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伊利丹的疯狂之举（大章）】
随着最后一头恶魔的死亡，这场因阿尔萨斯的情报而起的古尔丹之颅争夺战终于宣告结束。
由于深处敌后，随时可能遭到恶魔的攻击，众人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开始救治伤员。
“真不敢想象，我们获得了一位神灵的帮助。”
洛坎甩掉武器上的魔血，看了看不远处的巨熊，自言自语着掏出一盒药膏，递给了身旁正准备用一团脏污的绷带包扎伤口的布洛克斯。
“谢谢。”
布洛克斯道谢一声，将其接过，用牙齿咬开盖子，挖出一团黑乎乎却十分清香的膏状物，涂抹在了左臂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滋滋……
伤口冒出白烟，喷涌如柱的鲜血顿时止住，光听那滋滋的灼烧声就知道一定疼得不轻。
可布洛克斯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撕开绷带在左臂上缠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捅穿一名装死的艾瑞达法师后，洛坎走到布洛克斯身边，将手掌轻放于后者的伤口，低声祈祷几句，掌心便焕发出了柔和的光芒。绷带边缘翻卷的皮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使用巫毒之力的暗影猎手十分擅长匿踪潜行与暗杀，侦查敌情更是一把好手，可这不意味着他们不擅长治疗伤口。从某种程度上说，暗影猎手相当于进阶版的巫医，巫医能做的事情，他们也能做得**不离十，而且还不像后者那般因身体孱弱而无法在一线作战。
能成为暗影猎手的巨魔，无一不拥有着出色的身体素质，以及能与洛阿神灵进行更深层次联结的强大精神力量。
凡此种种造就了暗影猎手的强大，奇高的天赋要求也导致了他们的数量一直非常稀少。但任何暗影猎手都是暗矛巨魔，乃至部落中不可多得的好手。
“谢谢你，巨魔，我感觉好多了。”
布洛克斯再次道谢。
而在另一边，布罗尔熊皮已经变回了人形，带着暗夜精灵小队，满怀崇敬地向乌索克走去。
几乎以一己之力击溃恶魔部队的乌索克，看上去十分疲惫，也不管地上全是恶魔的尸体，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地轰然震颤了一下，不管是坚硬的恶魔铠甲，还是地狱火的碎块，全都被巨熊无与伦比的体重碾得稀碎。
他的兄弟乌索尔也衔着法杖缓步靠近，为乌索克治疗起了伤势。
半神不是神，艾泽拉斯所处的无垠止境没有神，就连在凡人看来无所不能的泰坦，也不过只是一个相对强大了无数倍的超然种族而已，力量终归有个极限。
被数百头恶魔围攻，这样强度的战斗，即使乌索克伟岸的身躯里蕴含着磅礴的自然之力，也做不到完全不受伤。
“感谢您们的帮助，乌索克与乌索尔。”
布罗尔无比谦恭地行礼说道。其余一众暗夜精灵，也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致意。
在与自然和睦共处的长久岁月里，几位常现身于暗夜精灵的栖居地的半神最为深入人心，除了将德鲁伊教义传播到世人之中的塞纳留斯，还包括这两位教会德鲁伊变化为巨熊形态的巨熊兄弟。
面见这两位热爱自然，曾在上古之战中挺身而出抗击邪恶的半神，没有任何暗夜精灵不心怀崇敬之情。
“世界再度遭到了恶魔的侵袭，自然正在死亡，我们的追随者也饱经苦难，我们无法安然栖身于巢穴之中，而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坐视不管。”
乌索克没有开口，但双眼光辉一闪，便有一道浑厚平和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这是一次非常冒险的行动，小暗夜精灵，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布罗尔看向了战场边缘处，正被伊利丹拿在手里的古尔丹之颅，回答道：“恶魔妄图利用那件邪恶的神器腐化森林，一旦他们成功，森林将彻底死亡，联军部队的转移也会变得非常艰难……”
“我能感受到那个颅骨中蕴含的庞大邪能。”乌索克点了点头，“快准备启程吧，小暗夜精灵，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有更多恶魔向这边赶来了。”
巨熊的目光在安格玛身上停留了一会，随即转头和兄弟乌索尔对视一眼，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期间只有眼中的光华不断闪烁，最后就像达成共识一般，互相点了点头。也不知这对心灵相通的半神兄弟，私下到底交谈了什么内容。
……
与此同时。
解决东大陆北方诸族困境的神器就在眼前，罗宁忍不住上前两步，却发现伊利丹的举止有些异常。
他以为后者是听到了古尔丹之颅的邪恶低语，虽然明知伊利丹非常强大，但还是善意地提醒道：“伊利丹大人，古尔丹的精魄残留在这颗颅骨中，务必要提防其中的蛊惑性低语……”
古尔丹之颅被达拉然研究了许多年，罗宁很熟悉这件神器。
其中残留的古尔丹精魄，总会不间断地向研究者诉说古尔丹生前对于邪能的见解，和冠绝凡人种族的邪能知识。
考虑到邪能本身的危险性，即便古尔丹之颅不具备自主意识，是一件拓宽对邪能领域的认知、加深对恶魔了解的宝贵神器，在一段时间的研究以后，达拉然还是将其列为最危险的那类物品封存了起来。
不止一个古尔丹之颅的研究者，在听到低语后产生了很多新奇的想法，结果一番实践下来，十有**都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不是在城里召唤出了一头恶魔，就是抽干了自己的生命力。
真不知道该把他们定义成为了获悉真理不惜性命的先行者，还是枉顾邪能危险性的蠢货。
“请尽快杀死这头恶魔，我们必须赶快离开了，这里并不安全。”罗宁看了一眼提克迪奥斯，建议道。
那头被禁锢住的恐惧魔王，虽然脸庞因痛苦而扭曲着，但大体上却显得平静异常，面带讥讽地扫视着众人，像是在嘲笑这些凡人所取得的胜利，不过是一次毫无意义的自娱自乐而已。
任何征战无垠止境的恶魔都不怕死。
除非在扭曲虚空中被杀死，否则纵使形体消亡，它们的灵魂也会回归扭曲虚空，在漫长的光阴中等待着又一次的重生。
简而言之，恶魔无法在现实世界里被彻底消灭。
这便是提克迪奥斯的倚仗。
罗宁对此心知肚明。
早在很久以前，达拉然的法师们就知晓了这一点。因对魔法的高度依赖，许多恶魔被吸引到了达拉然，其中有本就怀着灭世目的的恶魔，也有单纯为了汲取能量而来的贪婪之辈。
为了抵御恶魔的侵袭，提瑞斯法议会应运而生。
虽然这个法师组织随着发展与壮大，宗旨由保护一城一族不受恶魔威胁，延伸到了将所有恶魔驱逐出艾泽拉斯，但其本质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变，那就是攘除恶魔威胁，最大幅度的减轻恶魔在不知情的底层民众中引发的恐慌。
这个组织不为人知，所有行动也尽皆保密，但对于在一次次与恶魔的对抗中掌握到的相关学识，却本着加强世人防范的原则，总结成单方面的普及型知识书籍，确定其中没有能被不轨之徒或冒失的法师用来进行恶魔实验的必须知识要点后，放进了达拉然的图书馆里。
岁月流逝，时过境迁，当一个个雪藏已久的秘密水落石出，昔日的神秘不再神秘，当魔法文明发达到了一定程度，当借助与高等（血）精灵的互通有无了解到了上古时期的诸多过往，当被恶魔奴役的兽人入侵了这个世界，对于达拉然人，乃至其余各国而言，恶魔早已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遥远名词。
现在基本人人都知道了恶魔不死不灭的特性。
“我当然知道。”
伊利丹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中魔法灵光一闪，竟对着提克迪奥斯举起了古尔丹之颅，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有大量邪能被从恐惧魔王的躯体里剥离出来，向古尔丹之颅缭绕而去，经某种不为人知的程序，最终流入了伊利丹裸露胸膛上的绿色魔纹里。
林地里再一次充斥起了浓郁的邪能，所有人都若有所感的看了过来。
“不，不不……你这个疯子，不……停下！快停下……”
不仅体内的邪能，连灵魂都在拉扯中逐渐离体的提克迪奥斯，心中突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再难维持原先的震惊，惊恐不安地嚎叫起来，眼神屡屡飘向安格玛，似乎是觉得伊利丹对付自己的办法，尽皆出自于安格玛的授意。
见多识广的罗宁一下子就判断出了伊利丹的意图，这是在吸取古尔丹之颅、乃至提克迪奥斯的邪能力量！
一个人到底该有多么疯狂，才会向自己的体内注入邪能啊！
这是找死啊！
罗宁骇然道：“你在做什么？”
伊利丹牙关紧咬，紧闭着双眼，浑身不住地颤抖，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身体宛若雕塑般的精壮肌肉上滑下，显得相当痛苦。
“就算我们在这里击败了恶魔，那也毫无意义。他们会在扭曲虚空中重新凝聚形体，卷土重来，继续对我们发起又一次进攻……我在真正杀死一个威胁我们世界的恶魔，法师。顺便……实验一下我的新设想……”
“天啊，这简直……太疯狂了！你会杀死自己的！”
罗宁急得原地打转，他想要立即中止伊利丹的法术，却又担心自己的魔力贸然介入，会导致这海量的邪能陷入失衡，加剧伊利丹的死亡速度。
随着力量被抽离，提克迪奥斯已经无法呼喊了，接连不断的挣扎，也变得越来越无力。
“吉安娜殿下，快来帮帮我！”罗宁大声呼唤协助，“安格玛，别傻站在那里，你负责切断邪能链接，我与王女殿下……不，做好传送准备，我会在链接被切断的一刹那，施法将所有人传送到安全的地方，以躲避邪能失衡导致的爆炸……快，快！”
在罗宁眼里，伊利丹已经俨然变成了一个疯子。
这么一番动静，吉安娜、玛维和洛坎等人快步跑了过来，看清伊利丹的疯狂之举后，纷纷骇然失色。
别人不明白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暗夜精灵还能不明白吗？
上古之战时期，有太多的上层精灵屈从于燃烧军团之主许诺的力量和美好的未来，欣然接受了被邪能改造的命运，变成了丑恶的萨特！
直至上古之战结束后一千年，那些幸存的萨特还在为达成主人的心愿而暗中谋划着，最终与昔日的同胞打响了一场史称“萨特之战”的旷日持久的战争，给尚未恢复的暗夜精灵造成了极大伤亡。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对力量无止境的贪婪！
半神乌索克兄弟，也迈着轰隆作响的步伐到了近处，紧接着就变得暴怒异常，用浑厚的声音低吼道：“凡人，你在觊觎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伊利丹却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根本不予理会。
他对半神的不敬让布罗尔熊皮等德鲁伊火冒三丈，但不管怎样，救人是第一位的，他们无法眼睁睁看着一名同胞沦为邪能的奴隶，没人能在这种腐化力量的掌控下，还依旧保持清醒和理智。
就在众人准备强行制止伊利丹时，安格玛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众人。
“安格玛？”罗宁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安格玛，“快让开！”
安格玛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他之所以放任伊利丹如此作为，而没有在有机会出手时加以阻止，是因为他已经能够确定，这个现实世界里的伊利丹是“光与暗之子”，而非早期设定中的反派人物。
或许造就伊利丹特殊性的直接原因，是他吸取了古尔丹之颅里的邪能之力，化身为了绝顶强大的半恶魔形态。但根本原因，却在于其无比坚定的意志力，和为达目的不计牺牲的坚韧性格。
安格玛相信，对于伊利丹来说，就算不经历眼下这次与正史相仿的“变身”过程，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另寻力量，用以对抗邪恶的燃烧军团。
在安格玛看来，伊利丹在正史中的道路，不能说是唯一一条可行的道路，却无疑是最为直接，也是最为有效的。与其给伊利丹的命运设障，不如保证这条时间线里的伊利丹还会如同正史中那样，组建伊利达雷、摧毁恐惧魔王一族的星球、攻打马顿位面，给燃烧军团造成一次又一次的重大打击。
而安格玛需要做的，只是设法抹消伊利丹不计后果的行为造成的那些不良后果而已。就比如想点办法，让萨格拉斯之眼的法术集中轰击冰冠冰川，尽可能减小对那片大陆其它生灵造成的伤害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想要达成会无比艰难。
而且看样子……
伊利丹不仅要吸收古尔丹之颅里的邪能，还要捎带手把提克迪奥斯封印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本是恶魔猎手之道里的必经环节，安格玛完全没想到，早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伊利丹就完善了关于这个法术的设想。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一次孤注一掷的尝试而已。
论邪能雄厚程度，安格玛个人认为，即使是生前的古尔丹，也就只达到了与提克迪奥斯相仿的程度。
不要认为这是轻视古尔丹，要知道如果将燃烧军团一众高阶恶魔划入四个实力等级中，除了高高在上的萨格拉斯位于无人触及得到的第一层次，实力冠绝无垠止境的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这两个军团副手处于第二层次，第三层次便是提克迪奥斯这类高阶统领了。
就算再加上诸如“凡人最强大的术士”、“天赋最高的术士”等等一系列耀眼的光环，古尔丹顶多只比提克迪奥斯强上一线，这还是最大化的估测。甚至不出意外的话，古尔丹的绝对实力还不如提克迪奥斯强。
据他所知，也许古尔丹之颅在萨格拉斯之墓中得到了什么强化，但无论如何，其中蕴含的邪能，也很难媲美完整的提克迪奥斯体内蕴含的邪能。
所以伊利丹此举一旦成功，或许会变得远比正史中更为强大。
安格玛朝众人摇了摇头，意思表露无遗。
他能想象到自己此举可能引发的后果。
玛法里奥恐怕会一如正史中那样失去对伊利丹的信任，并与其划清界限，永远地放逐自己的亲兄弟。他甚至会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敬重有加的“先知”非但不阻止伊利丹的疯狂之举，反而阻拦众人去制止他。
“安格玛，他会害死自己的！快让开！……”
罗宁与吉安娜心急如焚。
他们本想绕开安格玛，却惊讶地发现半神乌索克兄弟虽然还是一副厌恶邪能的样子，但却十分尊重安格玛的意愿，收起怒气不再表露任何态度，安静地旁观起来。
而一众暗夜精灵，包括玛维、布罗尔熊皮也退到了一旁，仿佛安格玛就是他们无法逾越的意志一样。
至于部落一方……洛坎与萨鲁法尔兄弟互相看了看，一言不发地退了回去。从暗夜精灵和半神展现的态度来看，他们觉得，安格玛的行为可能自有一番值得深思的道理，即便它有些不合常理。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
安格玛回头看了一眼处于极度痛苦中的伊利丹，喃喃自语道。
227【玛法里奥的震惊】
随着时间的推移，提克迪奥斯的形体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构成这道强悍的恶魔之躯的庞大邪能，几乎全部被伊利丹的法术抽取出来，吸纳进了自己体内。
邪异盎然的古尔丹之颅悬浮不定，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波动。
颅骨中细碎的呢喃声越发清晰，在场众人里心智稍稍不坚定一些的，都感到有些头昏脑涨，似乎心底某种最为原始的野心被勾动起来，眼前这一股股邪能，也从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变成了达成野心的良药，让他们下意识想要将其纳入掌中。
“我们已经无法挽救他了，这恐怕是一种不可逆的过程，他正在……不可避免地沦为一头恶魔。”
经安格玛的这么一阻拦，没多会功夫的耽搁下来，罗宁发现伊利丹已然快要成功了，不由有些气恼地看了一眼安格玛，不再做其它无意义的举动。
一道邪能风暴缓缓形成，逼迫着众人不得不向后退去。
“真是个疯狂的家伙。”
洛坎不住地摇头。
萨鲁法尔兄弟也紧咬着牙关，今天的所见所闻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兽人花费了二十多年，几乎整整一代人的时间，才摆脱了恶魔之血的困扰。即便如此，曾经的萨满传统也几乎在那场动荡中彻底断绝，新生儿失去了健康的棕褐色皮肤，就像他们饱经恶魔之血腐化的父辈那样有着丑恶的绿色皮肤。
对劫后余生的兽人而言，纳格兰的大草原、霜火岭的雪地、各氏族放牧为生，彼此甚少往来的和平安宁的生活，已经变成了极为久远的记忆，宛若黄粱一梦……
如今却有一个暗夜精灵，
怎么还会有人自甘堕落？
在邪能的侵蚀下，伊利丹的皮肤逐渐转为暗色，胸膛上的魔纹却越发耀眼，闪烁着不详的绿色光芒。两只丑恶的恶魔长角顶破他的额角，缓缓生长出来……
嘶啦。
撕帛裂锦的声音响彻当场，只见伊利丹的靴子被不断膨胀的双脚顶破，露出了一双黝黑坚硬的恶魔蹄足。
他肩胛骨上包裹着的壮硕背阔肌，竟被两根骨刺穿破，鲜血滴滴滑落，但却并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带了一丝魔血的绿意。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那两根骨刺缓缓变长。
直至末端分出了几节细骨，在缭绕漫卷的邪能中，彼此之间生成翼膜，化为一对硕大的翅膀……
就这样，一对与恐惧魔王极为相似的双翅逐渐成型，变成了伊利丹肢体的一部分。
每一秒钟过去，伊利丹的体型都增长一分，逐渐由一个两米四五左右的暗夜精灵，变得比提克迪奥斯都要高大，体型至少翻了一倍有余。
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逐渐由平视变成了仰视。
“自甘堕落……！”
玛维咬牙切齿地说道。
发生在伊利丹身上的可怕转变，让她联想到了萨特那些堕落的昔日同胞。
她紧握着自己的武器，甚至有上前将伊利丹砍成两半的冲动，但看看安格玛巍然不动的背影，还是强压下了心底的冲动。
安格玛目不转睛地看着伊利丹。
邪能风暴中，随着组成形体的邪能被尽数抽干，一道虚无的恶魔之魂被剥离出来，无声地剧烈挣扎着，面色无比惶恐。
这是伊利丹开创的恶魔猎手之道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想要掌握邪能的力量，就必须将一个恶魔封印到自己的身体里，借此获得该恶魔的力量，乃至变身的能力。
此举凶险万千，甚至有可能在过程中失去心智，彻底沦为暴虐的恶魔，特别……当目标是一头极为强大的恶魔时。
安格玛不由为伊利丹捏了把冷汗。
即使是伊利丹，想要降服远比如今的自己强大的提克迪奥斯，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邪能风暴缓缓平息了，位于其中的伊利丹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鹰唳。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足有数十上百的角鹰兽扇动着翅膀，降落在了林地中。
在场的暗夜精灵们目目相觑，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我们来迟了……”
姗姗来迟的玛法里奥夫妇翻身而下，向这边快步走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众哨兵和德鲁伊。
因附近地带被恶魔牢牢掌控，接应部队无法过于靠近，否则就有暴露的危险。
虽然在战斗开始时，受命留守在树洞里为众人守护重要的撤退传送门的法师们，就向玛法里奥夫妇送去了消息，可等到他们风驰电掣地赶来，战斗还是结束了。
直至见到乌索克兄弟，玛法里奥终于明白半空中看到的骇人景象是怎么造成的了。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体型，才能在密林中犁出一条长达数十米的空白地带。
前行途中，他看到所过之处是一地的恶魔残尸，数量足有近千，直到确认其中并无联军成员的死尸，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
“乌索克、乌索尔。”
他恭敬地向半神兄弟行了一礼。可让他奇怪的是，后者没有任何回应。
众人也在用意味深长的复杂目光注视着自己，这让大德鲁伊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忙在人群中搜寻了起来。
泰兰德也不外如是。
“伊利丹在哪！？”
玛法里奥多少有些慌张的神情落在安格玛眼里，让他不由心下感慨起来。
纵使立场、观念，甚至兄弟之情都出现了无法弥合的裂痕，但不管怎样，说到底他们还是兄弟。
即便玛法里奥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了自己的原则，亲手将伊利丹送进了监牢，狠心地判处其长达一万年的监禁。这样的举动可谓是大义灭亲，可这一切都无碍于两人永远也无法断绝的血缘关系。
不管外人怎么看，在玛法里奥心中，一定是有属于自己兄弟的一席之地的。
至少现在是这样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安格玛知道，这一席之地马上就要消失了。
“唉。”
乌索克叹息一声，瞧了一眼安格玛，似乎有些不理解后者的“纵容”，挪开了小山一般的身子。
当看清巨熊身后那个生着双翅的恶魔时，玛法里奥一愣，下意识就要呼唤自然之力，制服这个近在咫尺，却被众人忽视的强大敌人。
可当大德鲁伊发现，那个恶魔的身上隐约存在着让自己感到十分熟悉的特征伊利丹的特征就如同被人浇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一般，呆立当场久久无法言语。
“伊利丹？”
带着自欺欺人的意味，玛法里奥轻声呼唤道。
不管心底有多抵触这个真相，随着那头恶魔起身，回过头来与自己对视在一起，随着玛法里奥看到了自己兄弟的脸庞，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一切，真相已然浮现于心。
“是我，玛法里奥。”伊利丹说道。
“不……不不不，伊利丹，你怎么会……”
痛苦、疑惑的思绪紧紧交织着，几乎让玛法里奥不能自已，但更多的，却是遗憾。
228【背叛者的放逐】
“艾露恩在上……你怎么能这样做？”
泰兰德紧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伊利丹，神情中的厌恶与陌生感，几乎无法掩饰。
伊利丹看上去非常清醒，丝毫没有因吸纳邪能，或是将一头强大的恶魔封印进自己的体内而受到什么影响。他正将布满魔纹的双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端详，眼中颇有些意外之色，似乎沉浸在了突兀强大的快感之中难以自拔。
在他的脚边，恐惧魔王一族至高无上的首领，燃烧军团极其强大的高阶恶魔提克迪奥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除了那套胸膛处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的黑色铠甲，就什么也不剩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便永远的少了一头高阶恶魔，提克迪奥斯将再也无法返回扭曲虚空中重塑形体，只能在伊利丹体内的封印里，身不由己地被后者当做力量的来源驱使。
“泰兰德，不要说了，”玛法里奥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翻滚的心绪，“他辜负了我们的信任，辜负了先知，辜负了所有人……”
伊利丹闻言抬头，用不解的目光看向玛法里奥，说道：“哥哥……我彻底杀死了这头恶魔，为你们所有人除掉了一个莫大的威胁，并夺回了这件腐化森林的邪恶神器！现在你却说，我辜负了你？”
说话间，邪能的残留影响缓缓消散。
伊利丹逐渐从被动的恶魔变身状态中恢复，体型缓缓缩小。可那对恶魔般的双脚与蹄足，以及远比曾经更暗淡的深紫色皮肤，却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玛法里奥显然被这一番话激怒，猛地上前几步直视着自己兄弟的双眼，愤然说道：“所以这就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吗？在你身上，我只看到了对力量无休止的渴求！”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居然胆敢再一次染指这种邪恶的力量，一万年前你便因此拜服于萨格拉斯的脚下，换来了这对诅咒的双眼，如今呢……如今你更是变成了我们誓死要对抗的东西，你变成了一头恶魔，伊利丹！”
玛法里奥指着伊利丹的胸膛，情绪无比激动。
面对质问与诘难，伊利丹的神情变得越发森冷，“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吗？教条和刻板蒙蔽了你的双眼，玛法里奥。想要击败燃烧军团，就必须有所牺牲，不管邪能也好，你的塞纳里奥议会讳莫如深的奥术魔法也罢，都只是一种能以个人意志驾驭的力量而已！你不能因它们固有的危险性就因噎废食，这些工具是我们对抗恶魔的最佳……”
“住口！”
怒火中烧的玛法里奥大喝一声，打断了伊利丹的话语。
随着浑厚的嗓音远远传开，整个森林都活了过来。一棵棵深受腐化的树木无风自动，所剩无几的残叶哗哗作响，仿佛感受到了大德鲁伊的怒火，因此产生了共鸣。
“牺牲？”
玛法里奥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些被你抽干精力而亡的月亮守卫、那些为了阻拦你创造第二个永恒之井而死的英勇士兵……他们的灵魂都在注视着你，你不配妄谈牺牲二字！”
伊利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兄长，“那么……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了，哥哥？”
玛法里奥痛苦地摇了摇头，“别再这样称呼我。我不是你的兄弟……我居然天真的认为，一万年的时间足够你反思自己的错误，但现在看来，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彻底走上了堕落之途……”
大德鲁伊缓缓抬起头来，“现在，在你又一次将毁灭带给我们珍视的一切之前，离开这里吧……”
“永远，别再回来。”
伊利丹闻言眯起了眼睛，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玛法里奥，似乎是想要找到后者言辞中哪怕一丁点的不确定的成分。
随后他又看向了哥哥身后的一众联军成员。
每一名暗夜精灵同胞的神情中，都有着深深的嫌恶和痛恨，他们无法理解伊利丹，在观念上更不可能与他苟合。
罗宁与吉安娜带领的人类，以及安格玛身后的部分血精灵法师，虽然没有任何表态，但深恶痛绝的目光，也宣示了他们对于这种自甘堕落的行径的不解。兽人、巨魔全都不外如是。
这场是非观念的冲突，是暗夜精灵一族，是怒风兄弟之间的私事。他们不够了解其中任何一方，对伊利丹一万年前的种种行为，也仅仅只是有所耳闻，所以他们不会插手。
最后，当伊利丹将目光转向自己深爱的泰兰德，却发现后者的面孔一片冰冷，俨然一副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那对那对空旷眼窝内永不熄灭的绿色魔焰，终于变得黯淡了下去。
“那……就这样吧，哥哥。”
伊利丹失望透顶地说道，蹲下身子把遗落在地，能量业已消耗得七七八八的古尔丹之颅捡起，丢给了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安格玛。
而后他拔出斜插在地面上的埃辛诺斯双刃，没有说任何道别之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泰兰德，便在众人的目光中逐渐远去了。
一长串燃烧着邪能魔焰的蹄形足迹，延伸了很远。
光线昏暗，四处弥漫着腐化邪能的林地中，唯有这道落寞背影身上闪烁不定的魔纹，照亮了通向远方的道路。
“玛维大人，我无法理解，先知为什么非但不阻止伊利丹，反而纵容他走向堕落呢？”娜萨在玛维耳边低声私语道。
玛维摘下头盔，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安格玛，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知的任何行为都是有意义的，这一点不容任何人质疑。”
“包括让您怀……”
“闭嘴！”
玛维厉喝一声，打断了娜萨下面的话。
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守望者。
玛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急忙转移话题道：“娜……娜萨，统计伤员数字，我们快点准备撤退吧，这里不宜久留。”
说完她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五分钟前你就把伤亡情况全都统计完了。”娜萨吐了吐舌头，迈着小步跟了上去。
众人瞧瞧默然不语的玛法里奥夫妇，觉得接下来的时间，还是留给这对暗夜精灵的统治者比较好，毕竟他们知道，被放逐的伊利丹，说到底还是玛法里奥怒风的亲兄弟，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并不容易。
“走吧，但愿这些角鹰兽不会在半途就把我们这些臭烘烘的家伙扔下去。”洛坎诙谐地说了一句，抹了一把身上沾染的腐臭恶魔之血，率先向后方走去。
虽然这场闹剧引人深思，但作为外人的罗宁与吉安娜，也不好过问什么。不论如何，东大陆北方诸族迫切需要的古尔丹之颅，已经到了安格玛手里，那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他们本想招呼安格玛一同离去，却发现后者与玛法里奥夫妇并肩而立，而玛法里奥夫妇也显然有话要和他说，联想到先前一众暗夜精灵对安格玛的态度，不由产生了更深的疑问。
为什么……他们彼此间好像早就熟识？
两人都知道，安格玛不是无礼的人，可他为什么能这样悠然地与那两位地位超然的领袖站在一起？
离去前，吉安娜敏锐地察觉到了玛维频频投向安格玛的隐秘目光，心中对安格玛的“秘密”更好奇了。
……
玛法里奥望着伊利丹远去的背影，想起安格玛不久前的告诫，忍不住叹息道：“先知，我知道您不会回答我的疑问，但我还是想问……我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安格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给予不了对方想要的指引，只得就像一名真正的先知那样，根据上一世对这兄弟二人的了解，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你是，伊利丹也是。你们需要彼此理解，但却并不需要互相认同，因为正是这份让你们背道而驰的各自的原则与信念，造就了如今的你们，也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最特殊的你们。”
“我暂时还无法理解您的话，但我想，或许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吧。”
“我们的未来，从来不由命运决定，”安格玛笑着把古尔丹之颅交给玛法里奥，“请把它交给与我同行的罗宁大师，我稍后会自行返回的。”
说完他向两人告别，沿着邪能蹄印追了上去。
“如您所愿，先知。”
安格玛听完有些感到无奈，他真想找个机会告知对方，我并不是你们口中的先知，至少现在还不是。可想想对方对自己推崇备至的样子，搞不好这些实话还会被曲解，也就只能作罢。
既然古尔丹之颅已经到手，他如今要做的，就是确保伊利丹还会如同正史中那样，去做“该做的事”。或许犹有余力之下，海加尔山之战的结局，也能被引向好的一面……
关键，也许就在自己的手中。
安格玛摸了摸怀中装有永恒之井井水的小瓶。
229【殒命之地的插曲】
次日，提克迪奥斯殒命的林地。
成群的恶魔穿行其中，细致入微地观察着所有战斗留下的痕迹，艾瑞达术士们驱使着地狱犬，分析空气中遗留的法术波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看看吧，巫妖，离提克迪奥斯大人展开腐化进程不过半天之久，就有一伙凡人突袭了这里。短短一小时的时间里，一千精锐就被屠杀殆尽，连提克迪奥斯大人都殒命当场……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一头高大的恐惧魔王，与一个离地数尺悬浮的巫妖并肩而行，说话间语气森寒，枯槁惨白的面容布满阴云。
“看来你们这些办事不利纳兹雷斯姆要受到主人的惩罚了，安纳塞隆。”
巫妖喋喋怪笑道。
被称为安纳塞隆的恐惧魔王闻言停住脚步，就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突然打了个哆嗦，好半晌后才恢复过来，咧嘴露出一口恐怖的尖牙，面色不善地说道：
“雷基冬寒，注意你的语气。不要忘了，赋予你现在这具驱壳的创造者，正是你口中无能的‘纳斯雷兹姆’们。”
巫妖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离开那道被乌索克兄弟犁出的沟壑，走到了提克迪奥斯死亡的地点。
一众恶魔为两人让开道路，安纳塞隆向一旁施法溯源，还原战斗过程的艾瑞达法师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拾起了一个本属于提克迪奥斯的铠甲护腕，拿在眼前端详起来。
“提克迪奥斯死了。”那名极为高大，俨然一副统领模样，与两人地位相差无几的艾瑞达说道，“我是说，彻底死亡……我感觉不到他的灵魂。你们失败的很彻底，安纳塞隆。”
说完他开始用一种看待失败者的眼神打量安纳塞隆。
安纳塞隆的神情更阴沉了，指甲尖锐的利爪狠狠一握，“咔嚓”一声，将护腕捏得扭曲变形。
“天空被末日守卫完全掌控，凡人的飞行坐骑根本无法靠近这里。我们还用邪能腐化了附近的所有植物，再强大的德鲁伊，也无法借助自然探查到我们的行踪，更不用说那些弱小的法师了！”
他有些蕴怒地说道。
“怎么恰好会有一支力量足以完胜我族精锐的凡人部队在森林中巡弋，逃过了我们的所有耳目，而后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里，又发起了一场完美的偷袭，让提克迪奥斯大人连求援都做不到，就悉数被消灭了？这绝不是一起偶然事件！我们中出了叛徒，将计划泄露给了那些该死的凡人！”
艾瑞达冷漠地无视了安纳塞隆的辩白，不带丝毫感**彩地说道：
“我只是奉阿克蒙德主人之命，前来彻查提克迪奥斯的死因。你那苍白的狡辩之言还是解释给主人听吧。不管怎样，你们纳斯雷兹姆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失败了，让主人为你们做出的一系列部署改变尽数付诸流水。我们不仅损失了这批精锐，还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军团再也无法赶在凡人进入海加尔山之前，将他们截杀在此了。你们……贻误了宝贵的战机。”
“准备面对主人的怒火吧，安纳塞隆。”
艾瑞达首领以一句冻彻安纳塞隆心扉的话语，结束了这次交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提克迪奥斯的“尸体”上面。
安纳塞隆紧咬着牙关，燃烧军团从不会仁慈地对待失败者，他已经能够想象到，此间事了自己与所有谋划这起计划的同胞，将受到怎样的折磨了。
发现身旁的雷基冬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不禁怒火中烧，问道：“巫妖，据我所知，你那名‘忠诚的’死亡骑士，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过了……”
雷基冬寒的“笑容”缓缓收敛巫妖没有血肉，只有一副骨架，所以他只是把张开的颌骨闭上了一些。
“我不是瞎子，恐惧魔王，我当然发现了阿尔萨斯的失踪……”
巫妖沉声道。
虽然天灾军团强大而不容忽视，但说到底，对于燃烧军团而言，那个被困在寒冰中的无能老兽人的灵魂，只是在被无休止地折磨过程中，逐渐拥有了强大精神力量的偶然所获而已，所以基尔加丹才有了之后的将其投放到艾泽拉斯，为军团扫清前路的想法。
基尔加丹不会信任他。
明察秋毫的两大军团副手，对巫妖王欲借阿尔萨斯之手，除掉监管自己的玛尔甘尼斯的小动作心知肚明。
那个老兽人天真的以为，阿尔萨斯成功杀死了玛尔甘尼斯，并利用霜之哀伤的特性将其灵魂拘禁在了神器中，令其无法返回扭曲虚空将真相公之于众。
可耐奥祖失算的是，作为铸造了霜之哀伤的纳斯雷兹姆的一员，玛尔甘尼斯熟悉这把魔刃，巧妙地逃避了死亡，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两位主人。
之所以不惩治巫妖王，仅仅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等到这场战争一结束，欺诈者就会重新审视巫妖王耐奥祖存在的必要，并逐渐接手天灾军团的军事力量，而不仅仅是派出几名得力干将予以监督管控。
不同于天灾军团用粗劣手法转化的巫妖，雷基冬寒是被恐惧魔王以更高明、更本质的手法，转变成巫妖之体的一名投诚者，精神中烙印着燃烧军团的恶魔之印，即便地位暂时还不如行将跌落高台的巫妖王，但却更受信任。
所以能力与实力俱都出色的雷基冬寒，才会受到阿克蒙德的重视，负责统领此次战争中所有的亡灵部队，不仅有纳斯雷兹姆以死灵法术转化的那批直接受控于军团的亡灵，还包括阿克蒙德从洛丹伦带来的部分天灾军团部队。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那数以百万计的亡灵大军，都将被燃烧军团完全纳入掌中，并委任一名，或多名忠于军团的高阶成员执掌这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巫妖王被取代只是早晚的事，区别就在于，取代它的……
是谁。
这个“人”将迎来一次地位的飞速提升，如同坐上火速飞升的战舰一般，迅速与地位仅次于阿克蒙德、基尔加丹两大军团副手的一众高阶恶魔平起平坐。
在燃烧军团中，唯有头脑与地位，才是实现野心的最高需求。与之相比，实力反倒是其次了，有大把实力远超传奇的强大恶魔因智力低下，只被军团当做武器来使用。
雷基冬寒“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安纳塞隆。
凡人得知了一次他们根本就无从知晓的隐秘行动，纳斯雷兹姆计划失利一事中的所有疑点，都指向了情报外泄。阿尔萨斯又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失踪……
联想到此前巫妖王的小动作，即便还没有经过详尽的调查，雷基冬寒也能得出一个**不离十的结论阿尔萨斯恐怕就是将情报出卖给凡人的叛徒。
“那你就从没怀疑过什么吗？”安纳塞隆眯起眼睛，用十分危险的口吻说道。
雷基寒冬的身形停滞了一下。
他可不想在这种关头，背上监管属下不利的难辞之咎。
“恐惧魔王，你最好把话说清楚。这可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指控。”
“指控？你那可笑的脑袋里，装的就只有关于自身地位的想法吗？”
安纳塞隆冷笑着摇了摇头，浩瀚无尽之海的阻隔，落到了那个因撞击而产生的寒冰王冠之上。
“若阿尔萨斯真的是阿尔萨斯，那就意味着巫妖王已经在筹划反叛事宜了，他想削弱我们的力量，让我们与凡人两败俱伤，好坐收渔利……只可惜军团是必胜的，他的所有野心都注定毫无意义。你必须将此事禀报给阿克蒙德主人，阿尔萨斯泄露给对方的情报，绝不止我们腐化森林的计划，否则仅仅为了借凡人之手杀死提克迪奥斯大人，就暴露了一个隐藏在我们之中的奸细，就未免太不值了。势必还有其他能被凡人用来对抗我们的关键情报泄露出去……可能是行军部署，也可能是兵力构成……总之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雷基冬寒闻言沉默了下去，半晌后点了点头。
“我会的。”
恶魔是狡诈与残暴的代名词，在燃烧军团内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与地位纷争是常态。
恶魔之主萨格拉斯对此并不加以管控，反而乐见其成。因为实力只是一方面，这种纷争才是遴选他在远征中最得力、也是最值得托付的手下的最佳途径。
但不管纷争有多激烈，一旦涉及到军团的根本利益，再权欲熏心的恶魔也会安分下来。除非他们想在时间流速快了几百倍的扭曲虚空中，承受数以万年计的折磨。
轰，
轰，
轰……
震天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所有恶魔都一愣，紧接着就向脚步传来的方向，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只见一个足有数十米高，宛若神灵一般的身影缓步而来。他的样貌与艾瑞达无异，却没有任何一个艾瑞达除了基尔加丹有他这般伟岸的身躯。
他所过之处，不管业已腐化的林木，还是生机尚存正苟延残喘的野草，纷纷燃起了邪能魔焰。那对深邃的绿色双眼中，跳动着永不熄灭的绿火，仿佛早已预示了这个世界的死亡。
“主人。”
向着这个艾泽拉斯行走过的最强大的生灵之一，众恶魔齐声跪拜道。
“主人，对于这件事，我们……”
就在阿克蒙德将目光投向提克迪奥斯殒命之处的一瞬间，安纳塞隆急忙惶恐地解释了起来，可却被阿克蒙德打断了。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安纳塞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纳斯雷兹姆的首领，接替提克迪奥斯的一切职务。”
阿克蒙德宛若洞悉一切，浑厚的声音震慑得一众恶魔瑟瑟发抖。
“我已经知悉了天灾军团的背叛。等到战争结束，我会亲手惩治那个叛徒。现在，去想办法补救你们造成的麻烦吧。”
他平静地望向了东北方，视线仿佛穿越了森林与浩瀚的无尽之海的重重阻隔，落在了因撞击而升起的冰冠王座上。
“是，主人。”安纳塞隆与雷基冬寒齐声应道。
230【艾萨拉地区，没落的明珠】
暴雨倾盆，黑夜凝若实质。
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古老悲凉的大地在一刹间亮若白昼。
斜向下延伸入海面的宏伟建筑群破败不堪，顽强的杂草从每一条石缝中滋生出来，爬满苔藓的风化殿堂，在暴雨中默然矗立。
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翻滚着巨浪，一遍又一遍地拍击海岸，宣泄着永不熄灭的自然怒火。
艾萨拉，以古代暗夜精灵帝国至高无上的女皇之名命名的首都艾萨琳所在的地区，曾经坐落于永恒之井的岸边，是古卡利姆多大陆中心最耀眼的明珠。
只可惜天崩地裂后，这片被撕裂的土地早已被时间的流沙掩埋，只有在时间长河中逐渐消亡的残垣断壁，还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一个身材瘦弱，疲惫不堪的暗夜精灵女孩，在废墟中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行着，不时被碎石绊倒摔进烂泥中。每到这时，她牵着的那头跛足夜刃豹，便会轻柔地咬住她的斗篷，把她从烂泥里拉出来。
“谢谢你，霜牙……呼，呼……我们，应该……快到了吧。”
女孩摸了摸夜刃豹的脑袋，忽然看到了废墟中的火光，惊喜地趟着及膝深的雨水走了过去。
“感谢艾露恩！”
这是一座破败的圆顶殿堂，依稀可以看出它昔日的恢弘。看清拱形巨门中透出的火光，以及倾斜的建筑阴影下一群避雨的夜刃豹和角鹰兽后，女孩大喜过望，说了一句“霜牙，在这等我”就在门口那两名凶神恶煞的守卫的注视下冲进了殿堂。
见主人直接扔下了自己，夜刃豹不满地低吼了一声，走到避雨处吓退两头体型稍小的同类，抖抖身上的雨水，安静地趴了下去，开始舔舐前爪的伤口。
呲溜，
呲溜……
舔着舔着，霜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为了保护弱小的女孩，它已经一连两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它杀过的恶魔，四个爪子加起来也数不过来……
……
一进大厅，温暖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让已经在恶魔占领区穿行了两天之久的女孩，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紧绷的精神也顿时松懈了下来，浑身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上百名暗夜精灵把殿堂占得满满当当，围拢在一堆堆篝火旁边，神情严峻地凝视着火焰出神不语。
有人看了看她，但很快就失去兴趣，一言不发地转回头去继续烤火。
“好多人啊！”
女孩悄声说了一句，脱下油布斗篷，使劲儿拧出了一大滩雨水，然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了下去，颇有些畏惧地观察起了大厅里的人们。
他们服饰各异有男有女，有的穿着哨兵轻甲，也有袍服模样的，甚至还有一些人举止间透出一股趾高气扬的感觉，坐的也离其他那些身上淌着雨水的暗夜精灵很远，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
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角落里还趟着几个奄奄一息的暗夜精灵，四周照料他们的人，都对他们身上被恶魔造成的，已经开始发臭的邪能伤口束手无策。
几名暗夜精灵抬着新死的尸体从她眼前经过，走进了外面的雨幕之中，然后就传来了一声重物被丢进水里的声音。
瘦小女孩的心抽紧了。
要不是艾露恩眷顾，她可能也会变成这些尸体中的一员。
“诸位……”
铿锵有力的坚强女声传来，瘦小的女孩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身影从殿堂摇摇欲坠的石阶上拾级而下。
随着进入篝火的光照范围，她那匀称修长，健壮有力的矫健身姿显露而出。可那张被一道可怖的伤疤贯穿鼻梁的坚毅脸庞一出现在光影中，瘦小女孩就忍不住吓了一跳。
太吓人了，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抵达之前，她一定没少与恶魔战斗。
女孩想道。
疤面女暗夜精灵严肃地环视一周，审视着大厅里狼狈不堪的同胞，朗声说道：
“你们都是认同伊利丹大人理念的少数派，否则也不会历尽千辛万苦，穿越危险的恶魔控制区来到这里。但你们必须明白，这是一条注定无法回头的道路，从今往后我们将被烙上与‘背叛者’同流合污的烙印，饱经同胞的唾弃、家人的不解、朋友的鄙夷……昔日的一切都会远去，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
“我们早就想好了。”
“我将誓死追随伊利丹大人！”
“伊利丹大人是对的，那些愚蠢教条的德鲁伊并不能为我们带来拯救！”
……
疤面女视线所及之处，每一名暗夜精灵都坚定地抬起头来，毫无畏惧地与她对视着。
两天以来，当听闻伊利丹以“背叛者”之名遭到流放，这些曾经认同于伊利丹，甚至早在一万年前就追随过伊利丹的暗夜精灵，便纷纷脱离部队，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艾萨拉。
做下这一决定之前，他们就已经想好了今后将要面对的一切，即使前路再多艰难险阻，也没人会临阵退缩。
唯独那些服饰考究，还或多或少带了一两个随从的暗夜精灵面露犹豫之色。
他们中有一部分是七千年前未随达斯雷玛东渡的上层精灵，在塞纳里奥议会的禁令下，远离与奥术为伴的生活很久很久了。他们很难适应曾经高高在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基本无法融入现代暗夜精灵社会。
他们没有勇气前往如今被称作厄运之槌的埃雷萨拉斯，投靠那些传说中以吸取恶魔邪能的方式来满足渴求的上层精灵同胞。
上层精灵并不是特指一个不同于暗夜精灵的精灵种族，而是对一万年前所有服侍于艾萨拉女皇，身份超然的暗夜精灵贵族的统称。
这批至今还遗留在暗夜精灵社会中的上层精灵，相较于勇于追随达斯雷玛开创新生活的上层精灵，无疑是最没有血性，也最难以舍弃舒适环境的那类人。
他们之所以来此，也是寄希望于伊利丹能否为他们的生活带来改变，并逃离已沦为战区的海加尔山地区。
至于他们究竟愿不愿意为了信念付出代价，又能付出多少代价，就很值得商榷了。
说不好，他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信念。
好在他们只有寥寥十余人。
当疤面女的目光投向自己，瘦弱的女孩一下子绷直身子，将*****小包包高高挺起，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我也誓死追随伊利丹大人！”
疤面女的目光里饱含审视，似乎有些想不通，她这么弱小，为什么半路没死在恶魔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
“考……考瓦斯，我叫考瓦斯.血棘，大人。”
瘦弱的暗夜精灵女孩答道。
疤面女又看了一会，最终移开了视线，再度对众人说道：“伊利丹大人此时另有要事，他要我们到附近的渔村中寻找所有可堪一用的船只，尽可能挑选那些结实的大船，等风暴一停，我们就远涉重洋，前往破碎群岛！”
“什么？”
上层精灵们哗然，难以置信地交头接耳起来。
破碎群岛离艾萨拉足有数千海里之遥，再快的船，没有几个月的航程也不可能抵达那里。
可仓促之下，旅途中所需的粮食与淡水又该去哪找？
更不用说作为恶魔大军的登陆地区，艾萨拉所有的暗夜精灵渔村和港口几乎都被摧毁了，哪还剩下什么能胜任远洋航行的大船？
“你说背叛者的目标，该不会是十几年前突然浮出水面的那座苏拉玛城的月神殿吧？”
他们并不知晓，苏拉玛城那座在三百年前沉入大海，又在十几年前被兽人术士古尔丹施法升起的月神殿，正是守护者艾格文封印萨格拉斯分身的墓穴。
“不对，一定是苏拉玛！我听说我们的同胞利用某件神器，创造了一个名叫暗夜井新魔法源，这一万年里在享受它的魔力！背叛者一定想到那里去……”
这番话让不少上层精灵都眼前一亮。
任由啜取的魔力源……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别谈这些了，他就是个疯子，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淡水，我们会死在半路的……”
结果很快就有人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他们交头接耳的时候，其余暗夜精灵都在冷眼旁观，眼中的鄙夷之色不加掩饰。
疤面女暗夜精灵冷哼道：“懦夫……没人要求你们必须同行。”
“你说什么？”
有的上层精灵一下子站起身来想要驳斥，可一想到如今的自己有求于人，又屈居人下，只得压下怒火，又坐了下去。
疤面女暗夜精灵不理会这些毫无血性的同胞，继续说道：“你们自行分为五队，每队至少三十人，立即出发寻找船只！无论如何，一天以后也要赶回这里……艾萨拉仍然被恶魔占据着，留意自己的小命，我可不希望你们都死在外面的烂泥里……”
众人闻言立即与近处的同胞交谈了起来，就要依据命令组成队伍，但没人搭理那些自我隔绝的上层精灵，也没人留意角落中手足无措的瘦小女孩。
“你好，请问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考瓦斯.血棘刚刚鼓起勇气与身旁的人搭话，目光就被一个大步走进大厅的瘦削身影吸引了过去。
不知为什么，这个人一进入大厅，考瓦斯就感觉到了一阵陌生而又熟悉的魔法波动透体而过。
正有什么让人倍感舒适的气息，从那个陌生人身上散发出来。
恍惚间，考瓦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靠了两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俏脸一红，与其他人一起好奇地望了过去。
对于男性平均身高超过两米半的暗夜精灵来说，他那不足两米的身高无疑显得又瘦又矮，他披着宽大的暗色斗篷，上满沾满雨水。
他伸出双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疲惫的男性血精灵脸庞，环视一周后，准确地找到了这里的主事人，对疤面女暗夜精灵说道：“带我去见你的主人，暗夜精灵。”
考瓦斯注意到，凶神恶煞的疤面女一看清那张虽然不太符合暗夜精灵审美，却有一丢丢好看的脸庞，就立即变得诚惶诚恐起来，恭敬地答道：“如您所愿，伊利丹大人就在上面，请随我来。”
说罢她走下石阶，谦卑地躬下身子，一只手指向了楼梯。
“这些人就是伊利丹最初的追随者么……原来战力非凡的伊利达雷是脱胎于此的。”血精灵呢喃着点了点头，走了上去。
一路上，不断有暗夜精灵露出震惊的神色，口呼“先知”，满怀虔敬地朝他单膝跪了下去。
这让考瓦斯疑惑不已，不由问身边的人：“他不是来这边搜寻古尔丹之颅的血精灵吗？他做了什么，怎么大家这么尊敬他呀？”
被问话的暗夜精灵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你还不知道吗？先知回来了！这两天事情已经传开了，他就是一万年前指引我们战胜了燃烧军团的先知大人啊！”
“啊！”
考瓦斯长大了嘴巴，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血精灵，再也挪不开了。
先知……
这个称号，在暗夜精灵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血精灵从她眼前经过时，好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女孩红着脸，忍不住贪婪地多嗅了两口。
直至现在，她才明白过来，血精灵身上散发的，是井的气息。
231【幻象再起】
破败的石阶杂草横生，随着逐渐上行，远离了篝火带来的温暖，空气越发寒冷起来，呼啸的狂风顺着楼梯口倒灌进来，吹得安格玛的衣袍猎猎作响。
疤面女暗夜精灵恭敬地在前领路，两人最终来到了圣殿顶部的阶梯平台，身后是通往圣殿二层的内部石阶，眼前则是一条笔直延伸向大海的观景廊道。
这座宏伟的殿堂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时间的侵蚀。廊道两侧的石柱早已垮塌多年，石质的穹顶塌向一旁，支在另一座建筑的顶部，堵住了半条通道。
即便风化的迹象十分严重，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穹顶上面繁复秀美的镌刻痕迹。
“先知，伊利丹大人就在那边。”
疤面女恭敬地鞠躬，指向了通道尽头。
漫天雨幕中，一个生翅舒展的高大的身影模糊不堪，唯有背后的绿色魔纹闪烁不已。在他的身边，邪能与湛蓝色的奥术能量交织成了一道不知名的法术，明灭不定，宛若浓夜中的诡异航灯。
安格玛点点头，迈动脚步走入了狂风暴雨之中。
随着逐渐前行，他忽然有种相当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一样，不由四下观瞧了起来。
眼前的一幕幕逐渐与久远的“记忆”重合，脑海中突然弥漫起流动的黄沙，闪过了一道似曾相识的画面……
同样的廊道，却完好无损，同样的夜空，却远比如今更为古老……
一大一小两轮皓月高悬夜空，皎洁的月光下，黑色的“大海”波涛汹涌，氤氲的魔法灵雾蒸腾着，散发出阵阵摄人心魄的悠远气息。
一众宫女躬身托举着盛满果实和美酒的托盘，众星捧月般跟在一名雍容华贵，气质超凡脱俗的女性暗夜精灵身后，向廊道远端逐渐行去。
她有着金色的双瞳，美貌让皓月都不免为之失色，仿佛这世间再无能与她媲美的事物。
透过蔽体的轻纱，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细腻的肌肤光彩照人，两条修长笔直的圆润**打着赤足，轻缓地落在一尘不染的地毯上，不时从宫女的托盘上捏过一粒葡萄放进嘴里，举手投足间，透出满满的慵懒之感。
美目顾盼间，如水般轻柔的目光频频流向同行的瘦高男子……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的请求呢？”
很难想象，以她的地位，会说出“请求”这两个字。
瘦高男子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张与安格玛一模一样的面容，谦卑地答道：“我的女皇，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好让我将前因后果思虑清楚……”
女皇闻言轻“嗯”了一声，就如同漫不经心的轻吟，动听至极，她的目光变得极为深远，仿佛在遐想美好的未来，喃喃道：“你总是不理解我的苦心……一旦‘神’成功降临，这个世界终将为我们所有……你，和我。想想看，这样的未来……美得让人心醉。”
露骨的言辞下，瘦高男子不为所动，湛蓝的双眼内流露出深深的遗憾，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艾萨拉，我们对‘美’的定义，是不同的。”
……
画面消逝，安格玛大口喘着粗气，心中已然翻起了惊涛骇浪，急忙撩开斗篷，却发现烈焰之击就安静地悬挂在腰间，没有半点异状。
就如同烈焰之击揭示的幻象一般，一万年前的片段再次呈现。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借助任何外物，是自行呈现而出的。
画面里他与暗夜精灵帝国的女皇艾萨拉同行的内容，让他感到震惊。
彼时应该刚好是艾萨拉察觉到萨格拉斯的存在，意图将其召唤到艾泽拉斯的时候。
或许是发生在“安格玛”成功铸造烈焰之击之后……
安格玛沉思了很久。幻象的内容非常值得深思……
好半晌后他才继续迈动脚步，走到了廊道尽头的圆形观景平台上，静静站到了伊利丹的身后。
“先知，这片皇宫的废墟，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伊利丹没有回头，却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收回探查法术，头也不回地说道。
安格玛皱眉不语。
“在艾萨拉抛弃了曾经的信仰，改为信奉萨格拉斯以后，你就抛弃了她。集结起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半神、巨龙、暗夜精灵、熊怪，甚至还有牛头人和那些蔑潮维库……以雷霆之势击败了上层精灵和他们的恶魔主子，眼睁睁看着曾经信服于你的上层精灵被翻滚的海浪吞没……”
伊利丹凝望着黑色的海面。
“你教会了我什么才叫真正的狠厉，哼，”他冷笑了一声，“我那饱经同胞诟病的靠吸纳手下的月亮守卫的魔力，挽救败局的行为，和你一比，什么都不算。”
伊利丹回过头来，直视着安格玛的双眼，魔焰在眼罩下跃动不休，自说自话般问道：“你明明熟知每一个你所谓的历史节点，知道所有的症结所在，可为什么当燃烧军团卷土重来，你却安于扮演这个弱小的血精灵，就是什么都不做呢？”
他表情变得痛苦而扭曲，不住地摇着头。
“难道你所重视的，就只有这毫无意义的……所谓的时间线的完整？所以一万年前的我才会离开你，到燃烧军团那里寻求新的力量。如今你一定又看到了什么既定的道路，不……你强加给我，强加给所有人，强加给这个世界的命运，我……”
“并不接受。”
伊利丹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身上邪能魔纹的骤然耀眼至极，璀璨的绿色光芒照亮了开阔的平台，将底下翻滚的海浪映照得更为骇人。
咔嚓！
一道闪电落入远处的海面，炸起了滔天巨浪。
“从今往后，或许我的道路，会与你如今扮演的这个角色的道路偶有重合，但我不会再听从你的指引了。对你而言，我们不过是滚滚时间洪流中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伊利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232【光与暗之子的决定】
安格玛来此，原本是为了弄清楚伊利丹的下一步计划，确认他是否会如同正史那样，在吸取古尔丹之颅的过程中，意外知晓了古尔丹曾经去过的萨格拉斯之墓里面，存有一个名为“萨格拉斯之眼”的强大神器。
虽然伊利丹之后利用这件神器轰击冰冠冰川的举动，有部分基尔加丹指使的因素在。
燃烧军团落败以后，基尔加丹意欲借助天灾军团卷土重来，却发现巫妖王已然不服从自己的命令，妄图脱离自己的掌控。
欺诈者怒不可遏，却偶然察觉到了因吸纳邪能而化身为恶魔之体的强大的伊利丹，便起了将其收纳为爪牙的心思。伊利丹当然乐见其成，假意与其联合，借机削弱邪恶势力的力量……
纵使没有这一系列外在因素，但安格玛仍然相信，伊利丹这等人物，但凡获悉了萨格拉斯的之眼的存在，就一定会利用这件威力十足的神器做些什么。
伊利丹不会忽视这件神器的力量的。
其中的问题只在于，这条时间线中的伊利丹，因在变身过程中同时吸纳了古尔丹之颅与提克迪奥斯的邪能，这一番差别之下，安格玛不确定他有没有获悉古尔丹的残留记忆。
不管今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不管其他人怎么称呼自己，安格玛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不仅还不是那个众人引为指引者的先知，就连传奇等阶都还没达到，他想做的，一方面是解救凯尔萨斯王子，另一方面就是为族人减轻来自洛丹伦方面的天灾军团的压力。
前者已因古尔丹之颅的到手而得以解决。
而后者……却与伊利丹，以及萨格拉斯之眼息息相关。
在正史中，正是因为伊利丹借助达拉然充沛的魔网能量，使用萨格拉斯之眼轰击冰冠冰川，力量大损的耐奥祖才不得不提前召回阿尔萨斯，以及位于洛丹伦的大量精锐部队，血精灵才得到了宝贵的喘息良机。
安格玛现在可没有进入险象环生的萨格拉斯之墓，亲自寻找那件神器的能耐。除了借伊利丹之手，他想不到短时间内就能达成这一目标的更好办法了。
必须得到萨格拉斯之眼，才会有接下来的诸多可能。
如若正史中伊利丹的计划，能在毫无干扰的环境中施行，并多做一些全面的准备，或许那毁天灭地的法术，就能完全集中在冰冠冰川，而不对诺森德、对艾泽拉斯造成难以恢复的伤害。
而且若非玛法里奥等人的阻止，伊利丹可是差一点就成功消灭了巫妖王，以及彼时羽翼尚未丰满的天灾军团核心力量的。
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巫妖王的天灾军团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在击败了从外域归来的伊利丹大军后，趁着世界诸族的精力被梦魇（初期威胁）、被巫医金度复活的血神哈卡的威胁以及黑石塔上层的黑龙军团、下层的炎魔拉格纳罗斯、希利苏斯的其拉虫人等威胁牢牢牵制住的时候，经过数年的蛰伏发展，终于变得无比强盛，最终让艾泽拉斯诸族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才得以将其暂时解决……
改变历史，要善于借力。
比起推动行事动机清晰鲜明的历史主导人物在原本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只知道一味凭自己蛮干无疑是事倍功半的愚蠢之举。
更何况这位现阶段主导历史的主角，还曾与“自己”熟识呢？
所以安格玛才会借助先知身份的便利，前来了解伊利丹关于下一步行动的设想。
只是不成想，还没表露来意，伊利丹就说了这么一番话。
安格玛思索着对方话语中的信息量，发现自己与伊利丹的关系，以及自己在一万年前做过的事，都绝非像曾经认为的那样简单。他暂且压下心底的疑问，酝酿了片刻，说道：“伊利丹，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我想知道，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伊利丹轻笑道：“你早就看到了未来的诸多可能，又何必来问我呢？又或者……”
他突然双眼一眯，颇感兴趣的问道：“我已经超脱出了你那所谓的命运桎梏，你已经看不清我的未来了？”
安格玛无奈道：“伊利丹，未来从不由命运决定。”
他能想象到，未来穿越到一万年前的“自己”，为了确保现如今的自己不会消失在时间线中，不仅在血精灵的历史中摸消掉了自身存在的痕迹，所作所为也有重重限制，因此才让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伊利丹，对“自己”产生了不作为的误会。
事实上，他是相当认同伊利丹关于命运的见解的。
伊利丹显然没意料到他会这么说，就像是重新认识了安格玛似的，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后开口说道：“我在吸纳古尔丹之颅的过程中，读取了他的残留记忆，得知了一个……”
果然。
安格玛接话道：“关于萨格拉斯之墓？”
伊利丹重新回过头去，凝望着大海点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会深入那座墓穴，设法取得萨格拉斯之眼……只要有了充足的能量源，我就可以利用这件神器，消灭入侵海加尔山的恶魔……”
这倒是与正史稍有不同。
安格玛不由问道：“你去哪找这等能量源？”
“一万年前，苏拉玛城的上层精灵们，利用阿曼苏尔之眼的力量，创造了魔力充沛的暗夜井。他们借助暗夜井的力量，躲过了天崩地裂的余波，在其中安享了长达一万年的安宁，已经退化成了没有魔力源就无法生存的凄惨生物，他们称自己为夜之子……现在到了他们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事情越发精彩起来。
“所以……你是想以暗夜井作为能量源，发动萨格拉斯之眼？要是那些夜之子不同意呢？据我所知，他们可是相当排外的。”安格玛又问。
伊利丹嘴角勾起了一个邪恶的笑容：“我会让他们屈服的。”
猛然间，安格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难道你想利用萨格拉斯之眼，对海加尔山发起无差别的法术攻击？”
这是绝对不行的。萨格拉斯之眼威力太强，在正史中就险些撕裂整个诺森德，甚至伤害到了艾泽拉斯的本源，否则玛法里奥也不会急急忙忙地阻止伊利丹了。
同样的法术，要是落在海加尔山，且不说那里是世界之树所在地，暗夜精灵的聚居中心，光说那条山脉是卡利姆多大陆的屋脊，仅凭这一点，法术的作用就有可能延伸到整片大陆，对卡利姆多的自然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绝对不行！
伊利丹反问：“怎么？”
233【定策，以及娜迦的到来】
萨格拉斯之眼是一件具有强大功能，以军团之主萨格拉斯命名的宝石形导能神器，在三百年前被他的化身带进艾泽拉斯，并不真的是堕落泰坦的眼睛。
化身最终被守护者艾格文击败，这件宝石神器也被一同封印到了苏拉玛城沉没的月神殿里。直至十余年前，渴求力量的古尔丹再度施法升起这座月神殿所在的岛屿，它们才一同重见天日。
就如同青春被麦迪文的法术夺走的卡德加，变成了一个苍老的老者形象，他声名鹊起以后，一种随处可见的药草，因像极了他远征外域前蓄起的浓密胡须而更名为“卡德加的胡须”。
同类的命名方式，还可以产生萨格拉斯之手、萨格拉斯之鞭……
总而言之，这件导能神器的力量太过狂暴，非仓促之下所能驾驭。就算夜之子同意伊利丹的请求，允许他借用暗夜井为法术供能，苏拉玛城与海加尔山远隔重洋，法术也很难精准定位在恶魔头上。
更重要的是，苏拉玛城本就位于魔网节点，再与暗夜井的沛然魔力相叠加，两相结合之下所能提供的能量远不是单一个达拉然魔网节点所能比拟的，法术的威力，或许还要翻上几倍不止。
没人能控制得了这种强度的法术。
届时不仅海加尔山的所有生灵和联军十万各族将士难逃其威，说不好连海加尔山脉都会被彻底夷平。
当世界之树轰然倒塌，再也无法遏制新永恒之井里的魔力，这座由三瓶永恒之井的井水创造，能级比太阳井和暗夜井加起来还高的奥术能量源，恐怕会在毁天灭地的法术中被直接引爆。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会把卡利姆多彻底撕裂，重演一万年前的天崩地裂，即使规模小了很多，对艾泽拉斯造成的伤害，也是无法挽回的。
伊利丹实在是太疯狂了。
安格玛沉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代价是什么？”
“我当然想过。卡利姆多会因此四分五裂……”伊利丹长出了一口气，眼中魔焰暗淡了一些，看得出做下这样的决定，即使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艰难的。
毕竟相较于遥远陌生的诺森德大陆，他的目标可是卡利姆多。
“但不这样做，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凭联军这点可笑的兵力，就想击败燃烧军团的恶魔大军吗？我不觉得。”伊利丹反问，“面对燃烧军团终将攻克海加尔山，利用新永恒之井召唤萨格拉斯的结局，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无论它的代价有多沉重。”
“当然有其它办法，”安格玛不假思索地说道，“虽然它的代价依旧惨重，但也远比你的疯狂计划可靠。”
追溯到永恒之井尚未毁灭的上古时期，约黑门历-15000年左右，一支名为黑暗巨魔的巨魔族群因不喜同胞之间的争权夺利而离群索居，最终在永恒之井附近定居下来，并在井的庇佑下，进化成了更具智慧的暗夜精灵，开始以“卡多雷”，众星之子自称。
井赋予了他们永生，加深了他们与自然的联结，打那以后，绝大部分逝去的暗夜精灵，灵魂精华都会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自然界中，即是常人口中的“小精灵”，时而以自然之灵的形态显现于世。
在正史中，阿克蒙德临近新永恒之井之际，玛法里奥依靠塞纳留斯号角的增幅作用，召唤大量小精灵先祖显形，引燃了世界之树诺达希尔上的魔力。
红龙女王在种下这棵来自母亲树加尼尔的种子时，为表达对暗夜精灵勇于对抗恶魔拯救世界这一义举的敬意，曾与绿龙女王和青铜龙王联手，以自身伟力中的一部分，为其施放了令暗夜精灵获得永生的祝福，这便是魔力的来源。
最终，爆发出的净化之力湮灭了阿克蒙德，以及绝大多数恶魔。可世界之树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祝福不存，暗夜精灵永远失去了凡人艳羡的永生……
见伊利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安格玛继续说道：“世界之树蕴含着雄厚的自然之力，可以将其连同万载前三大龙王的赐福一同引爆，一旦这两者爆发开来，广大范围内的邪能与亡灵生物，都将被彻底净化。”
伊利丹陷入了沉思，双手环抱，自言自语道：“这……似乎是个可行的办法。”
半晌后他突然笑了出来，回过头来，“先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装成一副探询我的样子……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
安格玛颇感不解，但理智的没有发问。
“你的办法确实可行，但我们拿什么去引爆世界之树的能量？除非你能把三大龙王都找来，逆向还原昔日的祝福法术。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呢？直说就好。”伊利丹说。
安格玛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这样。
据他所知，此时伊瑟拉深受从翡翠梦境深处觉醒的梦魇困扰，时间守护者诺兹多姆似乎也迷失于纷乱的时间流，光有阿莱克斯塔萨是不够的。
安格玛说道：“海加尔山安息着你们的先祖之魂，当他们的数量聚集到一定程度，就能以暴力的方式生生引爆诺达希尔的能量，达成我们的目的。”
结果他的话又遭到了反驳。
“先知，你比我更清楚玛法里奥的能力。他是最强大的德鲁伊没错，但就算把他和塞纳里奥议会的所有德鲁伊都加上，也无法召唤出那等数量的先祖之魂。据我所知，世上只有塞纳留斯号角具备这样的能力可它早在上古之战时就被摧毁了……和我说实话吧，先知，除非你又想用谎言误导我去做什么你认为对时间线有益的事情了。你知道的，我不会再任你摆布了。我的关注点可不是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是当下的每一刻……”
什么……毁了？
难道一万年前还发生了什么自己曾不知晓的变故？
伊利丹的话让安格玛大吃一惊，但他没有去问。强忍住不将震惊表露在神情中，就像在沉思到底该不该把根本就不存在的时间轨迹告诉给对方一般，思索起了来。
如果没有塞纳留斯的号角，连正史中的一幕都无法重演，遑论改变历史了。
恶魔大军压境，已经快要逼近海加尔山，有限的时间内，梦魇解决不掉，青铜龙王也不可能脱困，几乎不存在其它更好的可行的办法了。因为真正的威胁，根本就不来自于恶魔大军，而是阿克蒙德！
突然，安格玛想到了怀中的事物，装作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准备将未来和盘托出的样子，试探道：“伊利丹，如果借助萨格拉斯之眼施放的法术，能量来源就位于海加尔山，而非遥远的暗夜井，你能确保法术范围牢牢控制在燃烧军团上面吗？”
能够撕裂一座大陆的法术，绝对也能伤到阿克蒙德。
这就是安格玛的计划。
伊利丹见安格玛这副模样，冷笑道：“看来在灭世之灾面前，强悍如你，也不得不放弃了对维护时间线完整的执着……但你口中的能量源，该不会是新永恒之井吧？不要忘了，只要诺达希尔还完好无损，就永远没人能利用其中的魔力……”
说完伊利丹又觉得安格玛不可能忽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一番言语必有深意，便认真了起来，“我读取到的古尔丹的记忆表明，萨格拉斯之眼是一件很难驾驭的神器。我不确定能做到这一点……至少我一个人不行。”
他说话时，安格玛将装有永恒之井井水的水瓶拿了出来。
伊利丹眼罩内的魔焰明显一亮，盯住小瓶再也挪不开视线了，喃喃道：“这是……永恒之井的井水？这……作为法术的能量源绰绰有余了！”
紧接着他就打量起了安格玛，“先知，我想问，你打算怎么使用它呢？难道是再造一座新井，将其倒入某座湖泊中进行稀释吗？”
安格玛直接在心底否认了这个方案。
他已经有些明白，一万年前的“自己”将这瓶井水留给玛法里奥，要后者交给自己的用意了。
但法术是不可能耗尽瓶中井水的魔力的，这可是相当于一座太阳井的能量啊。
他还想着用完将剩余的部分带回奎尔萨拉斯呢。
“就这样用。”他摇了摇小瓶，平静地说道。
“那可就难了，先知。即便艾萨拉的上层精灵法师们研究了五千年，也没有找到在不高度稀释井水的前提下，利用其中魔力的办法。不稀释井水，就只能利用它自然散发出的微薄魔力编织法术，可如此一来，这点微薄的魔力可无法满足萨格拉斯之眼的需求。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伊利丹说道。
“这是我的事情，你需要做的，只是前往萨格拉斯之墓，取回那件导能神器。”
安格玛将装有永恒之井井水的小瓶重新收进了怀里，隔绝了伊利丹多少有些贪婪的目光。
伊利丹确实指出了最困扰他的事情，那就是如何在不稀释瓶中井水的前提下，令其为法术供能。
但安格玛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懂得合理运用井水能量的专业人才比比皆是，奎尔萨拉斯就有凯雷这样专精于研究太阳井的魔导师。
虽然夜之子的暗夜井并不源于永恒之井，但也应该在与其为伴的长久岁月中，熟练掌握了一些抽取外界魔力源的方法，也将将能够满足要求。
安格玛还是可以找来一些帮手的。
不过要是这办法行不通，在确信已无法对抗阿克蒙德前提下，说不好他暗暗叹了口气还是要依伊利丹所言。
固然会带来新的麻烦，总也比世界毁灭强。
“我现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你的言行，你的建议，你的计划，会不会本就是一次周密的误导呢？你故意显得无可奈何，好让我按照你期望的那样去做，最终这条时间线，又会走向命运中的既定未来……而且，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取萨格拉斯之眼呢？我想以你的能力，做到这些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假借于我呢？”
伊利丹轻笑道，说话时一直盯着安格玛的双眼，不放过他神情里的任何破绽。
安格玛顿时语塞。
是啊，自己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先知，既然如此，干嘛不自己去完成这一计划，以降低其中的风险呢。
这逻辑一点问题也没有，安格玛竟然找不到反驳之言，他突然觉得，来找伊利丹就是一个错误。
若是被他察觉到自己是尚未成长起来的先知……
伊利丹一定会非常好奇，为什么安格玛能在如此弱小时，便拥有“洞悉古今”的能力……
如若安格玛未能化解这次危机，伊利丹绝对按捺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因为“洞悉时间”的能力对于他攘除燃烧军团威胁的最高目标而言，是比任何武器、力量和魔法都要宝贵的手段。
以光与暗之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来看，他最终甚至有可能顺藤摸瓜，发现安格玛是个穿越者的事实，发现这个世界不过是异界的一款游戏……而安格玛所谓的洞悉能力，则尽数出自于对这款游戏的了解，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先知”……
自身安危倒在其次，安格玛也明白对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最可怕的是，当一个性格早已成型的局中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真相，他会做出多么颠覆性的事情？会对眼下这条时间线，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
安格玛简直不敢想象。
可就在他苦思冥想到底该如何解释的时候，伊利丹却回过身去重新面向大海，摇头自嘲道：“你一定又要说，假借我手去完成这些‘壮举’，是为了不暴露自身的存在，好继续扮演这个弱到我一只指头就能碾死的血精灵；是为了让我历经磨炼，成长为你预见的未来中的关键人物，对吗？你很早之前就在用这样的话敷衍我了。”
好吧，脑补能力真强，不愧是玛法里奥的弟弟……
安格玛暗中擦了把冷汗。
“我会按你说的做。不过这并不是因为我愿意遵从你的指引，而是……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念诵一段简短的咒语后，伊利丹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就快来了，先知。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吧，一万年前你与他们相处的时候，可不像面见守护巨龙时那样，还特意隐藏了容貌……真不明白你此举是不是别有用意。”
他们？
谁们？
安格玛一愣。
这么会功夫，已经有很多海蛇一般的生物破浪而来，顺着倾颓的观景平台边缘爬了上来。
它们有着巨蛇一般的下半身，浑身长满鳞片，脱离水面后，靠游动尾部行走。
是娜迦……天崩地裂时被海浪吞没，本应溺亡，却因接受了上古之神恩佐斯的祝福而化身两栖怪物，进而存活下来的上层精灵。
“我们响应召唤而来……啊，伊利丹？我曾在皇宫见过你几回，那时你跟在你那混蛋老师身边，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呢。”
为首的女性娜迦用嘶哑的声音玩味道。
伊利丹面露不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娜迦？”
“哦呵呵呵呵……”
女性娜迦笑了起来，这笑声相当难听，就像一百个人同时用铁制餐具刮餐盘，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或许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是女皇的侍女长，法斯琪。”
一如正史，安格玛想道。
他记得，娜迦之所以与伊利丹联合，是因为伊利丹的目的，与他们的主人上古之神不谋而合。
恩佐斯认为，伊利丹与天灾军团之间的战争，会把艾泽拉斯的其他族群一并拉下水。当世界大乱时，就是古加尔的暮光之锤唤醒所有古神的最佳时机……
不过既然历史已经改变，恩佐斯还派遣娜迦前来帮助伊利丹，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上古之神担心燃烧军团真的成功毁灭这个世界，那就意味着他们也会随之消亡，将艾泽拉斯的星魂腐化为虚空奴仆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安格玛暗中笑了笑。
保卫家园的艾泽拉斯土著、毁灭世界以绝虚空势力妄想的燃烧军团和代表虚空势力的上古之神……这三方的博弈，真是有意思。
“法斯琪？”
伊利丹似乎在回忆这个姓名。
这时安格玛猛然意识到伊利丹为什么那么说了，法斯琪是艾萨拉的侍女长，那就一定认识自己……
“这个白皮小人是……”
果不其然，当法斯琪将目光转向安格玛时，话还没问完，依稀可以看出几分暗夜精灵特征的脸庞，就愤怒地扭曲了起来。
“是你！？”法斯琪四只手臂轻轻一挥，掌间即闪烁其了电光，显然就要发动法术，以泄心头之恨，“你这个背弃了女皇的混蛋，你怎么还敢回来！”
死白皮你又坑我……
安格玛心中暗骂一句，立即发动传送法术逃之夭夭。
234【痛苦的抉择】
山脉嶙峋，植被茂密。
猛禽飞鸟不时从空中飞过，偶尔可以在里面看到几只体型无比硕大的双头奇美拉，或是小巧的翅膀播撒出阵阵星辉的精灵龙……
长满花草的幽深小径里，温柔的食草动物随处可见，小鹿蹦蹦跳跳，野兔紧张地嗅来嗅去……突然钻出一只独行的巨狼，一嘴叼住自己的猎物，跑了个无影无踪……
怎么也睡不够的巨熊在自己的领地中酣酣而眠，只有当幼崽受到威胁时，才会在震怒中冲出栖身的洞穴，与入侵者战成一团……
柔和的阳光，经过笼罩在大半个海加尔山上的茂密树冠的重重散射，变得无比轻柔，完全不像其它高海拔地区的阳光那样毒辣。
仰头循着一条条横亘在高空之中，甚至能生出遮蔽了全部天空的漫天树叶的枝条向东北望去，就会发现一棵宛若亘古便矗立在此，远比高峰更高、比大山更大的巨树。
它永不停歇地播撒着自然之力，将这片卡利姆多地势最高的山脉，变成了所有自然生灵的乐土。茂密的植被、食草动物与食肉动物，共同构成了完整和谐的生态，遍寻艾泽拉斯，除了泰坦守护者弗雷亚的索拉查盆地，就再也找不到这么美的地方了。
几天时间过去，海加尔联军终于摆脱恶魔的追击，进入了海加尔山的山口。
一支暗夜精灵军队驻扎在此。
体型骇人的上古树人挖出成吨的土石，迈着隆隆作响的脚步声，堆积到防线前端。
德鲁伊们闭目施法，掌心弥漫着绿色的光芒，早已埋下的树种，便自土石之中生根发芽，将其牢牢锁紧，变成堪比城墙的防御设施，狭窄的通道只留一道可供通行的小口。
手持弓箭的哨兵站在这道自然城墙上，神情肃穆地扫视着下面的联军部队，一刻也不放松警惕。
一辆辆投刃车齐刷刷地指向恶魔必经的山口，硕大的月刃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巡逻的熊怪、枭兽，甚至还有小型的树人，这些本地的智慧自然生物，也在共同的威胁下，参与到了联军中。
不得不说，比起四分五裂的巨魔、尚未站稳脚跟的兽人、体量本就不大的矮人、侏儒，以及接连经历三次战争，远未恢复元气的人类，在遗世独立的卡利姆多繁衍生息了一万年之久的暗夜精灵，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艾泽拉斯综合实力最为强大的种族，没有之一。
北至黑海岸，南至菲拉斯的密林，都有暗夜精灵的聚居点。
海加尔山地区，更是这个强盛族群的领地中心，经过一万年的苦心经营，其防御之完善，堪称是铁桶一片。无论来犯之敌多么强大，都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经过短暂的休整和补给，联军继续向海加尔山内部进军。
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谁都不抱乐观的态度。恶魔的兵力是联军的数倍，阿克蒙德更是难以解决的一大祸患。
……
海加尔山地区尚未被邪能遮蔽，作为短程传送术的终点，并不会发生太大危险。
原本古尔丹之颅已经到手，这场早有定数的战争已经不需要安格玛再做些什么了。有限的时间，他也无从发挥穿越者视角带来能力。
可伊利丹的讲述，是在太过骇人听闻。如果没了塞纳留斯号角，无法通过暗夜精灵的先祖之魂引爆诺达希尔，海加尔联军根本就无法应对强大的阿克蒙德。
不用说十几万英勇的士兵了，就算这个数字再翻上十倍，也拿阿克蒙德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才刚刚传送返回，安格玛没有去找不知返没返回达拉然的罗宁，而是急忙找到了正和一群德鲁伊商议要事的玛法里奥了解情况。
两人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交谈起来。
“你们准备用什么办法遏制恶魔的攻势？”
“先知，我们在通往世界之树的主要道路上，设置了十五道供能完善的防线。将近十万名英勇的士兵，再加上来自人类与兽人的几万部队，可以在最终决战到来前，竭尽所能地削弱恶魔的兵力……加洛德筹划了细致的撤离方案，所有在半途堵截恶魔的部队，都可以在我们的接应下逐步撤回安全地带。”
玛法里奥忧心忡忡地回答道。
“加洛德？他还在担任暗夜精灵部队的总指挥官吗？”
安格玛一愣，想不到这位有着大将之材的暗夜精灵指挥官，并未如正史那样隐居。
一万年前，加洛德影歌原本是苏拉玛城的治安队长，在上古之战中逐渐崭露头角，显示出了自己关于军事的得天独厚的才能。
彼时指挥暗夜精灵大军与恶魔作战的，原本是帝国的大贵族拉文凯斯领主（上古之战三部曲中的拉芬克雷斯特），但他却在战事正酣时死于刺客之手。
指挥权旁落到一个名为星眼的无能贵族头上，险些让军队沦入万劫不复之地，在他身死后，饱受尊重与信赖的加洛德影歌接任指挥官之位，集结紧要关头加入联军的半神与其余诸族之力，力挽狂澜，在恶魔潮水般的攻势中坚持了下来，给怒风兄弟摧毁永恒之井的计划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可以说加洛德是足以排进艾泽拉斯前列的凡人将领，其指挥才能无人能比。不是谁都有能力指挥调度一支数量庞大、其内成员又无比复杂，甚至还包括半神的部队的。
战后，他成了人人尊敬的英雄。可他本人倒是对此不太情愿，他不认为自己是英雄，对众人的敬重愧不敢当，最终携爱妻隐居了。
玛法里奥点头道：“当然。很庆幸一千年前您能为我们找回隐居加洛德，若非他的指挥，流沙之战赢的也不会那么轻松。”
我找回了加洛德？加洛德还指挥了流沙之战？
安格玛不禁对“自己”改变的历史越发感兴趣起来。
但他来找玛法里奥，可不是来探询“曾经的自己”都做过什么，他必须知道，玛法里奥是否如正史那般，有了击败恶魔的最终方案。
他再度开口道：“我问的是，你准备怎么对抗阿克蒙德？”
玛法里奥的表情一下苦涩了起来，摇头道：“先知，我不知道。”
玛法里奥曾与阿克蒙德交过手，直观了解到了这位军团副手的可怕实力。
“早在几个月前达拉然向我们揭露燃烧军团入侵企图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整军备战，并向巨龙军团求援。但三大龙王无一回复，我们只得将目光转向了曾在上古之战中牺牲的半神们，自行寻找办法加快他们的回归进程，我们成功帮助乌索克兄弟重新凝聚了形体，但对于力量更强的玛洛恩却束手无策……”
谈及此处，玛法里奥咬了咬牙。
“那些兽人还杀死了塞纳留斯，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强大的盟友……恶魔就要进入海加尔山了，我找不到对抗那头恶魔的办法，先知，我们需要您的指引。”
大德鲁伊解释的时候，只字未提关于塞纳留斯号角的一切，这让安格玛明白，看来那件自然神器确实如伊利丹所说，被彻底摧毁了。否则玛法里奥也不会舍本逐末，放弃最为稳妥的方法，找寻其它的解决之道了。
半神是自然的具象化，他们不会死，只会在翡翠梦境中汲取力量，并在久远的未来重现人世。大灾变时期，面对死亡之翼与炎魔拉格纳罗斯的攻势，德鲁伊们便设法唤回了玛洛恩。
只是如今，就算玛法里奥成功将一众半神唤醒，寄希望于半神们联合之下，能够抵抗阿克蒙德，事实绝对会事与愿违。
这办法根本行不通。
安格玛组织了一下措辞，将利用萨格拉斯之眼轰击恶魔的计划告诉给了玛法里奥，并未隐瞒过程中可能对自然造成的伤害，以及难以驾驭那件神器带来的风险。
一如所料，大德鲁伊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下子便陷入了痛苦的深思，久久不能言语。
235【重返达拉然】
玛法里奥凝视着脚下的一切，眼神闪烁不定。
长满藤蔓根须的土石城墙后，简易的营帐连成一片。
营地中央的主干道上，列队穿行着刚从费伍德森林撤回没多久的海加尔联军大部队。道路两旁没多远，就是幽深静谧的林地。小动物一点也不怕人，站在林地边缘好奇地张望着这些外来者，只有看到人类与兽人等非暗夜精灵的身影时，目光中才会流露出一丝警惕。
虽然德鲁伊们已经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竭尽所能地驱赶这些小动物，可人手是个很大的问题，恐怕战争一打响，即便动物敏锐的感知能让它们第一时间察觉到恶魔的到来，也会有很多死在迁徙途中。
玛法里奥明白，想要击败燃烧军团，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没想到，安格玛口中的代价会是海加尔山的外围区域尽数化为火海。
海加尔山可是信奉自然教义的现代暗夜精灵心目中的圣山。
最终大德鲁伊收回目光，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告知给加洛德，要他更改撤退细则，以免军队遭到法术误伤的。此外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先知？”
安格玛说道：“用保护世界的名义，通过暗夜精灵的官方途径，向苏拉玛城的上层精灵求援。请他们派出最强大的法师来此协助我们完成计划。”
天崩地裂发生时，苏拉玛城的上层精灵利用阿曼苏尔之眼的力量升起了一道屏障，躲过了这次灾难。此后的一万年里，他们用阿曼苏尔之眼创造了暗夜井，一直将自己封闭在屏障内，过着奢华糜烂的生活，早就离不开这座殊胜的魔法源泉了，也鲜少也外界往来，终于退化为脱离暗夜井就难以生存的夜之子。
而他们昔日的同胞暗夜精灵，也因不喜他们滥用奥术能量的做派而对他们敬而远之，冷眼远望。
但时代不同了，燃烧军团再一次入侵，天灾也有意席卷世界，想要攘除这等规模的灭世之灾，就需要所有人的团结。不管以往有着怎样的分歧，都必须在此时放下，抱团取暖。
领导夜之子的大魔导师艾利桑德不是凡俗之辈，安格玛相信她会明白这点的。
唯一的潜在问题是……
十几年后的军团再临时期，艾利桑德因为在阿曼苏尔之眼的作用下，看到了未来的无数片段，而不论哪个未来，奋起反抗的夜之子都难以抵挡恶魔的侵袭，难逃沦亡的厄运。
在绝望中，她选择降下屏障，向另一条时间线的古尔丹，向燃烧军团屈服。
安格玛无法确定，现在这个时间点的艾利桑德，会对燃烧军团持哪种态度。
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发生在异大陆上的恶魔入侵，让这位已在一万年和平岁月中放松警惕的夜之子领袖重新清醒了过来，开始重新审视苏拉玛城遭到入侵的可能，即便已经开始借用阿曼苏尔之眼的力量观望未来，应该也还没彻底失去希望。
毕竟没有凡人法师，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用创世之柱这等神器将未来的无数可能全部浏览完毕。
况且…有安格玛存在的未来，还会那么绝望吗？
此时恶魔又没有直接进攻破碎群岛，危机远未临头之际，艾利桑德不会贸然做出向恶魔卑躬屈膝的决定的。顶多苦恼于万一恶魔真的攻打夜之子，以夜之子稀少的人口是无力抗衡罢了。
如若此时有外界的强大势力或种族打破沉默了一万年的外交隔绝，向他们伸出橄榄枝，就算夜之子心怀抗拒之情，这也会成为对改变他们对未来的悲观预期的有利因素。
“好吧，如您所愿，我们确实需要盟友，我与派人与他们接洽的……”玛法里奥叹了口气，实际上，暗夜精灵是相当反感那些昔日的同胞的。
毕竟苏拉玛城的上层精灵，和以达斯雷玛为首的，最终幡然醒悟，站到联军一边的那批上层精灵不同。人们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还忠于艾萨拉女皇……
而夜之子也从未表明过这一点，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就是正史中诸族迟迟不肯与其接洽，直至军团再临时期，联盟与部落深受军力不足的困扰，随着对夜之子的了解加深，才本着拉拢盟友的想法送去帮助的主要原因。
“不过，”玛法里奥突然无奈地说道，“我想以您的名义可能会更好一些。您对上层精灵的号召力，可远比我们大多了……”
还有这种事？
安格玛本有些愕然，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幻象、暗夜精灵，甚至包括瓦斯琪对待他的态度，一个个线索都指向了玛法里奥讲述的事实。
一万年前的“自己”……真是让人好奇。
他沉思片刻，取出一颗魔力损耗殆尽的奥术水晶，用自己体内的太阳井精华灌满，将其变成了一颗独一无二的信物，交给了玛法里奥。
“好，让使节拿上这个东西吧。如有必要，等我料理完自己的事情，我会启程亲自前往苏拉玛城说服他们的。”
安格玛也不知道这信物是否足以表明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奏效。
作为一名法师，还是一名与太阳井有着异乎寻常的联结的血精灵法师，没人比安格玛更清楚，使用一瓶不经稀释的永恒之井井水有多么困难。
固然他知晓，一万年来故步自封的夜之子对于奥术魔法的研究，已经因外无强敌、内安享受等诸多不利环境，落后了血精灵许多个世代。但在利用外界能量源一途，夜之子还是有着一些才干足以追赶血精灵的魔法大师的。
这只是一个尝试，如果时间不允许安格玛采用尽善尽美的办法，那他就只用采用下下策，利用自己的这瓶井水，在海加尔山再造一个新井作为法术的能量源了。
只是如此一来，将其带回奎尔萨拉斯，用于强化太阳井的理想就落空了。
在世界惨遭毁灭面前，再怎么探讨种族利益都是没有意义的，安格玛分得清这一点。
“我要走了，可能会在几天后返回。这段时间，尽可能向巨龙求援……”
“我会尽力的，但我怀疑巨龙们不会响应我们的请求。”玛法里奥紧紧攥着奥术水晶，神情肃然的目送安格玛远去。
……
因暴雪设定的疏漏，艾泽拉斯的历史有诸多漏洞。
就比如燃烧军团入侵海加尔山的战争，此等大事，担任守护世界重任的五色巨龙军团居然没有派出任何一名成员前来了解情况，更遑论参战了。
个中原因究根结底，是源于“混乱之至”游戏发布时，关于五色巨龙的设定还尚未完善所致。
根据补足的后续历史，强行自圆其说之下，黑龙与蓝龙不必多谈，或许绿龙军团正受开始蠢蠢欲动的翡翠梦魇的困扰；
而青铜龙王也迷失在了时间乱流中，导致青铜龙们群龙无首，倍感焦急，分不出精力应对凡间事务根据上古之战三部曲的时间表述，罗宁等人的穿越，是发生在第三次战争结束后的三个月内，所以诺兹多姆在现时期就迷失了，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绿龙与青铜龙无法参战的理由稍显牵强，但也说得过去。可红龙军团呢？
固然六七年前，阿莱克斯塔萨遭到龙喉氏族奴役，致使红龙一族元气大伤无力参战，还算貌似站得住脚的理由。
但以生命缚誓者阿莱克斯塔萨的性格来看，即便族群的力量受损，她本人既然不像其他两位龙王那样有着根本就脱身不得的理由，那说什么也不可能不过问海加尔山之战的。
安格玛穿越到的，是一个脱胎于诸多史诗故事的现实世界，自行完善的细节不会如同游戏那般漏洞百出，凡事必定事出有因，符合逻辑，他早就知晓了这一点。
也许红龙军团，真的在受什么事情的困扰。
安格玛本能地想到了罗宁。
后者知道克拉苏斯的真实身份，也知道该如何联系红龙女王的配偶。
如果龙族能参战，这场战争的难度无疑会降低很多。不仅如此，借助红龙与蓝龙的关系，如果能说服几头蓝龙前来协助安格玛使用萨格拉斯之眼，那简直再好不过。
疯了的玛里苟斯还没有恢复理智，但他的子嗣和麾下成员，大多数还是安然无恙的。
而且……在艾泽拉斯，再也找不到任何比蓝龙更了解魔法本质的生物了。不论技艺多么高深的凡人魔法大师，也无法和蓝龙比肩除了几个特定的存在以外，而且时间还要准确定义在当下。毕竟后世可是涌现了大批经受战争与宇宙知识洗礼的超传奇等阶法师。尤其是在魔枢战争中完全接收了蓝龙军团的魔法知识储备，隐隐后来居上的达拉然势力，这些人类法师堪称是北伐战争中的最大赢家。
安格玛明白，自己必须为这场战争做些什么，否则击败燃烧军团的可能微乎其微。
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恶魔再有至多一周，就会攻入海加尔山。紧迫的时间让安格玛一刻也停不下来，离开玛法里奥后，随即就去找了罗宁。
可留守的血精灵部下告诉他，罗宁早就与一众法师，携古尔丹之颅返回东大陆了。
派人向吉安娜传达自己暂时离去的消息后，安格玛命令昔日随自己前来的一众血精灵法师在联军中等待自己，便踏入传送门，再度来到了伊利丹的早期随从们驻扎的艾萨拉地区。
结果却没找到伊利丹或是娜迦的身影，只见到了一些还在为远航适宜做准备的伊利丹的随从。
一个名为“考瓦斯血棘”的暗夜精灵女孩，告诉了他伊利丹的去向。
原来伊利丹早已经带上一些最强大的随从，通过传送法术，和娜迦们一起前往萨格拉斯之墓了。
历史已然改变，伊利丹也不会像以往那样，等到第三次战争结束，才在基尔加丹的命令下，用船运的方式慢悠悠地前往萨格拉斯之墓了。
安格玛彻底放下心来，不做任何停留，直接返回了东大陆。
在诸族联军位于达拉然废墟的临时军事基地中，眼前的一幕幕，以及旁人向他讲述的，他不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无比震惊。
洛丹伦的天灾军团……
发生了内乱居然比正史提前了好几个月。
236【天灾内乱】
一别半月有余，就在安格玛与罗宁带领的远征队前去搜寻古尔丹之颅的时候，达拉然废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得益于在安格玛前往卡利姆多大陆前的那场峰会中达成的共识，在共同敌人的威胁下，联军获得了包括库尔提拉斯王国、铜须矮人以及诸如在内的多方援助。
废墟以北数公里，临近洛丹米尔湖岸边的地方，一座集诸族之力打造的大型军事要塞已经初具雏形，与洛丹伦王都隔湖相望，牢牢遏制着占据提瑞斯法林地的天灾军团向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深处进军的企图。
在魔法的力量下，十几座大型塔楼拔地而起，顶端竖立着一门门杀伤力极强的侏儒攻城火炮。利用高精尖的工程科学，侏儒还为每座塔楼都配备了弹药自动输送装置，直接连通地底的弹药库，以便这些三百毫米口径的迫击火炮能够不间断地喷吐毁天灭地的力量。
仅凭这十几个火力点，就足以挫败任何妄图利用人海战术淹没这座军事要塞的企图了只可惜侏儒的技术援助还没持续多长时间，大工匠梅卡托克就遣人送来了一个令人忧心的消息：诺莫瑞根遭到了石腭怪的入侵，他们所有的精力都被牵制，很难再继续为联军提供帮助了。
魔法无法解决一切，数量稀少的法师们终归力有未逮，除却要塞最重要的部分，包括城墙与寻常防御设施的建设，还是选用常规的施工方案同期进行。
达拉然废墟西北部的山脉中，轰隆隆的震天巨响不绝于耳，铜须矮人们利用炸药开山采石，用以满足建设所需。
洛丹伦遗留在阿拉希高地的难民，有大量被征募回来作为劳动力。成千上万的劳工，驾着驮运石材毛坯的牛车从采石场返回，排成了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长龙。
石匠们就地将石材削凿成型，用起降机将其拖拽至在建的城墙上。凿下来的碎石，则有专人负责装车，混上一些侏儒配置的工程粘合剂填入地基，以提高岸边湿软泥土的承受力。
要塞工地外围，是在要塞完工以前，承担守御任务的简易工事群。壕沟连成一片，木质拒马锋锐的尖刺，断绝了亡灵骑兵登陆后发起冲锋的可能。
一队队血精灵、人类以及矮人的士兵巡弋其中。还有一些矮人攻城坦克停进防区的特定位置，充当火力炮台。
要塞内部储物区里，堆积着成箱的物资。不时可以看到身穿库尔提拉斯制服的人类，或是血精灵的货物运输队，从东南方风尘仆仆的赶来。
这些都是血精灵与库尔提拉斯人借由水路运送到南海镇的补给。
这半个月来，不止是这处军事要塞，还有吉尔尼斯军队入驻的安伯米尔，以及南海镇，都展开了如火如荼的大建设。
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已经变成了诸族对抗天灾的大本营。
……
“三席，事情就是这样了。这是一个天大的惊喜，谁成想还没等我们进攻，它们自己就出了大乱子。”
在其中一座高塔上，与安格玛并肩而立的魔导师伊东尼斯说道。
安格玛眺望着对岸的洛丹伦王都，沉默不语。透过薄雾，能够清楚的看见那座宏伟城市的废墟中，隐有火光跃动，像是发生了混乱。
通过伊东尼斯的讲述，他了解到，早在几天以前，联军就发现了洛丹伦王都中的异状。
一番侦查之下，各族首领惊讶的发现，不仅被亡灵涌来阻隔探查法术的反制屏障不见了，空中巡弋的石像鬼也少了很多。他们有史以来头一次，得以全面地掌控发生在湖对岸的状况。
天灾军团分成了两股势力，在城市的废墟中打响了内战，其中一方被压制得节节败退，几乎就要失去对王都的掌控了。
起初众人还怀疑这也许是天灾军团悉心布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让还没站稳脚跟的联军趁势发起进攻，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随着其它方面的盟军传来了发现天灾异动的报告，疑云就尽数消散了。
银松森林、安多哈尔地区（西瘟疫之地）以及斯坦索姆地区（东瘟疫之地）的亡灵，都在向提瑞斯法林地方向移动，就连一些相当重要的战略要地都弃之不顾了……
天灾军团，是真的发生了内乱。
双方都将对方视为最大的威胁，谁也不愿放弃洛丹伦王都大本营，几乎调动了所有兵力，赶往提瑞斯法林地参战。为此甚至不惜暂时放下了对联军的压制，让出了大片的土地。
这让联军看到了趁机重创天灾军团、挤压亡灵战略纵深的宝贵良机，短短一天时间里，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诸族将领，就彻夜制定了周密的出击策略。
血精灵与鹰巢山的蛮锤矮人军队将联手西进，穿越空无亡灵的斯坦索姆地区与安多哈尔地区，无视沿途的一切，直指安多哈尔西北，连接安多哈尔地区与提瑞斯法林地的群山隘口（后世的亡灵壁垒）。
对于联军而言，这道隘口是最重要的战略要地，没有之一。
一旦成功占据了隘口并就地设防，面对狭窄的通道，天灾军团的人海战术将再也无法奏效。就意味着从今以后，这些丑恶的杂碎再也不能随意出兵攻打东西瘟疫之地了。
可以预见的是，彼此敌对的两股亡灵不论打的多激烈，也不会傻到放弃这处隘口的。血精灵与蛮锤矮人，势必迎来一场惨烈的攻城战。为了确保战士顺利，从南海镇方向登陆的库尔提拉斯海军陆战部队，也将与一部分联军部队共同北上，穿越安多哈尔隘口，与血精灵和蛮锤矮人汇合。
至于另一方面的战区，吉尔尼斯与驻扎达拉然废墟的联军主力，只用牢牢把守住目前的防区就足矣，因为攻打无险可凭的银松森林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看来燃烧军团已经意识到了巫妖王的背叛，开始命令留守洛丹伦的恐惧魔王，从克尔苏加德手中收回部队的指挥权了。巫妖王也不是傻子，必定不会让它们如愿，这场内乱就是因此打响的……只是不知道它会持续多久，又能不能给联军的战略决策带来足够的时间……”
安格玛心想，他完全没有料到，天灾军团的内乱，会比正史提前好几个月的时间。
恶魔本应在落败与海加尔山后，才察觉到巫妖王背叛，进而命令原先监视天灾的那几个恐惧魔王，为燃烧军团守住洛丹伦最后这股能令自己卷土重来的天灾兵力。
结果呢，恰逢伊利丹施法轰击冰冠冰川，巫妖王实力大损，大量亡灵获得自由，这场战争迅速演变成了天灾、恶魔与希尔瓦娜斯领导的自由亡灵（后世的被遗忘者）之间的三方角逐，最终以希尔瓦娜斯大获全胜而告终。
这里面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大元帅加里瑟斯为了收复故土，不惜铤而走险，与希尔瓦娜斯假意联合……不管历史对此人有着怎样的评价，站在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角度，安格玛觉得，此人确实有胆有识。只可惜希尔瓦娜斯和他抱着一样的想法，战斗一结束便先下手为强，早一步把他除掉了。否则的话，后世的格局还真不好说。
提前几个月发生的天灾内乱，让安格玛不得不绝了说服洛瑟玛出兵增援暗夜精灵的想法。
或许……
联军的战略真的能成功。这样一来，不仅血精灵，整个东大陆北方的处境，都会好上很多。
这简直是四个月来，安格玛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了。另外，他很好奇重获自由不久的希尔瓦娜斯，会不会趁着巫妖王与燃烧军团彼此攻伐的机会做些什么……
但无论东大陆在对抗天灾军团的战事中取得了多大的进展，只要海加尔山战役失败，一切就都没了意义。没有任何人，能抵挡降临的堕落泰坦萨格拉斯。
“再催促一下凯雷大师，要他们尽快赶来。”
安格玛对伊东尼斯说了一句，便离开后者，前往了空间裂隙所在处。
“好，我这就去催。”伊东尼斯点了点头。
……
安格玛回来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太阳井的状况，伊东尼斯告诉他，太阳井，或者说安薇娜，自打安格玛离开以后，就一直处于那种类似于进化的过程中，外人还是无法登岛近距离查看，只能远远观望。
这是个喜人的消息，唯独让安格玛和所有血精灵魔导师都疑惑不解的是，太阳井散发出的魔法波动，已经彻底超越了全盛时期。
仅仅一滴永恒之井的魔力之水，是绝对没有这等功效的。
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什么意外之喜，只是个中原委要等到安薇娜进化完毕才能得知了。
第二件事，则是尽可能带上所有能熟练运用外界能量源的专业法师，到海加尔山为启用永恒之井小瓶做准备。常年研究太阳井的凯雷，就是最不可或缺的一个。
第三件事……
他要借助罗宁弄清红龙军团不来参战的原因，但凡有一丁点可能，他都要极力说服红龙女王参战。
玛法里奥不知道，但安格玛却是心知肚明，复活半神抵抗阿克蒙德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海加尔联军需要更多支援。
万一萨格拉斯之眼未能消灭阿克蒙德，或是这一计划干脆因伊利丹未能及时返回，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而夭折，海加尔联军也好有第二手准备。
这样想着，安格玛来到了空间裂隙所在地。
营地中，罗宁与一众达拉然和血精灵的法师，正围着悬浮不定的古尔丹之颅凝神施法。
半空中，一道幽黑深邃的裂隙若隐若现。
237【一波三折】
营地依旧是那个半山腰上的法师营地，只不过法阵更为繁复了，用来抽取魔网能量的魔法装置和储能的奥术水晶，也被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不复往日错杂凌乱的景象。
以罗宁为首，艾米妮尔等血精灵魔法师为辅，一众法师各司其职，利用古尔丹之颅内部蕴含的德拉诺位标，与另一个世界的人们进行着沟通，法术俨然就快要成功了。
对于再度能与凯尔萨斯王子沟通，安格玛也是满心期许，静静地旁观，没有上前打扰。
眼见半空中的裂隙越发幽深，已经开始显现出一片破碎大陆的虚影，罗宁却突然懊恼地低吼了一声。
“该死，那些恶魔又用邪能遮蔽了空间！快，再加把劲！”
众法师闻言立即强弩起劲，加强了法力输出。能量涌入之下，地面上的法阵纹路、奥术水晶都爆发出了耀眼的强光。
安格玛眉头一皱，即便隔了很远，他也能感到法阵里传出的可怕能量波动。
最终，不论法师们怎样努力，黑色裂隙中的虚影还是缓缓消散掉了……
法师们又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濒临饱和的能量流重新送回储能水晶，避免了因魔力失衡引发的爆炸，一番折腾下来，全都累得大汗淋漓。
艾米妮尔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片刻后咬牙对麾下的法师说道：“原地休息半小时，半小时后我们再试一次！”
一众血精灵法师虚脱般地点了点头，纷纷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附近的帐篷走去。学徒与随从们适时地抱着毛巾、热水以及法力药水走来，服侍起了自己的导师。
不断有人注意到一脸神情凝重，正向法阵中走去的安格玛，全都惊喜地向他问好：“三席，您回来了？”
“日安，三席大人。”
艾米妮尔与罗宁也回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他，刚要开口，安格玛就抢先问道：“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罗宁叹息不语，接过随从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把脸，还觉得不过瘾，干脆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随从端着的水盆里，大吐郁闷之气。
“咕嘟咕嘟咕嘟……”密集的泡泡翻涌了上来。
……
“如你所见，我们失败了。”
最后还是艾米妮尔回答了安格玛的问题，说话时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流转着上下打量，仿佛是觉得安格玛此番归来，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
“失败了？”安格玛不解。
古尔丹之颅都到手了，怎么还会失败呢？
按理来说，集一众顶尖法师的力量，这一天的时间，早就该打开通往外域的传送门了才是。可原先的目标不仅没有达成，还发生了眼下的事情，简直让安格玛难以接受。
艾米妮尔摇了摇头，“你不精通空间法术，解释起来会比较费力……”
一旁默不作声的女魔导师兰德拉闻言朝她投去了无奈的眼神。
自从安格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屡屡创造奇迹逆转败局以来，整个魔导师群体，就都认可了他的身份和地位，将原先因年龄而起的轻视全部抛之脑后，开始以“三席”之称敬称他。
艾米妮尔虽然也是如此，但在对待安格玛的态度上，却和他人有着本质的不同，甚至还做出过当众向其讨要其体内的太阳井精华服食的……轻佻之举兰德拉是这么觉得的。
早就活了一大把岁数，兰德拉哪能看不出来，艾米妮尔对这位年轻的三席，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好奇心。
就在安格玛忍不住发问时，艾米妮尔才开口解释道：“你知道的，跨世界通讯和跨世界传送对于目前的施法手段而言，都是崭新的领域。两者全都需要突破世界的空间障壁。
虽然德拉诺已然破碎，不再有坚固的空间障壁阻碍我们，但除了二十年前开启的黑暗之门所在地，其余地点的空间乱流都会扰乱法术的正常运行……换句话说，我们想要联络王子殿下，甚至开启传送门，都必须借助黑暗之门所在的空间稳定节点。可我们已经试了十几次，每次都是这样的结果，只有一种解释能说明这种现象，那就是恶魔已经彻底控制了黑暗之门，用邪能断绝了我们利用稳定节点的可能。”
安格玛眉头紧锁，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一波三折。
早先的一次通讯中，王子是千辛万苦带领部队攻下黑暗之门，与这个世界进行了短暂的沟通，而现在恶魔又一次夺回了它的控制权，就意味着凯尔萨斯王子的部队兴许已经败退了……
究竟有没有发生伤亡，是撤往沙塔斯了，还是其他什么地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联想到某个恶魔的邀约“我的主人想与你做个交易”，还有外域那头占据了卡拉波神殿（黑暗神殿），强悍至极的深渊领主玛瑟里顿，全都让安格玛越发担忧王子的处境。
他确实不是空间法术的行家。
法术有包括“塑能”、“防护”、“转化”、“通灵”、“召唤”、“占卜”、“增强（附魔）”以及“幻术”在内的八个主要学派，以往的求学过程中，为了提升应对危机的战斗能力，他只专精了“塑能”和“防护”系，并稍稍修习了其余几个辅助派系的法术。或许太阳井精华加持之下，他的战斗能力不输于任何一名魔导师，但论及魔法理论的精深，就远远不如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安格玛没有掩饰自己的才疏学浅，直接问道。
“哗啦……”
罗宁猛地抬起头来，一头红发甩出了点点水花，一边用毛巾擦着脑袋，一边说道：“没办法，只能随时待命，等待着你们的王子殿下，和我的那些同僚找到突破恶魔封锁的办法。否则不管我们这边花费多大功夫，也没法单方面和他们进行联络。”
安格玛不解道：“我们不能想办法直接开启传送门增援他们吗？”
罗宁拍了拍耳朵里的水，摇头道：“很难。如果他们无法借助黑暗之门的稳定空间节点，向我们送出能标明传送终点的信息，我们贸然开启传送门，另一端的出口十有**会出现在黑暗之门附近这是空间法术绕不开的难题。我们可不知道那一头会有多少恶魔等着我们，这样做太冒险了。”
安格玛咬了咬牙。
此时若是王子殿下能带领那批流落外域的最出色的血精灵魔法大师，和最顶尖的人类法师返回，运用永恒之井小瓶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罗宁大师，我有话对你说。”
“嗯？”
安格玛拉着罗宁来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把海加尔联军面临的困境说了一遍。
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后，艾米妮尔才收回了尾随着他的异样目光。
随着安格玛的讲述，罗宁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罗宁大师，你认为就算大德鲁伊成功复活了一众半神，他们能抵抗阿克蒙德吗？”
罗宁回头望着达拉然废墟，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可能！谁能直面一指毁去半个达拉然的恐怖存在？难道暗夜精灵就准备用这样的方法抵抗恶魔吗？这根本行不通！”
“所以……”
238【麦迪文之书失窃始末】
安格玛沉声说道：“海加尔联军需要外界的帮助，否则以他们的力量，是绝无击败燃烧军团的可能的。”
罗宁闻言望向了远方岸边的军事要塞。
今天天气很好，明媚的阳光将洛丹米尔湖的水雾牢牢锁在湖面上，开阔的达拉然大平原一览无余。
积极备战的士兵，运送物资的劳工，修筑城墙的石匠……
“你的担忧是没错的，安格玛。如果燃烧军团击败了海加尔联军，成功利用新永恒之井的魔力，将它们的主人萨格拉斯召唤到艾泽拉斯，毁灭终将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
罗宁叹了口气，收回忧心忡忡地目光，继续说道：
“我会试着去说服各国领袖的，但我不敢保证，除了白银之手的圣骑士们以外，其他人能听进去我的话。你得明白，眼下的战事正到了关键时刻，亡灵全都退回了提瑞斯法林地，这正是遏制它们的大好战机，一旦计划成功，这场战争就相当于结束了一半，天灾将再也不能威胁到各国各族的土地了。在涉及危急存亡的根本利益时，不是所有人都能果断地做出牺牲的。”
安格玛意识到，罗宁会错意了。这位肯瑞托六人议会现任议员还以为，安格玛是要他发挥早年任职外交官时期的能量，去游说诸族联军的各个成员国放弃家门口的战争，去参与海加尔山之战呢。
“罗宁大师，您误会了，”安格玛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就算诸族联军同意参战，等到他们处理好后勤补给问题，登上舰队西渡，这三五个月航程的耽搁，海加尔山也早就结束了，还贻误了洛丹伦的战机，到时候两头都不讨好。再说，对于阿克蒙德那样恐怖的存在而言，数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再多的普通士兵，也不过是一指即灭罢了。”
罗宁眉头一皱，不解道：“那你说的‘外界帮助’是什么意思？”
安格玛左右环视，确认四下无人后，将装有永恒之井井水的小瓶拿了出来，递给了罗宁。
“这是……”
由于这由不知名物质打造的透明小瓶，隔绝魔法波动的功能实在太好，罗宁翻来覆去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里面装的，就是一万年前永恒之井的井水。”安格玛静静地说道。
罗宁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攥住小瓶，不安地警惕着四周，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什么？你没骗我？你从哪得到它的？”
永恒之井，原初的艾泽拉斯命脉。
罗宁出身底蕴有限的达拉然，虽然通过与奎尔萨拉斯紧密的关系，了解到了诸多缘故秘闻，知晓永恒之井是一座旷世的魔力之源，但却并不了解它的形成。
其实永恒之井是无数个纪元以前，艾泽拉斯尚被上古之神腐化的时期，在一众泰坦造物未能攻克它们的血肉帝国时，众神殿的首领泰坦阿曼苏尔闻之忧心，以伟岸之躯匍匐到星球之上，一把将上古之神星球地表上揪出去时造成的伤口，永远也无法痊愈。
直到战争胜利，将所有上古之神收归监牢封印，泰坦们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将这道喷涌着艾泽拉斯星魂本源的伤口，改造成了一个可以反哺自身的奥术之井。
不过知不知道都没什么大碍，仅仅明白前一条就够了。
永恒之井这四个字，没有达拉然法师未曾听闻过，谁都向往一万年前的上古时期，羡慕彼时得天独厚的暗夜精灵帝国，要是他们也能生活在永恒之井附近，今日的辉煌，必将世所瞩目。
安格玛点了点头，用简短的语言，将与伊利丹计划利用井水的能量，发动萨格拉斯之眼轰击恶魔大军的事情说了一遍，罗宁听完直摇头。
“安格玛，我先不问这井水是从哪得来的，你有没有想过，它本可以用在你们的太阳井里？太阳井还没有完全恢复，你的族人仍有部分饱受魔瘾困扰……人们是不会理解你的，安格玛，也许偏激一点的还会因此愤恨于你，因为他们爱戴的三席魔导师，居然将一瓶能改变万千族人命运的宝物用在了其他地方！”
安格玛一愣，他没想到罗宁首先想到的是考虑他的处境，不由心里一暖。
罗宁总是这样。
早在安格玛还是王子麾下一个小小的顾问时，罗宁就因他与自己的爱妻温蕾萨出身同族，而对他照顾有加。
他说道：“罗宁大师，不要这么悲观，人们会理解我的决定的。如果连世界都毁灭了，那还谈什么种族利益？等到萨格拉斯一剑把我们的星球斩为两半，我想所有的艾泽拉斯土著，都会被恶魔奴役成征服下一个世界的炮灰……况且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尽量保存井水的能量吗？这就涉及到了我刚刚说的‘外界帮助’……”
“等等，”
罗宁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恰好此时艾米妮尔漫不经心地从一旁走过，直到确认女魔导师走远以后，才继续说道：“你已经见识过了，那个‘背叛者’根本就是个疯子，你确定他真的会把萨格拉斯之眼带回来，而不是到手后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收归己用？”
安格玛心中感慨起来，伊利丹确实是个十足的疯子，他不仅不计较自己的牺牲，连别人的性命也不在乎，为了达到消灭燃烧军团的最终目的不择一切手段。
对于任何人来说，伊利丹都是个可怕的家伙，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盟友。
但面对恶魔，伊利丹是值得信任的。
他认真地说道：“我确定。”
罗宁看了他一会，眼中满是担忧，就像是担心安格玛会被疯狂的伊利丹一口吃掉似的。好半晌后才认同地点了点头，说：
“那你如何保证能控制萨格拉斯之眼我听都没听这件神器。不过…能用永恒之井的一瓶井水作为能量源的法术，其威力恐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吧？一旦法术失去控制，你毁掉的，可能不仅是阿克蒙德的恶魔大军，还有整座海加尔山，连带着卡利姆多大陆都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摧残。”
罗宁不愧是传奇法师，仅从几个关键环节就判断出了法术的能级，和可能造成的危险。
安格玛暗暗点头。
“所以我需要帮助。我准备调集族中最熟悉太阳井能量的魔导师，随我前往海加尔山完成这一计划。”安格玛说道。
三百年前，萨格拉斯以化身的形式来到艾泽拉斯，想用隐秘的方式，找寻开启巨型传送门，好让自己的本体降临。萨格拉斯之眼这件神器，从来也没发挥过自己的力量，也从来没人了解该如何运用它除了艾格文。
安格玛认为，作为击败并封印了萨格拉斯化身的提瑞斯法守护者，艾格文必定细致研究过这件神器，当发现其力量过于强大，无法操控，或是这件恶魔神器总有某种不为凡人所用的邪恶自我意识后，才为了避免其继续残害这个世界，作出了将其与化身一并封印的决定。
她究竟能不能掌控这件神器的力量，还很不好说，但至少她绝对比别人更在行。
所幸安格玛知道艾格文如今的隐居地点，好像就在贫瘠之地以东的一座海外孤岛上。
说起来，艾格文的一生也真是坎坷，击败萨格拉斯的化身是这位守护者最引以为傲的一场战斗，她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却不成想被萨格拉斯的一缕灵魂潜入了自己的身体里，并最终转移到了自己的儿子麦迪文身上……
当她发现这一摧心的事实后，便前往卡拉赞直面已经遭到控制的儿子。可她体内的，曾令她击败了所有来犯之敌和萨格拉斯化身的守护者之力，早就传给了麦迪文，她根本就无法击败自己的儿子。
最终艾格文落败远遁，自此隐居。直到儿子被卡德加与洛萨杀死解脱，第二次战争结束后的第十四个年头，天灾瘟疫席卷洛丹伦之前，她从扭曲虚空中找回了儿子的灵魂，用青年时期为自己固化的永葆青春的法术魔力，复活了麦迪文，此后才有了麦迪文化身乌鸦先知，游说洛丹伦与达拉然，以自己在扭曲虚空中的所见所闻警醒世人的一系列故事。
打那以后，艾格文就真的功成身退了。
她活了八百岁，永葆青春的法术不再，已时日无多，在杜隆塔尔最南边，枯水谷以南的某个名为“刀疤高地”却并未出现在游戏中的地方，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或许期间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鲁莽、自负以及不服从管教的特立独行，是否是人性中的某种弱点，因为正是凡此种种，为艾泽拉斯拉开了血与火交织的惨痛近代史序幕。
艾格文，就是安格玛的人名单上的一个。
在说服罗宁，前去求助龙族以后，他就要亲自去寻找这位前任提瑞斯法守护者了。
“唔……确实，既然太阳井源自永恒之井，两种魔力根出同源，确实没人比你麾下的那些魔导师更熟悉该怎么运用这瓶子里的井水，”罗宁晃了晃小瓶，将其交还给了安格玛，“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寻找一些相似的人才来完成那道法术？”
安格玛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不是人，罗宁大师。我需要克拉苏斯大师的帮助，需要红龙一族的帮助。”
“呃……”
罗宁双眼猛地瞪大，但很快就掩饰住了神情里的震惊。“红龙”与“克拉苏斯大师”这两个称呼联系到一起，让他本能地怀疑，安格玛是不是也知道了克拉苏斯的真实身份？
是的，罗宁是为数不多的，早在数年前就知晓其真实身份的达拉然人。后者曾告诫过他，断然不能向外人泄露此事。
“不用猜疑，罗宁大师，我不仅知道克拉苏斯大师是一头红龙，还知道他就是红龙女王的配偶之一。”安格玛说道。
罗宁再难维持住镇定，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格玛早就想好了借口，拍了拍腰间的烈焰之击。
罗宁若有所思地看着安格玛，摇头叹息道：“这么说，部落那些人对你的称呼是真的了？你真的通过烈焰之击，掌握了某种时间法术，还能借此看到未来的片段？”
“没错。罗宁大师，不用在隐瞒什么了，请立即联络克拉苏斯大师。就算他的族群不能为海加尔之战提供帮助，他也可以为我们带来许多蓝龙一族中的魔法天才，他本人也是我们计划中不可多得的臂助。”安格玛诚恳地说道。
“安格玛，这几个月里，你的变化真的太大了，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罗宁感慨了一句，不知怎么，神情竟然一下子黯然了下去，“你知道红龙为什么不参战吗？”
安格玛眨了眨眼，目光中流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他觉得，也许借助与克拉苏斯亦师亦友的良好关系，罗宁了解到了红龙军团近期很多常人不知的隐秘。
“唉……你知道昔日，达拉然将麦迪文之书送到了哪里吗？别那样看着我，就是龙眠神殿所有龙族的圣地。可它依然被恶魔抢走了，用来开启联通扭曲虚空的传送门，召唤出阿克蒙德将达拉然彻底毁灭了……”
这下轮到安格玛震惊了。
疑云终于消散，困扰已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如此，怪不得安东尼达斯那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龙眠神殿确实远比达拉然安全，否则一众肯瑞托议员，也不会将这件意义重大的神器送到那里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麦迪文之书竟在戒备森严的龙眠神殿里失窃了？
还没等他问，罗宁就说道：“龙族本想参战的，可就在红龙女王召集绿龙、青铜龙集会商讨该如何应对恶魔威胁的时候，一伙高阶恶魔，趁着她不在龙骨荒野，对龙眠神殿发起了偷袭。当时留守的只有克拉苏斯，剩下的龙兽根本派不上用场，他拼死拦截，可还是没能保住麦迪文之书……不仅如此，那些恶魔还袭击了红龙的产卵地，重创了红龙一族。”
安格玛无语凝噎。
可这也说不通啊，即便如此，面对灭世危机，红龙女王也绝不会不过问的。
“所以……红龙一族就是因此没有回应暗夜精灵的求援请求吗？”
罗宁撇了撇嘴，“谁说的，就在我们说话的关头，红龙女王正云集一支大军，准备将她的怒火发泄到恶魔头上呢……走吧，你刚从卡利姆多远程传送回来，先去好好休息半天，入夜我就带你过去。将你的计划上呈给红龙女王，说不定她会为你召集合适的蓝龙前提是那些家伙愿意的话。”
“那简直再好不过。”安格玛道谢一声，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原来红龙已经在备战了，安格玛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239【龙眠神殿】
诺森德，龙骨荒野……
一迈出传送门，冻彻骨髓的寒风就扑面而来，安格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体内的太阳井精华一流转，身子就又变得温暖起来了。
安格玛挥散周身骤然蒸腾起的水汽，开始四下环视起来。
天地间茫茫一片，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疯狂舞动，纵使以精灵超绝的目视能力，也难以穿透漫天的雪幕视物。
四周都是白雪皑皑的广阔雪原，唯有一条不知用什么石材铺就的宽广大道，笔直向远处延伸。这条大道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刻满了时间的痕迹，而且竟然没有被大雪覆盖。每有雪花落在上面，便会飞快地消融不见。
待狂风稍有平息，显露出一座笔直矗立在大地上，几乎贯通天地的巨型高塔时，安格玛不免深深为之震撼。
那……
就是宏伟恢弘的龙眠神殿，太古时期的泰坦建筑。
追溯到五色龙王尚未接受祝福的年月，它便矗立在古卡利姆多大陆最北端的雪原上了。
彼时的原初艾泽拉斯还没有五色龙族，只有元龙，也就是被后世凡人称为“始祖龙”的龙型种族存乎于世，它们没有五色龙族的智慧与力量，只是艾泽拉斯定序以来，孕育出的无数种自然生灵中的一种野兽。
迦拉克隆是元龙中最为古老的存在，扇动一次翅膀，便能扫平一片森林，呼出一口龙息，便能夷平一座大山。
它太庞大了，以至于每日的猎获难以满足自身对食物的需求，于是它便开始吞噬动物的死尸，乃至同类的尸体……
迦拉克隆的躯体由此发生了变异，死灵能量开始在它的体内涌动，让它无法逆转地沦为了永远也无法满足自身饕食**的恐怖亡灵。所过之处，死者复生，亡灵崛起。
若是放任不管，终有一日，世界的所有生灵都将沦为迦拉克隆的腹中之食，变成长在它那崎岖龙皮上的一个个无脑尸骸，以及亦步亦趋的无脑行尸……
死亡的阴影，终将席卷大地。
但尚未从造物的殚精竭虑中恢复过来的泰坦守护者们，却对此漠不关心。
唯有守护者提尔，正视了迦拉克隆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威胁。
他召集了五头最聪颖，也是最勇敢的元龙，联手打败了迦拉克隆，为世界攘除了这一次灭世之灾，还因此失去了一条手臂。他的同僚为他铸造了一支由白银打造的手臂这便是白银之手提尔的由来，也是无数年后，他为了保护真相，在如今的提瑞斯法林地牺牲时，跟随他的那些饱受血肉诅咒困扰的维库人一直铭记他的英勇与恩情，甚至沦为凡人之后也不曾遗忘过一丝一毫，终于是数年前，以“白银之手”的无上之名，命名无私的圣骑士们组成的骑士团……
战斗结束后，提尔感于这五条元龙的责任心，转变了以往的心态。他觉得，也许他们具备了与泰坦守护者一同守护这个世界的资格。于是他说服一众同僚，以自身作为流转载体，将来自万神殿泰坦们的祝福，赐予了它们……
五条元龙在这座高塔下接受了祝福，从野兽转变为了如今的样子，连带着他们各自的族群，也因此蒙受福荫，成为了这世间最美好的生物。
这就是五色龙族的由来。
自此以后，五色龙族将见证了这一光辉事迹的高塔视作圣地，开始称之为“龙眠神殿”，并围绕着它在雪原中栖息。每一条巨龙寿命将近之时，都会返回神殿周围，安静等待自己的死亡。
于是，时过境迁，斗转星移，这片雪原逐渐成为了五色龙族神圣的墓园，外人将之称为“龙骨荒野”。
“倏……”
罗宁迈出传送门，也像安格玛一样打了个哆嗦，跺跺脚，周身即升起了一层隔绝寒冷的屏障，一边搓着顷刻就被冻僵的双手，一边看着安然站立的安格玛，疑惑道：“我的天，你不冷吗？”
安格玛还沉浸在龙眠神殿给他带来的震撼中。
虽然上一世的游戏里他曾千百次穿行其中，但死物带来的视觉冲击，远远不及现实世界。
他摇了摇头。
“龙眠神殿周围有保护性魔法。麦迪文之书失窃以后，保护性魔法运转得就更森严了，传送终点只能选在两公里开外，我们走吧。”
罗宁说着率先向前行去，安格玛迈步跟上。
两人就这样在太古时期的泰坦之路上缓缓前行。
“我真是羡慕你，在这样的年纪就有了得天独厚的魔法能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鲁莽的毛头小子呢，冒冒失失，闯了很多祸。要不是克拉苏斯作保，说不定我早就被肯瑞托开除出达拉然的法师序列了……”
因为旅途中太过无聊，罗宁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起来。
“二十多岁，就和强大的暗夜精灵的领袖谈笑风生，与被囚禁了一万年的‘背叛者’合谋拯救世界，现在还前往龙眠神殿争取传说中的巨龙的帮助，”罗宁笑着摇了摇头，“天啊，这都是多么令人赞叹的壮举啊。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四个月的时间，你好像发生了某种蜕变，一下子就从曾经那个懵懂的顾问，变成了我不认识的大人物。”
安格玛笑了两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罗宁向他靠近了一些，“呼，你就像个大火炉一样暖和……能不能和我说说，暗夜精灵的大德鲁伊为什么那么信服你？你都做了什么？当然……我可没有窥探你私密之事的想法，不说也行，不说也行……”
就这样，两人走近了龙眠神殿。
贯通天地的高塔已经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巨龙盘旋在高空，警戒着可能来自恶魔与亡灵的袭击。
地面则有一队队的龙兽，在人类、精灵亦或是半人半精灵的带领下巡逻安格玛知道，那些人型生物都是巨龙为了方便行事化形而成的，并不是真的人类与精灵。
从戒备的森严程度来看，麦迪文之书失窃一事，恐怕真的给龙族敲响了警钟。
恶魔入侵之际，就连龙眠神殿也不再安全了。
安格玛突然双眼一眯，龙眠神殿底层的巨大拱形入口残破不堪，上面的痕迹很像是不久前一次战斗造成的。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四处都有划痕和爆炸的痕迹。
不用说，那肯定是恶魔造成的。
自打安格玛与罗宁走出传送门，就有不止一道目光跟随着他们，直到他们在塔前的空地上驻足停步。
两人等了大约一分钟，就有一个熟悉的瘦削高等精灵快步走来。
罗宁恭敬地鞠了一躬。
安格玛则在鞠躬的同时，更加恭谨地敬称道：“克拉苏斯大师。”
克拉苏斯看起来气色很不好，本就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气息间也有些虚弱，眼中透出深深的疲惫，显然是重伤未愈，再加上最近忧心于恶魔入侵所致。
他的目光在安格玛身上停留了一会，点头道：“我收到了你们的魔法传讯，来吧，我带你们去见女王。”
240【高贵的生命缚誓者】
虽然拱形巨门的无形魔法屏障隔绝了呼啸的寒风，神殿底层大厅里也很冷，至少对凡人来说是这样的，与外边几乎没什么区别。
哒，哒，哒……
靴子踩过光洁的石板地面，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罗宁在前，安格玛在后，跟着克拉苏斯在寂静底层大厅里穿行着。
“龙眠神殿的底层密室，咳……安东尼达斯将麦迪文之书交给我以后，我便将其保管在了里面，用龙族最顶尖的魔法锁绝封闭。咳……我本以为如此一来就天衣无缝了，可谁都不曾想到的是，那本魔法书隐藏着外人难以察觉的自我意志，它渴望被恶魔得到，渴望被用作开启联通扭曲虚空的传送门。它用某种连龙族都无法理解的邪能法术，在不触发防御魔法警报的前提下，为燃烧军团标明了自己的位置。直到上百头强大的恶魔趁着女王与其余龙族商议要事时骤然到来，想要补救，已经为时晚矣。”
克拉苏斯指了指大厅一角一个破损不堪的通道口，那里正有几头龙兽在施法清除洞口遗留的腐臭邪能。
他的语气很平缓，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了深深的自责，尤其是在提及安东尼达斯时。和其余龙族不同的是，早在凡人的时代尚未来临之前，这位红龙女王最年轻，也是最宠爱的配偶就意识到了凡人的重要性。
过去的很多年里，克莱奥斯特拉兹一直以克拉苏斯的凡人形态融入凡人种族之中，观察并指引着他们的健康成长。
可以说他在达拉然的历史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见证了那座魔法城邦的兴起，见证了千百凡人魔法天才的崛起与垂暮，而安东尼达斯无疑是其中最为亮眼的之一。这个天资卓绝的人类在防御魔法领域独树一帜，堪称是前无古人，将人类的魔法研究推进了不止一个层级，所取得的成就，就连克拉苏斯这样见多识广的红龙也为之感到赞不绝口。
这可惜这一切都在阿克蒙德的死亡一指下，变成了历史的尘埃。即便克拉苏斯在漫长的生命中见证了许多文明的兴衰，可也不免因达拉然的毁灭而悲痛。
“唉。”罗宁叹息一声，劝慰道：“责任不在你，也不在龙族，克拉苏斯，你已经尽力而为了。”
克拉苏斯脚步不停，什么也没说。
原来如此……安格玛暗想。
麦迪文之书是麦迪文遭到萨格拉斯控制时，用人类通用语和恶魔语写下的书籍，记载了诸多凡人无法揣度的深奥法术，萨格拉斯将其塑造为了某种能在恶魔的下一次入侵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工具。
纵使麦迪文之书被达拉然研究了许多年，可是以堕落泰坦的智慧和手段，想要其中深藏的秘密不被凡人发现，简直再简单不过。
此时他眼里满是血丝，为了能在恶魔进入海加尔山前，将计划准备充分，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虽然已经得知红龙正准备参战，但来的路上，他没有看到任何一支红龙大军。
恶魔即将进入海加尔山，孤木难支的海加尔联军急需增援。若是他们不能争取足够的时间，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但他也忐忑于红龙女王究竟会对自己的计划持什么样的态度。
阿莱克斯塔萨是生命的缚誓者，承担着守护艾泽拉斯所有生命的职责，如果她知道法术会不可避免地波及到海加尔山地区的无辜生灵，是一定会本能的反感的。
但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生物比阿莱克斯塔萨更通情达理，想必她能够理解，此举实在是出于无奈，若不如此，还会有更多牺牲和伤亡。
怀着这样的担忧，不知不觉间，安格玛跟着前面两人沿着上行的阶梯，来到了神殿二层的阳台，见到了正远眺龙骨荒野的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
她回过身来的一刹那，安格玛不由呆滞住了。
阿莱克斯塔萨有着高挑的身姿和绝美的容颜，皮肤为健康的小麦色，她穿着庄严的金红色长袍，只有双臂和柔美的脖颈裸露在外，身后的薄纱披风随风飘动。
她闪烁着光华的双眼隐有水雾弥漫，仿佛对世界近来遭受的灾厄感同身受，心痛不已。
庄严的仪态，让她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一股宛若天成的优雅高贵，身上散发出的生命之力，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安格玛的心灵，连体内的太阳井精华，都忍不住在欢呼雀跃。
红龙女王的身上，有一种无所不容的母性之美，温婉、和煦、高贵，令人如沐春风。
她虽然不是万灵的母亲，但来自泰坦的赐福与职责，让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着艾泽拉斯的所有生灵，从未停歇。
她很美，却并不是轻浮的艳丽之美，美得厚重，美得端庄。很难想象，这种往往只会出现在上了年岁的女人身上的观感，会与这样一个永不衰老的绝美女性形象结合的如此完美。
罗宁已经不是第一次面见红龙女王了，深深地行礼道：“向您致意，尊贵的阿莱克斯塔萨。”
安格玛这才回过神来，恭敬地单膝跪地，无声地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欢迎你们的到访，罗宁，与年轻的安格玛。你们来此有何贵干？”阿莱克斯塔萨扬起长有双角的螓首，温柔的问道，声音就如同拂过麦田的微风，抚平了安格玛心里所有的紧张。
罗宁起身退到一旁，示意安格玛表明来意。
在红龙女王与克拉苏斯的目光中，安格玛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朗声开口说道：“我来此，是为了这场殃及整个艾泽拉斯的灭世战争……”
从塞纳留斯的陨落，人类、兽人与暗夜精灵的联合，再到发生在费伍德森林里的一切，安格玛将海加尔山之战的经过娓娓道来。随着他的讲述，阿莱克斯塔萨的眉头越皱越深。
“凡人需要您的帮助，需要龙族的帮助。我们无法独立抗衡燃烧军团的恶魔大军，阿克蒙德会毁灭一切，若不加以阻止，它必将拔除诺达希尔，利用世界之树遮蔽下的新永恒之井的能量，召唤堕落泰坦萨格拉斯……世界，终将毁灭。”
“从说服达拉然组建诸族联军，到凝聚多族之力共扛恶魔，你对艾泽拉斯的贡献有目共睹，年轻的安格玛，”阿莱克斯塔萨温柔地说道，“不必担心，红龙已经启程赶赴海加尔山。对于这场战争，我们不会置身事外。”
“但……请恕我直言，尊贵的生命缚誓者……您的族群因十几年前的变故元气大伤，您要如何对抗阿克蒙德？绿龙、青铜龙、蓝龙……您需要他们的帮助。”安格玛问道。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阿莱克斯塔萨，美目中闪过了深深的忧虑。
这样的反应，让安格玛知道自己原先的判断是正确的，纵使以守护巨龙之威，也无法单独抗衡阿克蒙德或基尔加丹这样的强大恶魔。
……
已知的无垠止境中，第一实力梯队的是万神殿的一众泰坦。
而萨格拉斯则因掌握了邪能之力，远比其他泰坦更为强大，隐隐超出了这一等级的极限，一人就毁灭了整个万神殿，堪称无垠止境中的最强者（无垠止境不包括虚空）。
第二层级则为寄生在艾泽拉斯上的血肉共生体，也就是被称为“上古之神”的虚空生物。
至于第三层级，便是那些泰坦创造的守护者了，一如白银之手提尔、艾泽拉斯总领奥丁，已经智慧之王洛肯、生命缚誓者弗雷亚等。
亡灵化的迦拉克隆也在第三层级里，拥有着击败单一守护者的力量，但因其弱点太过明显，它至多比第三层级高出半筹，而不能单独划分出来，独享一个层级。大灾变时期的死亡之翼也不外如是。
巫妖王也属此列，其精神力量强悍无匹，能指挥百万亡灵雄师，自身却远远不及精神那样强大。即便是与阿尔萨斯合二为一后的巫妖王，其实力也很难进行合理的归类。
但不论如何，即使是第三层级，也对巫妖王独特的能力无比头疼。或许该把指挥着天灾军团的巫妖王，与孤身一人的巫妖王分开来看，可一分开，巫妖王还能称之为巫妖王吗？毕竟这个恶名，本身就源于他能指挥百万亡灵的能力。硬要区分来看的话，孤身一人的巫妖王的战斗能力，其实是很弱小的。
再之下的第四层级，则是获得了泰坦之力赐福的五大守护巨龙，包括堕落前的大地守护者耐萨里奥。这一层级里还有许多比守护巨龙更为古老的半神，半神里最强大的半神白色雄鹿玛洛恩，隐隐有着媲美守护巨龙的力量。
第四层级与第三层级不存在本质的差别，守护巨龙和泰坦守护者是完全可以过过招的，或许严格来说，该把五大守护巨龙也归入第三层级，毕竟他们身上的泰坦之力并不是从守护者体内分化出来的，而是以守护者们为中转载体，完全来自于形体已经被萨格拉斯摧毁，但本源力量仍有留存的泰坦们。泰坦之力的雄厚程度相对于守护者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守护巨龙强在能令生命体转死为生、掌控着翡翠梦境、穿行时间线以及执掌魔网能量等特殊能力，而非以此对敌。
而且第四层级涵盖面极大，甚至可以再将其细分为两层。
一为第四层级顶端的守护巨龙和最强大的荒野半神，另一个就是以相对弱小的半神，和一些强悍的艾泽拉斯生灵占据主导地位的次级了。一些相对强大的首领级恶魔，也在这一层级里，例如恐惧魔王的领袖提克迪奥斯，深渊领主的领袖玛诺洛斯。
第四层级里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就是提瑞斯法议会历代的守护者。
众法师毕生魔力加身的守护者，随着魔法研究的深入，越是末代的就越富有技巧性和前人总结的战斗经验，最强大的守护者无疑是艾格文，她杀死了萨格拉斯的化身，固然里面有萨格拉斯故意为之的成分在，但其实力也应媲美第四层级里面的中上游强者。
再往下则是凡人中的传奇强者了，但这些传奇里不乏在某一道路走到极致，能够威胁到第四层级，甚至将其杀死的存在。
就比如喝下了恶魔之血，在突袭战中击杀了并不擅长肉搏的塞纳留斯的格罗姆地狱咆哮。
亦或是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力，甚至在萨格拉斯的小腿上划出一道小口的兽人老战士布洛克斯希加萨鲁法尔，他绝对不比饮用恶魔之血的地狱咆哮弱。
这边是艾泽拉斯极为复杂，有着许多种不同版本和表达的实力层级划分，安格玛还没达到那么高的层次，所以他的认知并不绝对，只能算作是推测，细究之下还是有很多的漏洞。
至于被萨格拉斯引为左右手，并加以强化的阿克蒙德与基尔加丹，实力至少也超过了第三层级的一众泰坦守护者，固然无法媲美上古之神，但抛开游戏性不谈，也绝非凡人所能抗衡的。
除非面前站着几个泰坦守护者，或是至少两到三个守护巨龙，阿克蒙德完全能在艾泽拉斯横行无忌。数量对于他这样的存在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
阿莱克斯塔萨看了看克拉苏斯，像是在思索该不该把真相告知给安格玛这样的凡人，但最终她还是回答了安格玛的问题：“魔法之王玛里苟斯时而理智，时而癫狂。他的族群在一万年前的那场变故中死伤惨重，如今数量稀少的蓝龙，大多在魔枢中照料他们的首领，无暇他顾。绿龙也困扰于翡翠梦境中滋生的腐化力量，无法提供任何的帮助……至于诺兹多姆，唉，他已经消失好久了。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年轻的血精灵。”
安格玛点点头，红龙女王的话，落实了他原先的猜测。
他思索片刻，将怀中装有永恒之井的小瓶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这是……”克拉苏斯接过小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问道：“永恒之井的魔力之水？想不到它还留存于世，你是从哪得到它的？”
“这并不重要，克拉苏斯大师。它可以为艾泽拉斯带来拯救，是这场战争中的关键所在，我意欲利用这瓶井水为一件神器供能，编织一道史无前例的强**术，用以灭杀阿克蒙德以及它的恶魔大军。但为了提高法术的精准性，避免波及到海加尔山和卡利姆多大陆，我需要您们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