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露骨的邀请】
“请吧，大使先生。”
说着，卡特拉娜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在了安格玛身边。她在左，瓦里安乌瑞恩在右，三人并排而行。
安格玛本能地感到违和，竟然有种错觉，好像暴风城的主人并不是瓦里安乌瑞恩国王，而是卡特拉娜一样。
穿过向两旁分开的一众暴风城贵族时，安格玛留意观察了他们的表情。
结果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对卡特拉娜的举止感到反常，依旧在不露声色地好奇打量着他这个异族来客，而后静静跟在了三人身后，似乎早已对卡特拉娜占据主导的风格习以为常了。
这让安格玛越发肯定原先的猜测，看来就如同正史一般，奥妮克希亚卡特拉娜，早已在暴风王国的统治阶层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三人穿过城门，走进了英雄谷。
暴风城建造在一座山谷之中，重建过后，与原先的样貌并无太大出入，只是建筑精美了一些，占地面积扩大了一些。
城门与两侧排满大型火炮的塔楼横亘在谷口，是保护城市的第一道防线。
城门之后，一座下有泉眼，外通暗河的积水深谷，构成了第二道防线。
清澈的水面，给暴风城的入口平添了几分优美。不过一旦遭到袭击，守军完全可以直接炸断连接第一道城门与主城门的宽阔石制拱桥，而后据墙死守，居高临下地攻击渡水强攻的敌人，可谓是易守难攻至极。
安格玛便行走在这座拱桥上。
路旁威武的礼兵身后，树立着两排雕像，形象分别是十几年前，为永绝兽人的威胁而毅然率领远征军穿越黑暗之门，从另一端彻底关闭黑暗之门的五位英雄。
人们认为他们已经失散在了异域他乡，或许早已牺牲，或许失踪，总之……永远也无法返回了。为了纪念他们，人们树了这五尊雕像。
他们分别是联盟军队统帅图拉杨，他是联盟前任统帅安度因洛萨的副官，也是人类五位初代圣骑士之一，年轻有为，人类年青一代的楷模。
奥蕾莉亚风行者，奎尔萨拉斯王国的游侠队长，因父母及年幼的弟弟死于兽人之手，而对兽人心怀刻骨仇恨。虽然因喜好原因，这位风行者三姐妹的大姐不愿担任王国的游侠将军，但若论实力，她完全不输于妹妹希尔瓦娜斯。
年轻的达拉然法师卡德加，唯一一位通过考验，获得了喜怒无常的麦迪文青睐的学徒。天赋超绝，恐怕纵观人类历史，也没有几个法师能够媲美。发现守护者遭到萨格拉斯控制后，是他与洛萨历尽九死一生助其解脱，却被后者的黑暗法术夺走了青春，成为了一个有着老年人外表的年轻法师。
激流堡的民兵队长达纳斯托尔贝恩，阿拉索王国时期，因战功卓著而获赐“托尔贝恩”，意为巨魔杀手之姓的大贵族之后。血脉高贵，拥有斯托姆加德王国的后顺位继承权。
库德兰蛮锤，鹰巢山大领主，蛮锤矮人领袖人物。他的失踪，导致蛮锤矮人群龙无首……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不得不说，即便早已看惯了银月城的恢弘壮丽，这座人类雄城，还是给了安格玛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暴风城。我必须说，它的宏伟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很难想象，贵国的石匠兄弟会居然能在没有魔法辅助的情况下，仅用十几年就完成这样的壮举，真是不可思议。”
借着感叹的机会，安格玛有意把话头往叛乱的石匠兄弟会，也就是迪菲亚兄弟会那里引。
先前暴风王国拒不参战的理由是西部荒野的匪患牵制兵力，导致这一年颗粒无收，粮草运转不济，无力大规模出兵。
可刚刚在城外，他看到了很多难民，除了是从西部荒野逃难来的，他想不出人民安居乐业的暴风王国，还有什么其他地方会出现难民。这分明就像正史一般，暴风王国根本就对西部荒野置之不理……
这段历史细究之下，本来就多有漏洞。即便有奥妮克希亚的蛊惑作用，西部荒野也是暴风王国的主要产粮地区，重要性不言而喻，暴风王国此时又兵强马壮，以瓦里安为首的统治阶层绝不该对上面的匪患视若无睹才是，更何况是置若罔闻了好几年之久？
如果这个世界自行呈现出了完美的细节予以补完，也就意味着如果得到了问题的答案，或许可以借此判断出，奥妮克希亚对瓦里安、对暴风王国上下贵族的蛊惑程度，是不是达到了仅凭言辞难以扭转的程度。
“这是国王陛下命人为那五位英雄打造的雕像，它确实远超我的预期。”
瓦里安还没说话，卡特拉娜就抢先开口道，不露痕迹地把话题转向了一边。
安格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卡特拉娜风情万种地说道：“陛下，看来正如我说的那样，就连奎尔萨拉斯的大魔导师先生，也对我们的都城感到惊讶呢。”
说着她还妩媚地看了一眼安格玛，言行举止间透出的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搭配那绝佳的容貌，堪称是诱惑力十足。
“女人总是爱慕您这样的英雄人物。您可能还不知道，随着您的英雄壮举传遍了暴风王国，已经有不少人将您视为梦中情人了其中就包括我。我想，在亲眼目睹您的风度后，我的潜在竞争者就更多了。会谈结束后，恳请您一定屈尊到我的府邸坐坐，好么？”
如果说刚刚是暗示，现在就是明示了，不，明示都不足以表达卡特拉娜言辞中露骨至极的情感。
要是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话，哪怕审美与人类大相径庭，安格玛恐怕也上钩了，没准真以为对方是爱慕自己，迫不及待地来一场异族恋……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前有提瑞斯法议会的第一任守护者半精灵阿洛迪，现有风行者家族三姐妹唉，还是不提了。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安格玛暗想。
奥妮克希亚想要的是什么，他清楚得很。
诸族联军的一次次胜利，扭转了北方诸国的没落趋势，一个冉冉升起的联合体出现了。暴风王国不再是东大陆硕果仅存，必然逆势崛起的唯一势力。
安格玛是奎尔萨拉斯的大魔导师，又在诸族联军中声望极高，要是能和他搭上关系，奥妮克希亚能得到更多，远比屈居在远处南方边缘之地的暴风王国要有价值的多。
“女士，能获得您的青睐，是我的荣幸。我很愿意如此。”安格玛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颔首说道。
卡特拉娜心满意足地笑了，轻咬着嘴唇犹豫道：“那……今晚如何呢？”
在对方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安格玛陷入了恍惚，忍不住就要点头同意。
几秒后，当体内太阳井精华传出了强烈的波动，他才惊醒过来，自己差点遭到魔法的蛊惑。心中感到后怕不已，虽然并未踏足传奇领域，但随着太阳井的蜕变以及时间之力的加持，自己早就有了足以胜之的实力，论意志力的强韧更是不输于一般的传奇强者。
这都差点受到蛊惑，奥妮克希亚，究竟有多么可怕？
“卡特拉娜，我相信你早晚能用魅力征服我们这位大使先生，但眼下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瓦里安以一句玩笑，不失礼貌地替安格玛解了围。
“当然，陛下，是我唐突了，您知道的，我太仰慕这位北方的英雄了，我并不愿掩饰这一点。”说话时，卡特拉娜的眼神一直就没从安格玛脸上挪开过。
感到如芒在背之余，安格玛也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瓦里安还没有彻底沦为被动，这总归是个好事。
但经这么一打岔，话题是无法继续深入了。
在礼兵的引领下，在路旁聚集的平民的围观中，不知不觉间，瓦里安乌瑞恩的王宫，也就是汲取先前毁灭于兽人之手的教训而特别打造的城中之城，永无沦陷可能的要塞，暴风堡垒，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为大使先生准备了丰盛的早宴，请。”瓦里安说了一句，引着安格玛，走向了洞开的堡垒大门。
早宴……
暴风王国独特皇家礼仪的另一个体现，据说他们喜欢边吃边说。
301【如坐针毡】
走进暴风堡垒后，沿途经过的廊道、甬道，装潢都不是很豪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朴素。两旁的陈列物非常简单，不是一副画着持剑战士的油画，便是一副保养得很好的铠甲，鲜少有什么名贵的艺术品。
这给安格玛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也让他对年轻时代的瓦里安乌瑞恩有了直观了解。
瓦里安乌瑞恩广为世人所知，是在他经历了奥妮克希亚炮制的那场阴谋，经历了厄运之槌角斗场九死一生的磨练，成为“洛戈什”之后。
此前的三十年，关于这位大器晚成的国王的描述非常有限，近乎于零，旁人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了。
眼下这些简单的装潢陈设，无不表露着“王宫”主人瓦里安的喜好。或许这不足以判断他是否是一位好国王，但至少就像有限记载中描述的那样，他并未被和平年代的舒适和安逸所腐化，变得贪恋财富、爱慕虚荣。
据安格玛所知，不管被奥妮克希亚蛊惑的贵族们用怎样的借口拒不支付重建费用，暴风王国都是有着相当的财力的，即便才刚刚重建完毕十余年，可毕竟体量在这摆着，每年的财政盈余都十分可观。
看来这些钱并没有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几年前，安格玛曾受凯尔萨斯王子之命，前往洛丹伦王都递送一封交于某位洛丹伦皇家法师的魔法书信时作为达拉然统治阶层的一员，王子时常与一些资格足够知晓肯瑞托议会存在的法师有所往来曾有幸进入过洛丹伦都城的王宫。
那座王国的考究与奢华，几乎不输于积累了七千年财富的银月城王庭。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洛丹伦底蕴深厚，以这样的方式来彰显王室之尊再正常不过。安格玛只是觉得，和洛丹伦的王宫一比，瓦里安乌瑞恩的“宫殿”显得太寒酸了而已。
宴会厅同样如此，完全没有任何庸俗的、珠光宝气的、有违大兴重建时期用好每一枚金币的目标的名贵装潢。透过落地窗，可以将西北面忙碌的暴风城港口尽收眼底，路过窗边时，安格玛不免多看了两眼，码头热火朝天的盛景，让他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朝气。
瓦里安短暂失陪了一会，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相对宽松的待客服装，脸上还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看得出，刚刚那套华贵的长袍让他感到非常难耐。
安格玛发现，瓦里安服装的大臂与胸口处多少有些紧绷，虽然宽松到无法准确勾勒出身材，但下面一定有着在常年的训练中打熬出的一身精壮肌肉，且丝毫没有因担任国王后的繁忙政务而有所松懈。
安格玛知道的是，哪怕即位后，瓦里安每天也都要进行大量的战士训练，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有一天停歇，还是最为高深的战士之道。他早早就踏入了传奇领域，被奥妮克希亚分裂为两人后，代表力量与意志的那一半人格被雷加大地之怒救下，加入后者的角斗士队伍后，一参与厄运之槌竞技场的战斗便立即技惊四座，仅凭战斗本能便赢得了未尝一败的骄人战绩。
落座时，注意到卡特拉娜有意坐到自己身旁，安格玛特意为其象征性地拉了下椅子，风度翩翩地做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实则心中在暗自思忖，母龙优先。
瓦里安坐在了长桌的上首，右手是年幼的儿子，小王子安度因乌瑞恩，左手则是陪同出席的大公爵伯瓦尔弗塔根。
坐下以后，小王子一直用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安格玛，注意到安格玛和善的目光移向自己时，还腼腆地笑了笑。
瓦里安国王只向血精灵表达了外交意愿，而没有说明此番会面的任何议题。
通过小王子的表现，安格玛至少可以判断出很多东西，因为一个孩子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或许瓦里安期望着参战，承担起自身体量的相应责任。
这是一个好信号。
早餐很简单，也很精致。一份烘烤得喷香的野猪肋排，搭配一小团黑胡椒土豆泥，和几样安格玛叫不出名，但一看便知是南方特有的绿色蔬菜的佐菜，一碗肉糜燕麦粥，一杯用以佐餐的葡萄酒。
程序很简单，一点也不像以洛丹伦王国为代表的人类北方贵族的用餐程序那样繁琐，连早餐都要吃上一个多小时。
实际上，即便是在素来以考究闻名的高等精灵看来，人类贵族的用餐程序非但无法彰显尊贵，反而处处暴露出这个尚处于初期阶段的种族的有限底蕴，这太过低级，太过无趣。
甚至有奎尔萨拉斯贵族称人类为“暴发户”。他们早就过了拿用餐来彰显尊贵的年代，那都是几千年前的老黄历了。即便拥有悠长的生命，有大把时间可供挥霍，他们也要将其投入到对真正的艺术品的品鉴中去，就比如某一颗看起来很像煤块，实则却价值连城的黑宝石。
“数百年前，航海技术的发展让七国的联结更为紧密。打那时起，我们便受到了北方文化的影响，举国贵族都开始对那种繁琐的用餐程序青睐有加。但第二次战争结束后，我就废除了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仅限于我的王宫，因为我并不愿意为食物浪费几个小时的时间。”
瓦里安似乎看出了安格玛的疑问，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轻声解释道。他的早餐出奇得多，想想也是，吃得少是无法保持如此魁梧的体格的，更无法满足锻炼所需。
虽然历史已无从考究，但这个世界人类的航海技术，不，不仅如此，还有发展所需的方方面面，很大部分都是借由达拉然，从奎尔萨拉斯学习到的。
“陛下与我族王子殿下的想法不谋而合。从政治到军事，王子殿下都有所精简，因此在面对灾难时，我族才具备了高效的运转能力。想必您会和凯尔萨斯殿下有很多共同语言。”安格玛回应道，不忘使节本职任务，为双方的下一次会谈做了做铺垫。
瓦里安闻言停下刀叉，不解道：“我很好奇，为什么贵国的领袖并不以太阳王自居？”
“是这样的……”安格玛将原因解释了一遍。
瓦里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慨了一句，而后举起酒杯，“暴风城的葡萄佳酿，原料采摘自北郡山谷远近闻名的奥斯沃斯葡萄园。应该很合你的口味，大使先生。敬我们的第一次合作。”
“敬第一次合作，国王陛下。”
安格玛遥遥举杯，一饮而尽。心里却在想，可我连贵国的合作意愿都还一无所知呢。
“我听说贵国组建了一支名为‘血骑士’的圣骑士部队？”
“是的，得益于白银之手骑士团的帮助，我们……”
“那把神器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不凡？”
“它为泰坦打造的上古神器，本是守护者提尔的武器，论威能不输于任何……”
“唉，达拉然的毁灭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是吗？真是不可思议，诸族联军居然屡屡以少胜多……”
瓦里安对北方的战事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安格玛也乐得回答，知无不言。
大公爵伯瓦尔不常说话，只是偶尔附和几句。
卡特拉娜的目光频频瞥向安格玛，抓住任何机会向他表露自己的倾慕之情，毫不加以掩饰，宛若完全被安格玛的“魅力”吸引住了，大肆发动美色攻势，弄得安格玛如坐针毡。
“陛下，我真是越来越对我们的使节先生感兴趣了呢。”
……
安度因小王子快速吃完自己那份后，十分乖巧知趣地向众人道别，离开了宴会厅。
就这样，在用餐的过程中，安格玛让瓦里安对北方的战事有了充足的了解。待用餐结束，众人移步会客厅时，这次会谈，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奎尔萨拉斯有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名贵古董，却苦于物资匮乏。因为阿尔萨斯入侵时烧光了存粮，夺走了所有可以使用的精工军备，却并未理睬这些天灾军团根本就用不上的“财富”。
奎尔萨拉斯有钱，暴风王国有物资，贸易是双赢的。
安格玛并不担心贸易和双方统一免税，乃至借助暴风王国，与荆棘谷藏宝海湾进行贸易的问题。
他关心的，是怎么不露声色地判断出卡特拉娜对暴风王国政治的掌控力度，后者地位如何，瓦里安又是否对她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疑心。
这样，他才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说服瓦里安挥师北上参战。这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西部荒野的问题，因为如果连国内迫在眉睫的危机都视若无睹的话，瓦里安又怎么可能派遣军队远征国外，去攘除更遥远的危机呢。
但每每提及此事，都被卡特拉娜刻意岔开了话题，瓦里安还没有半点深究的意思。
这不仅让安格玛怀疑，瓦里安难道真的对西部荒野匪患一无所知？这可太可怕了，难道他看不到城里城外聚集的难民吗？
安格玛深知，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答自己的疑问。或许从某种程度上，奥妮克希亚化身的卡特拉娜，架空了这位国王，所以不管是否知晓此事，当着卡特拉娜，他都没有深究的必要。
安格玛不敢多问，怕意图太过明显，引发奥妮克希亚的猜疑。一旦黑龙公主意识到他此行的潜在目的，恐怕他连暴风城都走不出去。
“……我十分高兴能听到这些。免税法案施行后，对我的人民也大有裨益。”
瓦里安的回答打破了安格玛的沉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不露声色地审视着这位处于危险之中的国王，暗想道：
我该怎么让你意识到卡特拉娜的真实身份呢……但愿你能相信我揭露真相的话语。
这样想着，他朝亲自为自己斟满酒杯的卡特拉娜微笑致谢，心中暗暗叹息。
有这个恐怖的存在盯梢，恐怕就算我用魔法隐藏行迹，偷偷与瓦里安或是别的什么人会面，也会被第一时间察觉的。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302【卧室魅影】
参与这次会谈的，不仅有随安格玛前来，负责奎尔萨拉斯政务与财务工作的重要人员，也有暴风王国相应等级的官员。
会谈的进展并不算快，让安格玛越发心惊的是，他每提出一项议题，瓦里安都要在征求卡特拉娜的同意后，才点头应允。而后双方的官员才开始进行更进一步的详细商谈，诸如采购军备，开展免税贸易等方面的问题。
整场会谈，处处彰显出瓦里安对卡特拉娜的倚重，就仿佛没有后者的点头应允，他根本就无法做什么决定。
这哪像一名大权在握的国王？
说是傀儡还差不多。
安格玛心中暗暗摇头。
十几年前的第一二次战争，让死亡之翼看到了人类与兽人的潜力。战争一结束，他便与自己的儿子奈法利安，女儿奥妮克希亚展开了腐化凡人种族，将其引为傀儡附庸，为黑龙所用的进程。
死亡之翼化身普瑞斯托领主前往东大陆北方的联盟政治中心，奈法利安则化身维克多奈法里奥斯去往黑石塔腐化自视正统的兽人残党，奥妮克希亚化身卡特拉娜普瑞斯托，来到了暴风王国……
幸好几年后拯救红龙女王的任务中，罗宁摧毁了恶魔之魂，令其余四大龙王找回了一万年前注入其中的精华，终于联手击败了死亡之翼，否则前大地守护者就要彻底跻身联盟核心层了，以他的智谋，恐怕不出几年，就能操控除了达拉然以外的整个人类世界。
败于四大守护巨龙之手的死亡之翼逃进了土元素位面深岩之洲，他这对不曾暴露的儿女，则继续着邪恶的计划。
看眼下这情况，奥妮克希亚离达成目标已经不远了。瓦里安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视其为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了。
安格玛抛出一个数字后，瓦里安吃惊地扬了扬眉毛。
“六万套制式装备？”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暴风王国根本拿不出来。这个南方国度的常备军数量也就不过是这个数字而已，虽然军备库里有同等数量的备用军备，以满足战争的消耗，但那些是不能拿出来交易的。
“陛下不必急于交割，我相信以贵国的产能，在半年内打造出六万套制式装备并非难事。我们会以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采购，款项预付。包括航运的运输费用，也可以由我们来承担。”安格玛回答道，语气里透出一股不差钱的味道。
奎尔萨拉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财宝。
暴风王国的官员们目目相觑起来，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暴风王国常规部队的全套制式装备包括一身由上好钢铁打造的全身轻板甲、衬片锁甲手套和战靴，两把手臂长短的单手剑，一把备用，一面轻便的钢铁圆盾，一把配五十支弩矢的八十磅绞盘式单兵强弩，原材料成本价在四到六枚金币间浮动，算上工匠的工本费还要翻上一番，售价再在这个基础上提升五分之一，平民阶层的普通三口之家要不吃不喝五年才能攒下这样的费用。
六万套……也就是七十万金币左右……
还不光是这些，制式军备只能满足列装的最基本需求，还要应不同兵种所需，另行采购包括皮甲、远程武器、重甲长枪，甚至马匹甲胄在内的各式装备，再怎么保守估计，至少也逼近一百万金币了……
而这位奎尔萨拉斯来的大使，居然连磕巴都不带打的，高于市场价，款项预付，还……
还承担运费？
他们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血精灵对于军备的迫切需求，而是奎尔萨拉斯王国的财大气粗。
这也太有钱了吧？暴风王国重建后，财政盈余加到一起也没有这么多。
“大使阁下，请恕我直言，我国工匠的技艺水平，恐怕很难达到贵国的要求。”一名官员犹豫着说，奎尔萨拉斯军备的精良程度是有目共睹的，又怎么会看上人类的装备呢？
安格玛摇头道：
“这并不是列装我族军队的，而是资助给诸族联军。”
资……资助给诸族联军？一众人等更加惊讶。
瓦里安皱眉道：
“据我所知，北方的战争已经胜利在望了，防范天灾并不用这等数量的军队……”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难道扩充军力是为了展开更进一步的进攻计划不成？
“瓦里安陛下，数日前曾有未知的存在，用险些撕裂诺森德的法术攻击了天灾军团的核心领地，令其元气大伤。剿灭洛丹伦的阿尔萨斯部以后，正是士气高涨大举北伐的绝佳良机。我们也向铁炉堡发出了数量相仿的军备订单。诸族联军早已定下计划，我们将在为期一年的整顿筹备后集结所有舰队，届时，联军的近二十万大军，将倾巢而出，北伐诺森德，永除天灾！”
安格玛铿锵有力的嗓音传遍了会客厅，说着他对手下示意，一名随从掏出一张图纸，交给了对面的人类官员。
只见纸上绘着一个徽章，展翅的奎尔萨拉斯炎鹰在后作为背景，前面则是人类古代传说中象征着提尔的勇气与牺牲的白银之手，两者共同组成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独特徽记。
“还请贵国缝制同样数量的战袍，并于战袍前胸染制北伐军的徽章……”
安格玛底稍作停顿，直视着瓦里安的双眼，言辞恳切道：
“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天灾仍盘踞在诺森德的老巢里，每过一天，它们的力量就壮大一分。巫妖王的目标，绝非一国一地，而是整个艾泽拉斯，它并不仅仅是北方诸国的威胁而已，若坐视天灾发展壮大，早晚有一天，战争的阴云会向您的人民滚滚袭来。北伐……需要暴风王国的力量。”
瓦里安陷入了沉思，半晌后看向了身旁，征询左膀右臂的意见。正如安格玛所料的是，瓦里安的目光只在大公爵伯瓦尔那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而后便定格在了卡特拉娜的脸上。
“黑龙公主”的神情也凝重了下去，就好像在认真思索安格玛的建言一样，举止神态都与真切为国着想的臣子别无二致。
就在安格玛认为她要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代替瓦里安拒绝时，她却对瓦里安缓缓点头，沉声说道：
“陛下，经过这一年的整军备战，我国的军队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确实不应再对天灾的威胁视而不见了，您觉得呢？”
安格玛闻言不由一愣，“黑龙公主”居然一反常态，这倒让他有些吃惊。转念一想，又很快想通了个中原委。
早先战局不明，旨在将暴风王国引为傀儡的奥妮克希亚，当然不愿平白耗费即将到手的力量。现在愿意参战，倒不是因为战局越发明朗，而是看中了崛起的诸族联军。
恐怕她想要的，是借着暴风王国参战的机会，顺势打入诸族联军内部，故技重施，逐渐腐化、操控这股远比暴风王国强大的力量。前半段话，不过是为之前拒不参战找的借口而已。
奥妮克希亚，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点。安格玛心想。
获得卡特拉娜的建议，或者说是首肯后，瓦里安这才回转目光，对安格玛说道：“其实我早有参战的念头……还请安格玛大使向诸族联军转达我国的参战意愿。”
“国王陛下，您果真英明非凡，如您所愿。”安格玛起身行礼道。
他在心里极快地盘算起来，不论如何，暴风王国的参战是天大的好事。这个一直养精蓄锐的国家，论势力不输于诸族联军的任何成员，会成为北伐中除血精灵以外的绝对主力。
至于奥妮克希亚……
安格玛会想办法揭露她的真实身份，让暴风王国的高层明白，女伯爵卡特拉娜实为死亡之翼不怀好意的女儿。他看了一眼瓦里安和其身后的暴风城官员，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恐怕此举并非易事。拿不出实打实的证据的话，说不好还会引发公愤，毕竟卡特拉娜可是举国上下绝对信任的大贵族。
在针对细枝末节的补完商谈中，会谈又持续了几个小时，直至正午才终于结束。按理说还有一场午宴在等着血精灵使节团的成员们，瓦里安却起身告辞了，让安格玛有些不明就里。
“自打回到艾尔文森林，陛下每天上午都会进行训练，雷打不动，下午才开始处理政务。今天为了接待贵客，不得不推迟了十余年如一日的习惯。我想他应该不会吃午餐了……”卡特兰娜掩口笑着，就像女主人一般，向外来者介绍着自家事，她朝宴会厅伸出了一只手，“大使先生，希望有我作陪的午宴，不会让您感到乏味。”
“怎么会，我正求之不得。”安格玛再度装出热忱的模样，随着卡特拉娜离开了会客厅。
午宴丰盛至极，但眼前就坐着黑龙公主，再美味的食物也吃不出味道。更不要说席间还要经常回应黑龙公主的“仰慕”了，总之是难受无比。
用餐结束后，卡特拉娜又带着使节团，乘了上外面等候着的马车，来到了为他们准备的落脚处。一座距暴风堡垒只有五分钟路程，位于贵族区最里面的一座城中豪华庄园。
安顿好其余世界团成员后，卡特拉娜十分热情地亲自为安格玛介绍起了他的临时住所，还贴心地说，怕皇家的仆人照顾不周，这栋别墅的佣人，都是从自己府邸上调来的最好的那些。安格玛哪能不明白，这实际上是在监视自己，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称谢。
从庄园的规模，到所陈列的艺术品的历史，哪几件是得自奎尔萨拉斯曾经的某某大师之手，这一介绍，就耗费了二十分钟。末了还自荐作为导游，带安格玛领略暴风城风光。
终于……
又过了二十分钟，安格玛送走了这位“热情洋溢”的黑龙公主。
他长出了一口气，揉着笑的发僵的脸皮，对守在外面的奎恩萨斯等追随者说道：“解散吧，下午没什么事，随便去城里转转吧，晚饭前回来就行。”
他的随行人员中，依旧有奎恩萨斯、奥洛萨莉亚以及艾尔隆丹三人。作为最早跟随自己的法师，他们用起来最顺手，因为是同龄人，也最受安格玛的喜欢。
“好，好的！”
三人正苦于没机会去游玩一番呢，闻言脸上都洋溢起了欣喜之色，尤其是长着可爱的小雀斑的奥洛萨莉亚，点点头，拉起同伴转身就走。
“等等。”
安格玛叫住三人，解下附有空间扩容魔法的钱袋丢给了奥洛萨莉亚，微笑道：“帮我给莉娅买点礼物，不用太贵，有特色就好。剩下的全归你们了。”
他一直保持着随身带钱以备不时之需的良好习惯。
三人的职务都挂在太阳井圣殿，收入水平远超奎尔萨拉斯年轻一代法师的平均水平。但对于一名法师而言，钱再多也不够用，因为总有太多旨在提升实践水平的魔法实验需要进行。
买点小礼物花不了什么钱，钱袋里的近千金币，足够三人好好玩一下午了空间扩容魔法好就好在这，内里的事物再重也体现不出来。
不等三人说话，安格玛摆摆手，关上了住所的大门，让最后一名侍卫退下，并要他告知使节团，若无要事不要打扰自己，随即身心俱疲地向二楼走去。
这一上午又是谈论国事，又是在奥妮克希亚面前装样子，实在太费脑子了，他想午睡片刻。
安格玛细细打量了一番卧室。
奥妮克希亚化身的卡特拉娜再急于和他搭上关系，也不会随意出入他人的卧室，踏进二楼这样的起居空间。这有违礼仪，更容易招致反感，当疑惑超过一定程度，很容易就转化为怀疑……
也幸好她没进入安格玛的卧室，否则安格玛就要琢磨另外的应对之策了。
斜斜挂在南方天边的正午艳阳，播洒出的阳光经一层窗纱的阻隔，变得足够温软，照亮室内之余，又不显得太过刺眼。带着泥土芬芳的微风涌进半开的阳台门，轻柔地撩拨着床幔。
一张写字台就摆在窗台下，上面放着一摞用来书写的羊皮纸，旁边则是插在墨水里的包着金皮的硬杆鹅毛笔。
书架里摆满了精装书籍，草草扫视，有介绍暴风王国风土人情的，也有旅游地点详解和暴风王国编年史，还极为贴心地在最显眼的位置放置了一本《人类通用语翻译手册（萨拉斯语版）》。
色泽柔和的绒面双人床上，整齐地码放着一套宽松的睡衣。感慨着暴风王国不，应该说是奥妮克希亚待客的周道，安格玛坐到了门口的矮凳上，脱了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回身关门。
咔。
房门关闭，安格玛将解下的法袍挂在挂衣架上，向大床走去。正考虑是关上阳台门，还是在微风的安抚下酣眠，安格玛恍惚间好像发现，注意力所在的阳台窗纱后，好像站着一个苗条的身影。
他突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恐惧，就如同被什么近在咫尺的恐怖存在暗中注视着一般，连后脊梁骨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猛地转过头去，却看到……
阳台上，卡特拉娜奥妮克希亚，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怎么，难道你不欢迎我么？”
她轻声笑道，拨开轻薄的窗纱，向安格玛款款走来。
安格玛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奥妮克希亚打算以“这种方式”接近他？这也太……
“女士，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安格玛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忘记这个女人是黑龙公主的事实，做出了一副惊讶里带有一丝小小的窃喜、小小的心神荡漾的模样。
“安格玛大使，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在你的身上，我好像嗅到了自己的气息……”
奥妮克希亚没有理会安格玛的话语，欺身而上，极为轻柔地撩开他的衣襟，看了一眼……
那道数月前，某头黑龙滚烫灼热的龙血，在安格玛锁骨上灼烧出的伤疤。
303【奥妮克希亚的怒火】
说句实话，不论容貌气质，卡特拉娜都万中无一。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要说没有一点反应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一想到卡特拉娜的本体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黑龙，不管心里有什么火，就都给浇灭了
“女士，请不要这样。”安格玛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衣领，态度异常坚决。
卡特拉娜无视了安格玛的反抗，用一根纤细的手指，缓慢却不容阻挡地拨开了他的手掌，轻轻抚了抚那道伤疤。
触电一般的感觉，很快便从触碰点扩散到了全身，还没来得及……陶醉？安格玛便觉得浑身血液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强烈的痛苦中，他猛然反应过来，奥妮克希亚在触碰的，是那道……
龙血灼痕。
该死，我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思绪飞转，回到了几个月前……
他、吉安娜、两位传奇圣骑士，以及一众达拉然法师和白银之手骑士团成员前往提尔之墓搜寻神器……得手时，却突然有永恒龙族发起袭击，试图将所有人埋葬在水下的墓穴里……
一个被流沙遮蔽的身影，出乎意料地帮众人解决了这次危机。还有就有一头蓝龙，一头青铜龙，和一头巴不得将安格玛生吞活剥，宛若对她有着刻骨仇恨的黑龙……
那头黑龙在先前的战斗中负了伤，凝视安格玛的时候，滴落而下的龙血滴进了他的衣领里，灼烧出了一道无法痊愈的疤痕……若不是那道身影召回了黑龙，最终骑龙而去，安格玛敢保证，它绝对会咬上自己一口以解心头之恨。
在死亡之翼与上古之神的影响下，黑龙举族堕落。唯一一个未受影响的，便是被阿莱克斯塔萨等超然存在联手净化的那颗龙蛋孵化而出的拉希奥。那头黑龙是谁，安格玛不得而知。
但他一直怀疑，那道流沙笼罩的身影恐怕是未来的自己，并在收服那条黑龙的过程中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否则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黑龙一见到自己，就一副怒火难忍的样子……
留在锁骨上的灼痕实在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安格玛一直下意识将其忽略掉了，前往暴风王国前更是想都没想，它会不会被奥妮克希亚察觉……
此时已然追悔莫及，他看着和自己脸贴脸的卡特拉娜，努力保持着自然，装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心思急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只要事情还没戳破，卡特拉娜没有自行揭露真实身份……那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与想法相反的是，卡特拉娜的手掌居然若有若无地扣住了他的脖子，神情刹那间就从先前充满诱惑意味的妩媚转为冰寒，恐怖的气势瞬间蒸腾而起，连卧室里都刮起了旋风，面色不善道：“能不能告诉我，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自己的血滴在了一个凡人的身上呢？”
说话间，她已然不再隐藏真身，背后现出了一头黑龙的虚影，连带着瞳孔也变成了黑龙特有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竖瞳。
安格玛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哪有半点演戏演全套的想法，满心都只剩下了一个字逃！当即凝聚全身法力，尽可能缩短传送半径，直接发动随机传送法术逃之夭夭。
“倏”的一声轻响，蓝芒爆闪，安格玛消失不见。
“跑的倒还挺快。”
卡特拉娜冷哼一声，并未展现出太大的惊讶，手指拂过安格玛刚刚站立的地方，宛若捏住了一团气息，放在鼻尖轻嗅了两下，嘴角微微勾起，也一同消失在了传送法术的光辉中。
……
传送过程中，他一直在想卡特拉娜的话……
自己的血？
那头出现在提尔之墓上空的黑龙是奥妮克希亚？这也太……
天旋地转过后，安格玛脱离了传送法术，猛地为自己施加了重重防护法术，强忍着眩晕感四下环顾起来。
随机传送法术是法师最后的保命利器，胜就胜在无序性，施法速度奇快无比，并不十分考校所处的环境。只要发动成功，连施法者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会被传送到哪里，追击之敌就更别想知道了。
但对于奥妮克希亚这种恐怖的存在而言，安格玛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提起十二万分的消息，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
浓重的腥臊气味扑面而来，视野渐渐清晰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十分开阔的地下洞穴里，从气味判断，或许是某头猛兽的巢穴，但不论如何，洞穴的主人都不可能比奥妮克希亚更加危险。
放开感知，仔细探查过后，他不由大松了口气。
所幸奥妮克希亚没有跟上来。
那……
这是哪呢？
洞穴里非常炎热，周遭的裂隙中不间断地涌出岩浆，汇积成了缓慢流淌的岩浆溪流，咕嘟嘟冒泡，为岩壁附上了一层昏暗的暗红色光芒，除此之外，四下寂静无声，气氛多少有些诡异。
安格玛皱了皱眉。
不知为什么，这里总给他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就好像曾无数次出入这里一般。
正欲迈步，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利嘹亮的嚎叫，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头黑色幼龙，正扇动着小翅膀，瞪着水汪汪明晃晃的大眼睛，在远处好奇地侧头打量自己。
越过幼龙，远端冷却的熔岩中，整齐地码放着一颗颗龙蛋，正有一群四足龙兽穿行其中，敲敲这颗，搬搬那颗，照料着即将孵化而出的黑龙子嗣……
黑……
黑色幼龙……龙蛋……
安格玛顿时石化。
找遍全艾泽拉斯，存在这两样事物，并被黑龙引为巢穴的地方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地方而已。
龙骨荒野的黑龙圣地、被奈法利安用来进行多彩龙人实验的黑石塔上层，也就是广为世人所知的黑翼之巢，还有一个……
则是奥妮克希亚位于尘泥沼泽的巢穴。
安格玛看了看高高的洞穴顶端，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一半，怪不得有种熟悉感，这里不就是……
奥妮克希亚的巢穴吗？
“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亲爱的先知，乖乖束手就擒，或许我会大发慈悲，饶你一条小命。”
身后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嗓音，安格玛长出了一口气，宛若彻底放弃一般回过身去，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先知的’？”
“你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父亲提起你的次数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再说了，你真以为我是个瞎子，对发生在海加尔山的事情一无所知不成？”
“卡特拉娜”用手指轻轻挠着一条粘人幼龙的脖子，舒服地后者直哼哼，不住地把嘴巴往卡特拉娜的胸部拱，就像嗷嗷待哺的子兽。看得安格玛心里产生了深深的违和感，暗道龙族哪有奶水？看来不管什么种族，只要化身人形，那里就永远都是最彰显母性光辉的地方啊。
“这么说，一见面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好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继续腐化你的暴风王国，只要暴风王国能参与北伐战争，我就当不……”
“啪”。
“卡特拉娜”伸出左手，打了个响指。
安格玛只觉得思绪一滞，不仅话说不出来了，脑海中刚刚构建的法术模型也全部消散一空，再也凝聚不起任何法力。
连远超寻常奥术能量的太阳井精华，都被压制得一动不动。唯有金黄色的流沙，还在他的血管中无阻流淌着……
体会到了奥妮克希亚恐怖的安格玛惊骇不已，对方居然轻描淡写间，就锁死了自己的施法能力。
奈法利安与奥妮克希亚都是死亡之翼最出色的儿女，论及实力，是仅次于五大守护巨龙的存在。虽然永远也不可能媲美泰坦祝福存身的守护巨龙，但比其寻常龙族，那是不知要强大了多少倍。甚至一些相对弱小的半身，不看能力多样性，只提战斗力的话，也是比不上这兄妹二“人”的。
龙威的震慑下，安格玛全身的每一条肌肉都在颤抖，心脏停止了跳动，胸膈膜也不再鼓动风箱一般的胸膛，为他吸入生命必须的氧气……
忽然，他感受到了时间流沙的存在。就像落水者得到了喘息之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试图以此为法力源，重新构建一道传送法术来突破奥妮克希亚对空间的封锁，逃出生天……
他对时间法术的掌握还很浅薄，只流于最基本的表面运用，贸然以此为源，构建一道其它本源力量领域开发出来的，只能由奥术能量构建的传送法术，实则是危险无比，动辄即有遭受反噬的殒身之虞。
但眼下朝不保夕，只有这一条出路可走，还哪容得多想？
“卡特拉娜”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左手，轻轻吹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沾在中指指甲上的灰尘，轻声道：
“在我的印象里，或者说，在父亲的故事中，先知永远是那样的强大。强大到连他这样的守护巨龙都不敢直撄其锋，怎么，现在的先知只会一边用不过脑子的话语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一边暗中施法吗？”
她收回左手，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朝安格玛走来。
“父亲总说，先知是艾泽拉斯最为特殊的存在。他有着独特的灵魂，在某一个未知的时代崛起，进而投身时间的旋涡中，主导着全艾泽拉斯的历史走向……”
“卡特拉娜”停在动弹不得的安格玛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就像一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猛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我还真是幸运呢，居然遇到了尚未成长起来的先知本人……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趁机除掉给黑龙一族带来莫大麻烦的你呢？”她眯起眼睛，一手叉着腰，一手轻轻点在了安格玛的胸膛上。
姿态妩媚，话语却是森寒无比，一前一后的反差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不过，在杀了你之前，我还有很多疑问想请你解答。比如我父亲是否真的陨落了，存活的话，又去了哪里，还有就是……这道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卡特拉娜”隔着衣物，再一次触碰安格玛锁骨的伤疤。
“不，我是不会杀你的。我哥哥的多彩龙实验启发了我，我很好奇，当与你交.配后，我会不会诞下后代，又会诞下怎样的后代？”
“卡特拉娜”轻轻舔了舔嘴唇，眼中有异彩闪过。
“和拥有最特殊灵魂的‘先知’结合……真是让人期待呢。我的子嗣一定会继承你的特殊，带给我无与伦比的力量……”
奥妮克希亚说话间，安格玛终于完成了法术的构建。
“奥妮克希亚，你想知道这伤疤是怎么来的？”
奥妮克希亚一愣，惊讶于安格玛居然摆脱了魔法的限制，一挥手，又构建了几道桎梏法术，但却并未制约他说话的能力，饶有兴致地侧过头，问道：“说吧，让我满意的话，或许你就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安格玛微笑着探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因为在未来，你会成为我的……”
“胯，下，玩，物。”
说完他猛地发动时间法术，震散桎梏，飞速后退，摔进了身后突兀浮现的一道流淌着黄沙、内里景色万千的传送门。
“卡特拉娜”反应极快，一伸手便抓住了安格玛的衣袍，可随着传送门的关闭，这片衣角也被切断了下来。
失去借力，她不由打了个趔趄，看着已然消失不见的安格玛，看着手里残存的半片法袍，她面色阴冷数变，最终摔下衣角，怒不可遏地扬天咆哮。
一头黑龙的虚影浮现而出，恐怖的声浪震得整个洞穴隆隆作响，岩浆从每一道缝隙里喷涌而出，难以计量的土石掉落下来，砸向了脆弱的龙蛋，龙兽们痛苦地捂着脑袋，可又唯恐主人的责罚，不敢离去，只能强忍着土石的冲击，保护着下方的龙蛋……
怒火稍有平息，“卡特拉娜”仍懊恼不已，看到那半片衣角，突然灵机一动，将其拾在手里沉思了起来。半晌后，她展露笑颜，再度施展传送法术，踏进了返回暴风城的传送门……
304【重返上古】
上古时期的艾泽拉斯，只有一块单一的，被漫无边际的无尽之海环绕的美丽大陆。
它的美归功于不知多少万年前，为这个世界带来秩序的泰坦。
他们击败了腐化艾泽拉斯的上古之神，击败了他们的元素仆从，创造了土灵、机械侏儒等造物，在这片土地上堆砌高山，挖掘深壑，引导水流……
当秩序定下，自然成型，一个个优美的物种，出现在了这片和谐的大陆上。
当黑暗巨魔选择在永恒之井附近定居，在井的影响下，进化成了与艾泽拉斯紧密相连的暗夜精灵一族，并最终发展成了一个尤为强大的帝国，足迹逐渐遍布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时，感其壮丽，将其命名为
卡利姆多。
意为永烁星光之地。
暗夜精灵帝国崛起了，但古老的巨魔却随之衰落。
唤醒基希克斯以后，与其召来的亚基虫族间爆发的那场战争，虽然以获胜告终，但却耗尽了巨魔一族的元气，更令数个最为强大的部族远赴世界各地，去占领赞达拉先前承诺给他们的土地。
各大部族于这场战争中团结在一起所成立的祖尔帝国，也因此成为了昙花一现，一经出现即迎来黄金巅峰，却于战争结束后走上下坡路，永远也无法再现辉煌的遗憾。
祖尔帝国，名存实亡。
盘踞在被视为圣地的群山中的，也就只剩下了那些以部族名号为其命名的赞达拉部族，以及他们那宏伟壮观，却无人欣赏的神庙城市首都，祖达萨。一座围绕着泰坦针对虚空造物实验体戈霍恩的三座封印其中之一的金字塔也就是第三封印建造的圣殿城。血疫爆发后，因鲜血巨魔的进犯，赞达拉初代首领，雄才大略的达萨，便带领族人离开了种族的发源地祖尔纳兹曼，到这里建立了新的城市。
时过境迁，北方的艾萨拉女皇率领暗夜精灵不断开疆辟土，将暗夜精灵帝国的疆域范围扩展到了几乎能把整个卡利姆多囊括其中，在此途中，不可避免地与巨魔发生了摩擦。
摩擦累积成了冲突，冲突导致了规模逐步升级的武装冲突，两个庞大的帝国之间，终于爆发了战争。
这是艾泽拉斯有史以来，第一场参战双方都是凡人种族的大规模战争。
但战争的结果自不必多说。
掌握了魔法的暗夜精灵占据绝对上风，以碾压之势，毫无悬念地击败了祖尔帝国。
分处世界各地的巨魔被压在边缘之地，他们中最为强大的赞达拉部族，更是只能龟缩进赞达拉群山，背靠着祖达萨坚固的城墙，在洛阿神灵的荣光下，抱残守缺，苟延残喘。
没有巨魔不想走出群山，再度像曾经那样，在已被暗夜精灵占据得土地上肆意驰骋……
……
祖达萨东北，一座金碧辉煌的祭坛上，一个身材极为魁梧，穿金戴银，气势非凡的巨魔单膝跪在一座魔暴龙雕像前，轻声呼唤道：“莱赞，请赐予我您的智慧，助我拨开前路的迷雾……”
莱赞，独一无二的自然之灵，艾泽拉斯的众多荒野半神之一，魔暴龙之母最为强大的子嗣，庇佑巨魔历代君王的洛阿神灵……它有着永生的形体，早已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
赞达拉的初代首领达萨与其签订了契约。
赞达拉部族的首领君王，也就是祖尔帝国的领袖，自此以后将世世代代侍奉于他，作为交换，莱赞则将自己的部分力量赐予给他们，让他们蒙受洛阿之力，力大无穷，勇气永远也不会沦丧。
“莱赞，请赐予我您的……”
这位身材尤其高大的巨魔不断重复着，他身边的祭司们，则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魔精熏香，将一应贡品摆到了贡盘上，念诵起了祷言。
巫毒法术的影响下，迷雾缓缓蒸腾而起，逐渐将祭坛包裹，那座魔暴龙的雕像居然活了过来，低头看向了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赞达拉君王。
“你为何召唤我？”
莱赞不曾开口，浑厚的声音却响彻巨魔君王的脑海。
巨魔君王俯首道：“我需要力量来击败步步紧逼的暗夜精灵。”
莱赞闭上双眼，摇了摇头。
“我曾对你的先祖承诺，保赞达拉部族血脉不断，保你等永世长存。但我早已兑现承诺，赐予了你抵御外敌的力量……你必须知道，对自然、对荒野半身恭奉有加的暗夜精灵，并不是洛阿的敌人。你真正需要的并非洛阿的神灵之力，而是那远处世界各地的族人，阿曼尼、达卡莱，以及古拉巴什……”
莱赞缓缓睁开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之光。
“祖尔帝国只是空中楼阁，它的衰落已成定局。赞达拉的王，你的野心太大了。”
巨魔君王盯着地面，默然不语。
莱赞又摇了摇头，“我早已获悉你们的计划。也深知你是为此而来，渴望得到我的指引……”
巨魔君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这次尝试将为你们打开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将全新的力量，带进赞达拉之中。”
巨魔君王皱眉问道：“它是否值得尝试，又是否危险？”
莱赞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很久，嗓音才再一次响起：“你早已做好了决定，又何必来问我？力量，向来是一把双刃剑。作为赞达拉的君王，没人比你更理解力量的本质。带来危险的，并非力量本身，而是力量背后的未知……我并不厌恶奥术，它同样是交织成艾泽拉斯实体世界的本源力量之一。你比你的先祖都要谨慎，但在需以无与伦比的勇气开创新的时代时，过分的谨慎无异于怯懦。去吧，按照你的心意，勇敢地尝试吧。”
“感谢您，莱赞。”
巨魔君王恭敬行礼，告别莱赞，朝周围的祭司点了点头，走出祭坛，骑上等候一旁的翼手龙，与一众护卫腾空而去。
与暗夜精灵帝国间的战争中，他们俘获了一批自称是来自法罗迪斯亲王宫廷的法师。
通过严刑拷问，他们逐渐从这些硬骨头的牙缝里，得到了足够多的关于那种被暗夜精灵称为奥术，完全凌驾于巫毒法术之上，将巨魔杀的节节败退的强悍魔法的情报。
只可惜鲜有巨魔能够理解这种晦涩难懂的东西，遑论掌握这种武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虽然部族议会的统治时代早已终结，被与洛阿神灵最为亲近的赞达拉部族，，但在如今的这样一个尴尬时期，名义上领导祖尔帝国，实际却孑然一身的赞达拉部族身边，仍团结着一批以部族议会方式，参与到“帝国”事务中来的弱小的部族。
在暗夜精灵的威胁下，赞达拉部族的计划，获得了诸部族的一致认可。
在已知的体系中，洛阿神灵代表的自然之力、地火水风四大元素，以及生、洛阿死神邦桑迪代表的死，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的有机整体。
但近来发生的战争，让所有高瞻远瞩的巨魔意识到了自己的落后，这个世界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至少他们得知了奥术，也是世界的组成部分之一。
暗夜精灵之所以屡战屡胜，完全在于他们掌握了巨魔不曾掌握的力量，完全在于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远远超出相对原始的巨魔。
赞达拉部族相信，在可控的环境下，将那些暗夜精灵俘虏的奥术魔法和巫毒结合在一起，再加上洛阿们的帮助，或许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揭示这个世界的本质，至少也能让巨魔对世界的认知更上一层。
触碰未知，可能带来灾难，但也可能带给巨魔改变颓势的机遇。勇气，便是这个必须锐意前进的时代，最不可或缺的特质。
……
不久后，在祖达萨，一场各大洛阿神灵的首席祭司参与其中的巫毒仪式开始了。一众暗夜精灵俘虏被逼迫着，奉献出他们最后的魔法，在法力耗尽后，他们自身的生命力，也会成为能源供给这道巫毒法术，直至被消耗殆尽，化为白骨……
……
与此同时，在无垠止境的边界之外，任多么智慧的凡人终其一生也永远无法一窥究竟的某个地方……
这里独立于世界之外，超脱了有形与无形，时间的乱流在此交织成了涌动不休的旋涡。
世界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可能，每天都在发生着无数的选择。而每一个个体的选择，都可能诞生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而这里，便是浩瀚无边的诸多可能、亿万未来汇集的地方。便是时间的起点、终点，以及每一个过程，现在的一切，过去的种种，未来的片段，全部清晰地呈现而出，凌乱纷杂，海量的信息一幕幕在漩涡中上演着，转瞬又消散于无形……
没有任何生命体，能够阅览如此多的片段。
无垠止境中的实体生物，永远也无法理解它的存在。因为不论多么富有效率的语言，也无法以有限之词，承托、描述无限的时间。
或许……
连时间这个词汇，原本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只不过是自命不凡的生命体，仿照自身终将归于尘土的一生，用以衡量这个宇宙的尺度而已。
一个衣袍断了一角的瘦高血精灵，了无生息地漂浮在漩涡中，双目紧闭，已不知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岁月。
他身旁还卧着一头体型庞大无比，浑身长满漂亮的黄色鳞片，周身包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流沙的青铜龙。
青铜龙不时用爪子拨弄拨弄血精灵的脑袋，或是像玩毛线球的猫咪一样，将其在两只硕大的前爪间扫来，扫去。
扫来，扫去……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不知多久了，久到他根本想不起来回去的路了。于是摆弄这个不久前“到访”的小血精灵，就成为了排遣无聊的最好方式。
突然，漩涡中的某个片段定格了，呈现的时间比其它过眼云烟更为持久，也更为清晰。
这惊醒了那头巨大的青铜龙。
青铜龙看了看那道片段，很快眼中就闪烁起了希望的光芒，爬起身子，试图拨开凌乱的时间线，进入那道唯一清晰的“片段”里。
可惜他太过庞大，这样的举动就好像一只浑圆的橘猫，想要钻进小小的老鼠洞里一样。
青铜龙哀伤地叹息，放弃了无用的尝试，转而看向血精灵，虽然眼中满是不舍，但还是用尾巴捅了捅血精灵。
一下，血精灵不动，
两下，血精灵还是没有动。
青铜龙的鼻孔喷出两道白烟，似乎有些生气，一咬牙一跺脚，索性用尾巴卷住血精灵，趁着那道片段还没消失，直接把血精灵丢了进去。
走你！
血精灵消失在了片段中，变成了向那片美丽的大陆飞快坠落的小光点。
青铜龙坐在虚空中，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两只前爪。但紧接着他的表情就定格了，因为他看到，因与空气的剧烈摩擦，血精灵的体表已经出现了火光，宛若陨石一般，横空砸向一座由圣殿建筑群聚集而成的金字塔型城市。
青铜龙用前爪捂住了眼睛，决定还是不去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可过了一会，他实在难忍好奇，爪子略微分开，瞄了一眼画面。
只见画布一般的模糊片段里，“肉弹陨石”重重落地，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建筑接连倒塌，连附近的一座山头都被削掉了一半。
砰……轰！
青铜龙张了张嘴，模拟出了血精灵落地的声音。
305【上古人生从跑尸开始】
发……
发生了什么？
安格玛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四下观瞧着。
就像有人夺走了所有色彩，让这个世界只留下了黑白的基本色调。在他的面前，是一道环形的土壁，四周极高，足有数十上百米，内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四处都弥漫着硝烟，茫茫间难以视物……
过了好久，脑袋里一团浆糊的安格玛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陨石坑。
我为什么会在这？我不是……不是什么来着？
他使劲皱着眉头，想要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过了一会，他心里就产生了新的疑问。
奇怪，我为什么要说昏迷？
好怪异的感觉。
安格玛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如同这黑白混杂的世界一样。
算了，不重要了，随它去吧。
抛开杂念以后，安格玛顿时感到一身轻松，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一些，忽忽悠悠……
飘飘荡荡……
不断向上。
他困惑地皱了皱眉，抬头望去，只见被陨石坑圈出的圆形天空，布满了暗灰色的流光，或深或淡，彼此混杂，形成了一道倒扣着的旋涡，运转不休。
旋涡的中心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吸力，一个个身体透明的小人在空中漂浮着，缓缓升空而去。
那些“透明小人”全都长着獠牙，四肢修长而精干。
有的在神情茫然地左右扫视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就像安格玛一样，同样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也有的挣扎不休，似乎不甘于即将临头的命运。
巨魔？
安格玛心中一动，结果这个词汇一在心间浮现，就如同尘封已久的记忆大门被打开，一股久违的思绪涌入心头，让安格玛的意识恢复了一些清明。
对，巨魔。
不是曾在海加尔山见到过的暗矛巨魔，也不是经常袭击奎尔萨拉斯的阿曼尼巨魔，反倒更像是那些皮肤灰白，身材高大的赞达拉巨魔。
天崩地裂呀，相隔了一万年之久，都让赞达拉部族演变出了与其它同胞截然不同的形体。不过看样子，这些巨魔好像更原始一些。
突然有一段思绪浮现在心头，让安格玛更觉得怪异了，他皱着眉头，困惑不已，似乎抓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但在某种干扰下，还是找不到头绪。
他烦躁地看向天空，那个破旋涡让他想起了抽水马桶，就是那玩意搞得他心烦意乱。
他驱赶苍蝇一般，朝旋涡挥了挥手。
然后旋涡就停下了，所有缓慢升空的灵魂也全都停在了半空。
这样才对嘛。
烦人的感觉登时消失，安格玛满意地拍了拍手，却没听到应有的拍击声，也没感到任何触感，不由低头看去，把双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端详了起来。
哇，透明的诶！
透过双手，他看到坑底弥漫的硝烟终于散尽了，一个衣袍断了一角，身材瘦高的血精灵，倒栽葱式插在坑底，屁股高高撅起，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哈……
安格玛突然觉得很有喜感，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可不一会，他就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
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安格玛，面对一个死人，你……居然感到好笑？这是不对的……
哦对，想起来了，我好像叫安格玛。
安格玛的意识又清明了一些。他眨了眨眼睛，带着愧疚感缓缓下降，落在了那个尸体的旁边。
对不起。
他心中默默道歉，扶住了血精灵的尸体，一使劲，给他从地里拔了出来。
安格玛并没有思索为什么灵魂能对实体世界造成影响，放平尸体，只觉得愧从中来，细细观察起了这个血精灵。
除了脊椎，四肢的骨头都碎了，真惨。
安格玛叹了口气，默念起对死者的祷言，右手伸向血精灵惊恐圆瞪的双眼，想拂合他的眼皮。
不能死不瞑目。
同胞，我们的穿衣风格居然如此相似，而我刚刚还在嘲笑你的死相，抱歉，真的抱歉。
愿你的灵魂能够获得安息
你看，咱们穿着一样的靴子，一样的衣服，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嗯？
安格玛的右手猛然停住了，一寸寸地转动脑袋，看向了血精灵的脸庞。
当发现这张年轻的脸庞与自己别无二致时，记忆的闸门猛然洞开，记忆如洪水一般涌来。
安格玛张着嘴巴，表情时而困惑，时而痛苦，时而纠结，时而豁然。
他想起来了！
为了逃出奥妮克希亚的魔爪，他不惜冒险以时间之力为源，开启了一道传送门并逃了进去。不成想法术果然出了岔子，他跌入了一个万千时间线交汇所在的未知空间，那里瑰丽万幻，了无生机，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可供生命体存在的必备因素。
安格玛记得，自己试了千百种方法，想要逃出时间乱流，可哪怕故技重施，却都无济于事，不知在里面困了多久。随着法力的消耗殆尽，所有以奥术模拟的生命保障因素尽皆失效，他最终还是陷入了昏迷……
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心想。
他明明记得，最后的感觉是热，热得受不了。极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好像看到了一片广袤无边的大陆，中央还存在着一个碧波万顷的巨湖，像极了描述中的上古卡利姆多，而自己，正如陨石一般坠向这片大陆。
然后他就在惊恐中清醒了过来，法力不存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在这样的撞击中幸存……
万千思绪闪过，安格玛顿时明白了一切，意识完全清明了过来。
他怔怔地看了看四周的陨石坑，最终低下头，看向了怀中的这具尸体自己的尸体。
所以说……
我死了？
这陨石坑就是被我撞出来的，就是我的殒命之地，而我现在是……
一道灵魂？
安格玛呆立当场，抬头看看天空，看看那道已然停歇的旋涡……
这里就是亡者的世界？
好半晌后，他终于接受死亡的现实，极为轻柔地把尸体放平，站起身，瞄准，平躺下去，与尸体重合……睁开眼，世界还是黑白的。
不，不不不……
活过来，活过来呀！
安格玛来了个公主抱，抱起了自己的尸体，心里想着离开这个陨石坑，然后便飞了起来。
陨石坑越来越低，视野越来越开阔。
黑白色的、密林茂盛的群山首先映入眼帘，而后是连绵不绝的、极具赞达拉风格的圣殿建筑群。
这是哪？怎么这么像祖达萨所在的赞达拉群山？可是好像又不太一样……
最终，他悬停在陨石坑上四下环顾起来。
四周乱糟糟的，撞击引发的爆炸摧毁了很多建筑，大量奄奄一息的濒死巨魔躺在地上，抱着伤处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呼喝声不绝于耳，有祭司打扮的巨魔，指挥者侥幸存活的同胞救治伤员。
一些巨魔还是没能逃过死亡，挣扎一会就失去了动静。然后就有一个个灵魂从他们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停在空中，双眼空洞，神情茫然。
远方魔法乱舞，一座摆满了骇人头骨，缭绕着熏香的巫毒法阵中，一伙满身伤痕，刚刚摆脱束缚的暗夜精灵，抓住最后一丝逃生的机会，在与一群巨魔交战。
可惜他们早就到了强弩之末，双方实力又太过悬殊，战斗完全是一边倒，不一会就被巨魔守卫接连敲晕，重新以巫毒锁链捆缚。
停留在半空中的巨魔灵魂，一见到安格玛，就像看到了什么洪荒猛兽一般，无比惊恐地飞快划动四肢，想要远远逃离。但不论如何施为，就是难以挪动分毫。
安格玛嗅到了恐惧的气味，虽然不明白是怎么感知到这种情绪的，但心底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恐惧。
而且……还有些让人陶醉。
安格玛抽了抽鼻子，不由舒适地眯起了眼睛。目光所向，突兀有灰色雾气凭空产生，形成了新的旋涡，所有灵魂都被裹挟着向他而来，最终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
声势之浩大，居然连整片天空都被带的逆向卷动了起来。
安格玛大惊失色，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慢慢的，随着被吸收的灵魂越来越多，他越来越陶醉，越来越迷离，世界也开始缓缓恢复原本的色彩……
“blablabla！”
突然有祈求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安格玛低头看去，原来是一群祭司打扮的巨魔，咬牙坚持在灰色雾气形成的风暴中，一边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一边极为虔诚地跪拜，时而捏起一把粉末吹散在空中，用诡异地颜料凌空写下古老的符咒……
他们服饰各异，一看便知是服饰于不同的洛阿神灵。跪拜期间，不断有祭司在灰色的旋涡中倒地身亡，灵魂直接被剥离出来，转瞬间就被安格玛吸收掉了。
在这群祭司身后，有一名高大的巨魔。他的服饰十分华贵，点缀着兽骨与象牙，和一些亮闪闪的金属片，看起来是个地位不低的首领级人物。
在他的身边，还簇拥着一大群手持粗犷的原始武器的巨魔护卫，正结成防御阵型，惶恐不安地看着安格玛，如临大敌一般。远处有一队队巨魔士兵汇聚而来，逐渐将他团团包围了起来。
“无上的洛阿，请原谅我们无意的冒犯……请聆听我等最卑微的祈求，请您返回亡者的国度吧，不要再降下责罚……”
随着巫毒仪式的进行，安格玛突然能够听懂这些祭司的话了，睁开双眼，困惑地俯视着那些巨魔。
洛阿……
这是叫我呢？
轰隆隆……
地面剧烈震动，一头硕大无朋的魔暴龙疾奔而来，停在远处，对安格玛投来了十分警惕的目光。狂风四起，一头巨大的翼手龙横空飞来。咔哒咔哒，远方出现了一只蜘蛛，身后还跟着铺天盖地的子嗣……
严阵以待的魔暴龙、盘旋的翼手龙、隐藏在阴影中的巨大蜘蛛、紧绷着身体伺机待发的迅猛龙……
一个个安格玛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洛阿神灵，让他终于能够确信，这里……
就是祖达萨。
上古时期在赞达拉初代首领达萨的带领下，巨魔一族于戈霍恩的第三封印处建立的首都。
“你为什么要窃夺我的权柄，夺走本属于我的灵魂，外来者？”
伴随着这个阴暗的声音，一个头戴骨面的巨魔显形而出，面色不善地盯着安格玛。
306【你们为何召唤我】
“我警告过你们，你们的鲁莽尝试可能招致未知的危险。”
迅猛龙之神贡克紧盯安格玛，不断挪动脚步寻找适宜发起致命一击的地点。
不知多少万年以前，当最初的那一批生物出现在业已定序的艾泽拉斯，往往都因为最先得受艾泽拉斯生命本源的庇佑，而变得无比强大。
在生命的轮回中，这一批自然之灵越来越伟岸，诸如险些毁灭世界的始祖龙元祖迦拉克隆；
越来越富有智慧，就比如白色雄鹿玛洛恩因时常流连海加尔山，他与一众后世以荒野半神之名闻名于世的自然之灵，深受泰坦守护者弗蕾亚的喜爱，因此被赐予了穿行翡翠梦境的能力，得以更为贴近这个世界的本质。
除此之外，另外一些自然之灵虽然没能有幸获此福荫，但也拥有着足以与其媲美的伟力，在漫长的光阴中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以及超凡的智慧。
选择接受巨魔的供奉，被巨魔称为“洛阿神灵”的，便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洛阿神灵有强有弱，强者就如魔暴龙莱赞、巨大的海龟托加、常以骨面巨魔形象示人，真实身份却无人知晓的死神邦桑迪；稍逊一筹的则有迅猛龙贡克、翼手龙帕库……
因各自的能力和特点的不同，每一个洛阿都有着类似于“狩猎之神”的多种头衔。
他们动机各异，智者以智慧指引巨魔前行、贪婪者以凡人梦寐以求的力量进行等价交换，换来优渥的生存环境，或是以这样那样的方法，满足自身对力量提升的渴求。
洛阿并不依存于巨魔，巨魔却近乎完全依存于洛阿。而在场的这些，包括先前开口说话的迅猛龙之神贡克，以及众多因巢穴、祭坛远离祖达萨而未能及时赶来的洛阿，都发展出了完整的信仰体系，在巨魔一族中深入人心当然，不包括那三个因追击亚基虫人而迁移到世界各地的部族。
他们已经远离了赞达拉群山，纵使这个时代仍有信徒信仰家乡的洛阿，但也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新找到的愿意与自己签订契约，足以起到替代作用的洛阿，而忘却曾经的神灵。除非他们原先信仰的洛阿足够强大，愿意跨越半个世界影响到他们所处的边缘之地。邦桑迪便是这样一位作用无法取代的洛阿，他是所有巨魔笃信不疑的死神。
“外来者，我感受不到你的敌意。但请你终止无端的杀戮，这些死亡已经足以惩罚无意冒犯你的巨魔了，你的怒火，难道还没有平息吗？你有权利得知，更多的洛阿正向此处赶来，若不收手的话，你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魔暴龙莱赞的双眼中有光华闪动，浑厚的嗓音响起，半是威胁、半是善意地提醒了安格玛一句。
安格玛皱了皱眉，莱赞带有奇特魔力的嗓音，让他彻底恢复了在死亡过程中险些沦丧的心智，清醒了过来。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做下的壮举……
恐怖的死亡漩涡，仍然还在持续，每分每秒都有大量巨魔死去。那个不断向自己虔诚膜拜的祭司头领，和后面人群中咬牙支撑的巨魔首领，全都快要坚持不住了，就更不用说普通的巨魔。
安格玛他清楚地记得，正是自己造成了这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
他望向了带领祭司围住自己的一众洛阿，能够感受到他们眼神中的忌惮之意，似乎自己是一个连他们都觉得异常棘手的敌人。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宛若定格的灰雾旋涡，这玩意想必是某种接引死者灵魂前往亡者国度的通道，竟也被自己随意定格了。恍惚间，安格玛心底产生了深深的违和感。
活着的时候弱得要死，死了之后反而强得可怕，我怎么从来都没发现自己这么厉害呢？
安格玛腹诽了一句，只觉得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断揭示自己身上关于时间的奥秘，逐渐得知了“最为特殊的灵魂”一事。但他本不觉得这有什么，既然是穿越者，灵魂就必定不同于艾泽拉斯的本土生物。没想到这特殊，居然体现在了这种地方。
“你们说的全都是废话，不看好自己的信徒，现在麻烦来了吧？这个家伙在夺取我的力量！我可没什么耐心了！”
声调尖锐的邦桑迪十分恼怒，看着一个个灵魂被安格玛吞噬，再无平日里半点说好听叫神秘莫测，说难听点叫不着调的样子，一反常态地焦躁了起来。
“等等！”
莱赞大声警告，邦桑迪充耳不闻，朝安格玛狠狠地虚抓了一下。
围绕着安格玛运转不休的旋涡，立即分出了一道雾气，裹挟着大量灵魂朝邦桑迪涌去，可还没到旋涡的边缘，就又被吸了回来。三番五次，邦桑迪的努力全部以失败告终，不仅他本人，其余洛阿也脸色骤变，目光中的忌惮又多了几分。
在此途中，安格玛觉得自己仿佛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拉扯，灵魂深处传出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吃痛之下倒吸一口凉气。
突然，宛若受到他的影响，旋涡的运转速度徒增几倍，顷刻间变成了一场可怕的风暴，洛阿步步后退，一块块铺路的巨大石板被掀飞而起，巨魔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倒下。
邦桑迪吓了一跳，嗖的一下躲向莱赞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悄悄打量安格玛，快速说道：“老实说，我后悔了。”
莱赞懊恼地看了一眼邦桑迪，愤怒于后者的举动刺激到了对方，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伏低身子，抵抗风暴的同时，蓄力准备发起进攻。
贡克也同样如此，原本在暗中观察的细颚龙加尼再度遁入阴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翼手龙帕库则被吹得东倒西歪，卯足了劲才能保持平衡，蜘蛛沙德拉就更不必多说，唯有刚刚与一大群恐角龙骑士来到此地，还是一脸惊讶的恐角龙之神托卡利，仗着四肢粗壮，能稳稳站在原地。
安格玛看着这一情景，有些瞠目结舌。
这还是我吗？
“伟大的洛阿啊，请饶恕我们的无知，请饶恕我们，饶恕我们吧……”
巨魔的祭祀首领双手紧紧抓住祭台边缘，身子在风暴中疯狂舞动，一半的灵魂已经被剥离了出来，哭天抢地，撕心裂肺。
安格玛心神一动，惊喜的是，风暴果然如期戛然而止。
“蒙您大赦，蒙您大赦！”
劫后余生的巨魔跪倒一片。
洛阿们见安格玛如此，也暂时停止了攻击准备。
组织了一会措辞，安格玛冷漠地俯视着身下的一切，寒声开口道：“你们为何要召唤我，凡人？”
低沉的声音，在赞达拉的群山中炸响，惊起了无数飞鸟翼龙。
307【你们可以称我为……先知】
说着，安格玛放开感知，准备查看周围的景象。
但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就吓了他一跳，精神的触角就如同海啸一般，飞速向视野尽头扩展而去，将方圆数十公里全部囊括在内。
在灵魂状态中，他的感知能力何止被放大了百倍？
这种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难以言喻……
“太不可思议了，难不成穿越者的灵魂真就如此特殊？敢情最大的倚仗是灵魂，要在死后才得以彰显……可谁没事会想死呢。”安格玛在心里喃喃自语，看向了巨魔。
在幽灵似的视野中，除了世界认识致郁阴暗的黑白色调，一个个伏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巨魔体内，都燃着一团小小的火苗。
火苗有强有弱，祭司的火苗通常比寻常士兵更旺盛一些，尤以趴在自己脚下的大祭司和那个君王模样的巨魔为最，几乎占满了整个胸膛。
看起来，这应该就是生命之火一类的东西了，代表着他们的生命强度，或许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们的精神状态。因为入目所见，所有火苗都带着一丝黑紫，仿佛正符合他们当下的惊恐不安。
安格玛又看向了一众洛阿。
他们宛若一个个炽烈燃烧的篝火堆，象征着勇气与力量的莱赞是一团魔暴龙型的橙红烈焰，死神邦桑迪则是一团飘忽不定的幽蓝鬼火，诡异至极……
洞悉一切的强大感，让安格玛无比陶醉，几乎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怪不得会惊动这些远处四方的洛阿，他心想。
莱赞上前一步，气势雄浑地回答了安格玛原先的问题：
“外来者，我等庇佑的凡人，并非有意打扰你的安眠。这只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他们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请释放那些无辜的灵魂吧。”
劫后余生的巨魔大祭司闻言，登时卑微地祈求了起来：
“请原谅我们的鲁莽，我们只是想揭示这个世界的本质，不想却在仪式中将无上的您召唤了过来……您已降下了责罚，请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召唤？
安格玛皱了皱眉。
什么召唤仪式能撕开实体世界的障壁，把我从时间乱流中召唤出来？
他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于是沉凝心神，开始探索起对方口中的“仪式”。
很快，他察觉到了附近空间遗留的魔法气息。
其中一股原始而又神秘，让他联想到了海加尔山之战时，暗矛巨魔暗影猎手洛坎施放的巫毒法术。这股气息，应该就是赞达拉巨魔刚刚进行的巫毒仪式残留下来的。
另一股则是他无比熟悉的奥术魔法。
巨魔一族中确实有法师存在，不过貌似在有着正统传承，主要依靠虔敬供奉洛阿换得力量的赞达拉部族内部相当稀少，他们的施法者多为另一版本的德鲁伊或称变形者，和数量极多的巫医。
果然，他没在这些巨魔身上察觉到任何奥术能量的痕迹，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暗夜精灵俘虏……
他们有男有女，无一例外全部被紧紧捆绑，浑身染血，不仅新伤盖着恐为长时间严刑拷打所致的旧伤，法力也全部透支了，状态极差。不用说，奥术魔法一定是来自于这些法师打扮的暗夜精灵了。
可……
安格玛产生了新的疑问。
天崩地裂以后，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塞纳里奥议会实行了极为严苛的魔法禁令，达斯雷玛东渡建立奎尔萨拉斯王国以后，暗夜精灵的主流社会中，就已经很少有法师存在了。因备受族人唾弃，他们大多流浪在外。有的去往了达拉然，也有的隐居在世界各地。
莫不是赞达拉巨魔把厄运之槌一锅端了，从里面俘虏了一大群法师过来？
这些暗夜精灵法师体内的奥术能量很纯净，没有受到任何邪能的影响，这与厄运之槌里靠着吸食上古恶魔伊莫塔尔的邪能存续的暗夜精灵截然不同。
不管这些暗夜精灵是打哪来的，恐怕都不是来自于塞纳里奥议会治下的暗夜精灵主流族群。
虽然心底还有很多疑惑，但安格玛还是准备依照对方所言，释放那些被自己误吸的灵魂。
他并不想树敌，尤其当这潜在的敌人，是一众无比强大的自然之灵时。
安格玛才刚刚摆脱困局，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他只想尽快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肉身里，然后回到奎尔萨拉斯。奥妮克希亚要真是借着暴风王国的参战打入诸族联军内部，那可就不好了。
再者说，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感连他自己都给吓懵了，先前种种举动都是出自本能，看似强大，安格玛却是知道，真要逼急了这些洛阿，被群起而攻，尚未适应灵魂状态的自己，恐怕下场会非常凄惨。
幸运的是，他心神一动，先前被吸入体内的巨魔灵魂便鱼贯而出，回到了各自的“尸体”里。
整个过程就像动动手指一样简单，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莱赞等洛阿这才彻底放下了戒备。死神邦桑迪却眼神闪烁地盯着安格玛，对他更加忌惮了。
一些**伤势较轻的巨魔，过了一会便苏醒了过来，就像是被人救上岸的溺水者，贪婪地大口呼吸起来。支起身子茫然环视一周，看到半空中悬浮的安格玛后，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连声感谢。
安格玛注意到，这些巨魔体内的灵魂之火全都发生了某种异变，颜色不再健康，仿佛因被他夺走了一部分未知的东西，而沾了一丝死气。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安格玛心中歉然，表面上却满意地点了点头，故作姿态地说道：“凡事均有代价，尔等毁去了我行走世间的躯壳，我，则夺走尔等的一部分灵魂作为责罚，我的怒火……平息了。”
“感谢您的慷慨，伟大的洛阿！”
巨魔大祭司感激涕零，带着巨魔们再度跪拜，他们哪还敢奢望什么，同样的事情要是发生在他们信奉的洛阿身上，惩罚绝对会比这严重得多。
“尔等应当庆幸，出现在此的是我，而非邪恶的存在。尔等对知识的渴求令我赞叹，浩瀚无边的茫茫无垠止境蕴藏着无尽的知识，六大本源力量的奥秘并非不可洞悉。但……”
“尔等……做好准备了吗？去面对漫漫前路上的一切艰难险阻，流血，和牺牲……”
安格玛的视线一一扫过众巨魔，雄浑的声音再一次响彻祖达萨。
无垠止境……
六大本源力量……
巨魔们默念着这一个个陌生而又遥远的词汇，眼中升起了狂热的光芒。
无垠止境？难道这便是对宇宙空间的统称吗？多么……多么神秘的词汇啊！
六大本源力量，难道这个宇宙，是由六种力量交织而成的？洛阿在上，巨魔是多么的坐井观天，居然还以为它是由巫毒、自然以及四大元素组成的……
这位连莱赞都不敢小觑的洛阿，一定是来自于艾泽拉斯之外的无上存在。的知识，不正是被暗夜精灵逼入深山老林的巨魔一直渴求的吗？
对于一位神灵而言，这样的话语几乎等同于缔结契约的邀约了！
“无上的洛阿，请接受我等最卑微的敬意吧。”
大祭司再度五体投地，连那位巨魔君王也单膝跪了下去，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安格玛有些发愣，暗道自己不过是吹了两句大话，反响怎么这么强烈？自己说的这些东西，不都是早就人尽皆知的老黄历了吗？赞达拉部族再闭塞也不至于落后到这份上啊。
一众洛阿目目相觑，也因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而感到惊讶。
紧接着，他们的目光中才流露出了担忧之色，因为安格玛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向他们的信徒传播信仰，这未免有些太霸道了。
但从安格玛毫不心疼地释放了那些对邦桑迪而言无比珍贵的数千灵魂来看，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种……身外之物。比起信仰，他似乎更愿意传播这种在他们这些洛阿看来都十分遥远殊胜的知识，论超脱，确实是寻常洛阿无法比拟的。
“外来者，你想与巨魔缔结契约？”
魔暴龙莱赞最先开口，用略带一丝警惕的口吻问道。实际上，就算这位新洛阿真的这么干了也没什么关系。巨魔文化非常具有包容力，有着多元化的信仰，诸神和谐共存。也许今天过后，会有许多他们的信徒转而信仰这位新神，但类似的浅信徒交换，本就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不会伤及根本，他们并不太过抗拒。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个新洛阿太强大了。
“契约？”安格玛搜罗了一下脑子里的词汇，神秘兮兮地摇头道：“莱赞，等价交换，互取所需，这是你们的方式，而非我的。于我而言，这一切都乃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莱赞一惊，不由多看了两眼安格玛，“外来者，你似乎对我们非常熟悉……”
洛阿高高在上，立足艾泽拉斯之巅，是各大物种元祖级的存在，因与世界根深蒂固的联结，又拥有永恒的生命，可谓是阅遍世间万物。
可今天不仅降临了一个连他们都看不出底细的神秘来客，这家伙还对他们知根知底，这让他们全都产生了深深的不真实感。如有什么人窥探自己，他们自问，一定不会一无所察，除非……
的高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安格玛点了点头，说道：
“我曾无数次体味宇宙万象。万神殿的形成、世界的定序、泰坦守护者的自我沉沦、日月的交替，物种的起源，世间一切都在来来往往……你们，也只是其中的匆匆过客罢了。”
莱赞没有被唬住，眼中闪烁着智慧之光，仔细审视着安格玛虚无缥缈的灵魂，过了好半晌才揭过此事，转而说道：“我再次替赞达拉向你表达歉意，作为赔偿，请允许我们帮你修复这道躯壳。”
安格玛心中狂喜，脸上却平平淡淡，朝着莱赞微笑着点头，“感谢你的慷慨，魔暴龙母之子，莱赞。”
“外来者，请允许我提出自己的疑问，你究竟……来自何方？”
一直躲在莱赞身后的邦桑迪飘了出来，眯着眼睛，以前所未有的郑重口吻沉声问道。
安格玛抬头望天，目光深远道：“我？我只是穿梭在浩渺的时空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旅行者罢了。”
“啊，真是太久了……”
安格玛摇头长叹。
“久到我都忘了自己的名字。这一世，我的化身名为……安格玛晨星。”
他顿了一下，深邃的眼光扫过众洛阿。
“或者，你们也可以称我为……”
“先知。”
308【伟大的祂！】
洛阿形态万千，精神亦是各不相同。有能说善言者，也有口不能言，或是所说语言超出凡人感官接受范围者，如何与性情各异的洛阿沟通交流，是个极为复杂的问题。
在供奉洛阿的漫长岁月中，巨魔逐渐掌握，并完善了一种能够摆脱表达桎梏，做到在精神层面接收神灵的超凡思维，进而领悟神灵旨意的巫毒法术仪式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解读神灵的思维，只有祭司才能胜任这份工作。
刚刚帮助安格玛听懂巨魔“语言”的，便是这样一个巫毒仪式。此时，仪式准确捕捉到了他说话时的语气、姿态，乃至无意散发出的精神波动，还原为最本质的思维，投射在了主持仪式的大祭司的脑海中。
先知……
供奉于魔暴龙王莱赞的大祭司呢喃着的尊名，双瞳顷刻间转为灰白，眼皮快速地抖动着，沉浸在了滚滚袭来的思绪之中。
恍惚间，他看到了！
浓浓雾霭中，一个极为模糊的身影，坐在一面色彩纷呈的光幕前……
那就是么？
只可惜我没办法目睹的真容……
大祭司些失落，但还是凝聚心神，极力想要看清浓雾中的事物。
坐在一张座椅上那一定是的王座！哦，我的洛阿啊，竟如此朴实无华，这王座竟如此的简约，如此的朴实无华，果真……
全然不贪恋此等外物……
超凡脱俗！
大祭司忍不住赞叹，继续凝神观察，他看到，那道模糊身影的左手拂在一个流光溢彩的、布满镌刻着细秀符文的长方形事物上，不时噼里啪啦地敲动，右手攥着一只老鼠大小的物体，小幅挪动、轻轻点击……
这是什么？大祭司皱眉，紧接着就明白过来，在通过这两样必为神器的不明事物，操纵光幕中的一切！
随着的动作，光幕变幻万千，总一个身穿厚重钢铁盔甲，手持巨大剑盾的牛头人？对，就是牛头人，巨魔时常在北方见到这种对外来者非常友善的种族牛头人被牢牢禁锢在光幕中央，在的操纵下游历世界，时而出入一座座足以与祖达萨媲美的辉煌城市，时而穿行狂野、森林，高山和险滩，不断与敌人战斗，战斗，再战斗……
我明白了！
大祭司内心狂呼。
这就是行走人间的化身！
需要十多名技艺精湛的猎手围猎的猛虎，的化身却如砍瓜切菜一般三两下撂倒……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仅凭滔天的气势，便震慑得一众宵小不敢妄动，因为当化身斩杀一名敌人时，其盟友竟就站在不远处不为所动，这不是被震慑了，还能是什么？
太强大了！
大祭司赞叹了一句，但紧随其后的一幕，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瞪大了双眼。
光幕一转，的化身竟与诸多同僚一道，在一处布满熔岩的洞穴中，直面两个硕大无朋的岩石巨人……
大祭司看呆了。
那两个岩石巨人的有多强，光从体型就能判断出来。的化身却冲锋在最前，与之中的一个你来我往……
“x尼玛！怎么又ot了！”
突然，光幕前的怒不可遏地大吼了一声，雷霆般的嗓音几乎震晕要大祭司，险些把他逐出意识空间……
大祭司强打起精神，尽皆全力地把这句陌生的话语，记在了脑子里。
这一定是神的语言！每一个词汇都有着难以名状的伟力！只是可惜……仪式并不能将其本意呈现而出。
大祭司想道。
的化身继续前行，一路披荆斩棘，每每冲在最前，击败了众多连大祭司想都不敢想的强敌，居然直面一个硕大无朋的，手持燃焰战锤的火焰巨人，不多时便将其彻底灭杀，驱逐回了元素位面。
大祭司看呆了。
被杀死的火焰巨人，绝对有与洛阿相仿的实力。可却败在了的区区一道化身手上，的真身……
又该有多么恐怖？
光幕又开始变化了。
的化身，不再是牛头人了，而是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瘦长，体型单薄，多少有些病态的生物就和现在手里抱着的化身尸体一模一样！
这次的化身，是一名极为强大的，不输于大祭司见过的任何暗夜精灵法师的杰出施法者，魔法手段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让大祭司越发震惊的是，的化身远不止这两个。还有能奴役另类生物为己所用，挥手放出暗影魔法的；也有千变万化，能化形为巨熊、猎豹和飞鸟的，就如巨魔变形者，但在技艺水平却远远超出……
大祭司简直目不暇接了……
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啊？
这还不算完，当的化身低头搓手，即唤出了一头巨龙作为坐骑时，大祭司宛遭雷击。
与之相比，那神迹一般的召唤手法，反倒平平无奇了。
这……
这这这……
连巨龙都是的化身的坐骑……
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上可摘星逐月，下可万军从中取敌酋首级，一段段画面在光幕中上演着，的身影却坐在光幕之前，神情淡然至极，宛若游历人间，体味人生百态。
这正如先前所说，确实只是一个……
穿行在浩渺时空之中，微不足道的“旅行者”……
罢了。
的化身足迹遍布世界，纵贯时间的旋涡，让大祭司越发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这一幕幕，全都是在以“先知”之名自称时，脑海投射出的思维片段。这代表着“先知”这一概念的起源与成型，那化身往来诸多世界的，更让大祭司明白，艾泽拉斯，不过是游历过的其中之一罢了。
化身尚有如此之威，在光幕之外玩味世界的，恐怕是……
全知，
全能。
，远远超出艾泽拉斯的范畴，是来自于无垠止境……不，无垠止境不过是其光幕中小小缩影罢了。
甚至来自于无垠止境之外的洛阿。
没错了。
只要能获得的恩赐，巨魔必将重新崛起！
海量的思维信息，让大祭司头痛欲裂，虽然一直在咬牙支撑，但他明白，自己已无法获知更多了。
渐渐地，伴随着充斥在鼻间的熏香气息转为平淡，大祭司退出了仪式，无比谦卑，无比狂热地看向了半空中的安格玛，缓缓地，坚定地，拜了下去。
“先知。”大祭司说出了安格玛的尊名，眼角有两行热泪划过。
在看了这么多以后，大祭司觉得，实在是太谦虚了。先知尊名安能彰显的万分之一？
但若以此自居，巨魔便以此尊称。
并不愿太过招摇，可大祭司觉得，自己有义务，也有必要让族人领会的伟大。
大祭司猛地起身，面向身后的族人，张开双臂，无比狂热地高喊了在联结中唯一记住的，那个有着庞然伟力的神之词汇！
“x尼玛！”
安格玛身形顿时一歪，怀中的自己的“尸体”险些跌落。
那个巨魔刚刚说什么？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一句国骂？
309【少女时代的艾利桑德】
虽然稍稍体味到了“先知”一词背后隐含的真意，但巨魔的狂热，还是让一众洛阿纷纷感到惊讶，准备等此间事了，便向各自的祭司了解状况。
唯独安格玛百思不得其解，他很确信，刚刚自己确实听到了家乡的国骂。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是这巫毒仪式搞的鬼。
虽然片面来看，语言是思维的载体，但思维远比语言要磅礴得多。通过一定训练，普通人完全可以准确捕捉语言成型背后的思绪律动，这也是冥想的必修课程之一。
在脑海中组织任何一个词汇，那一瞬间都可能有万千思绪参与其中。恐怕自己在口说“先知”二字时，下意识地想到了造就先知身份的上一世，因此被巫毒仪式截取呈现给了对方。
这不新奇，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法师就有类似的手段。
因世界的六元化属性，任何生物，哪怕是不通魔法的普通人，体内也存乎微弱的奥术能量，时常接触的物品都会残留一定魔力，法师可以借此逆向探查出物主的许多信息。
就比如一本日记如果刚写下不久，附着在笔迹上的微弱魔力还没有彻底散尽的话，通过一个简单的溯源法术，法师就能推导出书写者当天的真实情感。这样的手法，甚至被运用到了针对犯人的审讯中……
但让安格玛想不通的是，国骂又怎么会和这些联系到一起？不由暗中提起了戒备。
看来还是要离相应的法术远一点。
安格玛悄然看向了一众洛阿，心思急转了起来。
当务之急是摆脱灵魂状态，尽快回到**之中如果可以的话而后立即返回奎尔萨拉斯，揭露奥妮克希亚的阴谋。本来还打算抽丝剥茧般剔除卡特拉娜对暴风王国的腐化，现在看来，只能快刀斩乱麻，寻求巨龙军团的帮助，快刀斩乱麻，消灭奥妮克希亚了。至于暴风王国那边，只能事后再解释，否则让卡特拉娜把影响扩散到诸族联军可就麻烦了，奎尔萨拉斯也势必受到牵连。
另外，这些巨魔究竟是怎么把我从时间漩涡中“救”出来的？必须要弄清此事，这可能关乎时间的奥秘。
这样想着，他望向群山，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我本欲过段时间再进入艾泽拉斯，想不到此番竟被尔等无意召来。罢了，那便如此吧，正好免去破除实体世界障壁的麻烦。”
他顿了一下，低头望向怀中自己的“尸体”，颇为感伤地说道：“只是这化身就这样被摧毁了，真是令我痛心。”
他已经试过，自己的肉身死的干干净净，灵魂根本无法返回。除了洛阿这种超然存在，恐怕没人能让他“复活”，所以故作姿态地铺垫了一段话以后再次点明了这一点，生怕对方忘性大。
“请放心，外来者，我们会收集最为殊胜的自然之力，为你修复这道化身的。”
魔暴龙莱赞说道，他用了“修复”这个词，在他看来，对安格玛这等存在而言，一具化身与工具没什么两样。
安格玛心喜面淡，摇头道：
“不必麻烦了，你们早已证明自己的诚意，这对我而言已经足够。我会自行另造化身……”
快，反驳我，快！他内心狂呼，无比紧张。
魔暴龙莱赞皱了皱鼻子，看了一眼其它洛阿，似乎在认真考虑安格玛的话语。
安格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莱赞还是摇了摇头。
“不，请允许我履行自己承诺。我向你保证，这具化身不会与先前有任何差别。”
其实……我想要更多。
唉，但也没法直说，这有违我的……
嗯，逼格。
“好，那就如你所愿，”安格玛瞥了莱赞一眼，而后再度将目光投向群山，感慨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到过这里了……上次，这片群山还处于上古之神亚煞极的掌控中，布满了遮天蔽日的血肉触须，以及漫山遍野的亚基虫人，是英勇的泰坦造物击败了它们，为世界带来了秩序……我会在这里多盘桓一段时日。”
这一番话，顿时引发了莱赞等洛阿的惊讶。
即便对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他们而言，上古之神也是相当古老的存在。因为他们全部都出现在艾泽拉斯大定序之后，对此前发生的那场正邪之战的了解，仅限于通过感应其遗留在艾泽拉斯的残余伤痕，或是从那些时常流连海加尔山，从泰坦守护者弗蕾亚处得知了此事的荒野半身处了解到的。
可这样的故事，却被眼前这道灵魂如此随意地讲了出来，他……不，，究竟有多么古老？
“十天，十天后我便会离去。跨越大海，去看看那些新生的年轻种族……血肉诅咒，谁能想到，光影二元中的极端邪恶的存在，却为瑰丽的艾泽拉斯，带来了新的变化呢。”
安格玛轻轻挥手，将自己的“尸体”送至莱赞身前，不给对方留有反应的机会，便飘飘然离去了，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莱赞凝望着安格玛的背影，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
“外来者，你可否为我答疑解惑？关于你先前提及的种种秘闻，我有许多困扰已久的问题。”
“知无不言，”安格玛正好还怕对方找不到自己，悠悠开口，“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会在城西多驻留一段时日。”
不知道自己已穿越回一万年前的安格玛，还以为对方只是好奇那场战争。殊不知先前所说的六大本源力量，也引发了对方的兴趣。此时的艾泽拉斯，尚未经历恶魔的入侵，就连自然之灵这等存在，也对本源力量中的混乱领域一知半解。
“十天？”
主持了召唤仪式的大祭司一愣，不顾仪态，快步跑到赞达拉君王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立即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喜不胜收地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想办法与这位洛阿缔结契约……不，我亲自去。”
他转向部族议会的成员们，“召集你们的族人，准备贡品，我们要向这位洛阿展现自己的虔敬！”
“唉，凡人的生命，总是如此脆弱。”途经暗夜精灵的尸体时，安格玛故意长吁短叹了一番，看向了里面唯一的活人。
一名暗夜精灵少女。
她早就醒了，一直在装死，暗中观察，可却逃不过安格玛灵魂状态被放大数百倍的感知。
“起来吧，年轻的暗夜精灵。”安格玛说道。
暗夜精灵少女吓了一跳，躺在地上思索几秒，实在不敢违背安格玛的命令，于是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也不敢瞧安格玛。
她的法师袍破破烂烂，在先前的战斗中，长袍下摆几乎被彻底划烂，露出修长圆润，布满伤痕的长腿。
先是被巨魔俘虏，又饱受酷刑，同胞都死了个一干二净，即使能以如此年龄跻身法师战团，足以证明聪颖非凡，可说到底也还是个年幼的少女，显然是被吓坏了，俏脸煞白，身体不住地颤抖，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安格玛缓缓落地，手指一动，横空浮现一道灰色雾气，切断了她双手的绳索，用暗夜精灵语说道：
“你命不该绝，随我来吧。”
暗夜精灵少女闻言，畏惧地看了看身旁凶神恶煞地巨魔士兵。
这几名巨魔士兵虽然听不懂安格玛的话，却看举动也知道他是要放走这名暗夜精灵俘虏，哪敢阻拦，立即退到了远处。
“我会把你送回家的，不要担心。”安格玛轻声鼓励道。
暗夜精灵少女站在原地，审慎地看了安格玛一会，无助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她最后看了一眼死去的同胞，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小心翼翼地迈动脚步，越过同胞的残肢断臂，都快走出来了，又折返回去，抽出小刀开始切割同胞的法袍，试图装进怀里。
“我会让他们妥善安置你同胞的遗体，不必担心。”安格玛认真地对女孩说道。
说完，他看向了那名巨魔祭司。他知道，自己仍处于巫毒仪式的范围内，不管说的是哪种语言，巨魔都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话。
“如您所愿。”巨魔祭司急忙躬身说道。
暗夜精灵少女踌躇片刻，用沾满鲜血的小手捂住嘴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终究还是抿着抹满血污的嘴巴，起身跟了上来。
回身之际，安格玛叹了口气，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艾……艾利桑德，我叫……呜呜……艾利桑德，大人。”
艾利桑德？
安格玛眉头一皱，这女孩恰好与夜之子大魔导师艾利桑德同名？
“苏拉玛城的艾利桑德？”
女孩抽泣两声，沉沉点头。
这一瞬间，安格玛心中闪过了一种可能……
不，巧合，绝对是巧合！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女孩，问出了唯一能揭露谜底的问题：
“你们暗夜精灵的领袖是谁？”
女孩深吸一口气，竭力止住哭声，答道：
“光……光中之光，艾萨拉女皇。”
安格玛无语凝噎。
好吧，这女孩是不是恰好与艾利桑德同名，已经不再重要了。
怪不得……
祖达萨的巨魔看起来有些不同，城市也远比印象中的更为宏伟，那些洛阿神灵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原来……
原来自己回到了上古。
一想到北伐在即，奥妮克希亚又图谋不轨，安格玛就心急如焚了起来。
不行，我必须确认此事。
310【落脚】
说话间，在一些洛阿祭司与大量赞达拉皇家侍卫的开路下，两人逐渐远离了被撞击彻底摧毁的仪式场地，顺着城中的青石大道，来到了一片自由市场区。
道路两旁的摊位一片混乱，五花八门的商品七零八落。
用来遮挡雨水的顶棚、隔绝地面摆放贩卖品的篷布，所有重量较轻的事物，都被安格玛坠落时引发的冲击波吹得七零八落。由于声势太过浩大，引发了平民的恐慌，可能是摔倒，也或许是踩踏事故所致，平民的衣物大落凌乱不堪，有人额角还淌着鲜血，抱着伤臂。
显然是紧急出动的城市卫队平息了恐慌，重塑了秩序，这才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现在人们都在卫兵的带领下救治伤者，状况稍好的平民，则注意到了道路上发生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平民，围聚在道路两旁，小心翼翼的躲在建筑里、摊位后，向被一众皇家侍卫众星捧月般虚围中央的安格玛投来了不安的目光。
不断有皇家侍卫大声呼喝，逼退平民，以免有人冲撞到安格玛。
“小艾利桑德，能和我说说你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安格玛一边往前飘行，一边发问。在他的心底，仍保留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渴盼
这里不是一万年前的上古，身旁的这个女孩也不是苏拉玛城夜之子大魔导师艾利桑德，只是一个来自卡利姆多，恰好与其同名同姓，又恰好在抵触魔法的暗夜精灵社会中偶然踏上奥法之道，与几十名同样有着偶然命运的同胞，无意被赞达拉巨魔抓到了这里而已……
可能性微乎其微。
安格玛只是不想触碰到那层真相罢了，什么偶然发现灵魂强大无比，连洛阿都对此忌惮不已、什么不久后就能获得一个被完善修复，乃至更强的**……他宁肯全都不要，也不想在奥妮克希亚行将为祸诸族联军之际，离开非常需要他的奎尔萨拉斯，离开熟悉的一切。
泪痕未干的艾利桑德闻言又哭了起来，安格玛的问题再一次血淋淋地揭开了她的伤疤，或者说，是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盐。
安格玛看着她，心里歉然道：对不起，孩子，但我必须知道更多，才能判断出这里到底是不是上古。
“大，大人……我，我是苏拉玛城，低级魔法学院的……的学员，半个月前，导师带我们到野外进行课外实践，然后就被一队巨魔斥候抓住了……他，他们折磨我们，要我们说出魔法的奥秘，然……然后反过来对付帝国的军队，还，还强迫我们帮他们进行一场奇奇怪怪的仪式，好多同学，都没能撑到最后……呜……”艾利桑德说一声，哭一声，断断续续地开口了。
“如果，如果我能更强，我就能保护他们了！”她紧紧攥住了拳头。
安格玛是越听心越凉，心底的希望开始一丝丝泯灭，又问：
“能不能说说你们的艾萨拉女皇呢？”
“女皇在一百年前继位，带领族人征战四方，将帝国的版图扩大了上百倍……”女孩哭着答道。
安格玛默然片刻，再度开口：
“苏拉玛城是什么样子的呢？你听说过夜之子吗？诺森德呢，东部王国大陆呢？又是否知晓天崩地裂和恶魔？”
他问的全都是天崩地裂发生后，艾泽拉斯产生的变化。若如今真的是上古，这个小姑娘肯定是一无所知的。
他集中所有注意力，“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姑娘。果不其然，安格玛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发生了。
艾利桑德擦着眼泪，茫然的摇了摇头。
啊……上古，上古，上古！为什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穿越回来？
安格玛咬牙切齿，面孔都扭曲到了一起。他早就知道第三次战争结束后，自己有很大几率返回上古，却不成想，会赶在这样一关头。
怎么办？我必须想办法返回！
想起关于“自己”在上古的经历，自己点滴了解到的，拼凑成的零碎片段，诸如成为暗夜精灵人人共尊的先知、领导卡利姆多联军，等等等等……都让他觉得，恐怕命运是不会让自己如愿返回的，于是便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至少，也要把奥妮克希亚的相关消息传递回去。
“我对你们召唤我的仪式魔法很感兴趣，找到仪式的主持者，晚些时候，我希望他能为我讲解仪式构建中的所有细节。”安格玛对跟在身后的巨魔祭司说道。
他知道时间线有多稳固，那是穷尽凡人的想象力极限，都无法窥探的存在。
安格玛在时间乱流中被困了不知多久，所有手段都试遍了，都没能逃出来。
即便他发现，那里是最接近一条条时间线的地方，但仅凭赞达拉巨魔掺入奥术魔法的巫毒仪式，是全然不可能打破时间桎梏，将他召唤至此的。
安格玛认为，一定有其他什么因素促使了自己的穿越，或者说是帮自己脱困，拯救了自己。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先从巨魔的巫毒仪式察起。
“如您所愿，伟大的洛阿。我马上通知大祭司赶来此处。”巨魔祭司躬身领命，让跟班去唤大祭司了。
见安格玛的神情仍有些阴晴不定，他唯恐乱糟糟的平民引安格玛不喜，便对四周的皇家侍卫说了些什么。
这些皇家侍卫纷纷点头，惶恐地看了一眼安格玛，马上开始手脚并用地驱散人群。
“让他们都退下吧。”安格玛皱眉说道。
“是。”祭司不敢耽搁，急忙上前喝止皇家侍卫，让他们退下了。做完这一切，他再度恭谨地束手跟上。
经这么一打岔，安格玛突然注意到，艾利桑德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的，立即放开感知，视线洞穿女孩残破的袍服，这才察觉到，她的左腿大腿上有一道血流不止的伤口，原先心有挂碍，竟然未能发现。
他四下看了看，一招手，从一个卖布匹的摊位摄来了一捆绸布，展开，手指虚划，切下一长条，以奥术魔法凝结水汽，从最细微的微观层次彻底予以清洗，又塑造出奥术火焰消毒杀菌，抬手一指，这条简易的绷带，就包扎住了艾利桑德左腿的伤口，暂时止住了鲜血。
余下的布则被他一分两半，先是切下一角，用魔法拆得表面丝绒蓬起，变成能擦眼泪的手帕塞进了女孩手里，一半围在了女孩身上，另一半则在魔法的作用下变成了飞毯，从后面轻轻一托，把艾利桑德承载在上，跟在了安格玛身后。
布匹摊位的主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宛若神迹的一幕。
安格玛瞧了巨魔一眼，略作思索，又动了动手指，一卷绸布在半空中自行剪裁贴合，变成了一套不用棉线缝合，完美贴合巨魔身材的素净袍服，落在了震惊不已的摊位主人手里。
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拿出你们最丰盛的食物，派出你们最出色的医师，在你们的洛阿修复我的化身以前，我要看到这个女孩康复如初。”安格玛淡然道。
“是，谨遵您的旨意，伟大的洛阿。”巨魔祭司再度躬身。
贯穿祖达萨东西的主干道一路延伸出城，在一片依山傍水的森林前一分为二，向南北笔直而去。大道上，往来商队络绎不绝，被驯服的恐角龙出任了驼兽的职责，背负着大量货物，在骑手的驾驭下缓慢而行。
其中的一个证据，更证明了目前所处的时间线。
一些商队的驼兽，是本应早就灭绝，只余一雄一雌两头的白化雷龙。
飞毯上的艾利桑德已经沉沉睡去，连番的悲惨境遇，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安格玛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森林。
虽然紧邻主干道，但在他的感知中，里面栖息着多种多样的生物群，雷龙、迅猛龙、恐角龙以及部分食草动物，共同构建了完整的生态链，由于这些物种都是洛阿的子嗣，没有任何巨魔深入这片森林，打扰它们的生存。
“回去告诉你们的洛阿，我将在这里落脚。”
说着，安格玛招招手，带着承载艾利桑德的飞毯，进入了森林。
莱赞等洛阿修复他的“肉身”时，他会在这里潜心研究返程之道，顺便弄清楚，为什么灵魂状态的自己，会如此强大。
311【邦桑迪欲哭无泪】
因安格玛的气息，原本鸟语花香的森林开始变得死气沉沉，不论多么强大的野兽，哪怕是流淌着莱赞血脉的丛林王者魔暴龙，也全都远远逃离，迁往了别处。
主持巫毒仪式的那位莱赞麾下的首席大祭司，依照安格玛所言，带领所有参与此事的助祭，前来为他解释了关于仪式的细枝末节。
原来以赞达拉为首的巨魔族群，因近来被暗夜精灵帝国打的节节败退，连失土地，便起了窃取暗夜精灵的奥法秘密，反过来对付暗夜精灵的念头。
他们广撒网多捞鱼，派遣许多支精锐的猎手小队，深入暗夜精灵的土地，准备抓捕对方的法师，来达成这一项计划。可此举谈何容易，法师的保命手段层出不穷，随着一次次抓捕行动的落空，暗夜精灵越发警觉起来，屡屡发起围剿，让巨魔蒙受了极大损失。
一次偶然的机会，某支位于苏拉玛城附近的狩猎小队，在远离城市的野外发现了一些实力低微的暗夜精灵法师，便发起偷袭，将其尽数俘虏，带回了祖达萨，强迫他们为自己揭示奥法的秘密。
只可惜，哪怕在一万年后，能成为法师的巨魔也少之又少。如今的赞达拉巨魔还很原始，又刚刚接触奥术魔法，在短时间内很难领悟奥术的真谛，掌握这种力量。
他们寄希望于用巫毒仪式解析奥术魔法，结果仪式才进行了一半，结合了奥术魔法的仪式，就发生了难以预料的变故，然后安格玛就……
从天而降了。
大祭司的解释，并不能让安格玛满意。
他发现这种仪式魔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与后世相比，如今巨魔使用的巫毒魔法太过原始，就如上古暗夜精灵帝国与历经近万载发展再创新高的高等精灵之间的差距。
奎尔萨拉斯所有魔法学院，都会开设关于阿曼尼巨魔的巫毒魔法的课程，旨在加深对敌人的了解。安格玛关于巫毒的知识，即便只停留在相当浅薄的层次，而且也没经过几次实践，但也足够让他一眼看出大祭司所说的巫毒仪式的关键所在了。
那就是……没有关键，稀松平常。
安格玛又问了艾利桑德，发现他们只是按照对方要求，在仪式中展现出了对方梦寐以求的，杀伤力极大的塑能系法术而已。
这两种平平无常的东西组合到一起，又怎么可能发生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呢？
这位莱赞的大祭司，特意命全赞达拉最出色的巫医，与一些精通医术洛阿祭司联手，为艾利桑德治愈了腿部伤口。
他带来的百十号人，只用了几小时的时间，就依托一棵参天大树十余人合抱的树干，建起了一座离地半米，能够免受潮气困扰的树屋，虽然稍显仓促简陋，却不失结实。放进去了一应起居品，包括很多从暗夜精灵军队那里缴获而来的生活用品，还安排了大量仆人，送来了可口的食物。
不管这个暗夜精灵俘虏对先知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都是先知身边的人，他们不能怠慢。
安格玛表达了对巨魔巫毒法术的强烈兴趣，要求这名大祭司为自己详细讲解，并找来所有相关的古卷、书籍。他必须结合巫毒，弄清仪式阴差阳错地召唤自己的症结，这可能是他返程，乃至为王子送回口信的关键所在。
对于饱经严谨的现代奥法理论洗礼的安格玛来说，理解玄而又玄、存在极多内在矛盾，纯靠经验积累衍生而出的原始法术，无疑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安格玛能感受到，自己那正被洛阿们着手修复的“肉身”，在逐渐的恢复。
入夜时分，挥退巨魔的大祭司后，安格玛来到了艾利桑德的树屋。
“艾利桑德，你不必担心任何事情。等你康复，我就会把你送回苏拉玛，让你和家人团聚。”
艾利桑德环保双肩，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食物，默然不语。按理来说，一般的孩子经历过这种事情，遭受非人的虐待，眼睁睁看着同学朋友死在自己眼前，恐怕都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什么也没吃，什么也没喝。
这个偶然陷入战争，陷入种族仇恨的少女，总让安格玛想到奎尔萨拉斯那些因战争失去父母的孤儿。
银月城有许多官方运营的孤儿院和类似的救助机构。以往里面的孤儿，往往都是与阿曼尼巨魔之间的战争造就的，数量并不多。但随着第三次战争的进行，大量奎尔萨拉斯的儿女为了攘除天灾威胁，而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孤儿院的床位，就被大量涌入的孤儿占得满满当当。
上至年少懵懂的少男少女，下至牙牙学语的婴儿，他们的命运，都被战争永远的改变了。即便被收养，他们也注定无法像寻常的孩子那样，在父母的羽翼下安然成长，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每每提及父母，萌生在幼小心灵中的就只有伤痛和仇恨，再无其他。
看着艾利桑德身上的淤青和伤痕，安格玛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人，虽然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救我，但我感谢您的仁慈……”
出奇的是，艾利桑德极富逻辑性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俨然就像个大人，而非懵懂的少女。不管她是不是后世那个领导夜之子的大魔导师，都让安格玛有些意外。
“我没有家人，他们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是导师养育了我，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可……可之前她为了保护我和同学们，就死在我的眼前，死在一个巨魔猎手的利刃下……现在……连同学们也都被杀了……要是我够强大，就能保护他们了……”
艾利桑德面无表情地，宛若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眼中水雾弥漫，突然咬牙切齿，声色俱厉地赌咒道：
“终有一天，我会杀光那些巨魔，为他们复仇！”
安格玛闭上双眼，长出了一口气，蹲下身子，看着艾利桑德的眼睛，耐心而认真地解释道：
“艾利桑德，你可以手刃仇人，完成自己的复仇。但我必须提醒你，修习奥法，切忌以某种强烈的情绪或**为原动力。否则迷失堕落的可能性，就会大幅提升，或许会被某种危险而又强大的力量所吸引，最终回头无路；或许是沦为恶魔的奴仆，永世不得翻身……”
“大人，恶……恶魔是什么？”
艾利桑德擦了擦眼角，重复着“恶魔”这个读起来很拗口的陌生词汇。
“恶魔是无垠止境所有生灵的大敌，他们的领袖曾经是万神殿众泰坦的一员，他名为萨格拉斯，高贵纯粹，勇猛善战……提起泰坦这种宇宙间绝无仅有的强悍种族，就不得不说说世界的形成了，它起源于一场光与暗的碰撞……”
安格玛讲起了故事，从大定序到宇宙第一个泰坦的诞生，再到虚空大君对实体世界的觊觎，高贵的萨格拉斯的堕落……
小艾利桑德被一个个瑰丽奇幻的故事吸引了，很快便听得如痴如醉，暂时忘却了痛苦。
“恶魔真的会进入我们的世界吗？”听完，艾利桑德提问道。
安格玛点点头，“会的，除非燃烧军团被消灭，或是无垠止境被彻底毁灭，否则燃烧的远征就永远不会结束……吃些东西吧，是不是巨魔的食物不可口？”
虽然安格玛知道，她不肯吃东西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还是凝聚附近空气中游离的奥术能量，随手施放了一道造餐术。于是，先是托盘凭空浮现，而后上面又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粉红色奶油蛋糕。
艾利桑德瞪大了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奶油蛋糕，好像生怕给捏碎了，第一反应不是放进嘴里，而是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好像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由奥术魔法制造出来的。
造水术没什么技术难度，造餐术却是上古时期的暗夜精灵帝国不曾掌握的，是在这一万年里，由高等精灵第一代才华横溢的大魔导师开发出来的新法术，并将其传授给了达拉然的人类。
当然，这种所谓的“发明”并不具有唯一性。当对魔法的认知提升到了一定程度，在类似需求的迫使下，各族都会应运开发出相似的法术，放在其他学科也是同理。就比如古人类的车轮，或是造纸术。
“想学吗？”安格玛微笑道。
艾利桑德点点头。
“吃完这些蛋糕我就教你，吃饱了才有力气学魔法，对吗？”安格玛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艾利桑德手边。
……
与此同时，赞达拉群山以北，邦桑迪冥宫，巨魔归魂所在。
“啊啊啊！又来了，他又在窃取我的灵魂，哦不……回来，回来啊！”
邦桑迪痛苦地抓着蓬乱的头发，痛不欲生地哭喊着。
冥宫里所有的灵魂，都宛若发现了黑暗中的万丈光芒一般，原本麻木了不知多少年的脸上，竟洋溢着浓浓的向往之色，视与邦桑迪的灵魂契约如无物，更是无视了冥宫的亡者边界，缓慢，却不可阻挡地向着南方，向着安格玛所在的森林飘然而去。
312【洛阿的交谈，死神与新死神】
“距我们上一次相聚，已经过去了……近六千年吧？”
此时，巨魔专门为所供奉的自然之灵开辟的乐土，洛阿神灵之园中，与赞达拉部族和祖尔帝国的双料君王签订契约的魔暴龙王莱赞、庇佑着猎手，司职狩猎之神的迅猛龙贡克、恐角龙托卡利、猛虎西瓦尔拉、猎豹贝瑟克、巨熊伦诺克……
众多洛阿齐聚一堂，足有十余位之多，有先前亲眼目睹过“先知”降临的，也有入夜才从各自的栖地赶来的，还有通过灵体状态投影降临的在上古时代，存世的洛阿数量远非一万年后所能比拟，足有数十位之多。他们的“神职”也多有重合，例如巨魔猎手供奉的狩猎之神，就有包括迅猛龙、猛虎、雪豹等在内的近七八位与此相关的洛阿。并不是所有洛阿都居住在洛阿神灵之园，而是分布在以赞达拉群山为中心的广阔土地上，有的地方业已被暗夜精灵夺取了。
在六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还有许多洛阿为了击败亚基虫人，随阿曼尼等三个部族远赴世界各地了，自此以后很少返回，他们在祖达萨的信仰者也就因此渐渐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或是转投其余洛阿的怀抱……
在这些身躯伟岸的自然之灵身边，穿行着一个个服饰各异，分别信仰不同神灵的巨魔祭司，他们怀里抱着五花八门的巫毒仪式材料，经过园区的各大祭坛洗礼祝福过后，统一堆积到洛阿们的身前，而后行礼退到远处。
每一名洛阿的身体，都分化出一股气息，亦或是一道绿意盎然，充满生命气息的光线，全部汇聚到了园区中央那个最大的祭坛上。在祭坛中央，静静的躺着一具“尸体”。
那个自称为“先知”的外来者的“化身”。
“莱赞，看来你的时间观念并未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弱化。没错，快六千年了。我们上一次联手，还是为了对抗上古之神的余孽，被那个鲁莽的巫医唤醒的基希克斯，及其召来的漫山遍野的亚基虫人。”
在祭司的帮助下，以灵体方式降临此地的猛虎西瓦尔拉回答了莱赞的问题。
无数年来，随着卡利姆多地貌的改变，有很多先前居住在赞达拉群山附近，且与巨魔签订过等价交换契约的自然之灵选择离去，到更适宜居住的地方定居。
其中也不乏被赶出去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巨魔与他们信仰的洛阿，是一种共生关系。洛阿将自身的力量赐予巨魔，巨魔则供奉他们，以信仰和祭品助他们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虽说众洛阿维持着大体上的相安无事，但对信徒的争夺，仍然在时时刻刻进行着。因为信徒的多寡、整体水平的高低，基本就意味着一名洛阿借此所能获取的力量的强弱。
就如同对于原始的巨魔社会而言无比重要的，将迅捷、狡诈赐予猎手的狩猎之神。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自然之灵实在太多，完全超出了巨魔的需求，形成了一种供过于求的局面。表面看来，这类神灵应该都会奉行森林法则，为了争夺主导地位，理应发生争夺，但这些在世界上存在了不知多年的自然之灵，彼此之间鲜少出现敌对。
这只是巨魔的信仰体系中的一个缩影。慢慢的，那些天性不喜争斗，或是力量稍弱一筹的自然之灵，便在巨魔整体走向下坡路后，离开了赞达拉群山。
留在这里的，大多是力量最强，最占据优势，自身神职最符合巨魔需求，与巨魔的另类共生关系也最为稳固的那些。诸如魔暴龙莱赞，迅猛龙贡克等。
“想不到你这一次召唤我们，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情，修复一个鬼灵的……身体？”居住在遥远的北方冰封之地的雪豹哈克娅说道，灵体状态令其悠扬的声音更显空灵。
同样以灵体方式降临的雷霆蜥蜴阿昆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将自身力量分化出一部分，转移到了另外一堆事物上各种恐龙、猛兽一身最精华，承载着最多生命之力的心脏、脑髓等精粹部分进行催化，并将提炼过后的生命精华引向祭坛上的“化身”。
莱赞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双眼中闪烁着异样之色，沉声开口道：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它的视野高度令我震惊万分，竟然知晓一种超出我们认知的本源力量……”
“我们，与荒野半神代表的自然，或说是背后的‘生’的本质；世界本质之一的光，表现那些牛头人日行者手中的圣洁光辉、暗夜精灵女祭司信仰的艾露恩；以魔法、以近在咫尺的永恒之井为表现形式的纯粹的秩序；上古之神所代表的暗影，以及‘死’形成的亡者魂归所在的死者国度……”
莱赞说出了已知的五种本源力量。
“可他却说，世界并非像我们想的那样简单。暗影实为‘虚空’的具象化。而世界，也还存在着第六种本源力量，即为与秩序截然对立的混乱，其衍生出的邪能，在无垠止境中造就了一个孕育万千恶魔的扭曲虚空……邪能，恶魔，这些都是我们闻所未闻的事物。虽然我们早就知晓，必然有类似于‘混乱’的本源力量存在于‘秩序’的对立面，却从来不知道，它的具象是名为邪能的未知事物。”
“嘶！”
毒蛛之母沙德拉突然嘶鸣了一声，迈动足部，咔哒哒地在阴影中踱着步，声音沙哑地质疑道：
“直觉告诉我，那个自称为‘先知’的鬼灵是在自吹自擂，它欺骗了你们……”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众洛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是细颚龙加尼，狡诈、奸险、小偷小摸的代名词，拾荒者与盗贼的保护神，也是洛阿中力量最弱，最不擅长战斗的一个。正是因此，她没有参与到“化身”的修复中，在这场别样的聚会中，更像是一个边缘者。
沙德拉烦躁地拨动一摊精粹，将其丢到了祭坛上，分化出自身部分生命力予以祝福，“不要打断我，加尼！它……它当然也欺骗了我！但这并不妨碍我认为它是一个骗子。”
加尼哼了一声，退回了阴影中，“还不是因为你惧怕它的力量？”
此时莱赞极富理智地开口道：
“关于六大本源力量，他并未给出足以说服我们的解释，语焉不详，所以你们才会因此产生质疑。但不要忘了，如不具备一定视野高度，不可能将世界认知的如此透彻，第六种本源力量与虚空的真相，绝非凭空捏造而出。我更倾向于认为……”
说到这里，莱赞顿了一下。
“它根本不屑于与我们交流这些。”
众洛阿齐齐沉默，脑中浮现了白天“先知”降临时引发的乱象，只觉得无力感缓缓攀上心头。那些未曾亲身经历的，则多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贡克仿佛传自幽深密林的低沉嗓音响起：
“你们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吗？”
看到其他洛阿都看向了自己，贡克朝着祭坛中央的“化身”扬了扬头。
“这道化身里存在着两种殊胜的力量。一种是翻版的永恒之井魔力，一种是与母亲树加尼尔的气息相仿，甚至与翡翠梦境存在千丝万缕联系的自然之力。不仅彼此结合的非常紧密，对这道化身来说，还完全予取予求。”
他这么一说，众洛阿这才注意到了原先被自己忽视的问题，放开感知，查看一番过后，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贡克见此，呵呵笑道：
“我倒是觉得，他真是自己口中那个时空之外的旅行者。觉得卡利姆多这两样最殊胜、最具伟力的事物还不错，便仿照母亲树与永恒之井塑造了这两种力量，注入到了自己的化身里。寻常存在，谁有这样的手段，还如此随意，如此轻描淡写？”
莱赞张了张嘴巴，片刻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所以……我们还是尽快修复这道化身，早点送走他吧。他口中的第六种本源力量，混乱，总给我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战争的阴云……似乎正在不可见的遥远角落里汇聚着。”
“喔我的莱赞，你居然怕了？这可不像你啊。”加尼尖利的嗤笑声远远传来。
莱赞摇了摇头，“不，我无所畏惧。当邪恶降临，我必将挺身而出。但……直觉告诉我，这次的灾劫，恐怕远超六千年前的那场战争。”
莱赞是在场洛阿中最强大的，实力最接近那批受到泰坦守护者弗蕾亚点化的荒野半神。当力量达到一定层次，在赖以存身的领域内走到极致，便会渐渐与该本源力量重合，提前警觉到任何可能对其造成威胁的事物。
他的话，让一众洛阿又沉重了两分。
突然，洛阿们全都若有所差地向东南方望去，那里是那个自称为“先知”的外来者落脚的森林。
“你们感觉到了吗，灵魂全都被外来者吸引过去了。我甚至都要怀疑，它是不是什么亡者国度的主宰了。”
“唔，好像有不少灵魂都是从邦桑迪那里跑出来的。看来那家伙要难过好一阵子了……”
洛阿们你一言我一语，谈起了新的发现。
“不，不止邦桑迪。继续这样下去，恐怕那个外来者还会惹恼其他执掌死灵的存在……”
莱赞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修复工作中。
“邦桑迪的死神之位要流落旁人之手喽，真替那个家伙感到悲哀。”沙德拉阴笑两声，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313【洛阿之间的战争】
自从开始研究巨魔的巫毒法术，深入解析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时间奥秘，找寻返程的办法，安格玛的心里就总萦绕着这样一句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灵魂状态中，他完全不用任何休息，精神力无时无刻不处于饱满状态，思维速度也快了十倍不止。看待事物，完全不必由表及里，而是直接以幽灵般的视觉洞悉其本质……
对于一名法师而言，这简直是最梦寐以求的能力。
“嗯？”
突然，安格玛放下记载有巫毒仪式流程的兽皮，疑惑不解地看向了北方。
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一道茫然的巨魔灵魂出现在了森林边缘，徘徊片刻后，笔直地向着自己飘了过来。紧接着他就发现，这道灵魂之后还跟着第二个、第三个……数量成千上万。
几秒钟过去，安格玛所处的林地，就被蜂拥而至的巨魔灵魂包围了起来。包裹着灵魂体的死灵能量，散发出冰冷的寒意，让森林里的温度急剧降低，树木、植被，很快就覆上了一层寒霜。
火把、树屋门前的篝火接二连三地熄灭掉了。安格玛急忙试了几次，用精神力在树屋周围构建了一道屏障，以免死灵能量影响到其中沉眠的艾利桑德，而后不解地观察起了这些灵魂。
一进入安格玛周身千米范围，这些灵魂就安分了下来。双目空洞，茫然地飘在空中，一动不动。与刚死者的灵魂不同的是，它们大多残缺不全，没有任何情绪，显然是被什么存在夺走了一部分精华，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变成了只受本能驱使的无脑幽魂。
是邦桑迪做的？
安格玛恍然。
应该就是这位贪婪的、幽默的、话痨的、古老的巨魔死神无误了。艾泽拉斯并不是非黑即白，不存在绝对的好坏。邦桑迪与巨魔之间的契约，本质是一种等价交换。
他把力量赐给活着的巨魔，又从死去的巨魔灵魂身上汲取力量，无论如何，都是获益的一方。
战争、杀戮，永远都是邦桑迪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因为这能为他带来更多的灵魂。只要不出格，不伤及信仰群体和根本利益，他就乐得其所。
正史中，先知祖尔得知古老的盟友魔古族仍在迷雾笼罩的潘达利亚大陆延续时，便说服拉斯塔哈大王，出兵联合魔古，击败联盟部落，谋求赞达拉的崛起。
彼时，暗矛巨魔的领袖沃金因与部落领袖加尔鲁什政见不合，不喜后者一心发起战争的行为，而遭到了后者派出的刺客的暗杀，侥幸逃生后，被熊猫人救起，在影踪禅院养伤。是邦桑迪保证了沃金生命的延续，并向后者讨要更多灵魂作为回报。
康复过程中，沃金信仰的洛阿，为他揭示了部分未来片段。暗矛巨魔的首领还在疑惑战争阴云从何而来时，邦桑迪居然以预言的形式确认无误地为他揭示了真相：
先知祖尔正准备带领一支赞达拉大军攻打潘达利亚。
要知道，祖尔及其手下，虽然信仰不同的洛阿，但同样也是供奉于老邦桑迪的啊……
最终在沃金的努力下，祖尔的企图被挫败，赞达拉部族的大军，也在联盟与部落的联手抗击下死伤惨重。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伤及根本，不导致信仰主体的覆亡，邦桑迪就乐于看到战争，不管它是不是爆发在巨魔内部。
至于他汲取这些巨魔灵魂的精华力量，至其失去心智，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灵魂被我从邦桑迪那边吸引过来？
安格玛心想，失去如此数量的灵魂，失去这么多力量来源，恐怕邦桑迪是不会高兴的。
他看了看自己透明的右手。
放在以往，一位洛阿的怒火，他是万万不敢直面的。不过如今，他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再说了，又不是我故意吸引灵魂过来的，邦桑迪想要回去，那就要回去呗，我还有正事要干呢。
思索片刻后，安格玛放弃了找出此事原因的想法，回到那一堆书籍中，继续研究起了巫毒知识。
周围飘荡着灵魂，吹拂着冻彻骨髓的阴风，安格玛担心起了自己的未来。
按照幻象与海加尔山之行拼凑出的零星真相，他知道，自己必须去接触玛法里奥兄弟，乃至获取艾萨拉的信任，参与到上古之战的漩涡中，来维持时间线的完整。
可该怎么做，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灵魂！冥宫里的灵魂全都冲破界限，向城西森林汇聚过去了。邦桑迪降下旨意，要我们设法唤回它们……”
“城西？那里不是‘先知’落脚的地方吗？难道是‘先知’夺走了那些灵魂？”
“不知道，可能是。快点，我们快走吧。”
这注定是一个不凡之夜，
邦桑迪的亡者祭司们，不管是维持祭坛运转的，还是早已沉入梦乡的，全都接收到了死神的旨意还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怒吼。邦桑迪命令它们即刻前往事发地点，找回这些构成他力量来源的灵魂……
只不过，除了最忠心耿耿的那部分祭司和信徒，余下的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他们都见识过，自称为“先知”的外来洛阿有多么强大，那可是连莱赞都忌惮不已的可怕存在啊！
邦桑迪躲在冥宫里不敢露面，却要他们去试探“先知”的底线，实在是……
当然了，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说出来就是渎神。
灵魂异动造成的混乱，远不止牵动了所有邦桑迪祭司这么简单。整个祖达萨城，都被惊动了。
哪怕再平凡的普通人，都感到城西出现了一股阴冷恐怖的气息，有人从睡梦中惊醒，也有人沉入了因此而起的噩梦中……
察觉到异象后，赞达拉部族高层马上派人前去了解状况，并通过关系网，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那位外来的洛阿，居然夺走了冥宫中十之**的灵魂！这种行为无疑是**裸的挑战和篡夺，“先知”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一场神灵之间的战争，恐怕就要爆发了。
一边是庇护了巨魔长达六千余年的死神邦桑迪，一边是虽然强大，却初来乍到的“先知”，站在那一边，似乎完全不用多想。
可让人大感意外的是，一直守护着赞达拉部族历代君王首领的魔暴龙莱赞，居然罕见地没有表露任何态度。不仅他一个，其他洛阿，也全都对此事保持缄默，只是严令信徒不得参与其中，远观即可。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洛阿们，并不想与“先知”敌对。
“我们必须出面调停此事。暗夜精灵就在北方虎视眈眈，若我们对洛阿之间的冲突置之不理，它必将演化为一场战争，给暗夜精灵可乘之机！想想吧，那可是两位强大的洛阿呀，说不定半个祖达萨都会被他们的战斗摧毁……”
紧急召开的部族会议上，一名来自小部族的首领声色俱厉地警告道。
“不……”
“只有势均力敌的战争，才会造成这种局面。让我们静待天明吧，天亮以后，结果自将呈现。”
赞达拉首领凝望城西，悠悠说道。火盆里跃动不休的火光，为他的脸庞附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色彩。
314【膜拜新洛阿】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穿破黑暗，古老的赞达拉群山被唤醒了。
虫鸣鸟叫，山呼海啸一般席卷森林，鼎沸之声响彻云霄。
天光一丝丝放亮，各方势力越发紧张起来。
因为邦桑迪手下最出色的祭司骑翼手龙，从位于鲜血巨魔肆虐的纳兹米尔北部地区的冥宫赶来，需要八到十个小时，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如果他们来的话。
哈孔大王命令军队在“先知森林”外围设下防线，以免有人卷入可能发生的战斗，拦下了大量连夜赶路的商队。
军队封锁了西门，祭司们使用巫毒法术召出一片迷雾，将整条城墙护在其中，以免受到波及。哈孔大王与其余部族的首领，在城市顶端的王座望台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先知森林”，没有任何人发声打破沉默，寂静的落针可闻。
洛阿神灵之园封闭了，严禁来此朝圣的信徒与祭司随意外出。
修复着“先知”化身的洛阿们渐渐停止了彼此的交流与讨论，将越来越多注意力放到远在东南方向数十公里之外的那片森林，精神力不停扫过北方的天空，等待着天明。
祖达萨……
自从巨魔因鲜血瘟疫的爆发而迁离发源地纳兹曼尼，来到这片群山，以第三封印的金字塔为基础，扩建出了这座宏伟的圣殿城市开始，祖达萨的气氛，就从未如此紧张过。
因为这是一场神灵与神灵之间的战斗。
时间，在紧张中一分一秒度过。
就如同一位手持画笔的神灵，在倒扣在大地上方，点缀着星辰皓月的黑色画布上不断涂抹白色的颜料，黑暗渐渐被冲淡了，转为暗淡的灰，苍冽的白。
城墙上的火盆，不再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随着不再有人添油加柴，而渐渐熄灭了。
日出了。
东方群山的轮廓开始变得火红，在蒸腾波荡的空气中，一轮艳阳缓缓攀上山巅，向万物播撒出了炽烈的光芒。
天亮了。
邦桑迪没有来，那些最忠心耿耿的祭司们，也没有来。
面对这位以无敌之姿降临祖达萨的新洛阿，及其窃夺灵魂、夺取力量源泉这样突破底线的挑战，巨魔死神选择了沉默。
……
“一个时代落幕了。”
哈孔大王望向遥远的北方，长叹了口气。
“下令解除戒严。祭品都准备好了吗？”
一名侍卫躬身答道：
“准备好了，大王。”
哈孔大王闻言点点头，目光一一扫过部族议会的成员，这些地位远远不及赞达拉部族与祖尔帝国双料领袖的小部族首领，在于暗夜精灵的战争爆发后，放弃了彼此无休止的争端，再度加入了紧急组建的部族议会，以谋攘除入侵的威胁。
此时，他们神情各异。
巨魔有着多元化的信仰，但总会有一位神灵，在某一部族中占据主导。例如聚居地位于祖达萨以东的密林中，靠狩猎为生的亚塔力部族，他们主要信仰狩猎之神迅猛龙贡克。
但无一例外的是，邦桑迪在所有部族中，都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这不仅源于巨魔文化对亡者重视，更因为是亡者的主宰，的领域，即是所有巨魔魂归之所。
邦桑迪的沉默，情理之中，“先知”确实太过强大了；意料之外，几乎等同于将掌握了六千年的巨魔死神之位拱手让出。
从今以后，这些部族首领，就必须考虑如何取悦新的死神，并与其相处了。
“来吧，让我们去朝拜这位……”
“新的死神。”
说完，哈孔大王双臂一展，令侍从将华贵考究的仪祭服装披在身上，率先走下了高台。
……
“不出所料。”毒蛛之母沙德拉冷笑了一声，继续将注意力放回了化身上面。
莱赞与贡克则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
邦桑迪的低阶祭司们，怅然若失地离开了森林。邦桑迪已经借助他们的眼睛，默默看到了夜晚发生的一切。
灵魂围绕在“先知”身边，不论用什么办法，就是无法将其引渡回冥宫。
除非用更为暴力的手段。
但邦桑迪没有这样命令自己的祭司，低阶祭司们也不敢如此，因为这样做，会惹恼那位“先知”。
……
“先知森林”中，精神屏障内的安格玛，在教导刚刚吃过早餐的艾利桑德学习基础魔法。
闻所未闻的法术远离，见所未见的施法手法，安格玛所展现出的，经奎尔萨拉斯历代大魔导师总结深化的奥术知识，让这个来自奥术启蒙时代的女孩大开眼界。
在学习中，女孩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走出了昔日的阴影，变得活泼、聪敏而富有朝气。
“不，手法有错。过度依赖永恒之井的魔力，只会成为你的弱点。你应该学着更大程度地利用魔网能量和空气中游离的奥术能量构建法术，这样一来，当你远离永恒之井，施法能力就不会被削弱太多了。”
安格玛十分和善地说道，轻轻张开手掌，一团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不多时又默然一变，转为流转着冰寒气息的冰块。如何摆脱太阳井独立施法，是每一名高等精灵和血精灵法师的必修课程。
但显然，他们一万年前，被上天眷顾，有恃无恐的祖先，并不十分看重这些。
女孩低下头，皱眉沉思片刻，再度张开双手时，掌心亦是现出了一团几乎纯由魔网能量构成的火焰。
“你很有天赋，”眼中映着跃动火苗的安格玛感到叹为观止，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艾利桑德，“事实上，是太有天赋了。我从未见过比你还聪明的小法师。”
至少，比我有天赋多了，安格玛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捧着火球的女孩小脸一红，终于展露笑颜。
安格玛突然眨了眨眼，起身向身后望去，视线宛若洞穿了重重森林的阻隔。在他的感知内，一支规模浩大的巨魔队伍，正一步三叩首地向森林走来，停在森林边缘处，富有仪式感地将琳琅满目的极品依次摆放好，膜拜不停。
“伟大的洛阿呀，请您聆听巨魔的呼唤……”为首的巨魔统治者高声呼唤了起来。
艾利桑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安格玛的侧脸，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有些依赖这个强大无比，却平易近人，即会照顾自己的情绪，又能用神奇的戏法变出魔法蛋糕的陌生人了。
“大人……怎么了？”注意到安格玛一副沉思的模样，艾利桑德不安的问了一句，无助的样子，就宛若唯恐失去最后依靠的孩子般。
安格玛回过头来，微笑道：
“没什么，只是一些烦人的家伙罢了。我们继续。说到哪了？唔，‘摆脱深受影响的魔力源独立施法’，跟我说说，你关于魔法学派划分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