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灰谷之殇(下)】
在尘泥沼泽登陆安顿完平民,并留下探索沼泽建设基地的命令以后,吉安娜便展开了追寻乌鸦先知麦迪文的旅程。
她穿越了贫瘠之地,在那片名为“石爪山脉”的崎岖山脉里苦苦追寻许久,偶遇了抱着共同目的的兽人大酋长萨尔,最终在先知的指引下,得知了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预言”:
燃烧军团终将碾碎挡在前路上的一切,来到卡利姆多完成它们的最高使命拔除世界之树诺达希尔,利用新的永恒之井为能量源,召唤萨格拉斯毁灭整个世界。
如果这个预言真的会实现的话,吉安娜简直不敢去想,后果会是什么。因为这意味着站在第一线抵抗邪恶的达拉然诸族联军,会被最先毁灭。
这半个月来,她遵从了麦迪文的指引,与兽人结为同盟共同开赴灰谷,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准备与暗夜精灵站在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燃烧军团。
她本能地不愿相信麦迪文,可理智又告诉她,麦迪文说的都是事实。联军顶多在天灾军团的打击下苦苦坚持,却难以将其击败,遑论紧随其后的燃烧军团。
出身库尔提拉斯王族,让吉安娜具备了很高的视野,曾与昔日恋人阿尔萨斯追查瘟疫事件起源的经历,也让她亡灵有了直观的了解。
比起整齐划一的天灾军团,联军就像是一盘散沙,不仅各成员国对灾劫的危机程度评估不够,实力更是稍逊一筹。紧急征调军队、完善后勤补给路线、整编,也无一不是耗时良久的工作,面对大军压境的亡灵,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
吉安娜相信自己的导师,更相信在其中求学了十余载的达拉然,它一定会成为滔天洪水中的磐石,可冰冷的预言却说……
天灾军团还是会把燃烧军团召唤到这个世界上。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就这样来到了灰谷。
在赶路期间,发生了很多她不愿看到的事情,就比如人类与兽人之间的冲突。由于第一二次战争结下的血海深仇,人类与兽人注定不会相安无事,即便双方领袖都有意克制,但冲突还是时有发生。
吉安娜明白这仇恨缘何而起。
她也像那些深受其害的同胞一样,有着足够的理由去恨兽人。
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更恨兽人。
因为第二次战争期间,她的哥哥,库尔提拉斯的王子就死于兽人之手。
那场海战中,他独自率领一支舰队,以护卫阵型拱卫在父亲戴琳普罗德摩尔的旗舰附近,迎战兽人坚固却笨拙的铁甲舰队。
库尔提拉斯的王牌舰队迅速而火力十足,根本就没抓住海战要领的兽人,在他们看来就像牙牙学语的三岁孩童一般弱不禁风。胜利在望之际,龙喉氏族的参战,却让胜利的天平徒然倾向了另一边。
龙吼兽人驭使着红龙,将半数库尔提拉斯战舰焚为灰烬,其中就包括吉安娜的哥哥所在的那一艘。
她的哥哥死无全尸。
但她明白大敌当前之际需要借助兽人的力量,否则挫败燃烧军团灭世计划的企图,必然难以实现。甚至到了战后,当已经在杜隆塔尔安家的兽人成了她的子民的邻居,双方也必须保持克制,在接二连三的战事之后努力舔舐伤口,建设家园。
谁也经不起又一次战争了。
但当抵达灰谷边境,她才发现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恶魔的大部队出现在了灰谷。
一个兽人氏族在伐木过程中与暗夜精灵发生冲突,最后饮用恶魔之血,杀死了暗夜精灵信奉的半神。
这坏了大事。
三天前,吉安娜带领族人,与萨尔联合作战,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击败了发狂的战歌氏族,俘获了已然丧失理智的格罗姆地狱咆哮,借助一颗灵魂石的力量,将其从堕落的边缘拯救了回来。
净化仪式所用的场地,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地面上还残留着法阵的符文。
此后的几天里,她满心担忧。达拉然怎么样了?难道联军已经被击败了?最让她头疼的问题是,原本因达拉然警告全世界,力主组建联军共抗邪恶的正义之举,而对人类不再陌生的暗夜精灵,也因战歌氏族最近的一系列敌意举动,而将与兽人结为同盟的吉安娜当成了敌人。
就在昨天,她派出联络暗夜精灵的使节,被暗夜精灵的哨兵不由分说地射杀了,搜寻队只找到了他们被射成刺猬的尸体。足见暗夜精灵对兽人杀死了半神塞纳留斯一事的愤恨,甚至迁怒到了吉安娜的手下身上。
这让北上海加尔山,与暗夜精灵共抗恶魔的计划多了许多不该有的阻碍。
不过……
今天早些时候,当她拆开这封从东大陆送来的魔法信件时,心中所有关于达拉然安危的担忧,就都得到了解答。信上的内容,几乎抽空了她的所有力量,让她在这片林地中独自呆了很久。
吉安娜松开手指,将皱皱巴巴的信纸又一次拿到眼前,观瞧了起来。
【王女殿下敬启:
我即将启程前往卡利姆多。望您能为我们标明安全的传送终点位标,以免我们在传送过程中,误入恶魔占领区,或是被邪能法术引入陷阱。
我想在我抵达前,我有必要将一个令人遗憾的事实提前告知于您。您的导师安东尼达斯,已于一个月前的达拉然之战中英勇牺牲,请节哀顺变。
安格玛晨星】
吉安娜甚至想发现这封信造假的蛛丝马迹,来证实信件所述内容尽皆不实。但无论她如何用精湛的法术一遍又一遍地排查,信上特有的魔法波动,和信奉魔法封印上的显著个人特征,都证明它确实是出自安格玛晨星,那个坚定了她西渡信念的血精灵顾问。
安格玛没有理由用谎言欺骗她。
哒,哒,哒……
身后传来清脆的脚步声,有人踩着满地的落叶来到了近处,吉安娜回头望去,是一名让她印象深刻的兽人老兵。
这个满头白发的兽人,背脊都有些不复挺直了,看得出已经到了迟暮之年。但行动间不见丝毫迟缓,粗壮的手臂将皮甲撑得快要爆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道道伤疤,显然经历了不知多少场战斗。
几天前在与战歌氏族的发狂兽人战斗时,吉安娜亲眼看到,这名兽人老兵以一敌十而不落下风,战斗经验的老辣,让她这样一个出身王室,见多识广的王女都感到惊讶不已。
她记得,这个老兽人是一个兽人战争统领的兄长,名字好像叫……
布洛克斯?
萨尔则称他为布洛克斯希加萨鲁法尔。
“他们要出发了吗?”吉安娜问道。
布洛克斯点点头,将粗壮的手臂放在胸前,表达了自己的敬意,用含糊不清的人类通用语说道:“大酋长找到了玛诺洛斯的踪迹。我们将出动全部兵力,不惜代价地将其斩杀。临行前,地狱咆哮酋长向对你表达谢意,人类的领袖。”
“好,我这就来。”
吉安娜将信纸收好,跟着布洛克斯往回走去。
不远处,就是一片连绵不绝的营帐,左为人类营区,右为兽人营区。
随着逐渐步入营区,喧哗声扑面而来,吉安娜终于摆脱了万籁俱寂的压抑。
197【终结临近】
回到营地的时候,兽人大部队已经在营门前整装待发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
数千名最精锐的兽人士兵,集结在各自统领的身后,面容肃穆至极。除了除了座狼的低吼,科多兽发出的响鼻声,整支部队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默着,紧绷的脸庞仿佛早已按捺不住,等不及要手刃生死仇敌玛诺洛斯。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诅咒,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困扰了兽人二十余年之久。
自从德高望重、兽人共尊的萨满祭祀耐奥祖受到大恶魔基尔加丹的欺骗,错误地将一直与兽人相安无事的德莱尼人引为敌人,说服所有氏族,先发制人地对德莱尼人发起进攻开始,兽人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等到耐奥祖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乃至自己的同胞都遭到了利用,成为了基尔加丹手中的工具,一切都已为时晚矣。他知晓真相,却不敢公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基尔加丹扶植了一名取代他的代言人
耐奥祖最野心勃勃的学徒,古尔丹。
在力量的诱惑下,古尔丹放弃萨满祭祀之道,转而拜倒在了基尔加丹门下,用诅咒密码切断了兽人与德拉诺元素之间的联系。并趁着所有萨满祭祀因此陷入迷茫之际,将学来的邪能知识传播到兽人之中。
在谎言的欺骗下,越来越多的萨满祭祀放弃了信仰,转修术士之道,让这一传统几乎断绝。
古尔丹统一所有氏族组成部落,而他本人,则隐藏在幕后,以影子议会领袖的身份,暗中掌控操控着部落。
最终……
古尔丹为同胞带来了一份礼物,一份来自主人的无上恩赐玛诺洛斯之血。
这头燃烧军团最强大的深渊领主,拥有凡人莫然能御的邪恶力量,其血液更是能引人堕落。在战歌氏族的酋长格罗姆地狱咆哮的带头下,大部分兽人都犯下了让他们追悔莫及的错误……
他们接受了这份“恩赐”。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自己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虽然玛诺洛斯之血赋予了他们强大的力量,却也摧毁了他们原本平和的心智,让他们变成了永不满足的杀戮工具。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奉行先祖之道,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游牧种族,而是一个又一个嗜血本能的奴隶,若无敌人来缓解自己饥渴的**,就只会在无尽的彼此杀伐中举族灭亡。
这正是基尔加丹,或者说是燃烧军团,需要的完美战争工具。
部落攻城略地,侵占卡拉波神庙,摧毁沙塔斯,直到将所有德莱尼城市夷为废墟,再也找不到任何未曾遁入深山老林躲避战祸的德莱尼人……
无从安放的杀戮本能,促使兽人互相征伐起来。而邪能法术的使用,也让曾经优美的德拉诺,沦为腐化滋生、满目疮痍的废土。这时,一个更美好的愿景出现了。
古尔丹为兽人揭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远比德拉诺更为广阔,也更为优美的世界,等着他们去征服。它名为艾泽拉斯。
就这样,黑暗之门落成。
兽人倾巢而出,对艾泽拉斯发起了战争。
自打他们穿越黑暗之门,基尔加丹的目的就已经实现。纵使未曾饮用玛诺洛斯之血的奥格瑞姆毁灭之锤意识到族人遭到了利用,在决斗中击杀前任大酋长并取而代之,连根拔除了古尔丹的影子议会,让兽人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对艾泽拉斯来说,兽人终归是入侵者。这片土地容不下他们,更何况是惨遭玛诺洛斯之血荼毒、已然难以平复嗜血**的奴隶?战争的车轮,早在第一任大酋长布莱克汉黑手对暴风王国发起攻击时候,就无法停歇地运转了起来。
唯有先发制人,才是唯一的选择。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人类而言的头号战争罪人奥格瑞姆,确实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几乎就要打败原住民人类,为兽人赢得一片可供繁衍生息的新家园。
但兽人在异域的土地上征战六年,最终还是功败垂成。古尔丹背叛了同胞,在关键时刻带走了半数兵力,导致了洛丹伦王都攻城战的失利。
对奥格瑞姆来说,这场战斗不容失败。因为比起人类,兽人在艾泽拉斯并无根基,只占一个先发制人的优势。如今的战果,都是他用一次次的奇谋诡计赢来的。
一旦孤注一掷、率先拔除联盟权力中心的战略方针受挫,联盟的战争机器全速运转起来,战争进入胶着阶段,兽人必败无疑。
洛丹伦王都攻防战是第二次战争的转折点,打那以后,兽人就被重振旗鼓的联盟军队打得一溃千里。
大部分兽人沦为收容所中的囚犯,随着玛诺洛斯之血的效用开始衰退,后遗症引发的嗜睡、颓废症状开始出现,兽人才开始缅怀曾在德拉诺与世无争的过去……
兽人的堕落的背后,是多种因素推动造成的。不敢说玛诺洛斯之血就是症结所在,但它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
深渊领主玛诺洛斯就是诅咒的根源,只要将其击杀,就能将所有兽人,从二十余载的痛苦诅咒中解放出来!
布洛克斯领着吉安娜逐渐前行,离得老远,吉安娜就闻到了刺鼻的气味,就像曾在码头搬运工聚集的混杂着汗臭、呕吐物酸臭的酒馆里闻到的一样。
兽人的体味很大。
但她没有展现出任何反感,依旧缓步前行。
她看到,兽人部队中鲜有年轻的身影,寥寥几个,也是在那不堪回首的十几年牢狱生涯中,偶然降生的新一代……遗传了诅咒的新一代,绿色皮肤,而非健康的棕色皮肤的新一代。
头发花白,獠牙泛黄的中老年兽人比比皆是,大多是曾参与过第一二次战争的老兵。也许每个老兵手上,都有十几条人命……人类的命。
历尽身不由己的痛苦、身陷囹圄的屈辱之后,这些兽人再一次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之下,只是这一次,目标不再是燃烧军团为他们标明的敌人,而是燃烧军团。
部队里还有一些牛头人和巨魔的身影。
吉安娜听说,这两个种族不久前都曾蒙恩于兽人,为报答兽人的搭救之情,才加入了他们的新部落。她一点也不反感牛头人,早在达拉然求学期间,她就从图书馆中了解到了卡利姆多大陆上,这个生性喜好和平的憨厚种族。
倒是巨魔……
人类与巨魔之间是世仇,双方的仇怨甚至远比兽人久远得多。东大陆北方常年可以听到森林巨魔抢掠洛丹伦村庄,或是袭击过往旅人的消息。
不过让吉安娜好奇的是,这些来自暗矛部族的巨魔,似乎与他们的同胞都不大一样。
排开密集的“人”群,在兽人中穿行了片刻后,布洛克斯终于带着吉安娜,来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一些部落的统领聚集在那里互相交谈着,像是在商讨接下来的进军路线。
一身黑色板甲的萨尔骑在一头毛发雪白的霜狼上,那是他从奥特兰克山脉带来的母狼,名为雪歌,对霜狼氏族的成员来说,霜狼不是坐骑或宠物,而是自己的灵魂羁绊。
在萨尔身旁的树荫阴影中,蹲着一个四肢细长,浑身涂满诡异油彩的巨魔。吉安娜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却总能感受到这个沉默的巨魔身上浓郁的暗影之力。
一个隐藏在暗影之中,一击毙敌的优秀猎手。
再旁边则是一个体型庞大的牛头人,他是牛头人的酋长凯恩血蹄。凯恩最先注意到吉安娜的到来,向她投来慈祥的目光,微笑着点头致意。
这位目光中饱含智慧的牛头人领袖,平时总是一副沉静的样子,就连说话也比别人慢上半拍,不经深思熟虑,就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观点。
但吉安娜看到过,凯恩在战斗中展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热情和勇猛,简直和他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她自问自己的十五名皇家侍卫就算一拥而上,也绝对不是凯恩的对手。恐怕光是挥舞一下手中的符文长矛,或是干脆使用背上的巨大图腾木桩,所有皇家侍卫就会像小孩子一样被拍飞出去了。
“大酋长。”
布洛克斯行礼道,而后退到了一旁。
萨尔这才注意到吉安娜的到来,从“雪歌”身上翻身而下,走到了吉安娜身前。
吉安娜只觉得一片阴影盖到了自己头上。
“我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普罗德摩尔小姐。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并肩作战。你拯救了我的兄长,我代表所有族人,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萨尔郑重地行礼道。
吉安娜知道,萨尔是一个名叫“布莱克摩尔”的人类抚养长大的,比起其他兽人,萨尔的思维模式,更能理解如何与人类,乃至一个人类的领袖相处。
“这是我应该做的……”
吉安娜话音未落,萨尔身后就走出了一个异常高大的兽人……
格罗姆,地狱咆哮。
格罗姆太高了,甚至比萨尔都高上半头,一头浓密的黑发垂到腰间,背着一柄硕大的双手斧。耳朵上穿着十几个金属圆环,下巴刺着的纯黑色刺青,让他看起来极具威慑力,吉安娜的心脏都因此漏掉了两拍,只觉得一个极大的威胁靠近了自己这是法师长久养成的直觉,当临近一个顷刻间就能夺走自己性命的强大近战者时,法师的本能会让她远离。
但细看之下,竟然发现这个战神一般的身影,居然瘦得出奇!甚至可以说是皮包骨头,曾经让他无比骄傲的健壮体格,都已随着两次恶魔之血带来的诅咒,而尽数化为乌有了。仿佛如今的他早已被抽空,能以残躯之体继续站在这里,全凭一腔无比强烈的复仇**,和坚若磐石的可怕意志。
地狱咆哮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将拳头拍击在胸膛上,朝吉安娜行了一个兽人中最郑重的礼节。要不是吉安娜的灵魂石,地狱咆哮根本就无法摆脱恶魔之血的控制。
“你们应该等我的后续兵力到了,再发起进攻。”
吉安娜多少有些担忧地建议道。毕竟玛诺洛斯不是孤身一人,身旁还围绕着数目众多的恶魔大军,兽人部队显然不占绝对优势。灰谷如今充斥着恶魔,万一战况不利,其它恶魔增援玛诺洛斯,兽人部队恐有覆灭之危。
追寻预言的过程中,她带领的部队只是少数,大部队还是留在尘泥沼泽建设基地,保护平民。
在石爪山脉得到乌鸦先知麦迪文的指引,决意与兽人联合,北上助暗夜精灵守御世界之树的以后,吉安娜就给留在尘泥沼泽的大部队发去了信息,要他们留下必要的兵力,余下全部来灰谷和自己汇合。
这支军队至少还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萨尔摇了摇头,“不,时间不等人,玛诺洛斯不会等我们那么久。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它,否则一旦它逃走,诅咒还将无休止地持续下去。”
此时一旁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愤怒的灵魂围绕着你,年轻的酋长。不要被眼前的愤怒蒙蔽,它将使你处于不利的境地。”凯恩平和的话语,仿佛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萨尔深吸一口气,重新翻上雪歌的后背,说道:“我会铭记你的教诲,凯恩……”
“我听说人类与暗夜精灵曾结为盟友,如果可以的话,只有你们能向那些暗夜精灵表明我们的来意,消除……”萨尔顿了一下,似乎在搜罗脑海中适用的人类通用语词汇,良久后才说道,“误会。”
吉安娜心里不由抽搐了一下。
格罗姆地狱咆哮杀死了暗夜精灵举族共尊的半神、守护者,比起这一举动,在他们的家园里乱砍滥伐都算不得什么了。就算人类前不久与暗夜精灵开始交往,牛头人更是一直和他们保持着友善的沟通,这样深刻的怨隙,也几乎没办法解除。
“我会尽我所能,祝你们好运。”但吉安娜还是说道。
萨尔点点头,与地狱咆哮对视一眼,大手一挥,对部下下达了命令。
“走吧,我不想让那头恶魔等太久。”
198【成长】
自从来到灰谷,因地处燃烧军团“登陆”的灰谷东南地区,人类与兽人的基地每天都要经受不下十次的袭击。
哪怕恶魔的大部队已经攻向费伍德森林,这里的恶魔残余也随处可见。
有时袭击会来自成建制的恶魔部队,或是在森林中漫无目地游荡的小股恶魔,甚至偶尔还会出现因召唤法术出了问题而偏离原本目标,凑巧坠向营地的地狱火……
人类与兽人可谓是不堪其扰。
就在前几天,恶魔终于发起了一次总攻。数以千计的精锐恶魔,在一名艾瑞达的指挥下,意图将人类与兽人赶出灰谷,并在灰谷与贫瘠之地的交界隘口处建立防线,彻底杜绝海加尔山获得人类与兽人支援的可能。
联合部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击退了这股恶魔。尚未抵达海加尔山,就遭到了这么多险阻,前路势必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着他们。
这就是人类难以与兽人共同出击,前去堵截玛诺洛斯的原因。必须有人留在这里,保障后勤补给线路的畅通,以迎接来自尘泥沼泽的人类后续部队,和杜隆塔尔方向的增援。否则全员尽出之下,万一恶魔占据灰谷与贫瘠之地的交界隘口,他们就都成了瓮中之鳖。
至于兽人那座以“奥格瑞姆”命名的在建城市奥格瑞玛,虽然与灰谷右侧的艾萨拉地区联通,但那里的恶魔更多,补给队途径那里转道前路未明的灰谷,在半路就会被恶魔杀光。
按照原本的计划,后勤补给本来没有这么重要。与战歌氏族汇合后,逗留几天等来尘泥沼泽的后续增援,联合部队就会直接北上援助暗夜精灵,有后者的物资支撑,自然不必再依赖于后方的补给。
但随着塞纳留斯的陨落,这件事变得千难万难起来。
林中充斥着的邪能,不仅干扰了侦查法术的作用范围,让联合部队只能以派遣斥候的原始方式,冒着被四处游荡的恶魔偷袭的危险出去搜集情报、探查道路;也给联络暗夜精灵造成了很大麻烦,派出去的信使就算半路没被恶魔杀掉,在收到信件以后,暗夜精灵究竟会不会相信人类与兽人的一面之词,还是说不好的事情。
今天已经是萨尔率军前往东南峡谷的第二天了,这段时间里,借由法术通讯,吉安娜与东大陆的安格玛在了解彼此大致状况的同时,敲定了具体传送时间,约定在这天下午,共同开启一道可以抵抗燃烧军团的干扰,能够确保传送过程安全的传送门。
“敌袭!”
“咚,咚,咚……”
营地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紧接着兽人的战鼓就敲响了。
这是营地遭到攻击的信号。
正尝试为东大陆的安格玛标明位标的吉安娜,急忙停下手头的法术,对身旁的随从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随从领命,刚要离开,一名在士兵就跑了过来,说道:“王女殿下,只是零星的袭击。洛蕾娜上校已经带着部队去支援兽人了。”
“好,我知道了。我们继续施法吧。”吉安娜听完安下心来,对身边的几名法师命令了一句,继续原先的施法进程。
洛蕾娜是库尔提拉斯海军陆战兵团的一名女性军官,战略头脑出众,精通海战陆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随吉安娜西渡以后,便展现出了极强的个人能力,深受吉安娜的信任与器重。
要知道在以海军为主的库尔提拉斯,陆战部队相当少见,海军陆战部队则是精英里的精英。因独特的航海文化,女性在库尔提拉斯的地位比之男性,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仅迷信“带女人(女水手)上船会招致厄运”的航海者很多,各行各业予以女性的重视也很欠缺。
不过十几年前的第一二次战争,改变了这种状况。因以男性为主的各**队死伤惨重,男女人口比例严重失衡,女性便开始在各国社会中扮演起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以往根本见不到女性身影的军队、共商行业甚至是政界,都涌现了一批出色的女性精英。
洛蕾娜就是黑门元年出生,在战后成长起来的那代人。在普遍歧视女性的以男性为主导的海军陆战部队中,仅用几年时间,就通过战功晋升到了上校军衔,获得了桀骜不驯的库尔提拉斯海狼的一致信服。
和大多数女性不同的是,除了内心确实比男性更为细腻,如果穿戴着全身盔甲,很难从外观上看出洛蕾娜是一个女人。她的身材十分高挑,足有一米八几,手臂因常年握剑训练,而变得精壮有力。她看起来不像女人,反倒更像是一个偏瘦的男人,或者说……更像一个女暗夜精灵。
吉安娜把防务重任托付给了洛蕾娜,对她一百个放心,既然有她统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有反应了!”
一名法师突然叫道。
只见法阵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金黄色小点。众人立即加**力输出,随着施法的进行,小点不断扩大,由黄转蓝,最终变成了一道切面足有数米直径的湛蓝传送门,氤氲的魔法灵雾流淌了一地。
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从中跨步而出,一队队血精灵、人类士兵紧随其后,很快就将空地占得满满当当,数量足有七八百之众。
安格玛一跨过传送门,目光就聚焦在了金发的吉安娜身上。
时隔几个月没见,吉安娜的变化非常大。
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最让库尔提拉斯王国引以为傲的王女,不再像从前那样耀眼了。首先是皮肤没那么细腻了,法袍上也多有脏污,眼角还刻着思虑过多带来的疲倦。
显然这段时间的经历与带领无数难民开拓新家园的重任,让这个年仅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感到压力重重。
活着哪有容易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乱世,特别是对于任何勇于排众而出,肩负起重任的人。
不过,如果说与阿尔萨斯调查瘟疫源头的经历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成长,那么如今的她,就正朝着后世那个真正的塞拉摩女王大步迈进。
光芒虽然暗淡,却呈内敛之势,必将在不远的将来,以更耀眼的姿态爆发出来。
这样想着,安格玛朝吉安娜颔首行礼道:“王女殿下。”
安格玛身后一众士兵的到来,引发了营地里的混乱。许多正穿行在营帐之间,与人类一起搬运军用物资的兽人,纷纷被吓了一跳。注意到吉安娜神情如常,才想起留守在营地里的大酋长顾问,老伊崔格的告诫普罗德摩尔小姐今天会从东大陆召来援军,他们不是敌人,不要发生任何冲突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同时也有人去把消息禀报上级了。
初来乍到的东大陆联军,看到营地里和谐的景象,倒没表现出太大的意外之色。有霜狼氏族参与联军一事在前作为缓冲,对眼下的一幕,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大敌当前,事分轻重缓急。
很多人颇感好奇地打量起了灰谷的景色,营地就建在原先战歌氏族砍伐出来的空地边缘,哪怕是空地,四周仍然有足够高的古树遮蔽了日光,让此地鲜有阳光直射处。
幽暗、静谧、贴近自然,这是许多人的第一印象。
时隔七千年,因反抗塞纳里奥议会关于奥术魔法的过犹不及的禁令,而被流放的高等(血)精灵,终于再一次踏上了他们曾经的家园。只是如今,它已四处弥漫邪能的气息,个中滋味,哪怕已经是最早那批流放者的第三四代子孙,血精灵们也不由暗暗皱眉。
“达拉然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任何寒暄,吉安娜上来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安格玛知道,十几岁就进入达拉然学习奥法之道的吉安娜,对安东尼达斯的感情很深。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随自己一道前来的罗宁。
关于达拉然的一切,还是由罗宁来说比较好。
“王女殿下,”罗宁朝吉安娜点了点头,并不介意再一次重温惨痛的回忆,把达拉然毁灭一事详尽道来,“……我们遭遇了难以预见的变故。本应被龙族严密保护的麦迪文之书莫名失窃,天灾军团利用它召唤出了一头强大的恶魔目前我们怀疑,那头恶魔正是一万年前入侵过艾泽拉斯的阿克蒙德。阿克蒙德一出手,形势便急转直下,我们只得下达了幸存者全部向紫罗兰尖塔集中的命令。为了送走众人,安东尼达斯大人留在塔顶,引爆了达拉然之眼,借神器自爆之力冲破阿克蒙德的空间封锁,把众人阴差阳错地送到了德拉诺世界,自己却牺牲了。”
说完罗宁长叹了口气。也许当初,像吉安娜一样听从麦迪文的建议才是正确的。
吉安娜听完陷入了沉默,低下头去,良久默不作声。
199【先知安格玛的第一次预言】
看着低头不语的吉安娜,安格玛补充道:
“王女殿下,望您理解。东大陆战事吃急,无力支援海加尔山,我们来此只是为了寻找能在跨星球传送门的开启过程中起到位标作用的古尔丹之颅,因此人手数量并不多。不过如有必要,我们绝不会对战局袖手旁观。”
这时吉安娜才摇了摇头,把战歌氏族杀死塞纳留斯的事情和目前面临的难关说给了两人。
安格玛神情一如往常,只是心下感叹,这件悲剧到底还是发生了。
罗宁则是眉头越皱越深,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想办法寻求解决之道,便问了一句:“信使过不去,法术呢?就算暗夜精灵不信,我们也必须陈述这一事实。他们不可能单独对抗燃烧军团,达拉然就是最好的例子!”
“没用的,邪能遮蔽了整个地区,否则早在几天前,我就用投影法术联络他们了。”
吉安娜解释了一句,从表情来看,像是强自振作了起来,不让自己为痛苦所扰。这倒是让安格玛对她越发刮目相看了。
痛苦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从恋人堕落到导师身亡,这位曾几可时尚且天真的王女殿下,想必也逐渐明白了现实的残酷。
正思索间,一旁传来牛头人浑厚平和的声音:“德雷克塔尔,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凯恩血蹄,哈缪尔符文,以及大酋长顾问伊崔格,听闻这边的消息都赶了过来,热情地和德雷克塔尔以及几名霜狼兽人打了招呼。
早先因联军与天灾军团的战争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已无忧患的霜狼氏族不再需要德雷克塔尔的引领,他便与安格玛一同返回了卡利姆多,准备继续为萨尔提供自己的智慧。毕竟他是部落硕果仅存的老一代萨满祭祀,急于重归传统之道的兽人需要他。
安格玛在里面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萨尔的身影,不由问道:“为什么没看到兽人的大酋长?”
“萨尔率军前去击杀玛诺洛斯了,我们则留在这里守护基地。”
“什么?”
安格玛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格罗姆地狱咆哮堕落一事的始末。
这个现实世界呈现出的细节,虽然和他上一世曾以上帝视角见证过的历史没什么不同,却更为丰富饱满。偶遇年龄与正史不一致的瓦莉拉也能够证明,这个世界在自行修复那些“上帝”在编剧、设定过程中的疏漏与前后矛盾之处。
刚刚一来到营地,他满脑子都是人类与兽人联军的处境,所以一时间竟然忘了,格罗姆地狱咆哮在被拯救后,几乎没做什么休息,就随萨尔一同去追杀玛诺洛斯了。
如果按照正史进程的话……
这位兽人数一数二的强大战士,恐怕是回不来了。他会与玛诺洛斯同归于尽,而且死法在外人看来,多少显得有些……不应该。更像是自行寻死。
安格玛明白,格罗姆身上背负了太多耻辱。他是兽人两次饮用玛诺洛斯之血的带头人,这简直让这位视荣耀如生命的传奇战士羞愧难当。所以当他的利斧血吼咬开玛诺洛斯的胸膛,一名实力堪比半神的强大深渊领主,浑身的邪能从中爆发而出的时候,他没有躲。
那咬定牙关迎接死亡的一幕,在安格玛看来,不仅是在喷涌的邪能下洗刷受尽诅咒的残躯,也是拥抱自己的……
救赎。
抛开种族立场不谈,安格玛很敬重这样一位英雄。
没错,格罗姆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在艾泽拉斯,战争的车轮滚滚向前,很少存在单纯意义上的纯粹英雄。只有小孩子,才会认为自己崇拜的英雄、偶像,就一定不能有任何污点;或是自己厌恶的某人,就不能有任何亮眼的作为,并在他人欣赏这种特质的时候对其嗤之以鼻。
非黑即白,从来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不管如何,当决定拥抱救赎的那一刻,任何人都堪称英雄。
实际上,安格玛对格罗姆的观感相当复杂。要是这位鲁莽的战歌氏族酋长存活下来,也许兽人与暗夜精灵之间,还将掀起更为剧烈的战争浪潮。
但想要遏制住攻势恐比正史更为强大的燃烧军团,就需要借助任何力量。格罗姆在兽人中,是标杆一般的领导者,有他在,至少战歌氏族就不会失去灵魂。格罗姆就的实力更是不能以常理揣度,艾泽拉斯还从来没有战士能像他这样,以传奇实力,越阶击杀半神等阶的强者。
安格玛怀疑,格罗姆在战士之道上,走到了前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格罗姆,但愿你和你那性格走偏的儿子不是一类人。”他在里呢喃着。
沉吟良久后,安格玛才开口说道:“格罗姆地狱咆哮会死于这场战斗。我们必须前去救援。”
“死?”
“你说什么?”
安格玛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所有在场的领袖人物听完都一愣,纷纷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其中有不解,也有愤怒。尤其是兽人那边,被安格玛这句不明就里的笃定之言,搞得气愤异常。
怎么前线的信息还没传回来,就有人乌鸦嘴了?
虽然文化底蕴不同,但在出征之时,兽人同样忌讳这样不吉利的话语。固然光荣战死是每一名兽人向往的,但那是另一回事。
“安格玛,你在说什么?”罗宁注意到了气氛的凝滞,低声警告了一句。刚来没多久,就给还将紧密合作很长一段时间的兽人盟友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可不是什么好事。
反倒是凯恩血蹄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缓步上前,用饱含智慧的目光打量了安格玛好几秒,开口问道:“年轻的血精灵,你为何如此笃定?”
在众人的注视下,安格玛抚摸着腰间烈焰之击温暖的剑柄。
总隐于人后,靠着说不出去的“先知先见”去默默影响这个世界的历史,效率实在太差。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实力不足,二是因为势力不够强大。
以往他有太多的顾虑,不仅担心所揭露的未来太过惊世骇俗,因无法“圆谎”而惹来无端注意,行事不得不畏首畏尾,什么“先知先见”都得绕好几个圈子,变着法子说出来,却很可能导致不可控的结果出现。
但如今,他有了最好的借口。
呛啷一声,他将烈焰之击从魔力幻化的剑鞘中拔了出来,说道:“这是我看到的未来的片段。烈焰之击上面的时间之力在消失殆尽以前,开启了我的心智。让我得以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视野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揭示未来。”
众人听完更不明就里了。
吉安娜费解地看向罗宁,后者却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不断闪过他人转述的关于那场黎明之战的逆转。事后他还因好奇心使然,观察过许多被时间法术逆转生死的士兵,这才确定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属实的。
作为一名法师,罗宁从来不会迷信预言法术,因为它充满不确定性,需要辩证的去解读。但安格玛所说的根本就不是预言,联想到安格玛一直持有烈焰之击,罗宁觉得……
或许安格玛所言不虚,他真的受到时间之力的影响,得到了某种常人难以揣度的能力。
“恐怕他是对的。”
就在罗宁考虑着应该怎么解释给吉安娜听的时候,一个佝偻的身影排众而出,用威严的声音说道。
众人转头看去,是盲眼萨满德雷克塔尔。
曾亲身参与黎明之战,见证了那场逆转的德雷克塔尔。
200【恐怖的玛诺洛斯】
灰谷东南的群山中,有一片内里错综复杂、曲径通幽的隐秘峡谷。
或许它的形成源自板块运动,或者是风力侵蚀导致,总之是什么原因外人不得而知。在热爱大自然的暗夜精灵眼中,这里却是整个灰谷,环境最为优美的几个地点之一。
峡谷里植物密布,若不搭乘角鹰兽,很难找到被藤蔓遮蔽的峡谷入口。天然的隐蔽性,让很多体型小到可以灵活穿过带刺的藤蔓,却又处于灰谷食物链底层的小动物,在这里安了家。
其中数目最多的,就是一生一大窝的森林兔。令人惊奇的是,在它们头顶的山峰上,就生存着所有兔子的天敌鹰隼。鹰隼的巢穴哪哪都是,可两者向来都相安无事。因为这些来自贫瘠之地的猛禽,无法飞进植物遮蔽的峡谷。
只有一些动作灵敏的例如猞猁一类的猫科动物,才能进入峡谷觅食。也幸亏有这些猫科动物削减了森林兔的数量,让此地生态维持住了脆弱的平衡,否则那些塞纳里奥议会的德鲁伊就要坐不住了。
狼吃羊,羊吃草,循环往复,天经地义。人们往往对相对弱势的食草动物报以同情,殊不知若无食肉动物的制衡,大自然的绿色早就消失殆尽了。
德鲁伊教义,遵从的是存乎于万物之间的平衡。也正是依赖于这些德鲁伊的努力,永恒之井大爆炸导致的天崩地裂以后,暗夜精灵一族生活的灰谷、费伍德森林、黑海岸等地,才在这一万年里,越发变得风景如画,充斥着自然之力。
可这一切,都随着燃烧军团的入侵而改变了。
当恶魔入驻这片峡谷,仅仅十几天的时间,曾经郁郁葱葱的东南峡谷,就被如影随形般顺着燃烧军团前进路线扩散开来的邪能,腐蚀得寸草不生,几乎看不出任何原本的模样了。
裸露的灰色岩层代替了丰茂的植被,曾经栖息其中的小动物更是不见踪影,四处都弥漫着对生灵来说宛若剧毒的邪能雾气,连阳光都无法将之驱散。
在邪能的影响下,从生机勃勃到死气森森,不过只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就在此时,一场惨烈的战斗,正在峡谷中进行着。两支悍勇的军队,就如同厮杀的猛虎与雄狮一般,牙撕爪击,鲜血四溅,血肉纷飞。
面对尖刀一般快速突进的兽人部队,哪怕恶魔填满了峡谷的每一个角落,也难以抵挡狂呼酣战的**之威。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恶魔的残尸,一层接一层,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绿色的恶魔之血,汇积成了小水洼,让兽人们几乎着及膝深的鲜血在战斗。
鲜血与战吼,交织成了一曲让人血脉贲张的慷慨悲歌,不时有兽人牺牲,死状大多非常惨烈。不时有兽人被突兀袭来的地狱犬触手,吸成了干尸,就是被恶魔守卫势大力沉的屠刀劈倒在地……
一个兽人倒下了,马上就有另一个兽人取代他的位置,拼死也要维持阵型的完整。
峡谷空间并不狭小,但紧密到层层叠叠的交战第一线,已经让辗转腾挪、脚步技巧变得毫无用武之地。双方所有士兵能做的,就是机械地劈砍、横扫,用最简单有效的攻击方式,在敌人杀死自己之前杀死敌人。
绞肉一般的战斗无比惨烈,但没有任何兽人后退,就连眼中喷涌的怒火,都不曾因战友的牺牲,而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
因为改写了兽人命运,困扰了兽人二十余年之久的诅咒,必将在今天终结!从此以后,兽人将再也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整支兽人部队中,最惹人注目的,无疑就是处于刀尖位置的那道骨瘦嶙峋的身影,格罗姆地狱咆哮。
明明身体早已随着两次玛诺洛斯之血的摧残而变得油尽灯枯,但他却宛若战神一般,仿佛意志力已经强大到了不需任何借助,就能支撑起这具残躯的地步。
格罗姆手持巨大的双手斧血吼,每一次劈砍,都能将一头恶魔生生劈为两截,每两次攻击之间不留任何间隙,血吼舞动间,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敌人的鲜血飞溅,斧刃背部特殊结构划过空气发出的“嘤嘤”锐响之声响彻战场,恰如其血吼之名。
一道密不透风的死亡风暴,飞速收割着恶魔的生命。
在他身侧,一身黑甲的萨尔同样势不可挡。比起狂暴的格罗姆,萨尔略有不足,但他的战斗技巧仍然出众。攻击间传承自前任大酋长奥格瑞姆的沉重毁灭之锤,就像是他肢体的延伸。不时借着攻击的空当,放出一道闪电链,将成片恶魔电成焦尸。
若非邪能隔绝了绝大部分元素之力,萨尔的战斗力还会上几个台阶。
终于,随着兽人势不可挡的攻击,恶魔逐渐退去了。
“格罗姆,想不到你竟然拒绝了我的恩赐……还带着你那可笑的军队,来到了我的巢穴……”
一个低沉的声音隆隆作响,在邪能雾气弥漫的峡谷中回荡着。茫茫间难以视物,众人只觉得有一头庞然大物,在邪能雾气中穿行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无形的压迫感,随着它那战鼓一般震天的巨大脚步声,一同压在了每个兽人的心头。
“玛诺洛斯!”
一听到这个声音,格罗姆就目瞪欲裂,握着血吼的双手,暴起了一条又一条的青筋。
萨尔立即示警族人,同时摆出作战姿态。
登时,所有兽人都如临大敌,历经几个小时的艰苦战斗,他们终于得以直面这头卑劣的恶魔。
砰……
砰……
砰……
伴随着低沉的森然冷笑,脚步声越来越响。
一头怕是足有十余米高的庞大恶魔,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它有着宛若龙兽的体型,有着四条粗壮巨腿的下半身就像猛犸兽一般,上半身却直直挺立,背后生着两扇巨大的肉翅。锋利的骨刺顺着背脊,一路延伸到了尾部。浑身上下每一块厚实的鳞片,都反射着森然的寒光。狰狞的脸庞,在头顶燃烧着的邪能火焰的映衬下,显得阴森可怖。
“我,即是你们内心的愤怒,即是你们思想中的狂暴,即是你们永世无法摆脱的诅咒……你们……”
“必须服从!”
玛诺洛斯的声调徒然增高,肌肉虬结的双手猛地一挥,硕大的双刃战矛划破浓雾,竟亮起了诡异的绿光,顺着它劈斩的方向,发出一道邪能魔焰,飞快而至。
“轰!”
大地震颤,落石如雨,数十名来不及闪躲的兽人被轰飞出去。随着玛诺洛斯的出手,数不清的恶魔再一次冲出浓雾,与兽人部队迎头相撞。
从原先冲击波中缓过气来的萨尔,举锤向天,天空中登时劈下一道闪电,准确地命中了毁灭之锤光泽闪耀的锤头部分,令它附着了一层劈啪作响的元素闪电之力。
萨尔双手持握猛力下砸,整个大地都随之震颤了一下,毁灭之锤竟爆发出了耀眼的强光。他发出一声怒吼,将毁灭之锤掷向了玛诺洛斯。
砰的一声震天巨响,以毁灭之锤的撞击点为中心,浓雾被气浪逼迫得向四面八方散去。
待雾气散尽,玛诺洛斯完好无损的巨大身影出现。它的双翅拢在身前,显然就是以这对坚硬的翅膀,抵御了毁灭之锤的攻击,而代价,只不过是翅膀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口而已。
传奇强者的一击,竟然没给这头恶魔造成任何伤势!
201【兽人永不为奴】
“可怜的虫子……”
玛诺洛斯冷笑了一声,突兀启动,登登登大步迈进,庞大的身躯在爆发之下,速度竟快得令人发指,就如同势不可挡的巨兽一般,飞速临近了萨尔。直接将兽人的大酋长拍飞了出去。
萨尔就像一颗炮弹,重重撞在了峭壁上,登时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只余峭壁上一个布满血迹的浅坑。再看身上的黑色板甲,竟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一位传奇强者,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击败了。
兽人们发出怒吼,不顾步步紧逼的恶魔,一拥而上。可双刃巨矛挥舞之下,没有任何兽人能临近玛诺洛斯。深渊领主冠绝无垠止境的强悍**力量,甚至赋予了武器难以想象的速度,让刃锋出现了气爆现象,仅仅是上面裹挟的狂风,就能将围攻上来的兽人扫飞出去。
不仅是体型,双方的实力差距,也如同巨人之于婴儿,堪称云泥之别,不可逾越。
一时间血雾弥漫,残肢横飞。高歌猛进的战局急转直下,岌岌可危。
却有一个骨瘦嶙峋的身影,飞快逼近玛诺洛斯。
“哈哈哈……格罗姆,你的力量在我看来一无是处!”
看清来者后,玛诺洛斯反而狂笑了起来,伸出巨大的手掌轻轻一握,邪能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仅禁锢住了冲锋的格罗姆地狱咆哮,也让围攻自己的兽人全都动弹不得。
作为深渊领主族群最为恐怖的领袖,玛诺洛斯的实力,足以媲美艾泽拉斯的半神。就连五色龙族的成年巨龙,在它手上也讨不了好。
“臣服吧……”
玛诺洛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挣扎不休的格罗姆,打量着苦苦支撑的兽人部队。
“臣服吧……向你们的命运低头吧。燃烧军团……才是你们的最终归宿……”
格罗姆地狱咆哮眼中怒火宛若实质,在一声声低沉的怒吼中,血怒之力奔涌的四肢不断鼓起虬结的肌肉块,反抗着临身的邪能禁锢……
眼前这头恶魔,即是兽人痛苦的根源!
就是兽人走上不归路的罪魁祸首!
“兽人永不为奴!”
格罗姆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挣开禁锢,持起血吼助跑几步腾空而起,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半空……丝毫不顾反映过来的玛诺洛斯已将战矛前伸,丝毫不顾腹部被矛锋划出了一道血涌如注的伤口,一斧……
斩在了玛诺洛斯的头顶!
“啊!!!!!”
痛苦的哀嚎响彻云霄。
噔,噔,噔,玛诺洛斯后退几步,脸上痛苦与错愕之色交加,至死也想不到,正是自己眼中的虫子,予以了自己致命一击。紧接着,邪能烈焰从它的口鼻中喷涌而出,只听“轰”的一声,这具由不可计量的邪能凝聚而成庞大身躯,轰然爆炸开来,以它为中心,邪能烈焰的冲击波顷刻间夺走了无数恶魔与兽人的生命,让战场上的两军像是被狂风袭来的麦子一样倒伏了下去。
格罗姆地狱咆哮捂着腹部的伤口,勉力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在奔涌的邪能烈焰中,他皮肤一寸寸的湮灭,暴露出底下的肌肉纤维,但他却巍然不动,没有丝毫躲闪之意。
不知为什么,这位战歌氏族的酋长,兽人最强悍的战士,兽人两次堕入恶魔掌控的引领者,脸上竟然绽放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仿佛满身的罪孽,均已随着此番得以正名的荣耀,而尽数……
解脱了。
“先祖,我来了……”
可下一秒,一道法力屏障出现在了格罗姆的身前。虽然只坚持不到半秒,但邪能烈焰再度临身时,格罗姆已经消失在了周身浮现的法术光辉中,出现在了远离爆炸中心的安全地带。
与此同时,手持曲刃的血精灵破法者中队突然现身,越过兽人的阵线,将附有破魔效果的炎鹰塔盾,竖立在了阵前,保住了绝大多数兽人的性命。
邪能冲击波来势刚尽,盾牌立即收回,日怒军团的精锐士兵、血骑士,还有牛头人、人类与巨魔,从破法者的缝隙中穿行而出,杀向了恶魔最后的残余。
……
“把塞希娅黎明玫瑰找来,快去!”
安格玛一边说,一边将奥术模拟成烈焰,集中在右手的食指上。他的眼中闪烁着魔法光辉,透视确认格罗姆的内脏没有受伤不必医治后,才伸出手指,缓慢而又精确地顺着那道快要把腹部豁开的伤口,轻轻一划。
正是赶至这里的安格玛,用传送法术救了格罗姆地狱咆哮。
经高温烧灼,开合的皮肉立即被烧结在了一起,鲜血也不再喷涌。也许不太卫生,也许会留下一道疤痕,但怎么说也比失血过多丧了命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待这种非开放性的线形伤口,通过火系塑能法术烧灼伤口,单论止血效果,比神圣法术都来得迅速。就比如大航海时代的水手,利用火药灼烧来为伤口止血一样。
“还有救吗?”
见浑身浴血的塞希娅到来,安格玛问了一句。
塞希娅是他从莉亚德琳女士手里“借来”的血骑士,在没受训成为血骑士之前,塞希娅黎明玫瑰就是一名相当出色的牧师,一手精湛的治疗向神圣法术,救下过不少血精灵士兵的生命,所以就上了安格玛的随从名单。
此行凶险万分,治疗者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伤情很严重,但不至丧命。只是彻底痊愈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兽人的身体,几乎被邪能侵蚀殆尽了。”塞希娅顷刻间就作出了准确的判断,而后在身上胡乱蹭了蹭手上的恶魔鲜血,立即施放神圣法术开始了急救进程。
就这么会功夫,前面的战斗也结束了。玛诺洛斯身死,余下的恶魔无力抗衡联合部队的攻击,很快便作鸟兽散了。
士兵们救治伤员之际,越来越多的高层领袖聚集了过来,凯恩血蹄、吉安娜、罗宁、德雷克塔尔……见有人在为格罗姆治伤,便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安格玛看个不停。
原来预言……
是正确的。
吉安娜撩开一缕挡在眼前的不听话的头发,神情多少有些难以置信,不时与罗宁对视一眼,好像仍然很难相信安格玛所谓的预知能力。
可事实如此,由不得人们不信,安格玛的预言句句属实,若不是他们马不停蹄的赶来,不仅格罗姆将死在这里,也许兽人部队也难逃覆灭的命运。
不一会,人群向两侧分开,萨尔被瓦洛克萨鲁法尔大王驾着来到了近处。
“我……还是低估了玛诺洛斯的力量。是你们拯救了我们…”
萨尔看着不省人事的格罗姆,虚弱地说道。
事实上就在今天以前,没人面对过玛诺洛斯这样强大的恶魔。除了经历过上古之战的暗夜精灵以外,其他族群中的大多个体,对恶魔的认知普遍不足,这种状况直到这次战争打响,才会有所改变。
谁能想到,几乎快要濒临凡人极限的传奇强者,面对燃烧军团的高阶恶魔,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呢?
谁又能想到,如此强大的恶魔,居然被一个凡人所斩杀?
以至于从今以后,这座玛诺洛斯陨落其中的峡谷,终将以“屠魔峡谷”之名而广为人知,成为兽人洗刷耻辱,摆脱奴隶命运的开始。
而这场战斗,以及格罗姆这位接连杀死两位半神实力存在的传奇战士,也会真正成为所有勤于修炼**力量,挖掘怒气潜质的战士心目中的……
传奇。
“不……”
德雷克塔尔摇了摇头,虽然早已失明多年,但裹着黑布的双眼,仍然准确无误地定格在了安格玛身上。
“大酋长,是这位预言者救了你们……”
德雷克塔尔用简短的语言,向萨尔讲述了事情的始末。正是安格玛的预言,让联合部队精锐尽出,甚至不顾营地被恶魔趁虚而入的风险,快马加鞭地来到这里支援战局虽然这里面少不了罗宁与德雷克塔尔,这两个对安格玛的预知能力坚信不疑的领袖人物的影响。
萨尔闻言一惊,看向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安格玛,不顾疼痛,将右拳重重地击向胸口,郑重说道:“部落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血精灵!”
202【血精灵先知】
距离屠魔峡谷一战,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因森林被邪能遮蔽,探查法术作用有限,联合部队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派出斥候进行侦查,同时尽可能地联络暗夜精灵。
方圆百公里内,除了恶魔就是恶魔,没有半点暗夜精灵的踪迹,似乎他们早已撤离多时了。所有人就如同瞎子一般,对灰谷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只能傻乎乎地留在与贫瘠之地交界的入口处,等待着事情有所进展。在那之前,大军根本不可能开拔,在对燃烧军团军队动向一概不知的前提下,贸然进军,万一一头撞进恶魔的包围圈,那可就傻眼了。
这几天里,随着预言者的故事流传开来,安格玛逐渐变得人人皆知。
刚开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德雷克塔尔与罗宁那般,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因为萨尔直捣黄龙斩杀敌酋的战略决策,是经过严密计划和重重考量的。兽人部队在兵力上远超恶魔,还针对强大的玛诺洛斯定下了诸多反制策略。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或许是一步险棋,但胜算绝对不小。
可当他们在德雷克塔尔与罗宁的极力说服下,不顾营地防务分兵支援,抵达屠魔峡谷时,才发现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安格玛口述的“未来片段”没有任何区别……
这下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尤其是部落的成员,更是对安格玛展现出了十二分的尊敬。
萨满祭司并不能算是一个职业,而是一群能与自然和元素和谐相处,洞悉灵魂本质,能与先祖之魂沟通,进而获得先人智慧指引的施法者统称。不仅是兽人,牛头人也存在着类似的萨满祭司,只不过在信仰上有所差别而已。
巨魔也依赖与所信仰的洛阿神灵进行沟通,获得冥冥中的指引,揭示未来,寻求摆脱困境的解决之道。
在这三个族群中,不管是萨满祭司,还是灵魂行者,亦或是巨魔的洛阿神灵信徒中较为贴近神灵,能够获得神灵指引的那些,都被尊称为“先知”,十分受到敬重,是各自族群里精神领袖一般的存在。在权力上不如酋长一类的领导者,但地位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萨尔年仅二十二三岁,能以这么小的年龄稳坐兽人大酋长之位,背后有诸多原因。
一方面,他是将古尔丹的阴谋揭露开来,间接拯救兽人的霜狼氏族前任酋长杜隆坦的独子,又在解放收容所的战争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获得了大家的认可,还是前任大酋长奥格瑞姆临死钦点的继位者。
另一方面,就是他的萨满祭司身份了。
随着饮用玛诺洛斯之血,屈服于危险的邪能力量,兽人传统的萨满祭司之道就几乎断绝了。
对经受了遭人摆布之苦、战争之祸、牢狱之灾、毒血症困扰的兽人来说,这二十年的经历,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惶惶不可终日,让他们看不到未来的半点曙光,他们需要找回曾经的传统,才能摆脱精神上的匮乏。
而萨尔就是在德雷克塔尔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兽人新一代中最出色的萨满祭司,并正在一些长者的帮助下,将传统之道带回兽人之中。
也正是这一层身份,让牛头人与巨魔更加信任他。这两个族群不仅出于报恩,也是为了给族人寻获更美好的未来,心甘情愿地追随在他身后。
显然在部落成员的心目中,因预知到了他们的大酋长身处危险之中,而警示众人发起营救的安格玛,已经变成和萨满祭司这类长者一般无二的存在了。
甚至有人开始称他为“血精灵先知”。
“咔!”
安格玛穿行在联合部队的营地中,沿途每有瞧见他的站岗卫兵,都会立即正身挺胸,靴子磕碰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目视前方,以最饱满的精神向他无声致意。
“时间之力……”
安格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口中低声呢喃呢,眉头紧锁,眼露中满是不解之色,注意力全在手掌心的那一堆灰烬上。
在灰烬的周围,缭绕着一层缓缓流动的金黄色流沙。
在流沙的卷动下,那堆灰烬竟然组成了一朵小花的形状,并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绿意盎然起来,恢复了原本的样貌。金色流沙不住变动,小花时而复原,时而重新变成一堆灰烬。仿佛随着他的心意变化,掌心狭小空间内的时间正在不停地扭曲逆转。
这是他从路边摘下来的,用火焰法术烧成灰烬,来用作实验的无名小花。
“三席。”
直到听到奎恩萨斯熟悉的声音,安格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横穿了半个营地,回到了吉安娜分给血精灵的营区里。
这么一打岔,刷的一下,悬浮在掌心上的小花瞬间变成了一堆灰烬。
他掸掸手,问道:“罗宁大师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在大帐里面等您呢。”奎恩萨斯回答道。
奎恩萨斯、艾尔隆丹和奥洛萨莉亚三人,算是从安格玛被凯尔萨斯王子赋予实权开始,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老人了。当初担任三席魔导师负责太阳井圣殿的运转,安格玛还特意把这三人调回了自己身边。
搜寻古尔丹之颅一事,本就是在不可能中挖掘那一丝等同于不存在的可能性,全部仰仗于脑海中关于这件神器的记忆。安格玛对随从的遴选,完全出于他们对命令的执行是否忠实到位,而不需要他们有多强。因为哪怕再强的团队,也不可能从燃烧军团的恶魔大军手中抢走这件神器。
所以安格玛就把他们三个一并带来了。
原本三人还以为,已经慢慢忽略他们这三个实力又不强,能力又不怎么样的中阶法师了,还因为再也学不到那一手精湛的施法能力而失落了好一阵子。
结果呢,惊喜从天而降,对于能继续跟随在安格玛身边,三人自然是一百二十个愿意。
安格玛点点头,撩帘进了营帐。
营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从联合部队指挥所借来的沙盘,周围围坐着十几人,有三四名随罗宁一同前来的达拉然之战幸存下来的法师,余下则全为血精灵。
气氛有些沉闷,人们闻声抬头看向安格玛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无奈。不用问,安格玛就知道结果如何了。
一定又是一无所获。
古尔丹之颅此前一直被保管在达拉然的秘库中,思维缜密的法师们,曾在上面固化了某种特殊的定位法术以防神器失窃。这几天罗宁一直试图激活那道法术,来确定古尔丹之颅的位置,进而展开下一步的搜寻工作,可却一直未能成功。
燃烧军团得到古尔丹之颅之后,恐怕早就抹消了上面的定位法术。
不过安格玛对此倒是毫不担心。
203【玛法里奥的邀约】
“古尔丹之颅就在某个恶魔首领的手中,不久后,它会被用来腐化费伍德森林,为燃烧军团扫平前路的障碍。”
安格玛轻声说了一句。
在正史中,为了给燃烧军团的恶魔大军创造有利条件,在此次入侵中担任最高指挥官的阿克蒙德,命令恐惧魔王领主提克迪奥斯,在大军到达之前,用古尔丹之颅腐化海加尔山下最后的屏障:费伍德森林。
无奈被燃烧军团一手缔造出来的巫妖王耐奥祖,早就有了摆脱燃烧军团,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实现野心的企图。耐奥祖授意阿尔萨斯,将提克迪奥斯的行踪泄露给了当时刚刚结束一万年囚笼生涯的伊利丹。
结果伊利丹依靠有效的情报,设法取得了古尔丹之颅,并吸收其中的邪能,变身为半暗夜精灵半恶魔的强大生物,一举击杀了最强大的恐惧魔王。
只可惜,纵使伊利丹为族人解决了天大的祸患,吸收邪能的举动也为亲哥哥玛法里奥所深恶痛绝。玛法里奥与恶魔一般的弟弟划清界限,下令驱逐了伊利丹,勒令他永世不得再度踏上暗夜精灵的土地。
何其悲凉。
但也正是因此,才有了后面发生的故事。
海加尔山之战失败以后,基尔加丹察觉到了巫妖王的背叛,因燃烧军团位于艾泽拉斯的残余,已不足以惩治这个叛徒,他便找来伊利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伊利丹唤来娜迦,找寻十几年前被古尔丹施法升起的萨格拉斯之墓,进入其中取得了萨格拉斯之眼
三百年前,在前任提瑞斯法守护者艾格文任职期间,萨格拉斯曾以化身的形式入侵艾泽拉斯。这具化身被巅峰时期的艾格文斩杀,黑暗泰坦的一缕灵魂,就此潜伏进艾格文的灵魂黑暗面,最终附着在了她的孩子麦迪文身上,开启了艾泽拉斯近代的悲惨历史……
详尽之处在此不表,总之萨格拉斯之眼,就是黑暗泰坦的化身携带的一颗宝石神器。论作用,绝非艾泽拉斯一般魔法器物所能比拟的。
利用它,伊利丹在达拉然废墟的魔网节点处,施法轰击冰冠冰川。
纵然这一举动惹得天怒人怨,令诺森德大陆的无数无辜生灵丧生,但必须要说的是,也正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邪恶之举,重创了巫妖王耐奥祖,让它不得不召回阿尔萨斯及部分位于洛丹伦地区的精锐部队保护自己,并最后因与阿尔萨斯合体,而陷入了长达数年的长眠……
对艾泽拉斯的诸多族群来说,这几年的时间是无比宝贵的。否则在海加尔山之战结束后,他们根本无力再进行一场与席卷世界的天灾军团之间的战争。
所以伊利丹的举动,究竟正确与否,算是个很见仁见智的问题。
“什么?你从未来的片段中看到了这些?”
罗宁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焦急地问了一句。再看帐里其它人,眼中也升起了期望之色。
得知被困在外域的众人处境危险时,若论谁最心急,非罗宁莫属。达拉然已经沦为废墟,最后的幸存者,也不过远在外域的那寥寥百人而已。可以说他们就是这座辉煌的魔法城邦最后的传承者,如果他们命丧外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达拉然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变成一个人们记忆中缅怀过往的词汇。
罗宁肩上承担着返回艾泽拉斯联络诸族,解救同僚的重任,此时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怎能不急?
“罗宁大师,我并不确定所见就一定为真。我不确定神器附近有多少恶魔守护,持有它的恶魔首领,又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就算我们知道神器的下落,也没办法从燃烧军团手里把它抢来。”
安格玛摇了摇头。
罗宁闻言咬了咬牙,思索了起来。安格玛说的是实话,燃烧军团的强大早就有目共睹。想要制定抢夺神器的猎杀计划谈何容易?
“不过有人可以帮助我们。”安格玛突然说道。
罗宁抬起头来,“谁?”
安格玛看向了沙盘。
这个简易制作的沙盘,对黑海岸、费伍德森林、灰谷,乃至海加尔山的势力分布表述,都不甚详细,根本就没有暗夜精灵与恶魔的兵力分布。只是在地形上做到了与实际并无太大出入,而且标明了联合部队所在的位置而已。
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联合部队就像瞎子一样,对暗夜精灵的土地上发生的一切都两眼一抹黑。这沙盘没比地图好用多少,只是平面化为立体,不用等高线就能直观地分辨地形地势。就这,还是在战前曾担任过联络大使,与暗夜精灵有过往来的达拉然人的帮助下,再加上血精灵七千年前的卡利姆多地形图制成的。
战争开始以前,东大陆与卡利姆多甚少往来。除了血精灵以外,东大陆诸族对暗夜精灵可谓是一无所知。直到共同的敌人让整个艾泽拉斯不得不团结在一起,彼此的联结才逐渐加深,由于这种互通有无正向交流,各族取彼之长补己之短,在未来几十年里,在战争阴云的压迫下,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
安格玛将手指点在了费伍德森林西南角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游戏中,这个地区名作“暗影堡”,就是关押伊利丹的地方。伊利丹的关押地点,并不是在破碎群岛的守望者地窟,而是在这里。
罗宁是满头雾水。
安格玛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他要做的,只是确保这段历史会如实发生而已。
事到如今,安格玛已经绝了先伊利丹一步取得古尔丹之颅的念头。因为没人能取代伊利丹在历史中作用,他不会傻到轻易改变这段历史,因为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安格玛可没伊利丹那样的本事,也想不到有谁能代替他,潜入萨格拉斯之墓取得萨格拉斯之眼。后者施法轰击诺森德的举动,间接为血精灵,为东大陆北方赢得了宝贵的喘息良机,直接导致被遗忘者势力的出现,让战争的天平重归平衡。
同样,在今后数十年中,伊利丹还会成为对抗燃烧军团的最主要力量。从组建伊利达雷,到毁灭恐惧魔王一族的故乡星球,伊利丹率军拔除了燃烧军团一个又一个的据点,最后深入燃烧军团原先的大本营马顿位面,直捣黄龙……
这个行事不择手段的光与暗之子,对艾泽拉斯意味着太多太多。所以即便是需要古尔丹之颅,安格玛也会等到伊利丹将其中的邪能吸收之后,再与其进行交涉,设法“借来一用”。
否则无法化身为半恶魔形态的伊利丹,究竟会不会像正史中那般强大,完成一系列的壮举,都是个很不好说的问题。
历史不是说改就改的。
安格玛甚至有种直觉,因先前的历史变动,泰兰德与玛法里奥施放伊利丹的决定,说不好还需要一些来自外人的“帮助”。
正沉思间,外面突然响起了警报。与兽人不同的是,吉安娜的营地里,用的都是侏儒工程学的杰作,一种手摇式警报器,一经摇动就能发出刺耳的尖锐鸣响。
身处恶魔密布的灰谷东南,众人的神经本就绷到了极致,一听到警报声,立即起身奔出帐篷。营地里乱糟糟的,混乱中却有一丝秩序,就连休息都合甲而眠的士兵,飞快地集中到了空地上,警戒了起来。
安格玛看到了引发卫兵摇响警报的罪魁祸首空中的一队角鹰兽骑士,为首的赫然是一只硕大的猛禽。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猛禽口吐人言,只是这东大陆人类通用语,听起来有些不太标准,显然它自己也是刚学没多久。
猛禽呼扇着翅膀,降落到了帐篷前的空地上,在一阵缭绕的烟雾中,变成了一个强壮的暗夜精灵德鲁伊。
猛禽德鲁伊面容肃穆,环视一周,朗声说道:“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邀请贵种族的领袖前去会面。”
204【一切的答案,时间的旅行者,是他?】
灰谷一处不知名的静谧林地中,一对暗夜精灵夫妇正在携手漫步,轻缓地脚步踏过萋萋芳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不时有兔子,小鹿一类的在两身旁嬉戏玩耍,竟然一点也不怕人的样子。
即便是夜晚,林地里也充斥着莺歌燕语。
柔和的月光为静谧的林地覆上了一层白霜,让此时此景变得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
令人奇怪的是,男性暗夜精灵的样貌异乎寻常,头上竟然生着雄一对鹿角,肩胛的位置长有雄鹰般布满羽毛的双翅,翅膀的末端联结着手肘。这让这个伟岸的暗夜精灵,看起来就如同自然之灵的具象化身。
随着他的前行,附近的草叶纷纷向他倒伏,仿佛在极尽柔缓地抚摸触碰他的脚踝。
只是他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一直眉头紧锁,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而挽着他手臂的女性暗夜精灵则是一身戎装。做工精美的甲片,点缀在素白的祭司服上,脚步迈动间,一双健美修长的**,在其下若隐若现。
女性暗夜精灵看起来生理年龄不过三十来岁,但双眼却满含历经风霜沉淀而下的阅历与智慧。
“玛法里奥,我们有多久没这样散步过了?”
男性暗夜精灵闻言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放在自己臂弯里的爱侣的手,轻声说道:
“上一次我们携手在森林中漫步,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泰兰德,当我在漫游在翡翠梦境中时,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这两人便是暗夜精灵当今的两大领袖玛法里奥与泰兰德。前者是塞纳里奥议会的大德鲁伊、掌权人,后者是哨兵部队的统领。
两人虽然恩爱了一万年之久,外人也以夫妇称呼他们,但实际上,两人还没有办过暗夜精灵传统的婚礼。
就连见面的时间,这一万年来都是聚少离多。因为玛法里奥肩负着更重要的任务,经常一睡就是上千年,在翡翠梦境中修行自然之道,并利用翡翠梦境是现实世界投影的特性,修复一万年前的天崩地裂给世界带来的创伤。
他不在的时候,领导族人的重任,就全部落到了爱侣泰兰德肩上。但泰兰德从未有过丝毫怨言。
“嗯……”泰兰德听完展颜一笑,林地里的景物都随之明媚了起来,“哪怕听了一万年,这样的话……还是怎么也听不够。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下去呢,都做好了将你唤醒的打算。”
玛法里奥的神情郑重了起来,“‘他’的预言令我铭记在心,我怎么能坐视你在现实中独力支撑整个族群,而我却安享沉眠呢。”
“预言……”泰兰德的笑容逐渐收敛,停下脚步,目光飘得极远,仿佛在回思最久远的技艺。半晌后才开口说道:“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正如他的预言,对吗?”
玛法里奥缓缓点了点头,回答道:“不仅仅是恶魔,在翡翠梦境中,我还察觉到了一股邪恶之力,正在梦境的边缘蠢蠢欲动。就如他的预言所说,接二连三的灭世浩劫,会在不远的将来集中爆发,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泰兰德突然接过话,说道:“‘不必忧虑,彼时我会手持烈焰之击重返艾泽拉斯,再度站到你们的行列中。就像上古之战一样,与你们共同迎接这场新的灾劫。’”
说完,夫妇二人相视几秒,不约而同地轻笑了起来。
泰兰德摇头笑道:“你不知道,当时他说这些的时候,珊蒂斯眼中的光彩有多强烈……”
玛法里奥闻言叹了口气,“一万年了,珊蒂斯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吗?”
泰兰德的表情颇有些担忧,无奈地说道:“虽然表面上不说,但自打她失去父母以后,就是跟着我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什么心思呢……而且,念念不忘的还不止一个呢,就比如玛……”
突然她止住话头,就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略不确定地说道:“对了,有件事还从来没和你说过。珊蒂斯告诉我,三个月前,她在出使达拉然的途中,见到了‘他’……”
“什么?”玛法里奥登时呆立原地,错愕万分,“先知怎么会出现在人类的领地?你确定珊蒂斯没有认错?”
泰兰德抿了抿嘴唇。
“我也怀疑她认错人了。可珊蒂斯坚称那就是‘他’没错。峰会结束后,珊蒂斯还暗中跟踪了‘他’好长时间。只是让珊蒂斯无奈的是,‘他’似乎正乐此不疲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就像……”
两人无奈对视,最后还是玛法里奥接话道:“就像一万年的上古之战,就像一千年前的流沙之战,就像他劝说我们在世界各地种下世界之树的分支……就像,他现身在我们走过的无数个历史片段时,所做的那样扮演自己的角色,推进历史。”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一棵茂盛的参天大树下,玛法里奥扶着泰兰德的手臂,将她引到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旁边。
虽然在外人面前,泰兰德永远是雷厉风行的哨兵首领,暗夜精灵当之无愧的领袖,而她历经一万年时间磨炼出的超绝实力,也绝不至于连坐下都需要人搀扶,但她好像很享受爱侣不经意动作中流露的爱意,就像所有深爱着对方的情侣那般,顺从地坐了下去。
泰兰德将头靠在玛法里奥的肩膀上,苦笑着说道:“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真是苦了珊蒂斯那孩子……她的生命不该白白浪费在等待之中。就算她已经这么大了,可在我看来,她还是那个被我一手抚养成人,最终成为一名月之女祭司的小丫头。”
“泰兰德,”玛法里奥温柔地呼唤了一声,转过身,用双手扶住了爱侣的肩膀,“你不是也一直在等我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替珊蒂斯做决定,她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
泰兰德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见爱侣点头,玛法里奥放下心来,突然表情一变,担忧道:“鹿盔呢?如果那个峰会中的血精灵副使,就是先知正在扮演的角色的话……我听说在出使期间,鹿盔曾与‘他’有过接触,会不会发现了什么端倪?”
泰兰德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不会的。流沙之战时,你正在沉睡,不清楚事情的具体经过。先知只与我,珊蒂斯,以及鹿盔的儿子瓦拉斯坦有过接触。鹿盔并不知道先知的真实身份……”
玛法里奥“嗯”了一声,神情凝重地说道:“那就好。最好提醒珊蒂斯一下,一定要对先知的事情守口如瓶。如果他要在如今的历史中扮演特定角色的话,纵使我们会与他不可避免的发生接触,也一定不要让外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这对历史,对我们,都很可能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与‘他’的任何对话、沟通,都必须在绝对私下的环境里进行。”
听到这里,泰兰德的神情黯淡下去,“我常常想,我们为什么要背负这份重任呢?如果我们不知道这一切的话,生活也许会变得简单许多。现在却要为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现身的‘他’,时刻做好准备,真是……真是让人一刻也不得闲。而且……既然他知道鹿盔的儿子会死于流沙之战,为什么却什么也不做呢?”
“不,”
玛法里奥直视着泰兰德的眼睛,正色道:“泰兰德,我们是被选中的。终有一日,我们会在他的领导下,面对最后的邪恶。这是我们的责任,艾泽拉斯需要我们。先知所做的一切,对历史而言都是有意义的,我们不能质疑他。”
泰兰德点点头,“唉……你那爱徒鹿盔的孙女,至今还在奎尔萨拉斯忘我地游玩呢。”
玛法里奥哑然失笑,“我听说了伊丝塔瑞亚前段时间的经历。也许先知的用意,是让她成为暗夜精灵与血精灵之间联结的纽带吧。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
他顿了一下,“现在,让我们来考虑一下眼下的事情吧。第一件事就是依照预言,将我那罪大恶极的弟弟释放出来,第二件事,就是与兽人和人类联合,共同抵抗恶魔的入侵……”
“玛法里奥,或许我们无法理解伊利丹。伊利丹行事确实太过偏激,但他也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也许这就是先知对他万分重视的原因。”泰兰德补充了一句,“而且……”
“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
“嗯?”玛法里奥一愣,抬起头来。
“几天前,我的哨兵部队杀死了一队前来联络我们的人类使节。她们实在对半神的陨落愤怒不已,便迁怒到了与兽人为伍的人类身上……”
一听到“半神”两个字,玛法里奥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阴云,显然还沉浸在失去了老师的怒火中。
“这不怪她们。换做是我,恐怕比她们做的还要过火。这些……这些野蛮的兽人!”
玛法里奥双拳紧握,浑身都在因愤怒而发抖。似乎是在响应他,林地里的莺歌燕语戛然而止,林叶漱漱而落,宛若树木低语的悠长低沉声响,一浪接一浪地传了过来,仿佛整片灰谷,此时都与他同心同思,在为人人爱戴的塞纳留斯的陨落,而倍感愤怒。
“但……让我惊讶的是,我看到了他们为了抵抗恶魔而倾尽所有。我相信这些兽人不是不明事理的纯粹的野兽,所以我才会派出使节,邀请他们前来会面。”
玛法里奥深吸一口气以平复心情,这一瞬间,林地里的莺歌燕语又回来了,因恐惧而缩成一团的小动物,再度变得活泼起来,树木不再愤怒低语,林叶不再飘落,一切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他们到了。”
玛法里奥突然说了一句,话音未落,踩过落叶的刷刷声响起,一名德鲁伊到了近处,行礼道:“大德鲁伊,人类、兽人与血精灵的使节应约前来。”
这对领导暗夜精灵的夫妇,站起身来,面容恢复了应有的威严仪态,看向了紧跟在德鲁伊身后,被一队哨兵护送着前来的使节。
一名金发的妙龄女法师,一名红发的高大男法师。一个身着破损的黑甲,背负着硕大的战锤,俨然十分警惕的兽人,还有……
当看到队伍末尾,那个熟悉的瘦高身影时,玛法里奥与泰兰德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就恢复了原状,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玛法里奥强压下翻滚的思绪,朗声说道:“感谢你们能应约前来……”
就在罗宁、吉安娜和萨尔都礼节性地鞠躬致意时,唯独队伍末尾的安格玛,脑子里转的都是刚刚暗夜精灵两大领袖看向自己时,那明显意味深长的眼神。
“难道‘我’真的参与了上古之战,还和他们俩有过什么故事?”安格玛心想。
……
不止,远远不止。
205【啊?】
气氛多少有些凝重。
来访的使节,都能感受到暗夜精灵两位领袖身上散发而出的无上威严感。这份气质,完全不是东大陆任何一国的王者所能比拟的。没有任何人,像暗夜精灵这般拥有永恒的生命,也没人比这些诞生自上古的永恒之井附近的生灵,更贴近艾泽拉斯的本质。
曾为土灵,却在血肉诅咒的作用下虚度万千岁月,逐渐遗忘了过去的矮人如是。曾为钢铁维库人,却同样在血肉诅咒中沦为凡人的泰坦造物后裔人类也如是,就更遑论外来的兽人了。
玛法里奥就那样站在一块高耸的岩石上,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众人。在那平和深邃的目光中,众人竟生出了一丝自惭形秽的渺小感,仿佛他们面对的,就是整个大自然。
这让众人心惊不已,他们也是各自族群中最顶尖的传奇强者。能让他们产生这种感觉,就意味着眼前的暗夜精灵领袖,一定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远远超出了凡人的范畴,达到了常人无法揣度的层次。
与其说这是一个暗夜精灵,不如说他是以凡人之躯呈现而出的自然化身。
安格玛看到,身侧的吉安娜喉头悄然划动了一下,似乎颇有些紧张。
一边的萨尔也闭目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紧握住毁灭之锤锤柄的巨大手掌,再度睁眼时,已经变得十分平静。
戒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暂且不说暗夜精灵没有任何敌意,就算他们有,意图为了陨落的精神领袖塞纳留斯而复仇的话,仅凭玛法里奥一人,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们全部击败。因为这片自然之力浓郁的林地,是大德鲁伊的主场。
吉安娜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我是塞拉摩民众的领袖,吉安娜普罗德摩尔。这位是兽人的大酋长萨尔,以及兽人的盟友,牛头人大酋长凯恩血蹄。这几位则分别是来自血精灵的安格玛晨星、达拉然肯瑞托六人议会的罗宁……”
兽人与暗夜精灵之间存在怨隙,吉安娜便在发言的同时,连带着兽人,把所有人都介绍了一遍。
玛法里奥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牛头人是他一直以来就非常熟悉的。
早在一万年前,牛头人就曾加入暗夜精灵联军,参与过针对燃烧军团的上古之战。
虽然天崩地裂之后,大陆各地的牛头人部落,不可避免地分裂为许多个不同的族群,但凯恩血蹄代表的这一支牛头人族群,就世代生活在紧邻暗夜精灵的土地上。他们与暗夜精灵一样热爱大自然,也正是因为这一特点,双方的联系是在场诸族里最为亲密的。
大德鲁伊的目光没有在安格玛身上停留,反倒是多看了两眼萨尔。
“我们在乌鸦先知的指引下来到了这里,愿意与暗夜精灵站在一起,共同抵抗邪恶的进犯。但在这之中,发生了一些……”吉安娜摇了摇头,看身旁的萨尔,似乎找不到适用的词汇,来描述兽人与暗夜精灵之间的“误会”。想要北上参战,这就是绕不开的难关。
“我对贵种族的悲痛倍感内疚,我的族人,确实对这片土地犯下了罪行。但我们如今前来,是为了击败我们共同的敌人,保卫这个世界。”萨尔抬起头来注视着玛法里奥,用诚恳的语气说道。
玛法里奥并未马上作答,良久后才开口说道:“年轻的兽人首领,我能感受到你的诚意。你的族人鲁莽的举动,让我们在面对燃烧军团时,失去了一个最为强大的盟友。不必致歉,纵使千言万语,也无法挽回我们惨痛的损失……”
“但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燃烧军团的大军已经向费伍德森林进发,如不阻止燃烧军团,一旦它们成功利用海加尔山上的新永恒之井召来它们的主人,这个世界必将毁灭,暗夜精灵……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
玛法里奥目光炯炯,看向在场几名领袖。
此时,一直站在后面的罗宁上前几步,表明了来意。
“向您致敬,大德鲁伊阁下。我是达拉然的罗宁。我们是为了追寻一件含有异世界位标的神器,从东大陆而来,那件神器就在某个强大的恶魔手中。流落异世界的诸族领袖处境堪忧,我们必须找到它,才能解除他们的危机。请原谅深受天灾困扰的东大陆无力出兵支援战事,不过即使得到了那件神器,我们仍会留在这里,共同抵抗恶魔。”
玛法里奥点了点头,目光在罗宁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后者还不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与自己的导师克拉苏斯,和一个名为布洛克斯希加萨鲁法尔的兽人一起,因一场意外坠入时间旋涡,返回一万年前的上古时期,与眼前的暗夜精灵一同拯救这个世界。
罗宁不认识他们,可他们早就认识罗宁了。在上古之战里,罗宁的风采,可是让不少暗夜精灵联军的成员,都为之侧目的。其中就包括暗夜精灵一族的魔法天才伊利丹,那时候,年轻的伊利丹可是十分尊敬这位红发的魔法大师。
“当然,”玛法里奥点头说,“我听闻了发生在达拉然的惨剧,那时候我们正在整军备战。说起来若不是达拉然的警告,我们是不会在恶魔到来前做好准备的。感谢你们的到来,罗宁阁下,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地提供帮助。”
……
在海加尔山的山脚下,人类、兽人与暗夜精灵,终于齐聚一堂,向着共同抵抗燃烧军团的入侵,迈出了第一步。让人惊讶的是,在这场历史性的会晤中,几乎没有任何波折,三个势力的联合一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敲定下来了。
这不禁让吉安娜与萨尔大松了一口气。两人都对麦迪文的预言坚信不疑,如果暗夜精灵真的因原先的事情耿耿于怀,把他们拒之门外的话,那他们就只能坐视事情走向最坏的结果了。
在场众人都是各自族群的领袖,拥有极大的话语权,确立了联合事宜后,很快便商讨起具体细节来。
参战一事涉及甚广,联合部队对灰谷的境况基本一无所知,急需暗夜精灵方面提供的情报,才能整军调度,开拔北上。
征得同意后,吉安娜身后的法师随从消失了。不一会,林地里就出现了一道闪亮的传送门,从里面走出了十几位人类与兽人的将领、幕僚,还有拿着成套地图的随行人员,以及几名精通数种语言的翻译官。
大战在即,暗夜精灵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泰兰德亲自领来了几名哨兵部队的女性将领,为联合部队讲解起了灰谷的具体情况。比如恶魔的势力范围,以及哨兵部队如今的防区。
联合部队的人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在地图上写写划划,最终找出了一条安全且最有效率的行军路线。接下来便是后勤等关键问题的磋商与统筹了……
唯独让安格玛感到奇怪的是,这一切似乎都有点来得太圆满了,圆满到让他本能地不敢相信。据他所知,玛法里奥与泰兰德,可是十分抵触这些外来者的,就算先前有达拉然为暗夜精灵送去警告的情分在,这件事也不该这么容易。
若非麦迪文的一番努力,这三股势力是很难达成共识的。
安格玛突然一愣。
对了……
麦迪文去哪了?
就在众人忙活的时候,沉思中的安格玛突然察觉到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到了自己身前。
“血精灵,我听说你们前不久拯救了一棵已经翡翠梦境发生联结的古树,它名为‘萨斯阿拉’,对吗?能不能和我讲讲那棵古树的故事?”玛法里奥温和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长辈看向知错能改的晚辈时,所应有的欣慰之色。
对于玛法里奥单独与安格玛谈话,起初人们多少有些意外,但想通之后就不再奇怪了,继续把注意力放到了军务上面。
也难怪,判处以达斯雷玛为首的那批“滥用”魔法的上层精灵流放之罪以后,信奉自然之道的暗夜精灵,也一直对他们不知悔改的亲戚心怀不满,认为他们早晚有一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番得知血精灵竟然作出了这样的正确举动,难免心生欣慰之情,值得理解。
“啊,当然,大德鲁伊。事实上,我就是那个寻回圣树萨斯阿拉的人。”安格玛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哦?”玛法里奥惊讶道,“原来那个人就是你?来吧,和我说说你对自然的理解……”
说着,大德鲁伊伸出一只手,指向了旁边的僻静林地,一副要边漫步边详谈的样子。
玛法里奥的种种举动,都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让安格玛疑惑不已,推翻了早先自己曾参与过上古之战并与其熟识的猜测。
他点点头,和罗宁打了声招呼,便跟着玛法里奥进入了繁盛的森林小路。
“时至今日,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曾经对魔法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苛责了……”
随着玛法里奥声音浑厚的讲述,两人越走越远,直到完全远离会见场地,再也听不到那边的任何声音,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林地中。
“事实证明,凡人完全有能力安全地运用奥术能量,而不招致恶魔的注意……”
就在安格玛思索大德鲁伊到底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玛法里奥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不露痕迹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停在安格玛身前,恭敬地单膝跪了下来。
“先知,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很高兴看到您的回归。请您再一次用智慧,为我们指明前路……”
玛法里奥的语气无比谦卑,与先前的长辈模样判若两人,这一前一后的反差,把安格玛吓了一激灵,差点跳了起来。
“啊?”
206【人生三大疑问】
看着姿态谦卑,脸上洋溢着欣喜之情的玛法里奥,安格玛的大脑有些短路。
这可是玛法里奥,暗夜精灵权威无上的领袖、塞纳里奥议会的大德鲁伊、最贴近六大本源力量中自然之力的凡人,说他是艾泽拉斯的至高强者之一,安格玛一点都不怀疑。
可这么一位名满艾泽拉斯的大人物,居然就这样单膝跪在了自己身前,这违和感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忽然间,安格玛猛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张望了一眼,没人。四下环顾一周,还是没人……
玛法里奥的话除了对自己说,还能是对谁说的?
难道……一万年前,我真的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居然都让这样的大人物对自己敬重有加,还一副无比信服的样子?
安格玛急忙侧跨两步,不敢承受对方的礼数,迟疑着问道:“大德鲁伊阁下,您……您在和我说话?”
可这话落在玛法里奥耳朵里,却变了一番意思。
“这……谈话明明绝对私密,可为什么先知非但不与我相认,还故作不知的样子?难道是……有人暗中监视着这里?不该呀,这附近我早已排查过许多次,绝不会有外人存在,除非……除非这个偷窥者的匿踪能力已经达到了即便身处我的自然领域内,都不被我察觉的超绝层次!可遍寻艾泽拉斯都找不出这样的强者来,又怎么会出现在灰谷?还偏偏赶上我与先知的谈话?世间哪有这种巧合之事!”
玛法里奥皱着眉头,低垂的脸庞阴晴不定,种种可能在脑海中飞速排比筛选,面孔突然一冷……
“此人就是奔着我们来的!以先知潜伏进一条条时间线,天衣无缝地扮演历史推进者却从不暴露自身的谨慎来看,此人绝不会洞悉先知的身份。说不定,先前我与泰兰德的谈话,就被此人一字不落的偷听了去,这才跟踪我来到这里……不好!先知的身份泄露了!”
心念至此,玛法里奥面露怒容,猛地站起身来,手臂一挥,无比雄厚的自然之力瞬间爆发,一道绿意盎然的光晕飞速扩散开来。
幽静安宁的林地,竟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接触到光晕的树木,顷刻间活化了过来,迅速从土地中拔根而起,抖掉根须上的泥土,沟壑纵横的树皮上分出两条手臂,仰天咆哮一声,愤怒地四下搜寻起来。
轰隆隆!
硕大的树人移动间,震得地面隆隆作响,宛若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原本清朗的夜空,几息之间就有重重乌云汇聚而来,自然之力形成的闪电劈啪作响,不断落下。
“出来吧!宵小之辈!”
玛法里奥额角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浑厚嗓音传遍了整片森林,一时间雷鸣闪电,地动山摇。
安格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天降神迹一般的惊天景象,大脑再次短路。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我……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奇怪,附近并没有什么偷窥者,难道是我多疑了?”玛法里奥一边狐疑地四下张望,心里一边琢磨着,直到他回转身子,看到身旁呆若木鸡的安格玛,才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如此,先知一定是在提点我,这种临时选定的会面场地,就算经过重重排查,也还是有一丝被人偷听的可能。这是在告诫我,不要被眼前的事物所蒙蔽,要时刻保有警惕之心,才能应对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危机!真不愧是先知,我的错,我的错……”
想通之后,玛法里奥大松了口气,满面怒容尽数消散,轻轻挥挥手,头顶雷云顷刻散去,来得有多快,去得就有多快。满林庞然大物般的树人,也纷纷从哪来到哪去,迈着巨大的步伐走回了原来的树坑,扶住地面钻了进去,一抖脑袋,茂密的树冠舒展而开,再度变成了形状各异的参天古树。
他又挥挥手,自然之力席卷下,被破坏的植被花草,再一次生长出来,盖住了所有痕迹。
完成这一切后,玛法里奥满怀歉意地笑了笑,对安格玛鞠躬道:“先知,我对此感到十分抱歉,是我疏忽大意了。”
“咕噜”。
安格玛喉头滑动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伸出略微有些发颤的右手,拭去了额头的冷汗,语无伦次地问道:
“大德鲁伊,您……您这是……”
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这还不要紧,末了展颜一笑,居然还朝我鞠躬致歉,这……
我是谁?我在哪?这到底什么跟什么?
玛法里奥闻言一怔,忍不住又在心里赞叹了一句:“真不愧是先知啊!居然完美地融入了自身的角色,一举一动都和既无实力又无见识、突兀见此奇景,被吓傻了的小孩子没有任何区别,事到如今还不露丝毫马脚。要不是早就知道先知的身份,说不定连我都被骗过去了。高明,实在是高明啊!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给先知再添麻烦,配合他完成这一角色在历史中的使命就是了!”
……
就在此时,一道传送门在身旁开启,吉安娜、罗宁、萨尔等人从中鱼贯而出,一现身就紧张的四下张望起来。林地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暗夜精灵哨兵一个接一个,为首者赫然是骑在一头白虎上的泰兰德,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显然是被先前的动静吸引过来的,还以为发生了敌袭。
“敌人在什么方位?”白虎上的泰兰德高声问道,同时不忘张弓搭箭,十分警惕地望向两人面对的方向。
安格玛惊讶地发现,玛法里奥居然只愣了半秒,就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大战过后略做缓息的模样,沉声说道:“是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强大恶魔。不用担心,它已经被我斩杀了。”
在场众人听完都是一惊,尤其是身为哨兵部队首领的泰兰德。
她难以置信地说道:“恶魔?怎么会?难道防线出了疏漏?方圆五十公里都是我们的防区,能有一头恶魔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离会谈场地如此之近的位置,也许就意味着会有第二头,第三头。说不定恶魔早就察觉到了我们的会面,意图在我们齐聚之时予以暗算。我会领军彻查这片林地的。”
安格玛张张嘴,他自始至终都没看到半个恶魔的影子。
“抱歉,各位客人,我们改天再另行会谈吧,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泰兰德对吉安娜等人说了一句,脸色十分凝重,又转过脸,对身后的将领说道:“把这件事通报给珊蒂斯将军,要她马上排查防线,找到疏漏。你,你,还有你,各自带人排查防区……把德鲁伊找来,要他们用自然之力搜索整片森林。”
语速飞快地一连下达了数道命令以后,泰兰德对玛法里奥投来询问的目光,后者轻轻点头,她便对着那个前去调遣德鲁伊的将领补充了一句:“就说是大德鲁伊的命令。”
“看来……灰谷防线已经不再稳固,我们要提前进驻海加尔山了。”泰兰德忧心忡忡地说道。
玛法里奥面露焦急之色,可怎么也没办法把这场误会的缘由,当着这么多人传达给自己的爱人,只得附和地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吉安娜与萨尔也对视一眼,做出了决定,“既然事态紧急,三天以内,我们的部队就能抵达这里与你们汇合。同时我会派出法师协助你们探查恶魔的踪迹,并建立稳定的双向通道,以便我们共享战略情报。”
“那简直再好不过。我会派出向导为你们领路,请尽快来此与我们汇合。”
在暗夜精灵绝对掌控的势力范围内,竟然出现了恶魔的踪迹,所有人都展现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态度来认真对待。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达成共识后,各族该忙的忙,该干事的干事,超高的效率完全不像是思维模式、行为方式差异巨大的几个不同种族。
安格玛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玛法里奥隐隐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因先前不得已而为之的谎言引发了这戏剧性的动荡,而陷入了忧思之中。
好在也许这种动荡并不是什么坏事,除了加剧紧张的态势,浪费一定人力物力以外,反而会在一定程度上加快联军驻防海加尔山的进程。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安格玛有种不真实感。
他熟知的玛法里奥,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事已至此,他隐约明白,恐怕穿越到一万年前的未来的自己,真的和玛法里奥有过什么过往,而且深受后者的敬重,在后者心目中拥有极高的地位。
因为玛法里奥的举动太怪异了,突然疑心病大起,因并不存在的“宵小之辈”而突然暴起,倾尽全力也要灭除威胁,就像试图严守两人的交谈内容一样……
前半段谈话没什么新奇,从玛法里奥进入僻静林地以后判若两人的转变态度开始,谈话的关键,无疑就是他一口一个叫着的“先知”二字。
难道玛法里奥是为了守护自己身份的秘密?
把自己代入“先知”的角色后,安格玛心底升起了一个可能。
在对方绝对确定自己的身份并相认的前提下,因双方信息的不对称,自己下意识展现出的疑惑不解,落在对方眼里,就变成了某种不敢坦然相认的顾虑。结合对方大举搜查“宵小之辈”的举动来看,这种顾虑在玛法里奥看来,分明就是有监视者、偷听者一类的心怀不轨之徒在旁的表现。
可这也太牵强了一点。
明知不远处就有一众传奇强者,就因为一丁点心理暗示,宁肯如此大动干戈,用无差别的范围法术毁去一大片森林,惹来他人的注意,冒着“秘密”暴露可能性增高的风险,也要排除隐患,最后还编了个明知会引发动荡的谎话作为掩饰……
而且玛法里奥为什么认定,自己的顾虑就是谈话中并不存在的第三人呢?
安格玛心神一动。
会不会在一万年前,曾发生过类似的景象,让玛法里奥记忆犹新,痛定思痛?
因“先知”身份泄露,造成了什么危险吗?
安格玛沉吟着想道。
“年轻人,你还好吗?”玛法里奥的平和声音从身旁传来,打断了安格玛的沉思。
他转过头去,人前的玛法里奥,再度变回了那个慈祥深沉的德鲁伊长者,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啊,”明白对方的用意后,安格玛故作虚惊,长出了一口气,装成刚从变故中缓过神的样子说道:“我还好。那头恶魔真是顽强,幸好有大德鲁伊在。”
刚说完,他就发现玛法里奥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翠绿,同时一个宛若从梦境而来的飘渺声音,在自己心底响起。
“我已经明白您在这段历史中扮演的角色,明白您的用意了。原来我的种种举动,都在您的计划之中。您不仅是在提点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也是为了借我之口,促使各族提前入驻海加尔山。一万年前,您就曾预言恶魔还将再一次入侵艾泽拉斯。所以暗夜精灵一直在依照您的吩咐做着准备。可如今各族联合已成既定事实之际,您为什么又要刻意加快这一进程呢?我最为关心,也是最为疑惑的就是这一点,难道恶魔大军的力量,比您预料中还要强大?如此一来,是我低估了这场灾难的危急程度吗?这关乎暗夜精灵的命运,请您理解我的急躁。”
这缥缈的声音小小吓了安格玛一下,他明白,恐怕这种将思绪传达给另一人的能力,是大德鲁伊对翡翠梦境的一种运用。只是心底强烈的违和感,让他的表情多少有些怪异,玛法里奥的态度之恭敬,让他感觉要多不真实,有多不真实。
玛法里奥是因为什么,才对自己产生这种学生面对指路明师一般的求知态度的。居然信服到了认为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是事出有因的……先前这一切,不过都是阴差阳错的巧合而已,怎么就被当成是算无遗策了。
安格玛简直不知该作何想法了。
在历史中扮演的角色……
心里念叨着对方的话语,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为艾泽拉斯的土著,玛法里奥怎么会说出这种明显超脱出土著身份的话语?这可不仅仅是接触到了时间线的秘密就能说出来的,而且玛法里奥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也并不知道时间线的存在。最关键的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出自一个穿越者之口,出自……
自己之口。
消化着这一番话中庞大的信息量,安格玛越发好奇,未来的自己,究竟在一万年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先知,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这就把您留在我族之中的事物交予您……”玛法里奥又说。
“‘我’留下了什么?”安格玛下意识地想道,结果发现这个想法,借由某种他并不了解的联结方式,传达到了对方的脑海中。
207【伊利丹的万载监牢】
夜色正浓,月明星稀。
月光下的费伍德森林幽暗而静谧,每有微风拂过,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叶随风摇曳,林中便会奏响一曲宛转悠扬,令人心旷神怡的自然之音。
这片水草丰美的森林比灰谷更为古老,近万年树龄的参天古树随处可见,甚至存在很多那场浩劫发生以前,便根植于此的上古树种。
一万年前,永恒之井的爆炸撕裂了大陆,让它分裂为如今被“东部王国大陆”的东大陆、因地处寒极而万里冰封的北方诺森德大陆、因暗夜精灵生活其中而延续了原先叫法的西面的卡利姆多大陆,以及因熊猫人的少昊皇帝预知到了劫难将至,选择以牺牲自己,化为迷雾将人民世代生存的土地保护起来,进而至今仍未被人们发现的南方潘达利亚大陆,和大漩涡以东,由诸多板块碰撞而成的破碎群岛这五个出自上古卡利姆多的水上主体大陆,以及包括库尔提拉斯在内的诸多大小不一的岛屿。
彼时,当暗夜精灵与诸如熊怪、牛头人等联军成员,逃至地势较高的海加尔山脚时,爆炸掀起的恐怖海啸即紧随而至。数百米高的浪涛淹没了地势较低的艾萨拉半个暗夜精灵帝国王城地区的所在地,淹没了灰谷,将巨树拔根而起,裹挟在威势滔天的洪水中,去势不减地横穿了整个灰谷,直涌入大陆西面的海域。
直到洪水退去,灰谷才恢复了原有的面貌。
费伍德森林则因地势较高而幸免于难,这里的植物群落、动物种群,都保留了上古卡利姆多的多样性。时至今日也有宛若自然之灵化身一般,古灵精怪的精灵龙、现存最大的双头猛禽奇美拉,以及熊怪等物种栖息其中,与生活在这里的暗夜精灵和谐共处。
虽然动物在灰谷中并不罕见,但大多都是起源自费伍德森林,甚至环境更封闭,也更为安全的海加尔山地区。
安格玛坐在一块苔藓覆盖的大青石上,出神远眺距自己百余公里之遥,费伍德森林与灰谷接壤的交界地带。
从高处看去,月光为绿色的海洋蒙上了一层银白之色。微风带起的绿色浪潮远远扩散,再加上耳边从未断绝过的“刷刷”声响,竟让人宛坠梦境,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整片森林都被一层薄雾所笼罩。
这是费伍德森林的奇景之一。
当太阳落下,皓月升空,随着温度的降低,森林湿润的空气中便会有水汽凝结而出,每到后半夜,就会有让森林美景更添几分色彩的薄雾升腾而起。经绿叶折射的柔和月光为薄雾填充了盎然的颜色,要是看久了的话,薄雾与树冠的分界线在视野中变得模糊时,甚至会产生错觉,还以为偶尔被微风带散的雾气,是林中突兀长高又在“白女士”的注视下随风舞动起来,就像小孩子那般意图引发母亲注意,以赢得宠爱的一棵棵参天大树……
艾泽拉斯有两个月亮,大的被唤作“白女士”,小的则为“蓝孩”,但它们很少出现在同一片夜空中,因为“蓝孩”总是羞于见人。夜晚来临时人们抬头看去,往往只能看到风华绝代的“白女士”孤零零地悬挂于天际,绽放着自己的光辉。
她从不缺席任何一个夜晚。夜行的旅人因她的存在而不再迷途,儿童的梦乡也因她的守护而更为香甜,对平民来说,白女士的运转轨迹、光亮程度,也揭示了未来一段时间的天气变化,于农务十分重要。
所以在艾泽拉斯任何族群的文化里,“白女士”都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一席之地。在暗夜精灵的信仰中,“白女士”更是月亮女神艾露恩的化身,是自然界所有生灵的母亲。
除了“美”,安格玛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概述自己此时的观感。
只可惜……
这美景恐不久矣。
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南方的“盎然绿意”中,竟然存在着一股诡异的深绿。这种深绿不像是自然界中存在的色彩,显得病态而森然,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抵触。
那就是紧随燃烧军团而至,正将腐化播撒到大自然之中的邪能。
距联合事宜确定下来,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与暗夜精灵主力汇合后,因终将在海加尔山打响决战,诸族便以“海加尔山联军”之名自称。
五天时间里,海加尔山联军在行军途中,与恶魔的小股部队发生了多场战斗,终于在暗夜精灵位于费伍德森林的守军的接应下,抵达了这里,略作休整。
更多的麻烦开始接踵而至。
在邪能的影响下,林地中的动物开始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其中以熊怪的暴乱最为头疼。
熊怪的血管中流淌着陨落在上古之战中的熊怪半神乌索克与乌索尔兄弟的血脉,是这对半身兄弟最忠实的追随者。虽然他们外表与野兽无异,却有着极高的智慧。有很多熊怪天生贴近自然,懂得运用元素与自然之力,是类萨满、德鲁伊的施法者。
因与这片土地密不可分的联结,熊怪不可避免地深受腐化影响。困扰暗夜精灵的,不仅有南方步步紧逼的恶魔大军,还有这些开始狂暴地肆意杀戮其它生物,甚至互相残杀的熊怪。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几乎所有在德鲁伊的法术安抚下恢复理智的熊怪、奇美拉、精灵龙等等自然生物,都加入了联军,让联军的力量越发壮大起来。
“哗啦哗啦……”
安格玛一只手拄着青石支起身子,斜斜坐在上面,左腿自然伸直,右腿蜷曲。放在右腿膝盖上的右手,拿着一个一指长的精致管状小瓶,手闲似的不住地摇晃着。
小瓶里的幽黑液体哗啦作响,竟在月光的照射下越显幽深。
这就是一万年前,“自己”留在暗夜精灵族中,委托玛法里奥保管的……
永恒之井的井水。
还是整整一瓶。
要知道创造太阳井,也就不过用了这么一小瓶,大概十几毫升的永恒之井井水而已!可不知瓶体用了什么材料,井水中明明蕴含着沛然魔力,却没有半点波动传出。
一瓶足以创造一座能级媲美太阳井的强大魔法源泉的魔力之水,就被他如此随意的拿在手里晃来晃去,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非要揪住他衣领子给他两巴掌。
安格玛一直在思考,“自己”留给自己一瓶井水的用意。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将其倒进安薇娜的……呃,倒进太阳井里,此举绝对能让太阳井恢复全盛,并具备更强的魔力。
可要真是这么简单的话,“自己”直接把井水留在奎尔萨拉斯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还特意把一滴井水留在烈焰之击中,交予处于一万年以后的安格玛,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脚步声,安格玛回头望去,在联军营地灯火通明的背景下,身形伟岸的玛法里奥来到了近前,朝他微微躬身道:“先知,泰兰德已经返回,我们……准备好了。”
安格玛点点头,将装有永恒之井井水的小瓶贴身放好,再三确认位置妥当后,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
他说了一句,跟着玛法里奥向密林中走去。对方每到四下无人时,就一口一个“先知”的叫。安格玛只得无奈“就范”。名不副实的安格玛非常担心,玛法里奥会因信服自己,在某些重大决策上过度看重自己意见,进而影响到海加尔山之战的最终结局。
他倒是想说明真相,可玛法里奥根本就不听。
……
安格玛此时所处的位置,在正史那条时间线里的三五年以后,会被军团落败后遗留在此的恶魔残余占据,作为继续在费伍德森林中“发挥光热”的行动基地使用,因此得名“暗影堡”。这个名字并不广为人知,只是第三次战争后无数个深受恶魔荼毒的地区的其中一个,为了清除腐化收复家园,许多暗夜精灵在这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伊利丹的监牢,就在附近不远处。
“你似乎对释放伊利丹的决定倍感忧虑。”注意到玛法里奥的脸色有些不好,安格玛边走边问了一句。
他知道,玛法里奥认为伊利丹鲁莽冲动,行事不计后果;伊利丹认为玛法里奥迂腐守旧,不思改变。兄弟俩谁也不认同谁,观念的差异可谓是水火不容。
“我一直无法认同伊利丹的种种举动。假意投靠燃烧军团,被萨格拉斯‘赐予’的邪能毁去双眼、抢走恶魔(巨龙)之魂、偷取井水、创造出第二个永恒之井……”玛法里奥摇了摇头,“太多了。哪怕他是我的亲兄弟。”
“当一个人在某个领域达到了极为高深的层次时,往往会有着非常坚定的立场,和在外人看来无比固执的原则。”
可能是被对方的恭敬态度感染,不知不觉间,安格玛就代入了“先知”的角色,话语里带了一点说教的意味。
“当然,若非这份原则,也不可能有所成就。但当你走到那一步时不妨回头看看,长久以来沉淀的认知,是不是也让自己变得固执己见了。当你跳出自己的角色,也许就能发现更多的可能,和以往未曾审视过的缺点。”
说完他就发现脚步声停下了,回头看去,玛法里奥停在原地,面露思索之色,过了好半晌才勉强点头道:“许多年前,您曾提及过伊利丹的特殊性。我会试着……”
“理解他的。”
此后的路途,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走到了关押伊利丹的地底牢狱入口,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泰兰德,以及入口前以一个塞纳留斯的子嗣丛林守护者为首,后面站着一排德鲁伊、守望者和暗夜精灵哨兵的看守队伍。
208【风……风流债?(大章)】
丛林守护者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守望者,看起来地位与其相仿,是看守者中的首领级人物。
她头戴覆面式头盔,全身都隐藏在墨绿色的斗篷下,斗篷边沿处甚至带有一柄柄锋利的短刃,在必要的时候,这件斗篷也能成为一件可怕的武器。透过身前并未彻底合拢的斗篷缝隙,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有致身材。
这名守望者扫视着泰兰德与玛法里奥,但当她的目光移至安格玛时,猛地浑身一震,下意识上前两步,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着停在了原地。
“咔嚓咔嚓……”
因过于用力,守望者尖锐的护手指爪与掌心甲片刮擦,发出刀刮盘子一样令人牙痒的声音。
她怎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安格玛左顾右盼,离得这么近,他十分肯定对方头盔下那一对怒火中烧的星眸,就是在看自己。
守望者的异常举动引发了众人的注意,玛法里奥本准备说明来意,这一下也止住了话头,对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典狱长,请注意自己的仪态。大德鲁伊昨天就派人告知了释放伊利丹的决定。”丛林守护者见守望者这副样子,在旁心平气和地说道。
典狱长?安格玛眨了眨眼,该不会是玛维吧?
在正史中,玛维就是伊利丹的看守者中等级最高的那个,典狱长理应是她的称谓。
但安格玛记得很清楚,在泰兰德释放伊利丹时,玛维另有要务在身,并不在伊利丹的监牢附近。
“玛维,到了该卸下重任的时候了。伊利丹是预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不要让个人情感影响你的思绪。”玛法里奥浑厚的声音响起。
果然是她,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一副和我苦大仇深的样子,难道“我”对她做过什么?
安格玛心里有点发毛。
应该……不会吧?
什么仇什么怨让她记了一万年?
玛维影歌,燃烧军团第一次入侵前,曾是一名虔诚的、经验十足的月之女祭司,上古之战中冉冉升起的将星,力挽狂澜的联军指挥官加洛德影歌的姐姐。
虽然性格略有些偏激,但不可否认的是,玛维是一位执行力极强、善恶分明,愿意为了族人付出一切的人。
上古之战中,月之女祭司的首领,高阶女祭司狄加娜被恶魔重伤,临别之际委任彼时虽然天赋出众,但不论资历、经验都还有所欠缺的泰兰德接替自己的重任。
当时玛维非常质疑这一决定。
在她看来,固然天性纯善的泰兰德更贴近艾露恩,但在战争年代,人们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名出色的女祭司而已。好在泰兰德的表现,最终还是获得了她的信服。
战争结束后,伊利丹用偷取的永恒之井井水,暗中在海加尔山创造新魔力源的举动被加洛德影歌无意撞破。伊利丹为扫除障碍,便出手将其重伤。幸亏玛法里奥及时赶来制住伊利丹,并对加洛德施以救治,才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这件事让玛维怒不可遏。
于私,伊利丹险些杀死她的亲弟弟。于公,伊利丹的鲁莽举动,让好不容易逃脱魔掌的艾泽拉斯,再度因具备了一个随时可能被用于召唤燃烧军团的魔力源而担惊受怕。给暗夜精灵带来了又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可这样可怕的罪行,非但没有换来一死,玛法里奥反而还仁慈的将伊利丹处以监禁,放任这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行恶举的定时炸弹继续留在族中。
虽然事情的最后,听闻此事的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在新的永恒之井上种下了一颗取自母亲树加尼尔的种子也就是一万年后的世界之树诺达希尔并与绿龙女王伊瑟拉、青铜龙王诺兹多姆分别以自身的力量予以祝福,令其彻底遮蔽了新永恒之井的魔力波动,并杜绝了外人利用井中魔力图谋不轨的可能,但玛维还是因对于伊利丹的不公正判决感到愤怒异常。
她离开艾露恩姐妹会,自愿担任伊利丹的狱卒并成立守望者组织,严密看管这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这一看管,就是一万年。
从语境判断,玛法里奥口中所谓的个人情感,并不是指玛维因加洛德险些死于伊利丹之手而产生的私怨,而是更深一层,在“预言”面前,她这样身份的人不该有的所有私情。
安格玛思索着玛法里奥的话,同时留意着丛林守护者的表情,发现后者也是一副认同的样子。
首先这意味着玛法里奥对玛维十分重视,将她引为必须以大局出发考量全局的上位人物。这让虽然熟知历史,却并不知悉许多细节的安格玛,对玛维在暗夜精灵族中的地位,有了准确的认知。
而且……在暗夜精灵族中,自己的“预言”不仅广为人知,好像还挺有份量的?
“当然,‘先知’的指示,我怎敢不遵从呢?”
玛维咬牙切齿地说道,提及先知二字时,音节咬得极重,恶狠狠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安格玛。
如果眼神能杀人,安格玛一定已经死一万遍了。
到底什么情况?安格玛没由来心里一寒,不由打了个寒颤。看向玛法里奥夫妇,却发现这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后向他投来了意味深长,还有些暧昧不明的目光。
啊!这眼神又是怎么回事?“我”到底做了什么啊?安格玛险些抓狂。
“娜萨,把钥匙给我。”玛维寒声说了一句,不一会,她身后的另一名守望者就掏出一柄有小臂长短,魔力盎然的钥匙,放到了她的手里。
娜萨?
安格玛一愣,多看了两眼那名守望者。
与其说娜萨是玛维的手下,不如说是她感情最好的姐妹。这份情谊,早在上古之战时期就已结下了,娜萨曾经也是一名女祭司,后来玛维成立了守望者组织,她便随其一同看守伊利丹,并受训成为了一名守望者。
两人情同手足,乃至于正史中,娜萨在追捕伊利丹的过程中牺牲,让玛维更加坚定了将伊利丹绳之以法的决心。
“固然预言已有明示,我还是要说一句,大德鲁伊,高阶女祭司,你们真的确定要将他释放吗?也许他会再一次将毁灭带给我们,不要忘了,若非他制造了第二个永恒之井,燃烧军团又怎么会被再度被吸引而来?”丛林守护者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句话其实也没说错,安格玛想道。
就算燃烧军团的目的不在新永恒之井,而是利用其魔力召唤萨格拉斯,毁灭这个世界,但如果没有新永恒之井,燃烧军团不仅不会攻打海加尔山,完成最终目的的途径也少了一条,这世界就会在短时间内变相安全许多。
“唉……”玛法里奥面露痛苦之色,脸庞上的坚定却没有丝毫改变,仿佛早已做下决断,“打开牢门吧,守护者。”
安格玛也被玛法里奥的情绪感染,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要玛法里奥理解伊利丹,不是出于他们二人的兄弟情分,而是站在一个历史旁观者的立场上。
作为一个正常人,安格玛除非是傻了,才会无视伊利丹不择手段的行事方法,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伤害。对于即将遭受法术攻击的诺森德大陆上面无数的无辜生灵而言,伊利丹就是一头恶魔。
但还是那句话,纵览艾泽拉斯的历史,伊利丹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
至少安格玛还没强大到能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既让诺森德的生灵不至惨遭厄运,还能把巫妖王重创到召回阿尔萨斯以及洛丹伦的大部分主力,给东大陆诸族创造喘息良机。
安格玛不需要玛法里奥彻底理解伊利丹,因为大德鲁伊是自然的守护者,原则绝不容改变。这个世界需要伊利丹这样不择手段的家伙,也同样需要那些立场坚定,善恶分明的守护者。
少了谁,也不行。
安格玛想要的,或者说是想改变的,只是以玛法里奥为代表的一批英雄人物能够提早一些,知悉并了解伊利丹的目的。毕竟伊利丹即将组建的伊利达雷组织,在与恶魔不间断的战争中,掌握了关于燃烧军团的最充足情报。
暂且不提当十几年后燃烧军团又一次入侵这个世界时,“光与暗之子”伊利丹会不会像命运揭示的那样,再度成为唯一的主角。单论这样一来,这个已在常年的战火中四分五裂的世界,也许就能借此更深刻地认识到燃烧军团的强大,和恶魔对于毁灭这个世界的决心,就算无法在互不信任的大环境中提早团结起来,也可以让许多本可以避免的牺牲不再出现。
就比如死于破碎海滩的瓦里安乌瑞恩,就比如沃金,还有无数的英灵将士。
这,才是安格玛的目的,而绝非因某个历史人物是关键所在,而将其所有的所作所为,尽数划为正确、合理的,没人非黑即白。
当拥有一定实力、地位、名望以后,适时引导这些历史中的主角,才是最高明,也是最合适的办法。毕竟对于这个强者辈出的宇宙来说,再强也不可能强过萨格拉斯、强过虚空大君那样的存在,穿越者也很难在危机到来前的有限时间里,组建起一个强大到足以改变历史的势力或组织。
想到这里,安格玛心中突然有所明悟。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认知,未来的他才能超脱出身份的桎梏,成为玛法里奥这等大人物尊重的“先知”吧。但一想到凯尔萨斯仍在外域安危不明,他心里对未来刚产生的一丝期待,就化为了担忧。
“希望你已经考虑清楚了,那么……如你所愿。”丛林守护者说完转身面向监牢,闭上了双眼。
不多时,他如同树干一般的左臂,便焕发出了盎然的绿色光泽,轻轻一挥,监牢入口的荆棘、植被尽数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道厚重的金属大门。
“感谢您,守护者。”玛法里奥深鞠一躬,表达谢意。
对于如今的暗夜精灵来说,丛林守护者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与众不同,因为这种生物都是人人共尊的半神塞纳留斯的子嗣。
他们拥有着操纵自然之力的能力,外形与塞纳留斯极为相仿暗夜精灵一般的精壮上半身,雄鹿的下半身,头生鹿角,树须一般的绿色须发。塞纳留斯的女儿则是生性怜悯,热衷于保护弱小物种的树妖。
说起来暴虐成性的半人马,其实也是塞纳留斯的后代。是他的儿子扎尔塔,与大地公主瑟莱德丝禁忌爱恋的意外产物。
“咔哒。”
玛维将钥匙插入大门的锁孔,轻轻扭动,在一阵持续了足有好几分钟的绞盘转动和沉闷的隆隆响声中,厚重的巨门才逐渐向两侧滑去,露出一条黑洞洞的通道来。
“我们走吧。”玛法里奥说了一句,带着泰兰德与安格玛向地牢走去。
“大德鲁伊,你确定要带一个外族人进去吗?”丛林守护者见安格玛也在其中,便问了一句。
玛法里奥脚步不停,只是点头而没有回话。
丛林守护者见此不再多说,让开了道路。就这样,正史中惨烈的劫狱大战并未发生,在对预言的绝对信服中,守护者们分列两侧,目送着他们三人走向了伊利丹的地牢。
而玛维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安格玛由远及近,直到他迈进大门,才拔下钥匙跟了上来。
哒,哒,哒。
脚步声在幽静的通道中回荡着,安格玛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地底的黑暗,发现在通道两旁,镶嵌着一颗颗散发出柔和光芒的月亮石,照亮了地底通道。
没走多久,就有一道看守严密的门扉,两个纹丝不动的守望者分立两旁。
玛维向她们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而两名守望者也各自掏出一把,共同插入了三个相距很远的锁孔,而后彼此相视,共同扭转钥匙,开启了门扉。
安格玛注意到,三个持钥者都很小心翼翼,转动速度各有快慢,心里不由赞叹,防护措施还真是到位。
在他的感知中,钥匙和牢门,都是由隔绝魔力的材料制成。而且不用说,想要开启这扇牢门,插进锁孔的钥匙必须同时开始转动,并且按照一个非常微妙的速度转动才行,但凡任何一点出了差错,复杂的锁簧应该都无法打开。
这样一来,如果有单独的闯入者得到了三把钥匙,第一因臂展有限,若无专门的工具辅助,很难同时插入三把钥匙。就算能做到,也还必须知晓各自锁孔所需的不同转动速度,否则没准就触发了什么陷阱机关。
开启了这道门,众人继续下行。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见到了五道相同的门扉,开启方式更是五花八门,有像第一道大门那样的纯机械结构锁簧,也有咒文开启的魔法锁……而守卫力量也越来越强,安格玛看到了不下五十名守望者。
在途径一处丁字路口,另一条通道的尽头有可能是看守者休息室的地方时,玛维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德鲁伊,女祭司,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
安格玛一愣。
这个词,好像是指包括自己在内的若干人,至少还会涵盖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人。可玛维的话语,已经把通道里仅有的另外两个人排除在外了,那不就是说……
“当然,守望者。”玛法里奥好像一直在等这句话,急忙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安格玛,拉着泰兰德离去了,“先知,我们在前面等你。”
等等,别扔下我!
如芒在背的安格玛心中呐喊着,紧倒两步就要追上玛法里奥,可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臂横伸在他的脖子前面,“砰”的一声重重砸到了墙壁上。
也不知这一掌蕴含了多少愤怒,通道竟然都震动了一下。
“哗啦……”
通道顶端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飘然而落。
安格玛战战兢兢地转过脸去,恰好看到玛维另一只手解开头盔与胸甲的锁扣,将其摘了下来。一头与记忆中的形象截然不同的银灰色短发飘散而出,她捋了捋挡在脸前的碎发,露出了一张怒气勃勃,咬牙切齿的精致脸庞。
只可惜,那一万年的沧桑,已在那对星眸的眼角,刻下了令人心痛的岁月痕迹。
“你……还知道回来?”她声音就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凛冽的寒意刹那间就让恒温的通道沦为寒冰魔狱。
我……
我这是被壁咚了?
安格玛,你这个死白皮,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啊?
已被刀一般锋利的眼神千刀万剐的安格玛,心中狂喊道。
209【自由的味道】
静谧的通道内,玛维满怀怨念的星眸近在咫尺,粗重的鼻息扑在安格玛的脸上,让他觉得脸上痒痒的。
作为一名暗夜精灵,玛维的个子很高,堪堪比肩安格玛,因专注于力量与敏捷的锻炼,体格看起来比不修武技、稍显瘦削的安格玛还要结识许多。
但这丝毫没有破坏她匀称修长体型的美感,反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只危险的雌性夜刃豹,极具野性之美。
安格玛打量着对方的脸庞,不得不说,年轻时的玛维一定是个美女,从眉眼之间就能看得出来。可即使三大守护巨龙赐予世界之树诺达希尔的祝福,让暗夜精灵得享永恒的生命,岁月也不可避免地在玛维淡紫色的皮肤上刻下了时间的印痕。
一名已守护为己任的女战士,皮肤不可能有多细腻。常年的风吹日晒下来,能不粗糙就已经相当难得了。
这一万年里,她年轻时的所有柔和,都已随着对自己日复一日的训练,随着对恶魔与邪恶从未平息过的仇恨,或许也因为性格里的偏激成分使然,而尽数沉淀为某种类似于狠厉的独特气质。
因头盔与护颈都被摘下,借着通道里镶嵌的月光石柔和的微光,安格玛能清楚地看到,玛维下巴上有一道延伸至锁骨的深刻疤痕,这让他越发记起,对方是艾泽拉斯最强大的女性之一的事实。
而且现在这位强大的守望者,正一手撑在墙上,一手紧握腰间的备用匕首,把他牢牢限制在十分狭小的空间内。就像一座隐藏在冰面下的活火山,淤积已久的愤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咕噜。”
紧贴墙壁的安格玛喉头滑动一下,竭力保持微小的动作幅度,轻轻擦拭掉了额角的冷汗。
“你让我等了一万年,安格玛。”玛维轻声说道,淡漠地就像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
安格玛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倍感不真实。突然得知有一位历史上知名的女性角色,在一万年前和“自己”发生过点什么,而且看样子“自己”造了孽却没能善始善终,让对方在念念不忘中空守了一万年的时间……
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两个小安格玛。一个是现在的他,一个是未来的他。年轻的他自言自语道:“我是个渣男?”
成熟的那个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道:“没错。”
看着玛维眼角的皱纹,安格玛心底莫名涌现出愧疚感,逐渐取代了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疑惑。一万年实在是太久了,对任何女人来说,时间永远都是最宝贵的东西。不管如何,哪怕他再不愿承认,这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暗暗叹了口气,安格玛开口说道:“玛维女士,我想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还不是……”
他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相信自己说的话。而且这样的解释很有不负责任的嫌疑,但话没说完,就被玛维打断了。
“女士?”
玛维错愕万分地看着安格玛,半晌后放下手臂,退后两步,自嘲地笑了笑,“这种称呼我还是头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很有距离感啊。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说辞,来解释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无故消失?”
她为什么要说“又”?
“萨特之战,封印彻底沦为狼人的德鲁伊、放逐达斯雷玛、镇压古拉巴什巨魔的邪神哈卡、流沙之战……”玛维细数着安格玛的罪行,“上古之战结束后的一万年里,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每次都急匆匆来,急匆匆去,完成你那拯救世界的重任后,连声道别也没有,就不明不白的消失了。我知道,你是大人物,但我就理应承受这一切吗?”
这一番话引发了安格玛内心的巨大动荡,玛维说的每一件事,都是这一万年以来发生在艾泽拉斯的大事件。联想到自己即将掌握的时间之力,难道这些大事件,自己都有参与?
一幕幕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飞快闪过,似乎某些本不属于此时此刻的“记忆”,正因某种枷锁的消失,而缓缓浮上心头。但又尽皆被一层朦胧的黄沙所笼罩,看不真切。
“果然,你还是这个样子。”
玛维敏锐地捕捉到了安格玛表情的细微变化,虽然她不知道安格玛在想些什么,但能肯定绝不是关于自己,于是便失望透顶地摇了摇头,转身向上走去。
脚步声打破了安格玛的沉思,一时间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玛维沿着台阶拾级而上,驻足在前一道牢门前,轻声问道:“安格玛,你知道对暗夜精灵来说,怀孕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吗?”
“吱呀……砰!”
不待安格玛发问,她拉开牢门,消失在了通道中。
牢门关闭的沉闷声响,在通道里回荡许久,安格玛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头科多兽狂奔而过。
我没听错吧,怀孕?
怀孕?
已然惨遭实锤的安格玛突然意识到什么,快步追上前去,拉开了牢门,可通道里哪里还有玛维的影子。
“血精灵,你有什么事吗?”值守的守卫看向安格玛,面无表情地问道。
安格玛张了张嘴,深呼吸了好几次以平复动荡不已的心情,强忍住追出去的冲动,摇头说道:“抱歉。”
说完他就在看守者不解的目光中重新关好大门,登登登跑下了通道。
玛法里奥!先知有事要问你!
……
哒,
哒,
哒……
轻缓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中。
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倚着墙壁的伊利丹怒风耳朵微微一动,侧过头去,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一万年了,这座监牢中响起的脚步声,除了伊利丹自己的,就只有那些前来送饭,或是依照惯例检查禁锢装置是否完好的守望者。
她们制式的金属靴子足底衬着一层柔软的兽皮,踩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声音,只会因靴子与胫甲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响声,和他此时听到的脚步声截然不同。
黑暗中,两个熟悉的轮廓越发清晰。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坐起来,但脖颈上的锁链,却放出一阵强烈的自然闪电,同时快速收紧,把他捆了回去。
一万年前,伊利丹“投靠”燃烧军团时被萨格拉斯赐予的邪能毁去双眼,拥有了具备超常视觉的恶魔视野,黑暗中视物,只是最微不足道的能力之一而已。
但身上刻有符文的魔法镣铐,不仅锁死了他的施法能力,再加上监牢建造过程中有意添加的隔绝魔力的特殊材料,让他变得和弱视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脚步声止步于坚固的铁笼之外。
“伊利丹……”
一听到这道如月光般纯净的声音,伊利丹的呼吸不由一滞,紧接脸上就罕有地涌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知为什么,这笑容竟是如此的温暖,以至于它出现在这张阴骘的脸庞上,都会让人觉得十分违和。
“泰兰德,终于……在无数个世纪的黑暗以后,我又一次听到了你的声音。”
“先知的预言实现了,燃烧军团再度卷土重来,人民需要你的力量,伊利丹。”
泰兰德的语气却十分冷淡,说话间开锁的声音响起,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道监禁了伊利丹一万年之久的铁笼,终于被人打开了。无形壁障消散之际,伊利丹沉重的脚镣手铐,也同时解除,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纵然这座监牢经重重手段,几乎彻底隔绝了无所不在的奥术能量,但还是有空气中微弱的魔力,顺着涌入的新鲜空气,一同进入了伊利丹的身体。
那一瞬间,宛若重生的愉悦感,让伊利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欢呼颤抖了起来。
这是……
自由的味道。
伊利丹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转过头,视线定格在泰兰德嗓音响起的地方,完全无视了与泰兰德并肩而立的哥哥玛法里奥。十几秒的时间里,随着视觉逐渐恢复清晰,就像不断有人把色彩填充进伊利丹的世界,一道身着白袍,在黑暗监牢中灼灼放辉的曼妙身影,出现在了伊利丹的视野里。
“当然,但我即将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我会为了你而猎杀那些恶魔的,泰兰德。我不亏欠我们的同胞任何东西。”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一直一言不发的玛法里奥,他厉声喝道:“伊利丹,若非你的鲁莽举动,燃烧军团又怎么会又一次得到召唤萨格拉斯的机会?我们的族人又怎么会经受又一次的劫难?无数人因你不计后果的行为而丧生,你却没有半点愧疚!”
伊利丹活动者僵硬的手腕,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哥哥,如果你能意识到自己的教条,也许我们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分歧了。”
玛法里奥双眼一眯,刚要发作,就听旁边传来一声怒吼。
“够了!中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吧,你们浪费的每分每秒里,燃烧军团的恶魔大军都离我们更近一步……”
兄弟两人偃旗息鼓,不再逞口舌之争。
“泰兰德,我的直觉告诉我,将他释放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玛法里奥直视着伊利丹,咬牙说道。
“但你知道,这是先知的指令。”泰兰德说了一句,将牢门彻底拉开,而后让开了道路。
“看来一万年的囚禁,还是没有洗刷我在你心目中的‘罪名’,哥哥。”伊利丹弯腰从中走出,话音未落,只听远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只见安格玛跑了进来,伊利丹的表情明显有些意外之色,紧皱着眉头,恭敬地缓缓躬下身去。
“先知。”
210【我有点憋气】
满脑子转着“怀孕”二字的安格玛驻足停步,观望了起来。
眼前可是艾泽拉斯早期设定中最著名的反派人物,后期真相揭露(设定更改)后的“光与暗之子”。
虽然此时的伊利丹,还没有吸收古尔丹之颅里的邪能,成为半恶魔的存在,可也是无比强大的传奇强者,不仅精通各种上古月亮守卫的法术,还旁通精湛的近战技巧,是艾泽拉斯英雄里第一梯队的顶尖强者。
这位暗夜精灵一族的魔法天才,对任何法术都趋之若鹜。年轻时于月亮守卫群体中任职时,被穿越而来的上古三人组里的罗宁与克拉苏斯那一手精湛的施法能力,震撼得惊为天人,还曾向罗宁请教过一些实际上出自后世的魔法理论。
至于罗宁的学识究竟传授给了伊利丹多少,又给后者带来了怎样的改变,安格玛就不得而知了。
“时隔一万年之久,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您。”
伊利丹抬起头来,已和早先与哥哥玛法里奥进行言语交锋时截然不同,变得无比恭敬,甚至有些……
虔诚?
安格玛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感觉了。
不过既然已经知晓自己必将在上古之战中留下浓重一笔,且那时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某种不为人知的层次,有玛法里奥在前,伊利丹此时的表现对安格玛来说,倒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只是一时间有些没能接受罢了。
安格玛甚至在想,伊利丹会不会也同样向自己请教过什么魔法知识?
魔法学识固然与实力相关,因为不达到一定层次,就无法触及到那一层次的知识,更遑论实践。但安格玛脑海中的学识,可是尽皆来自于高等精灵近万载以来,无数才望俱隆的先辈对上古时期的奥术知识不断进行去芜存菁,推陈出新,总结深化出来的宝贵知识。或许在某几个有限的方面,弱于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上古暗夜精灵奥术传承,但总的来说,仍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对于伊利丹这样的魔法天才而言,哪怕只是这宝贵知识的只言片语,也足以给他开启一条崭新的道路了。
“伊利丹,我警告你,先知有自己的使命。如今的先知,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血精灵魔导师,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先知的身份,更不要……影响先知的‘工作’。”玛法里奥突然警告道。
平平无奇?
安格玛不由一怔,旋即苦笑起来。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对身兼暗夜精灵领袖与塞纳里奥议会大德鲁伊重任的玛法里奥来说,安格玛现在正“扮演”的三席魔导师角色,确实是平平无奇的。
不过玛法里奥的话语,也让他明白过来,原来伊利丹对于“先知”身份的由来,也是非常了解的。
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安格玛心里一紧。
玛法里奥注视着伊利丹,板着面孔寒声说道:“如果你再一次让先知进退两难,我绝对会剥夺你的自由。”
安格玛心里一紧,“又一次”是什么意思?“进退两难”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伊利丹还给上古时期的我制造过什么麻烦?
这种信息不对称的感觉非常不好,在场其他人谁都知道他都做过什么,唯独他自己不知道。
“放心,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伊利丹歉然道,只是谁都能听出来,他语气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歉意,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曾犯下的“错误”。
这反倒让安格玛越发狐疑起来,以伊利丹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来看,恐怕还不是什么小错……
就在他念头飞转时,伊利丹也在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突然微微皱了下眉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些疑惑。回过神来的安格玛发现伊利丹正紧盯着自己,心中猛地升起了强烈的警觉。
他马上意识到,这一前一后的念头虽然没表露在脸上,但纵使自己两世为人的阅历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十多年而已。论城府,又怎能逃得过眼前这等活了一万年,洞察力早已细致入微的老怪物?
安格玛尚未洞悉时间的奥秘,但凡涉及到时间线的事情都必须考虑到最坏的可能,与这些曾和自己有过过往的历史人物相处时,总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伊利丹和他的哥哥玛法里奥可不一样,行事不拘泥于一格,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的。若是被他知道如今的自己,还没有成为一万年前那个强大的先知,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未来必将穿越回一万年前的自己,进而在上古之战的时间节点上产生蝴蝶效应,改变这一万年来的所有历史进程。顺着这层逻辑去想的话,安格玛如今赖以存身的时间线,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自己更是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想必时间线早在伊利丹起心动念的一刹就会予以回应了。既然最坏的结果并未发生,安格玛现在还好好的,是否就意味着……这顾虑是没有必要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思考方向十有**是错误的,但有限的脑容量还是被占得满满当当的,险些死机。
“就我这逻辑思维能力和智力水平,真不知道是怎么洞察时间线的奥秘的……恐怕连成为法师都是运气使然。”
已然安下心来的安格玛在心里自我吐槽了一句,
清空脑海里的杂念后,他彻底放松下来,开口说道:“没错,我只是一名带领族人,前来搜寻神器的血精灵魔导师,仅此而已。走出这座监牢以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做任何超出自身角色能力范围的事。同时我也不希望因自己的出现,影响到你们的任何决定……做你该做的,伊利丹。”
这话其实找不到半点漏洞,因为……
安格玛说的是实话。
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谨遵您的教诲。”伊利丹收回目光,颔首说道。另外两人也分别做了回应。
安格玛想了想,因为担心自己的“预言”会影响到不久后伊利丹的决定,他还是没有把对方不久后,就会得到自己需要的古尔丹之颅的事情说出来。
就在泰兰德打开牢门,唤来看守者,带着伊利丹前去拿取自己被严密看管的个人物品时,玛法里奥来到安格玛身边,又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先知,我尊重您释放伊利丹的决定,但我还是顾虑重重。我有种预感,恐怕伊利丹会辜负我的……”玛法里奥看着伊利丹的背影,表情有些挣扎,摇头叹息道:“信任。”
大德鲁伊,你的直觉很敏锐。
安格玛心想。
纵使你们的兄弟之情,早在一万年前伊利丹创造了又一个永恒之井时,就已形同陌路,但这一次的分歧,将导致你们的彻底决裂。
“或许用‘信任’这个词太勉强了吧。”最后玛法里奥又补充了一句。
安格玛抬起头来,看向伟岸的大德鲁伊。
“我有件事想问你,大德鲁伊。”
安格玛算是族人中比较高的,如果换算成上一世的长度单位,比男性血精灵的平均身高一米八要高上一些。但即便是这样,在玛法里奥面前,还是宛若姚明面前的小矮人。
作为最高的人型种族之一,暗夜精灵男性普遍有着两米五的身高,玛法里奥更是其中高人一头的,如果再算上头顶因常年沉眠翡翠梦境,形体上发生变异而生长出来的那一对长长的鹿角,都能赶上一个半的安格玛了。
还沉浸在忧虑中的玛法里奥回过神来,恭敬答道:“嗯?我一定知无不答。”
“玛维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安格玛认真问道。
哪怕随着这几天的相处吗,他发现玛法里奥对自己百般信任,没有半点歹心。但出于自我保护,他还是不愿暴露自己的任何秘密。
既然玛法里奥也一副知晓玛维对自己怨念颇深的样子,以这种方式询问,无疑是最保险的方法。
玛法里奥还以为问题是关于伊利丹的,却没想到是关于感情。因为安格玛的语气倍感意外,虽然维持着恭谨的表情,一副唯恐失敬的样子,但还是忍耐不住笑意,含笑道:“隐瞒?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的问题。”
“只需要如实作答就好,没关系。”。
“请您原谅我的不敬您知道的,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此生只有,也只会有泰兰德一个伴侣。”
玛法里奥上来先解释了一通,随后停顿了一下,仔细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但如果我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的话,唔,我是指女性,恐怕泰兰德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多有不满的吧。”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面对不太敢说真话的玛法里奥,安格玛循循善诱道:“你是说……玛维在为了别人争风吃醋?”
玛法里奥肯定的点了点头,“尤其是……‘别人’还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安格玛挠了挠脸,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遐思,可紧接着他就心里一寒,没由来地想到了兰娜瑟尔面色铁青的样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心想这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知道。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常常在翡翠梦境中一沉睡便是上千年的时间,我想这对泰兰德而言,也是非常不公平的吧。难得的是,她能理解并接受这一点。”玛法里奥的表情端正起来,显然深感于伴侣的谅解。
安格玛知道,对方是想以自身的经历,旁敲侧击地提醒自己,“自己”这一万年来不常陪伴玛维的事实。可他连与玛维产生感情的起因经过都不知道,至今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想得到的答案自然不是这个。
他刚要继续发问,却发现玛法里奥没了下文。
“就这么多?”
玛法里奥点了点头,就像在说对啊,就这么多呀。
敢情饶了一个大圈子,要说的只有这么一丁点。
“那我与玛维是……”横竖都绕不过最核心的问题,安格玛索性直说:“玛维刚刚告诉了我,她怀孕的事情。”
说完他紧盯玛法里奥的双眼,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他说的既不是“她怀孕了”,也不是“告诉我了”,没有涉及任何具体的时间,别人再怎么细思他都不会有暴露的风险,反而会因为前面的铺垫,被引向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
“怀孕?”玛法里奥吃惊道,“我没听错吧?艾露恩在上,这简直是我族的荣幸先知的孩子竟然流淌着我族的血脉!我马上把这好消息告诉泰兰德,要她从月神殿中调派最有经验的接生者……不不不,先知,您的孩子几个月了?唔,现在需要的是安胎,月光林地自然之力浓郁,是个比较适合安养的地方,我马上命人准备沿途所需的……先知,在孩子降生以后,请您一定,一定允许我将自然之道传授给他。对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看着喜不胜收,语无伦次的玛法里奥,安格玛痛苦地捂住了脸。
“大德鲁伊……”
“嗯?”
“忘了这次对话吧……我有点喘不上气,让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