术窥探时间的本质，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可它既无法被证明是有效的，也不能被证伪，白白让一代代天才研究者倾注了无穷心血。
在帕德里奇心中，引发这场异象的安格玛，已经不止是魔法大师那么简单了。
……
与此同时，古代卡利姆多大陆南方某处地下密室的监牢里。
“哗啦啦……”
锁链轻响，一个有着岩石般的伟岸身躯的生物动了动，发出一声悲叹，喃喃道：
“诺兹多姆？又死了一个么……”
他是艾泽拉斯定序时期，泰坦钦点的高阶守护者莱，负责监管两大生命熔炉中的一个：位于西南之地奥丹姆的起源熔炉，同时看护着锦绣谷及其底下深埋的亚煞极心脏。
而他麾下的造物魔古一族，则称他为“莱登”，意为“主人莱”。除此之外，奉命守护奥丹姆的托维尔，也是效忠于莱的强大造物。
如今辉煌的时代早已远去，守护者们早已衰落，莱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迷茫中消沉了多少个世纪。
数千年前，万神殿众泰坦的死亡记忆，顺着与各自造物的联结，传入了这些守护者的脑海，让他们很快陷入了迷茫。
我们的创造者，被某位同类杀死了？
莱花了许多年，才接受这个事实。他将自己关在地下密室里，意志消沉，从此不问世事。他不再指引自己的忠诚仆从，他忘却了曾经的职责，连发生在同僚间的背叛都不愿关注。
洛肯屈服于上古之神，与对奥丁怀恨在心的海拉联手设计，封锁了英灵殿，让奥丁随腾空而起的英灵殿一同被永远地放逐了；在尤格萨隆的腐化下，奥杜尔沦陷了，洛肯杀死了守护者托里姆的爱妻，为祸北方，还间接导致了素有白银之手之称的提尔的死亡……
连洛肯派出手下寻找莱，不经意间将来自上古之神尤格萨隆的血肉诅咒传染给了他的魔古仆从，他却全都视若无睹，置若罔闻，任由血肉诅咒摧毁了造物的形体、信仰和意志。
创造者的死，让莱失去了曾经的信念，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几千年前，一个年轻的魔古人找到了莱，他名叫“雷神（注1）”。
在后世，这个魔古人以“雷电之王”的称号广为世人所知。
雷神质问莱，我们在血肉诅咒的苦难中惶惶不可终日时，本应引领我们守护艾泽拉斯的主人，你又在做什么？当外界变迁，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时，莱，我们的主人，你又在做什么？
雷神责怪莱，怎能忘却泰坦赋予自己的使命，抛下所有的仆从不管？
他说，请你告诉我，已被魔古遗忘的真正使命，到底是什么！
面对雷神的质问，莱沉默不言，只是静坐。
雷神终于意识到，魔古的主人，早已失去了坚强的意志，变得懦弱不堪。
为了解答他的疑问，莱将他带到了终年被雷电锁绝的禁地雷霆山，召唤创造了自己的泰坦阿曼苏尔的残存力量，将其死前的记忆展示给年轻的魔古人。
莱原以为，得知这个消息后，雷神会如自己一般陷入消沉。但雷神没有，他说：
“既然你不再延续泰坦的使命，那就由我一力承担！”
雷神袭击了莱，将他禁闭在雷神岛底下的监牢中，偷走了莱的力量，偷走了阿曼苏尔残存的神力。自此以后，他以掌控雷电的伟力一统分裂的魔古、以暴虐统治诸多弱小族群、以自己的意志……
传承早已被守护者抛诸脑后的使命。
雷神联合赞达拉，召唤托维尔，围绕着锦绣谷创立了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
雷神的成功，让莱登颇感意外。固然行事方法有违泰坦惯有的方针，但或许这个与众不同的魔古人，真的能做出一番丰功伟绩……
只可惜，雷神终因暴政，而被反抗的诸族奴隶联手推翻。
雷神的死，让莱登更加消沉了。
他安然被锁链捆缚在已被魔古遗忘的监牢中，一动不动，任由时间流逝，光阴流转。
直至今天，被远方传来的时间之力爆发所惊醒。
诺兹多姆……
莱记得那条始祖龙。
因为在无数年前，正是他引动自己的创造者：阿曼苏尔的力量，赐福了这条足智多谋的艾泽拉斯原生生物，改变其以及其族群的形态，变成了后来的青铜龙族。
想起这段回忆，莱深感怀念。那时……一切都有条不紊，而不像现在。
突然，莱皱起眉头，抬头望向西北，视线宛若洞穿了墙壁与泥土，落在了数千公里外的沙漠洞穴中。
他能清晰的感到，诺兹多姆在其中安然存在，并未身亡。
可刚刚那场时间之力的爆发，又是怎么回事？
莱深感疑惑，勉强站起身躯，锁链自行绞紧，可却无法完全遏制这位高阶守护者的动作即便他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力量。
“诺兹多姆……听从我的呼唤！”
“诺兹多姆！”
高阶守护者在心中一声声呼唤了起来。
……
“诺兹多姆大人，出什么事了？”
卡利姆多西南，时光洞穴。诺兹多姆硕大的龙躯站在洞口，毫不理会克罗米的发问，一动不动，细细感知着东北方传来的时间之力爆发引起的波动。
不久前，他察觉到了多个“自己”的存在，只是不知穿行在时间线中的“自己”究竟是来自未来，还是过去，只能确认其中一个是必将在未来堕落的自己姆诺兹多无疑。而后他发现，时间线似乎被某种力量割裂了。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就死了，死前还刻意释放了体内的时间之力，轰击了封锁时间线的障壁……
到底出了什么事？
诺兹多姆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不知多久没有听到的声音。
“诺兹多姆……听从我的呼唤！”
莱？
诺兹多姆大感意外，他看向身旁的克罗米，说道：“克罗米，去查清时间之力爆发的源头，我必须到南方去一趟。”
说罢，他就振翅腾空，循着呼唤的来源飞去了。
……
严寒之地，意志熔炉所在地，尤格萨隆监牢上方，泰坦堡垒奥杜尔。
行走在宽敞步道中，洞察着西南方刚刚传来的能量波动，洛肯的心中，却充满了懊悔。
自从创造自己的泰坦死后，惶惶不可终日的洛肯，就在尤格萨隆的黑暗低语中，向曾经势不两立的敌人屈服了。
狡诈的尤格萨隆，让他心中的**之火更加猛烈，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守护者同僚托里姆的配偶西芙，却遭到了后者的严词拒绝。洛肯惊怒之下，失手杀死了西芙，却不敢向托里姆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西芙的灵魂，竟然原谅了罪恶滔天的洛肯。她指引着洛肯在罪恶与背叛的道路上渐行渐远，让洛肯利用意志熔炉，创造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巨人军队，击败其余守护者同僚的仆从，对托里姆，对所有守护者发起战争……
直至同僚们纷纷落败，受到尤格萨隆的腐化，提尔更是在两名无面者大将的追击下牺牲，洛肯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尤格萨隆的阴谋。
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洛肯……我忠心的奴仆……去查清能量爆发的根源。”尤格萨隆的低语，响彻洛肯的脑海。
“是，主人。”
洛肯朝着监牢的方向遥遥跪倒，点头应允，而后大步离开了奥杜尔辉煌的殿堂。
……
372【海拉的交易】
来自主时间线的诺兹多姆死亡时爆发出的磅礴时间之力，引发了卡利姆多许多超然存在的注意。
不仅有已从内部攻破奥杜尔，成功腐化一众泰坦却仍受困于泰坦监禁措施的上古之神尤格萨隆，以及先后察觉到异常的五大守护巨龙，甚至有一头穿行在沃野中的伟岸白鹿，也停下健壮的四蹄，向苏拉玛城的方向投去了困惑的目光。
他是玛洛恩，艾泽拉斯诸多源生自然之灵中最强大的一个，也是最受秉承生命与自然之力的泰坦守护者弗蕾亚喜爱的，与翡翠梦境缔结了最深联结的半神。
见他脚步停下，高空上，一队在高空紧紧尾随他的巨鹰也盘旋一周，缓缓落地，从上面下来许多壮硕的牛头人，满怀敬意地跪拜道：
“玛洛恩，牛头人祈求您的指引……”
牛头人，数千年前出现在卡利姆多中部草原的智慧种族，彼时因毛发旺盛而被巨魔称为野牛人。
在以塞纳留斯为首的半神的指引下，野牛人与自然和睦共处，在卡利姆多各地的肥沃草场游牧而居。在正史中，因巨魔族群愈发壮大，生存空间受到挤压的野牛人无奈南迁，却误入如日中天的魔古帝国的领土，惨遭奴役，在长达千年的奴隶生涯中苦苦求生，丧尽传统。终与其余奴隶揭竿而起，彻底推翻了后雷神时期的魔古帝国的残暴统治……自此之后，部分野牛人选择留在这里，却因好战的习性而与其余种族冲突频起，终于选择到蟠龙脊外定居，直面螳螂妖的千年轮回。一部分回到曾经的土地，与半神、自然恢复联结，成为了后世的高岭部族，以及生活在分裂后的卡利姆多的牛头人；一部分则向北迁徙至极寒之地，演化成了牦牛人。
但在安格玛存身的主时间线上，这段遭到更改的历史却未曾发生过。
两千年前，在雷神崛起，奴役众族之时，野牛人响应先知的呼唤，与守护奥丹姆起源熔炉的托维尔一族、部分艾卓-尼鲁布蛛魔王国击败从奥杜尔逃回南方的托维尔人，以及熊猫人、锦鱼人、猢狲等受到奴役的种族一起，联手推翻了雷神的残暴统治，而后返回卡利姆多中部，延续曾经的生活。
他们并未经历正史中的惨痛变故和后来的分裂，族群十分壮大如果安格玛知道这段历史，知道自己的作为，一定大为惊奇。
千百年来，因游牧生活的特性，他们时常需要进入卡多雷帝国的领地。或许是由于喜爱自然的共性，暗夜精灵并未太过为难这些淳朴善良的牛头人，而是乐于与他们分享草场，任由他们在自己人迹罕至的外围领地上穿行，并与其进行一定的贸易。牛头人全是本领高强的猎手，他们猎获的动物皮毛，都是卡多雷帝国境内十分抢手的高端皮制品原料。
两个种族间的和睦共处维持了数千年的光景，直至艾萨拉女皇即位，大兴扩张战争，改变对其余种族的外交方针，才开始急转直下。
如今，卡多雷帝国不再允许牛头人进入自己的土地哪怕那里根本就没有暗夜精灵生活否则就会动兵驱赶。越来越多的牛头人选择迁移到寒冷的北方，或许牦牛人依旧会如正史那般出现。
玛洛恩没有应答，神情凝滞，白色皮毛上的符文闪烁不定，似乎在与某位遥远的存在交流着什么，过了很久，才回头看向举止恭敬，德鲁伊打扮的牛头人，问道：
“牛头人为何需要我的指引？我可以为你们找来塞纳留斯。”
塞纳留斯是最了解牛头人风俗与种族变迁的半神，也只有他才能解决牛头人的问题，玛洛恩深知这一点。
单膝跪地的牛头人忧心忡忡地说道：“玛洛恩，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是维库人！他们从东方发起进攻，许多在东边游牧的族人都被杀死了。我们从没见过那样的维库人……他们满身水藻，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哪怕在大地，也能驾着海船乘迷雾而来……我们向暗夜精灵求助，可他们不仅坐视不管，还不允许我们进入他们的领地逃生……预言，预言恐怕就要实现了。伟大的玛洛恩，请帮帮我们。”
暗夜精灵帝国的领地太过庞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卡利姆多。艾萨拉女皇改变外交方针，驱赶牛头人游牧氏族以来，牛头人就被迫分散到了世界各地，彼此间的联系变得困难起来。
玛洛恩闻言陷入沉思，疑惑道：“海拉？”
作为在泰坦守护者弗蕾亚的照顾下，成长起来的最强半神，总会与那些泰坦造物有或多或少的交集。
数万年前，守护者们突然集体陷入消沉，不仅位于奥丹姆的起源熔炉失去了莱登的看护，导致托维尔一族困惑不已，奥杜尔也失守了。就在那个时候，玛洛恩感受到了弗蕾亚的堕落，她受到了上古之神的腐化，再也无法像曾经那般出入翡翠梦境，给予半神们任何指引了。
而海拉，就是玛洛恩清楚记得的，一个在那个时候背叛了曾经使命的强大泰坦造物。似乎奥丁与英灵殿遭到放逐一事背后，就有她的影子。她奴役了一部分维库人，常年在卡利姆多沿海兴风作浪，许多生灵都知晓这些海上霸主的恶名，蔑潮。
至于她的领地，玛洛恩就不清楚太多了，只知道她似乎占据了某座外海岛屿，以死灵之力锁绝，变相创造了一个依托于艾泽拉斯存在的半位面，自称为“冥狱深渊”的主人。并让领地与少部分受到血肉诅咒的维库人发生联结，导致其死亡后，灵魂都会被摄取到冥狱深渊中。
许多生活在沿海，常年受到蔑潮维库人袭扰的智慧种族，文化中都有关于这位“女海巫”的记载。他们将其称为大海与死者国度的主宰，但玛洛恩却知道，她对死灵之力的运用虽然无比强悍，强到堪比泰坦守护者，却与“死者国度的主宰”半点也搭不上边。她能“主宰”的，也仅仅是少部分受到血肉诅咒的维库人的灵魂罢了。
所有半神都十分厌恶恶迹昭著的海拉，不过双方向来相安无事，除了靠海吃海的智慧种族，大部分生灵不会妄入海拉的势力范围，海拉也不会向内陆发起掠夺。
如今这是怎么了？
联想到刚刚爆发的时间之力，玛洛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奥丹姆绿洲西部。
金字塔形建筑的顶部望台上，一个头戴冠冕，手持权杖，有着岩石般的外表，下半身和头颅形若狮虎，却有着人形生物的上半身和健壮双臂的奇异生物，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西面的战场。
托维尔，秉战斗而生的泰坦造物之一，高阶守护者莱登的仆从，奥丹姆起源熔炉的守护者与保卫者。
而这个体型尤其庞大的托维尔，则是在莱登陷入消沉后，带领族人继续承担起守护职责的托维尔领袖，阿巴克。
绿洲边缘的战场上，成千上万手持利刃的托维尔士兵，正在铺天盖地的其拉虫人中左冲右杀。
狮虎一般的四肢的体型特征，赋予了他们出众的力量与迅捷。而岩石体肤，则让他们极大程度地免疫了异种虫人的爪牙侵害。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却仍不落下风。
战况十分焦灼，可随着一声刺耳的嘶鸣，其拉虫人在留下一地残尸后，突然如潮水一般退去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巴克拉本能感觉到了不对。
半个月前，这些无疑远比曾经的亚基虫人更具智慧、更狡诈残忍也有着更善于战斗的可怕体型的异种虫，突然从安其拉堡垒中涌出，对奥丹姆展开了潮水一般源源不绝的攻势。所幸托维尔一族一直严密监控着安其拉堡垒，及时集结应战，才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那座堡垒是上古之神克苏恩的监牢所在，早在数万年前，就随着守护者集体陷入消沉而沦陷，反被克苏恩掌控。五千年前，被巨魔击溃的亚基虫人，就一部分逃进了那里。多年来，数量有限的托维尔只能时刻警惕可能来自安其拉方向的进攻，而不敢动什么将其收复的心思。没了莱登，北方的奥杜尔也失陷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后援。
以这段时间，异种虫展现出的进攻**来看，不拔除托维尔的外围据点，安其拉里那位上古之神是绝不肯罢休的。短短半个月，托维尔军队就伤亡了六分之一，阿巴克拉已经在考虑向那些凡人种族求助了。
“阿巴克拉，我们侦测到东北方有一股泰坦之力爆发。”
正疑惑间，突然有一头雄壮的托维尔走上望台，对阿巴克拉行礼说道。
“泰坦之力？”阿巴克拉眉头一皱。
那头雄壮的托维尔点头道：“没错，能级不高。不像是守护者们临死时发出的，反倒像是某头守护巨龙临死时的反扑。”
阿巴克拉岩石般的面庞阴沉下来，沉声问道：“是属于哪一位泰坦的力量？”
“如果侦测数据没错的话，应该是阿曼苏尔的。死的……或许就是受其赐福的青铜龙王诺兹多姆。”
这番话让阿巴克拉身后两个顾问模样的托维尔大惊失色，其中一个看向阿巴克拉，声音颤抖道：
“预言……预言要实现了吗？”
阿巴克拉转向艳阳背对属下，闭上了双眼，岩石般粗粝的胸膛起伏不定，似乎在犹豫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迟迟无法做出决定，许久后才咬咬牙，说道：
“派人联络青铜龙确认此事。终止对纳拉克煞引擎的供能，所有能源全力供给防御设施。命令各大部族，做好决战的准备……”
“什么？”托维尔顾问失声道，“那可是先知交给我们，唯一能让我们免受血肉诅咒影响的事物啊！”
阿巴克拉抬起双手，放在眼前端详了起来。半晌后他的双拳缓缓握紧，轻声道：
“要是预言实现了，免受血肉诅咒的影响，还有什么意义呢？去吧，给我们的熊猫人盟友也送去消息。”
……
冥狱深渊，惨叫频发，不计其数的维库人灵魂在施虐者的折磨下丧尽意志，向邪恶的海拉屈服。
外海码头，数十艘船首挂着引路灯，船体覆满海藻的大型战舰整装待发，一队队高大的蔑潮维库人，正向船上搬运最后的物资。
冥狱深渊中央的祭坛王座上，海拉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一头九头蛇的背脊。九头蛇的体型庞大无比，堪比巨龙，在许多智慧种族的文化中，都等同于不详化身，但此时在海拉膝下，却如小狗一般乖巧，只是不时向对面那个安然站立，身体笼罩在一层黑色流沙里的瘦高身影投去警惕的目光。
“想不到，你居然还敢来见我。”海拉寒声说道，“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瘦高身影毫不理会海拉话语中的威胁意味，继续说道：“我已经联络了我们的‘盟友’，做好准备，你随时可以完成你的复仇。”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与那些上古之神联合？我是背叛了守护者，但我还没傻到和那些虚空造物为伍。”海拉轻蔑道。
瘦高身影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你需要帮助才能离开这里，不是吗？”
海拉手上动作一停，恨恨地咬了咬牙。
373【辛·艾萨琳皇宫】
“真是可怕的爆炸，多亏您应对及时，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在城外为您准备一座专门的魔法实验室……”帕德里奇抬头目视着高空仍未消散的黄色“烟火”，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安格玛听出话里的意思，点头道：“我想我不会再进行类似的实验了，它不适合在人口稠密区进行。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正想搬到城外去住。”
如果他刚刚没有用防御屏障偏转冲击波，任其在上城区爆发开来的话，恐怕成百上千的居民都会丧命。他不知道永恒龙还会不会对自己发起袭击，反正不管怎么样，城里是绝对不能再住下去了。
“好了，没人伤亡的话，就都回去吧。顺便安抚一下周边的居民。”对随行者下完命令，帕德里奇转向安格玛，犹豫道：“安格玛大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您实验的魔法种类？”
他朝取代花园的布满断壁残垣的“荒漠”摊了下手，又补充道：“这是私下的请求，无关官方调查我们也不会调查您的。我只是对这种法术……您知道的，很感兴趣。”
安格玛沉思片刻，以苏拉玛城魔导师们的眼光，不难通过法术遗留痕迹推导出它所属的范畴，时间之力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想通之后，他轻声道：
“是时间法术，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它，所以实验才出了岔子。”
“果然……”帕德里奇短暂地惊讶了一下，瞧了眼正和艾利桑德、奥鲁瑞尔两人一同接受自己随行者的伤势检查的塔莉萨，摇头感慨道：“这段时间，您让我见识到了太多奇迹。塔莉萨学的怎么样，您还满意吗？”
“她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学徒之一。”
应付完帕德里奇后，安格玛嘱咐了管家诺农几句，就返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满脑子转的都是即将到来的浩劫，几乎一“夜”未眠。
企图篡改时间线来扼杀自己的堕落者玛格安……这和安格玛经历过的威胁全都不同，他从没直面过这样的敌人。
即便真如诺兹多姆所说，堕落者会因不属于这条时间线而受到诸多限制，安格玛也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因为对手就像他一样，对历史有着充分的认知。根本不用对他直接出手，只在暗中篡改历史事件就好。放眼一万年的漫长尺度，任何细微的涟漪，都将演化为足以威胁到他存在的浪涛。
这意味着，安格玛不仅要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又一次永恒龙跨时间线打击而提心吊胆，还得修复遭到堕落者篡改的历史，完完全全地陷入了被动。
但……
这位堕落者的野心，真的就只有这么点吗？但愿他不要和别的什么邪恶存在沆瀣一气才好……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日暮时分，与等候自己的弗格森在府邸外碰头，应付了几句后者关于魔法实验爆炸现场的惊讶，两人便一起上了马车，前往了位于苏拉玛城东的传送网络枢纽。
登上高台，示意轮值法师，激活法阵，传送……
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后，安格玛与穿着粗气的弗格森出现在了卡多雷帝国首都辛艾萨琳的皇宫中。
这处略高于地面的传送法阵，似乎位于皇宫的某个花园中，四处绿草如茵，树冠茂密。透过枝叶，安格玛首先注意到了一只悠然穿行在花园里的小鹿。
小鹿似乎是母的，脖颈上带着镶有宝石的项圈，应该是染了白化病，一身皮毛雪白亮眼，连深黑的双瞳都成了晶莹剔透的天蓝色，宛若倒映着天空的玻璃珠，好看得令人心醉。
它被传送法阵上亮起的光辉吸引，抬头好奇地打量了安格玛一会，很快便失去兴趣，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了脚下的食物上，开始慢悠悠地啃食草皮。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怕人。
小鹿毛茸茸的尾巴轻轻一抬，咕叽一声，一坨便便落到了草地上。
立即有仆人手持绸缎将其拾起，另一只手则拿着湿润的绸面，为其轻拭了下屁.股。小鹿进餐的时候，一大群仆人侍候在旁，拿着切成小块的水果，还有人轻柔地为其按摩腹部，或是手持剪刀，修剪它的皮毛。
“‘白月’是陛下最喜欢的宠物之一，她的肠胃不太好，进食的时候需要人在旁照料。”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头鹿的待遇都这么好，真是奢华……安格玛撇了撇嘴，循声望去。
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没有鼓乐齐鸣的仪仗队，传送法阵下，站着一个身材惹火，穿着低胸高开叉薄纱裙袍的美貌侍女。她的身后，则是一队由法师带领的皇家侍卫，所穿铠甲极尽奢美之能，满是繁复的镂空花纹，一尘不染的光洁金属面上流转着璀璨的魔法光辉。
全是高强度附魔的甲胄……但安格玛很怀疑，如果不附魔的话，这种在关键部位雕饰镂空花纹的护甲，面对钝器的攻击究竟能有多少防御力可言。
侍女微微屈膝，双臂微张，朝传送台上的两人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女士礼，“安格玛大师，顾问大人。安格玛大师，我是女皇的侍女长瓦斯琪，我将负责您此行的饮食起居。”
安格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因为她毫不介意欠身间，胸前的大片风光显露无疑，还刻意多保持了一会这样的姿势，以便别人能毫无阻碍地欣赏自己的美艳。
呼……真是胸有沟壑，安格玛挑了下眉毛。
“请随我来，安格玛大师。”
瓦斯琪轻声说道，以无可挑剔的动作起身，双手相握，迈着婀娜多姿地步伐走在了前面，但那端庄的仪态却总散发出一股宛若天成的妩媚味道。
弗格森不露痕迹地瞧了眼安格玛，嘴角勾起笑容，“安格玛大师，我要前去述职了。女皇正在接见帝国的重臣，将在晚些时候召见您。侍女长会照顾好您的。”
说罢，这位皇家顾问行了个礼，顺着另一条通向宫中的道路离开了。
安格玛望向瓦斯琪那紧身长裙下凹凸有致的背影，心想道：
瓦斯琪……艾萨拉最忠诚的侍女，疑似至少为高阶史诗等级的强**师，哪怕在后世，艾萨拉及其追随者全部屈服于上古之神恩佐斯，沦为丑恶的娜迦，瓦斯琪也依旧效忠于艾萨拉。在第三次战争期间，受艾萨拉及上古之神的命令，率领一支娜迦军队追随了伊利丹，利用后者，搅乱艾泽拉斯的局势。
安格玛突然想起了伊利丹的话先知，你不会愿意见到她的。不，应该说，她不会愿意见到你的。
那就看看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吧，瓦斯琪小姐。
安格玛迈动脚步，跟上了款款而行的瓦斯琪，一众皇家侍卫紧随其后。
瓦斯琪带着他在摆满考究艺术品的宫廷廊道中穿行着，停在了一处客房前，说道：
“会见时间预定在两小时后，届时是陛下固定的早午餐时间，所以，您要与陛下共进早午餐了，但愿您熟悉暗夜精灵的餐桌礼仪。早午餐为期半小时，会在紧邻水面的望台进行……觐见陛下的时候，请您保持足够的尊敬，因为她是卡利姆多无可争议的主人、艾泽拉斯的万族之王、卡多雷的光中之光…没错，请以‘光中之光’称呼女皇陛下，同时行礼噢，弗格森大人已经教给您宫廷礼仪了，对吗？”
安格玛抿了抿嘴唇，对瓦斯琪摇头。
“没关系，”瓦斯琪嫣然一笑，推开了客房门，“我会教您的。”
好闻的香草气息扑面而来，奢华的客房里热气弥漫，左为起居空间，右侧则是一个水面漂浮着花瓣的硕大浴池，几名衣着轻薄的美貌侍女恭谨地侍立在旁，稳稳端着的托盘里摆放着精油香草、浴巾等物。浴池另一侧的衣物架上，还挂着几套上层精灵都会在正式场合穿着的，有着灯笼袖和百褶衣领的正装但安格玛怎么看怎么觉得丑。
瓦斯琪对几名侍女摇了摇手指，“侍奉大师沐浴更衣。”
说罢，这位侍女长反身关上房门，站到了浴池旁，欠身对安格玛说道：
“趁这段时间，我将向您演示卡多雷的宫廷礼仪，请你务必谨记在心。”
好吧……面对靠近的侍女，安格玛解除了“贝洛瓦尔的最后一搏”上的防护咒语，张开双臂，任其为自己褪去衣衫。他没想到，来到辛艾萨琳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
洗澡。
374【帝国忠臣（上）】
沐浴程序的繁琐考究，让安格玛这种常年随时奎尔萨拉斯王室成员的顾问都大开眼界。仅仅洗净身体，就用了三五种昂贵的炼金制品，从香皂到浴液，不一而足，他还在香精中辨别出了一种后世相当稀少，每一株都价值上百金币的昂贵草药。
奢侈，安格玛心里只有这两个字的评语。
被魔法烘干身体后，安格玛在引领下趴到了水池旁的软床上，任由侍女涂油的滑腻手掌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力道恰到好处，再加上鼻间充斥着的好闻熏香味，安格玛不一会就昏昏欲睡了起来，瓦斯琪讲解宫廷礼仪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恍惚间，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利器在刮擦自己的皮肤，条件反射般弹坐而起，抓住了拿着利器的那节手臂。
正要给他剃除体毛的侍女吓了一跳，脸上顿时飞上一抹殷红，瓦斯琪也愣住了。
呃……
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后，安格玛尴尬地摸了摸头，“体毛也要……剃掉么？”
“当然，”瓦斯琪满脸不解，似乎完全不理解安格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在上层精灵礼节中，即便在衣物遮蔽下，体毛也被视为不敬。想要面见女皇陛下，您必须保持皮肤的光洁从头到脚。”
咕噜……
看着顺着自己小腿逐渐上移的葱葱玉手，安格玛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浴巾。
让他庆幸的是，侍女并没有对不可言说的部位产生兴趣。
体毛剃净，安格玛被引到一个特殊的座椅上，侍女开始为他修剪指甲，连脚带手，剪完还往上涂了一层光润的“指甲油”……另有三五名侍女，无比细腻地在他光洁的身上涂抹各种油膏，而后是多达十几种的不知名精油、水乳，不一会功夫，安格玛整个人就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了一种好闻的清香。
安格玛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去会见卡多雷帝国的女皇，而是去为其提供某种特殊服务的。看这些侍女的熟稔程度，她们好像经常从事这种工作，难道每一个觐见女皇的人，都得经过这种程序？
这简直刷新了安格玛对古代暗夜精灵的认知，不，应该说是上层精灵。他们对“礼节”的权势简直是登峰造极，连素以考究著称的高等精灵都无法与之相比。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准确无误地告诉安格玛：你想的太简单了。
一名侍女为他剃须、修面、理发的时候，十几名抱着多种布匹丝料的裁缝走了进来，开始拿着各式衣物在他身前比对，灯笼袖短袍、百褶短裙、缀有蕾丝用以遮面的怎么看都是女士帽的“男士帽”、长及大臂的素白色月布手套，更过分的是……
竟然还有所谓的男士丝袜！？
谁会穿这种东西？
“侍女长，我不能穿自己的法袍吗？”安格玛深深为之汗颜。
“嗯……五号尺寸。”瓦斯琪快速瞄了眼安格玛的裤裆，对一旁的裁缝下令。裁缝们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模具，飞快地用魔法剪裁起了布料，不一会有一件内衣完成了。
瓦斯琪回头对安格玛说道：
“安格玛大师，不可否认的是，您的法袍是是一件绝无仅有的附魔衣物，或许遍寻卡多雷帝国都找不到比它更高级的附魔制品了。但显然它不是一件适合在正式场合穿着的正装。”
“在我的族群中，出入正式场合的男性，往往会选择更能凸显雄性气息的衣物。”
“但雄性气息也意味着野蛮，不是吗？”瓦斯琪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手掌朝裁缝们的样板衣物一摊，“这些衣物十分符合女皇陛下的审美。”
安格玛最终选择了妥协，指了指一件修身的灯笼袖长袍。
瓦斯琪满意地笑了，示意裁缝立即制衣，趁此时机，给安格玛讲解起了会见礼仪：
“上午茶是上层精灵在月上正空前的第二个小时进行的小餐，与正餐有别我想您应该能理解‘小餐’的定义，对吗？”
安格玛点头。瓦斯琪见此继续说道：“对女皇陛下而言，上午茶是结束晨间政务的重要休息时间，用餐完毕直至午餐，都不会再处理政务。用餐前后，您需要牢记在心的礼节一共有三十五种，包括初见女皇陛下时的行礼动作、吻手礼细节，以及……”
会见异国首脑是个庄重的过程，尤其是对于异族而言，学好该种族的宫廷礼节更能令其感受到来访者对于本国文化的重视。担任王子顾问期间，安格玛学习了东大陆所有人类王国的宫廷礼节以备不时之需，眼下的一切，他倒没有感到陌生，只是古代暗夜精灵的宫廷礼节实在太繁琐了，细碎到让人头疼。
至于会见时间为什么会选在早午餐……
安格玛知道的是，任何国家元首，都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会见重要访客或是远道而来的使节团。
既然是私下会见，安格玛本以为自己会被弗格森带着在卡多雷帝国的首都里参观一天，等到黎明将至，才会被结束一天的繁忙事务的艾萨拉召见。艾萨拉将会见选在这个时间点，只能证明她很忙，也很随意，哪怕对方是技艺远超本国法师，被一众幕僚、顾问引为魔法大师的安格玛。
这倒是符合这位女皇的性格，她可是艾泽拉斯最强大的凡人法师，头衔后要不要加上一个“之一”都很难说。
听着听着，安格玛就失去了兴趣，开始释放出精神力，暗中窥探这片占地极广的宫殿群……
呈现在脑海中的景象，险些让他把惊讶表露出来。
坐落在永恒之井西岸的宫殿群连成一片，均由白色的石料堆砌而成，恢弘气派，圆顶高塔林立，雕梁画柱的廊道四通八达，论及规模，就连东大陆的璀璨明珠银月城都无法与之媲美，但这仅仅只是辛艾萨琳的一角而已。恐怕把东大陆……不，后世所有种族的主城加到一起，也填不满这座壮丽的古代暗夜精灵首都。
色泽幽深的浪涛拍打着直入水面的东部宫殿群，雄厚的魔法气息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在宫殿群中，安格玛感知到了足足几万个生命体，半数是体蕴法力的强**师，仅凭这股力量，古代暗夜精灵恐怕就能毫无悬念地席卷后世的东大陆诸族了。余下半数，则是仆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动物，分别位于上百个大大小小、景色优美至极的花园里……
宫殿里有许多地方都设置了魔法屏障，安格玛理智地没有窥探那些地点，以免被人发现。终于，在宫殿的中轴线，靠近永恒之井岸边的一侧，安格玛找到了尤其宏伟的正殿，或许艾萨拉就在里面。
好奇心使然，安格玛极力压低精神波动，隐蔽地将精神触角蔓延了进去。
“陛下，帝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老者焦急沙哑的嗓音传进了安格玛“耳朵”里。
好熟悉的声音……劳埃德？苏拉玛城魔导师议会的劳埃德议长？
安格玛聚精会神，“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起来。阶梯上的王座里，艾萨拉慵懒地斜着身子，薄纱长裙之下，圆润修长的**若隐若现，她左手支着脑袋，打量着阶梯下的两人。
其中一人就是劳埃德无疑了，另一人却是安格玛想不到的，竟然是邀请自己到纳萨拉斯学院做客的法罗迪斯亲王。
怪不得瓦斯琪说，艾萨拉在会见帝国重臣。
“连年战争后，如今的巨魔已无丝毫反抗之力，理应遣散军队，降低税率让人民休养生息。于此时加大魔法研究投入，只会增加我国的财政负担……”法罗迪斯亲王醇厚的嗓音响了起来。
劳埃德脸露焦虑，点头道：“况且百年之前，我们就发现了帝国奥法之道的弊端。我们过于依赖永恒之井，导致魔法的发展出现了严重的不均衡。即便加大魔法研究投入，也不应在此时过度关注永恒之井的开发，陛下！”
“哦？劳埃德，你是在教训我么？”
王座上的艾萨拉漫不经心地瞧了眼手指，刹那间，安格玛只觉得心中涌起莫名的危机感，仿佛说话的不是绝美的暗夜精灵女皇，而是随时能致自己于死地的恐怖敌人……
回到上古以后，灵魂之力傍身，连巨魔的那些洛阿都没让他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这……
就是艾萨拉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