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昔日上司】
洛瑟玛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希尔瓦娜斯。
永远不要小瞧一名游侠的潜行匿踪能力，尤其是在他们熟悉的森林环境中。虽然比不上转精于此道，能将身形隐藏到阴影之中的潜行者，但也足以欺骗常人的耳目了。
奎尔萨拉斯最精锐的远行者，甚至能在烂泥地里不吃不喝地趴上三天，伏击阿曼尼巨魔的斥候小队或是劫掠者。当他们身上覆盖着特制的附魔斗篷时，就连感官敏锐的山猫，也只会把他们当成一截覆着烂苔的朽木。
早在安格玛急急离开人群时，洛瑟玛就察觉到了异常。他潜伏在暗处，一路吊在后面，跟着安格玛去往了那片无人的林地。那时的他心底隐有一丝担忧，也许莉亚德琳和他全被希尔瓦娜斯欺骗了，安格玛的身体已经被完全占据了！
换句话说，操控着安格玛那具皮囊的，已经换成了一个女妖的灵魂，让他变成了巫妖王的奴隶！
但当接下来的一幕幕发生后，他不由大松了口气，原来最坏的结果并未发生，希尔瓦娜斯竟然在来自烈焰之击的未知力量的作用下，恢复了自由的意志。
直至罗宁夫妇到来，温蕾萨与希尔瓦娜斯二姐妹互诉哀伤，洛瑟玛都一直在暗中观察。法师的感知能力全仰仗于法术，除非在自己的身体上固化一些感知法术，否则并未施法的法师，感官只是比普通人敏锐一些而已。而温蕾萨与希尔瓦娜斯的注意力，也全都被对方占据，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洛瑟玛的踪迹。
他能够明白安格玛的用心。
将希尔瓦娜斯的存在公之于众，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后来希尔瓦娜斯不辞而别，不知为什么，洛瑟玛下意识就迈开大步，追了上来。在林地中穿行了半个多小时，确认已经离别人足够远了，才加快速度，出现在了希尔瓦娜斯身前。
沉默缓缓发酵，在静谧的林地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将军，奎尔萨拉斯需要你。”
良久后，洛瑟玛突然身形一颓，放下手中的弓箭，深深叹息道。
此时他颓然的样子，和先前那个在人前永远背脊挺拔、神情坚毅的新任游侠将军判若两人，眉宇间也浮现出了无奈与担忧，仿佛三个月来压在肩上的沉重担子，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曾几何时，洛瑟玛只是希尔瓦娜斯手下的一名游侠领主，负责王国南方的守御工作。希尔瓦娜斯牺牲后，他不得不临危受任，继任成为新任游侠将军，接过王国的军事大权，执掌精锐的游侠部队（正史中，远赴外域的凯尔萨斯王子在临行前将其提拔为摄政王。游侠将军的职位，那时才交予哈杜伦明翼。此前哈杜伦一直是洛瑟玛的副官。）。
没人明白他的压力有多大。
通过一次次成功的作战行动，幽魂之地的残余亡灵近乎被清剿一空。士兵们逐渐发现，或许洛瑟玛的军事才能不比希尔瓦娜斯，却也是值得凯尔萨斯王子托付的人，能带领族人打胜仗，能保卫千疮百孔的家园的合格将领。
洛瑟玛本不会把这样的一面暴露给任何人，但面对昔日的老上司，却忍不住吐露了心声，展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希尔瓦娜斯似乎知道，洛瑟玛一直在偷听自己与别人的谈话，什么多余的问题也没问，只是淡然道：“洛瑟玛，自从霜之哀伤刺穿我的胸膛，我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我连自己的肉身是否安在，是否腐烂到了无法使用的程度都不知道，你觉得我还能回归生者的行列吗？”
希尔瓦娜斯的言语饱含无奈，也许洛瑟玛的话，勾动了这位曾以守卫家园为己任的游侠将军心中的某种思绪，让她不再以生人勿进的冰冷面目示人，而是破天荒的多说了一些话。
没人比希尔瓦娜斯更明白，“游侠将军”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又承担着怎样的重负，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国破家亡的战争年代。
洛瑟玛烦躁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明白，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希尔瓦娜斯打断了。
“牺牲再所难免，洛瑟玛。”
如果有外人旁听，很可能根本就听不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但对于共事多年，又先后担任奎尔萨拉斯军事首脑的他们来说，理解彼此根本不需要任何过多的沟通。
因为他们是军人，将毕生奉献给族人的奎尔萨拉斯军人。
洛瑟玛闻言陷入了沉默，目光开始变得长远起来，脸庞上浮现出种种复杂的神色，像是在回忆几个小时前那场无比惨烈的战斗。最终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苦涩，这位后世的摄政王并不知道，在另一条时间线中，他承受着远比现如今更大的压力，在凯尔萨斯王子背叛之际，肩负起了带领全族生存下去的重任。
在很多人眼中，洛瑟玛都是一个无耻的政客，他油滑，油滑到了狡猾的程度，对任何利益得失斤斤计较，用高明的政治手段游走在部落高层之中，一次又一次最大化的保存了族人的力量。
他就像个墙头草，一次次冷眼旁观联盟与部落的纷争，除非身不由己，否则绝不贸然参与其中。
不可辩驳的是，彼时的他不是一个深明大义的艾泽拉斯英雄，却是一个已经孱弱到了弱不禁风的脆弱种族的合格领导人。
“幽魂之地南部的战况如何？十几名游侠领主，活下来了多少？”希尔瓦娜斯突然一反常态地问道。
这可不像她，自从复生之后，她早就把如今的自己，和生前的种种完全分割开了。
洛瑟玛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她的真实目的。
他了解自己的老上司。也知道希尔瓦娜斯想问的是什么，或者说，是谁让她牵挂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最终还是简短地说道：“纳萨诺斯死了。”
纳萨诺斯……
除了这个人类，洛瑟玛想不到还能有谁让希尔瓦娜斯如此牵挂了。
纳萨诺斯可能是奎尔萨拉斯历史上唯一一个人类游侠了，他才华横溢，在高等精灵的训练下，掌握并精通了箭术和森林游击作战等多种技艺，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了许多高等精灵游侠穷尽百余年光景都无法掌握的技巧。
洛瑟玛塞隆自问，即便比起自己，这个人类游侠也不遑多让。
希尔瓦娜斯十分青睐此人，不惜在包括凯尔萨斯王子在内的一应高层的反对声中，破例将其提拔为奎尔萨拉斯的游侠领主。要知道这可是仅次于将军职位的职务，纵览高等精灵也不过寥寥十几人拥有这个头衔而已。
外界传闻，纳萨诺斯不仅是希尔瓦娜斯一手训练出来的人类游侠，也是希尔瓦娜斯的情人，所以后者才会在其晋升之路上予以方便。
实际上，后半句纯属胡说，前半句却是事出有缘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要比人们了解的更深。
说起来真是让人无比唏嘘，个个姿容绝代的风行者三姐妹，明明追求者无数，有奎尔萨拉斯的军政要员、大商富贾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贵族之后，姐妹三人最后却全选择了人类。
失踪的大姐奥蕾莉亚嫁给了年轻的人类圣骑士图拉扬，还生了个孩子。
沦为女妖之王的老二希尔瓦娜斯和纳萨诺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最小的温蕾萨，则即将嫁给达拉然未来的领袖，红发罗宁。并且不久之后，她便会怀上罗宁的孩子，还是一对双胞胎！
“死了……”
听闻到这样的消息，希尔瓦娜斯的神情明显黯淡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向东北方投去了目光，眼中划过异样的神色。
“时不我待，我要走了，洛瑟玛。”
希尔瓦娜斯好像急于完成心中刚刚涌现的计划，不想多留的样子，显然是在告别了。
洛瑟玛面孔一凛，心中升起了一个猜测她会去找纳萨诺斯。不管出于哪种目的，那个天赋异禀的人类游侠，最终都将成为她最强大的臂助。
“将军，北方诸族共同对抗天灾之际，如果你需要我们，我们会第一时间响应。”
以一人之力，对抗天灾军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洛瑟玛了解希尔瓦娜斯，他知道这位前游侠将军，有着多么引人艳羡的才能。
她会成为天灾军团的大敌。
希尔瓦娜斯冷笑着问道：“响应一个女妖，和她手下亡灵大军的求援吗？”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洛瑟玛抬起头来，已然没了半点颓然的样子。他不假思索地说道：“也许从今往后，我们会成为立场无法偶合的敌人。但不可否认的是，短期内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这话倒是让希尔瓦娜斯一愣，用玩味的眼神多看了两眼洛瑟玛，“洛瑟玛，你听起来就像是我们曾经无比鄙夷唾弃的那些银月议会的政客……如果有必要，我会的。”
洛瑟玛点点头，最后一次将右拳放于前胸，无比郑重地行了个标准的奎尔萨拉斯军礼。
“al diel shala，祝你一路顺风，将军。”
听到家乡的语言，看上去希尔瓦娜斯有些感慨，她也将手臂放在胸前，回了一个同样的军礼，而后头也不回地向森林深处远去。
“al diel shala，洛瑟玛……”
“但愿你能对得起胸前的徽章……那个名叫安格玛的年轻人值得信任。”
希尔瓦娜斯的声音远远飘来，冰冷森寒的音调，给静谧的森林更添了一分恐怖之意。
182【名人】
安格玛返回联军临时营地时，火葬了数千英灵的柴塔火焰已经快要熄灭，一道直通天际的黑色烟柱几乎遮蔽了日光，让空气中弥漫起了刺鼻的焦糊味。
一天的时间，士兵们把剩余的原木简单削制成了一个个墓碑，在上面刻下阵亡者的名字，立在了战场中央最高的丘陵上。墓碑由下而上，层层递进，把丘陵覆盖得满满当当。
即便法力早已见底，法师们还是竭力在碑林周围永久固化了一些简单的防护法术，以免动物或游荡的亡灵破坏了墓碑，惊扰了这些英灵。
在丘陵碑林的最高点，竖立着一座由碎石块和各族武器盔甲堆积而成的高塔，高塔顶端，一面综合了血精灵炎鹰徽章、霜狼标志、白银之手团徽和蛮锤矮人狮鹫徽记的联军旗帜迎风飘扬，向后来者宣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近万名各族士兵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在一起，为了荣耀与正义，光荣的战死在了这片土地。
吉恩格雷迈恩承诺，等彻底收复了这片土地，吉尔尼斯王国会出资在这里建造一座纪念碑，来悼念这些亡者。
牺牲者不该被遗忘，他们的英勇事迹将被后人永世传颂。也许在多年以后，天灾的阴霾终于被驱除，暗无天日的银松森林再度变成了鸟语花香的乐土，当附近的聚居地一个个重建时，在林中开垦土地的平民，会指着这片碑林，感谢这些英雄为自己带来了和平美满的生活。
罗宁夫妇在丘陵碑林前立足了许久，看着这片碑林，安格玛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虽然今天的战斗以胜利告终，但战争还远未结束。不仅洛丹伦王都，广阔的洛丹伦国土内，仍有数量恐怖的天灾亡灵留存。
也许这场战斗，只不过是整场战争的一个转折点而已，收复北方的战争，还将旷日持久地持续下去。
“我们走吧。”罗宁说道，带着心事重重的温蕾萨走在了前面。
走进草草建立起来的临时营地时，安格玛看到，士兵们都在忙着整理军备。道路两旁的士兵，有捆扎武器的，也有抓紧时间用沾满污泥的双手往嘴里塞干粮的。
逝者已逝，缅怀以矣，战争还会继续下去。
也许会有人羡慕那些战死者。
对于这些已经和亡灵奋战了一年时间的洛丹伦老兵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被天灾复活，拿起武器对付那些和自己秉承着同样信念战斗的昔日战友。
至少……
这些被火葬的牺牲者，免遭了如此厄运。
一辆辆吉尔尼斯人送来的马车停在路边，士兵们在军官的指引下，抱着成捆的箭矢、备用武器和成箱的军粮码放到上面，整个营地都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离开营地前安格玛获悉，联军准备暂时撤入格雷迈恩之墙里，在相对安全的吉尔尼斯境内休整两到三天。
按照原先的计划，这段时间内联军会严密监视天灾军团的动向，并以此为根据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是在对方的兵力从洛丹伦王都运动至此以前，提前一步攻占达拉然废墟与安伯米尔构建防线，亦或是依托海路送来的物资补给缓缓而图之，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毕竟天灾即使精锐损失惨重，剩余的常规兵力也还是一个令人闻而生畏的数字，任何战略决策的容错性都被压缩到了极致，不容有失。
早先从奎尔萨拉斯出发的船队，不久后就会抵达人去屋空的南海镇。那里的天然深水良港，将成为联军接收重要的后勤补给，收复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甚至以此为依托反攻洛丹伦的重要中转站。
据说在罗宁的努力下，库尔提拉斯王国、暴风王国以及铁炉堡方面铜须矮人的卡兹莫丹王国，有意联手帮助联军，在半年之内将南海镇扩建为一个标准的军事港口，帮助联军打赢这场战争。
“伤员运送，让一让！”
身后传来呼和声，三人闻声让到路旁。
只见一名人类圣骑士迈着急促的步伐，向这边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长龙一般的队伍，每两人都抬着一个担架，有的担架旁还跟随着牧师，不间断地用神圣法术治疗着上面的伤员。
这些伤员伤势大多较重，浑身上下都缠着染血的绷带，有的甚至已经陷入了神志不清的境地。即使有神圣法术压制伤情，鲜血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惨白的绷带上蔓延开来。
很难想象这些重伤员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可以预见的是，里面的很多人恐怕都很难撑过今晚。
看得出这支队伍是从野战医院那边过来的。
在吉尔尼斯人的帮助下，联军就地搭建了临时医院，集中了所有牧师和圣骑士，用以收治伤员。
但他们这是要去哪？难道就这样跑进格雷迈恩之墙？两地距离虽然不远，但就这么跑几公里的路程，还不把这些重伤员颠散架了？
“你们要去哪？”
安格玛抓过一名沿途开道护送的年轻士兵，问了一句。
年轻士兵发现安格玛法师打扮，袍服明显不是制式装备的货色，便意识到这可能是来自血精灵盟友军中的高阶法师，不管如何，军衔都比自己要高，便立正回答道：
“报告长官，去西面的传送阵！我们的野战医院条件有限，法师们开启了通往吉尔尼斯的传送法阵，这些重伤员会被送到那里，进行更为全面的妥善治疗。”
因尚处危险的银松森林，和别人一样，这名士兵还穿戴着全身的制式铠甲，遮挡视野的头盔则被几根携行带紧紧收束在背部，以免跑动过程中晃来晃去的。看得出，他在战前一定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说起话来条理分明，被长官叫住时也没有半点紧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也和动辄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职业军人不同，证明他最大也不过二十岁，很可能不久前才被征入军队，还年轻的很。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安格玛点点头，就要放年轻士兵离去。
可在敬了一礼后，年轻士兵细细一看安格玛，突然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您是……安格玛大人？您是拯救了我们的法师大人！”
年轻士兵猛地重新立正，右拳重重锤到了胸口上，敬了个十分标准的军礼，昂首挺胸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等待元帅检阅的狂热士兵，扯开嗓子高声吼道：“向您致敬，大人，您是联军的拯救者！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这一吼把安格玛吓了一大跳，有几颗吐沫星子都飞到了他脸上。
附近的人闻声纷纷放下手边工作，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了起来。片刻过后，人们看清安格玛的样貌，面上很快浮现出崇敬之色。
一名圣骑士单膝跪了下去，这是洛丹伦礼节中最崇高的礼数。有第一个带头的就有第二个。后来者纷纷效仿，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东境，以这名圣骑士为中心，道路两盘很快便跪倒了一片士兵。
甚至连运送伤员的队伍也慢了下来，几名担架上的伤员，也将手臂放在胸膛上，无声地向安格玛致以敬意。
这些人看向安格玛的目光中，有感激，更有深深的崇敬，甚至有人的眼里还带着一丝狂热。看得根本就搞不清状况的安格玛呆立原地，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不知道的是，一个血精灵魔导师力挽狂澜的故事，已经在他不在的时候，传遍了整个联军。人们都深深记住了那个手持无上神器，漂浮在战场半空，以一人之力，击败了巫妖克尔苏加德，击败了整个天灾军团的身影。
“看样子你成了名人。”
罗宁面带笑意，微微侧头，低声打趣道。
183【扬名之始】
由于联军中的人类士兵大多是白银之手骑士团下属的常规作战部队，俱都有着虔诚的圣光信仰，这些人的崇敬与感激来得更为纯粹，也更为走心。
安格玛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人把他当成了这场战役的最大功臣虽然这么想也确实没错。也许这些人里，还有几个本已死亡，却在时间法术的作用下转死为生的士兵。
只是安格玛对眼下这种场面，多少有些感到局促不安。
比起像一个真正的英雄那样站到台前，享受万众瞩目的同时，像黑暗中的耀眼曙光一般给众人前行的力量，他还是更喜欢在幕后安静做事。
担任王子顾问的那段日子便是这样，所以当安薇娜回归、凯尔萨斯王子任命他为三席魔导师的那场盛典上，数万民众将满怀敬意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时，他才会那样不适应。
一想到凯尔萨斯王子，安格玛纷乱的思绪便平息了下来。
“愿圣光……与你们同在。”
他学着圣骑士中长者的样子，以手抚胸，谦恭地向众人回了一礼，应付两句之后，便在道路两旁士兵恭送的目光下，与罗宁夫妇离开了人类营地。
“大人，感谢你为洛丹伦、为联军所做的一切……”
“愿圣光永远庇佑你。”
“我们将永远追随你的脚步……”
走出人类营地很久后，士兵们的道别声还在远远传来。还发生了一些安格玛意料之外的事情，一名老兵辨认出了他的身份，惊喜交加地说道：“我想起来他是谁了！他就是那个帮我们打赢了圣光修道院防御战的血精灵！”
随着这名老兵的讲述，未曾参与过那场战斗的士兵，很快便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正是因为安格玛的游说，圣光修道院防线上已经在缺吃少穿的境况下苦苦坚持了数月有余的守军，在最危急的关头得到了达拉然与白银之手方面的支援，击退天灾大军，让数万无辜的洛丹伦难民免遭了远比死亡更可怕的厄运。
也有一些知情者深入讲述了安格玛在战斗过后的种种举动，也是他说服库尔提拉斯的吉安娜王女派遣船队，帮已无海军留存的洛丹伦疏散了那里的难民。
这样的义举直接解放了被拴在安伯米尔的洛丹伦残军，让他们摆脱了进退两难的窘境，得以接应壁炉谷方面的平民一同撤往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不论是出于人道，还是战略意义的考量，安格玛起到的推进作用都是无比重要的。
更有甚者，有人道出了联军组建的缘由。
据说也是同一个血精灵，为达拉然揭示了天灾入侵的真相，让原本对局势危急程度预判不足、各自为战的东大陆诸族，认识到了天灾与燃烧军团的从属关系，选择了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合力抗击灭世之灾。
虽然达拉然最终没能逃过覆灭的命运，但在强敌面前，不会有任何人指摘一名先知先见的智者。更不会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
分享神器情报、促使血精灵加入联军、在仇恨的阻碍下为兵员不足的联军赢得霜狼氏族这个强大臂助、联合暴风王国教会、迎回提里奥弗丁、坚守安伯米尔为被吉尔尼斯王国抛弃的平民打通了一条生命通道……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的崇敬之情越发浓郁。
安格玛确实不是什么洪水临身之际，磐石一般立于浪涛之中的英雄，也不是什么以一敌千的传奇强者。
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早已被时间证明了其正确性。他更像是一位……
第三次战争的幕后英雄。
不得不说，安格玛是一个平凡的名字，晨星这个姓氏也是奎尔萨拉斯最普通的平民姓氏，在以往高等精灵的认知中，这个姓氏甚至代表着低贱与卑微。
但随着种种事迹被串联在一起，安格玛晨星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姓名，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已经与英雄二字画上等号。并注定会随着他本人的成长，随着种种光辉事迹的流传，名扬东大陆，甚至……
名扬艾泽拉斯！
看向瘦高血精灵离去的目光中，有人心中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们觉得，作为这场战争的亲身经历者，他们似乎见证了一个新星的冉冉升起。
……
一路上温蕾萨都心事重重的，也许是与已沦为亡灵的二姐会面，给她造成了太大打击，一时间还无法接受。罗宁是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可眼下明显不是安抚爱妻的时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完成呢。
“你还好吗，亲爱的？”罗宁忧心忡忡地看着温蕾萨，短短四个字道尽了一名合格丈夫的深切关怀。
温蕾萨默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罗宁便不再多问。
半途路过远行者营地时，她向两人告别，这位后世与族人划清界限的银色盟约组建者，孤身一人回到了族人中。因出身远行者系统，她在里面有许多旧友。
说起来，安格玛并不因银色盟约一事对温蕾萨怀有偏见。
风行者三姐妹的父母、弟弟均死于兽人之手，大姐奥蕾莉亚又间接因其失踪，性格刚强的温蕾萨是不可能加入兽人主导的部落的。
与她持相同想法的血精灵并不在少数。
哪怕银色盟约之于血精灵，无异于分裂势力。但安格玛并不仇视他们，双方没有彻底的对错，只是因立场的不同，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已。
这不是给银色盟约洗白，更不是精神归属上的靠拢。
银色盟约组建之初，成员多为不满族人加入部落的血精灵，或是一直栖居在达拉然，对奎尔萨拉斯没有太大归属感的高等精灵。其目的性更像是在人类不信任高等（血）精灵的政治环境中，抱团取暖，为自身在联盟中争取利益，然后才发挥自身光热的组织。
在针对巫妖王的战事中，银色盟约对艾泽拉斯统一战线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但当一个组织、一个党派发展壮大，就势必会吸纳许多信念并没有那么坚定的成员就比如那些血精灵分裂势力其纯粹性也会因此受到削弱，进而遭到人们的质疑。
人们对污点的恶劣观感，甚至会取代对这个组织曾经的看法……
这样的例子，安格玛上一世看到过太多。不过如今，他不会让血精灵为了保全自身，无奈拧巴着自己，身不由己地加入任何一方，也就不会让银色盟约有什么出现的机会。这个组织可是从血精灵内部带走了大量出色的远行者游侠，这可不行。
血精灵需要的是实力。说白了，当实力足够掌握自身命运，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因法师营地距离联军营地较远，两人花了十几分钟，才到达了目的地。
营区里十分安静，除了一些站岗巡逻的血精灵，法师们大多在自己的帐篷里冥想休息。
和热火朝天的联军营地不同的是，法师们根本就没有收拾行装军备。对常人来说无比昂贵的附魔空间袋，基本是法师们的标配，战斗时需要携带的无外乎就是一些法术书、药剂和施法材料，什么都能装进去，说走就走，不存在大包小包装车带走的景象。
“安格玛三席。”
值守的士兵认出了安格玛，满怀敬意地行礼道。
安格玛点点头，说道：
“帮我召集所有魔导师。”
184【联军峰会】
傍晚时分，漆黑银松森林南端尽头处，一条火龙从联军临时营地而起，绵延数公里，直入千疮百孔的巨墙之内。
这是联军的货运车队，在决意支援吉尔尼斯王国时，因对吉恩格雷迈恩国王开门与否的悲观预期，联军带足了后勤补给，以便在此地与天灾军团长久奋战下去，没成想这场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
之前为了运送这些物资，血精灵开启的大型传送门耗能比以往高了十几倍不止，几乎瘫痪了三座魔法圣殿的魔网抽能装置。
守御在车队两旁的士兵手持火把，一手按在武器上，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危险的森林。林中方圆十几公里，密集分布着早先派出的大量斥候侦察兵，空中也有狮鹫与龙鹰不间断巡逻，以便达到侦查范围全覆盖的目的。
即便已经战胜了对方的精锐军团，联军指挥层也毫不掉以轻心。毕竟此时银松森林还处于天灾的掌控，视野不佳的夜晚最容易遭到偷袭。
此时撤离行动已经进入了尾声，后卫军仍拱卫在营地以北，护卫辎重部队进行最后的守卫。
全军都在紧锣密鼓地撤离之际，法师营地却依旧灯火通明。大量火把将营地照的亮如白昼，一队队神情肃穆的士兵来回巡逻着，将整个营地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一场联军高层全部与会的作战会议正在这里进行，随着此战大获全胜与罗宁的回归，计划中原本预期要推迟几个月才能实行的一环，被提前提上了日程。
因与会者数量太多，会场被选在了营地中央的开阔空地上。不远处便是那把拯救了联军的烈焰之击，它正在一道封印立场中悬浮不定，散发着震慑人心的金红光芒。
四周摆满了还没来得及撤下的魔法装置，血精灵魔导师们与达拉然几名幸存法师，就是用这些从奎尔萨拉斯紧急过来的魔法装置，对烈焰之击进行研究的。
毕竟黎明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没人不想弄明白时间法术的作用原理，若烈焰之击呈现的时间法术真能为人所掌控的话，就一定会在未来的战斗中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
这些求知若渴的法师，丝毫不顾大战过后筋疲力竭的身体状况，对其进行了长达一天的研究，期间不眠不休，甚至都没怎么吃东西。虽然研究时间尚短，但集结众魔法大师之力，还是得出了一个让人倍感气馁的结论：
时间法术的原理之深奥晦涩，已经远远超出了现有的奥术水平，他们无法逆向还原它的法术模型，甚至连用法术加以窥探都做不到。更无奈的是，烈焰之击上那股一万年前遗留至今的魔法能量，也耗尽了，改写了黎明之战结局的时间法术，再也无法重现了。
满眼血丝的伊东尼斯报告这个消息的时，那副无比遗憾的样子，让安格玛印象十分深刻。
勒令所有魔导师前去休息后，他便和罗宁给联军一众高层送去了信，想把罗宁回归的消息告知给众人。对于血精灵与蛮锤矮人来说，他们参战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攘除天灾，也是为了在达拉然开启传送门迎回自己的领袖。这一点也与联军占领达拉然废墟，以此为前进基地，遏制洛丹伦天灾势力的方阵不谋而合。
而罗宁则是从德拉诺（外域）回归的唯一一人，早在那边的时候，达拉然一众高层便与凯尔萨斯王子，对返程传送门一事进行了重重研究。能否成功打通联结两个世界的传送门，大半还要仰仗于罗宁脑海里的那些研究成果。这都是能影响到联军下一步行动决策的东西。
结果恰逢库尔提拉斯、铜须矮人与暴风王国的大使到达，于是这场会面就选在了法师营地，变成了眼下的作战会议。
营地中央开阔的空地被分为四个区域，林林总总坐满了数十名高层人物，分别为联军四族的将领。
吉尔尼斯的吉恩格雷迈恩国王，因其身份尊贵，位于其中一个区域的最前端，身后站着利亚姆王子，独眼大领主达利乌斯，和几名随行的大臣。
左侧坐着的是白银之手的三名统领、洛丹伦遗民一位曾经担任宫廷大臣的贵族老者。这个举止端正的老者，是从阿拉希高地那边赶过来的，据说是难民共同推举的领袖人物。
安格玛知道的是，哪怕是洛丹伦王国，贵族阶层与平民阶层之间也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矛盾。看来此人能打破这层障碍，成为难民公举的领袖，确实是有着能担此任的德才。
只是老者偶尔看向吉恩格雷迈恩国王的目光中，满怀着不信任与愤恨之色。
说起来，家园业已毁灭的洛丹伦人，确实对吉尔尼斯颇有怨言，在战况最危急的时刻，吉尔尼斯却选择作壁上观。虽然人家不出来送死再正常不过，可在道义上却总是说不过去的。
库尔提拉斯大使与暴风王国特使，就在这个区域的最右侧，两人正在低声交换着意见，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另一个区域则是血精灵以安格玛晨星为首的三名魔导师，以及血骑士领袖莉亚德琳女士，新任游侠将军洛瑟玛塞隆和他的副官哈杜伦明翼。哈杜伦是刚刚通过传送门赶来的，此前他留守国内，一直负责国土防御与后续部队的统筹工作。
蛮锤矮人的座位最少。
蛮锤矮人是一个尚武的种族，但凡担任部族领主之位者，都有着精湛的狮鹫骑术和强悍的战斗能力。在黎明的战斗中，至少有三位亲自上阵杀敌的蛮锤领主阵亡。
只有沙拉克鹰斧这一位蛮锤领主幸存，饶是如此，他头上也裹着厚厚的绷带，手臂上还打着夹板，满是刚硬胡须的脸庞上，表情看起来多少有些哀伤之色。
蛮锤的狮鹫部队，是联军中伤亡最大的，几乎十不存一。这位蛮锤领主从小养大的坐骑，也死于石像鬼的利爪之下，让他直接跌落在地，受了很严重的坠落伤。要不是当时的飞行高度贴近地面，他能不能幸免于难还是未知数。
从卡兹莫丹来的铜须大使，则坐在沙拉克的身边。这矮人也是安格玛的老熟人，月余之前，联军组建的那场峰会上，他便同样出任了铜须部族的使节。
至于最后一个区域，便是霜狼氏族的盲眼长者德雷克萨尔了。
兽人的出现，让暴风特使与库尔提拉斯大使多有不满，毕竟两国一个毁于兽人之手，一个是王位继承人死在了兽人龙喉氏族奴役驱使的红龙龙息下。
好在这两位大使谁都没做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就比如直接起身来一句“我不会与一个肮脏的兽人共处一场会议”。
见众人均已落座，白银之手骑士团的代理团长达索汉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这位身高足有两米的高大壮汉起身环视一周，用浑厚的嗓音说道：“诸位，克尔苏加德率领的天灾精锐业已覆灭，达拉然废墟的天灾势力被削弱到了极致。今晚这场会议，将决定未来联军的战略方针，乃至影响到整个北方的命运……”
会议开始了。
185【与会者的退缩与无奈】
在白银之手三名统领的引领下，会议的前几个议题，分别就各族后续出兵数量、后勤物资运送问题进行了磋商。
由于比起在达拉然正式成立的联军，此时所谓的“联军”，其实也和名存实亡没什么区别，更像是达拉然之战战后由各族出兵组成的松散同盟，既不想正牌联军那样，成立了各族领袖共同决策的最高军事委员会，也没有统一的指挥部署，在很多问题上难以第一时间达成一致，多少浪费了一些时间。
后勤补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关键的难点在于后续出兵问题。毕竟对各族来说，白天那场战斗的损失实在太惨重了。尤其是已无根基的洛丹伦遗民，和体量本就不大的蛮锤矮人。
想要洛丹伦遗民继续出兵无疑不太现实。
历经一年的艰苦战争，洛丹伦人口锐减得可以说是十不存一，除了眼下这万八千的精兵强将，偌大的洛丹伦空有百万难民，却挤不出更多兵力了。
“我们已在滞留阿拉希高地的难民中征募了数万新兵，但他们训练不足，装备亦是残缺不全，很难在短时间内送上战场。”
那名被洛丹伦难民推举为领袖的贵族老者沉声说道。
众人都明白，事实就是如此。要那些训练不足的征召兵上战场，简直和给亡灵大军送兵员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只会被毫无悬念的屠杀，然后被通灵术和瘟疫复活，成为天灾军团的一员，反过头来对付联军自己。
沙拉克鹰斧简短地说道：“鹰巢山只能加派三百头狮鹫骑兵。”
不是这些直来直往的矮人不愿出兵，实在是他们没那么多兵可派了。
众所周知，蛮锤矮人的人口相当稀少，而从军用狮鹫的选育到一名合格骑手的训练，无一不是耗时良久的事情。以年为计算的短时间内，他们能增派三百狮鹫，已经是努足了劲了。
就在诸族发言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不休的时候，安格玛一直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旁听的同时暗中观察着与会众人。
看起来库尔提拉斯王国和暴风王国的大使都有了退却之意。早在达拉然联军成立时，这两个国家就一个因为陆军孱弱，一个因为远处南方，而并未表现出太强烈的参战意愿，只是承诺会提供物资军备方面的支援。
后来达拉然都毁灭了，战争失利几乎是已成既定事实。若不是罗宁夫妇这对杰出外交家的游说，他们肯不肯派遣大使来了解状况都说不定。
现在联军残余更是所剩无几，他们肯定不愿继续送来援助，帮“联军”继续把这场结局毫无悬念地会是失败的战争，及时止损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涉及到国家与种族利益，这是人之常情。其中甚至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那就是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化身的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已经控制了暴风王国部分大贵族，说主导了暴风王国的政治倒不敢说，可话语权却是大到了就连年轻的瓦里安乌瑞恩国王也不能忽视的程度。
这头唯恐世界不乱的黑龙公主，当然乐见东大陆被天灾闹得鸡飞狗跳。
恐怕要不是她，暴风王国单单是出于洛丹伦在二战时曾接纳暴风难民，战后又帮助他们重建王国的恩情，也绝对会出兵相助的。
安格玛可不信此事背后没有她的影子。
看着暴风王国大使，安格玛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如果没料错的话，这名大使应该也是受到奥妮克希亚蛊惑的贵族派系中人。在他与身后随行人员低声交谈时，后面一个副使模样的年轻贵族，好像是曾跟在大公爵伯瓦尔身边参与达拉然峰会的那个，神情多有不耐之意。
至此安格玛心下恍然，这种级别的会议，身在王国之外的大使是有很大自主权的，人选可谓十分重要。看起来大公爵伯瓦尔，也向卡特拉娜妥协了。
举国政治被一头邪恶的黑龙所左右，就连承先王遗志担任摄政王之位，辅佐年轻的瓦里安施政的大公爵伯瓦尔，也受到了黑龙公主的蛊惑，说起来真是悲哀又无奈。
安格玛摇摇头，基本已经不对暴风王国出兵抱什么希望了。
但少了暴风王国与库尔提拉斯的援助，这场战争虽说不至于打不下去了，但前路也势必阻碍重重。因为以白银之手为代表的洛丹伦军方，从难民中征兵、训练一年后投入战场的计划，没有来自两国的庞大军备支撑，是难以成行的。
倒是铜须矮人大使让安格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个矮人一反脾气火爆的常态，不打算贸然发言的样子，不时看看旧识安格玛，与他对视后，还朝他和善地笑了笑。
这一笑，基本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让安格玛多少有了一些信心，他知道，铜须矮人是一定会出兵的。
比起同出一源、原本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类诸国，铜须矮人所处的卡兹莫丹雪山高原，是最为易守难攻的地区，远在纷争之外，不论外面打成什么样子，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不过第二次战争期间，兽人因途径卡兹莫丹，先发制人地攻打铁炉堡，将铜须矮人压在那座山腹堡垒里出不来，这才把他们硬生生拖入战争。
想必铜须矮人是痛定思痛，深知此次天灾军团的野心绝不仅仅是东大陆北方而已，毁灭了北方诸族以后下一步计划就是南下，首当其冲的卡兹莫丹绝无幸免的道理。
所以他们不会放弃把强敌隔绝在土地之外的机会的。参战意愿无疑要比海外的库尔提拉斯和南方的暴风王国要强烈得多。
外人常认为矮人鲁莽而又短时，这是根本性的偏见。实际上，矮人的目光大多比人类要来得长远，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寿命是人类的三到四倍，活个三百年光景不成问题。曾担任铜须大使，教会年幼的阿尔萨斯种种武技的穆拉丁铜须、卡兹莫丹国王麦格尼铜须的亲弟弟，便是一位二百岁“高龄”的老人。
对人类来说远在下一代人以后的长远之事，对矮人来说却是中年时期就会遇上的事情。所以这一点，注定两个种族在思维模式上有所差异，后者看待事情的角度，要比人类更为长远。
“诸位，洛丹伦失地上还有百万亡灵留存。想要打赢这场战争，以我们手头现有的万余兵力，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加派兵力！”眼见一切就要泡汤，军旅出身的达索汉腾的一下起身，说话间已带了一丝焦急之意，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吉恩格雷迈恩国王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其它两名白银之手统领，和那名贵族老者同样如此，频频看向吉尔尼斯的格雷迈恩国王。
格雷迈恩可是早就承诺过会出兵相助的，只是外人还不知道而已。他此时要是能声明这一点，绝对能让两国大使重新评估战争的局势，进而继续从海路运来物资。
可吉恩格雷迈恩却相当沉得住气，视众人焦急的目光如无物，反而探寻性地看了看血精灵。
看到这些，血精灵这一帮早就活了一大把年岁，心思无比缜密的领袖还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吉恩格雷迈恩这是等着血精灵先表态呢。血精灵是北方诸族中，残余实力最为强大的，要是血精灵不愿意出兵，格雷迈恩虽说不会食言，依旧会派兵守御安伯米尔，但与联军的协作也仅此而已了。
“真是个老狐狸。”
安格玛暗自发笑，腹诽了一句。随后看向洛瑟玛等人，目光中带有询问之意。
事已至此，血精灵不得不率先起个带头作用了。血精灵不先表明态度，吉尔尼斯是不会充大头的，库尔提拉斯和暴风王国，更不会对这场战争有什么信心。
其他几人短暂小声交流了几句以后，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安格玛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酝酿片刻，随即站了起来。讨论声顿时平息，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
族力相对雄盛的血精灵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这些人的心。血精灵的态度，实在是太重要了。
早些时候与本族人的沟通中，众人一致认定，让安格玛来担任此次峰会的发言人。原因无他，不管是昔日担任王子特使出使达拉然的经历，还是打那之后对北方做下的一系列义举，再加上在白天那场战斗里的大展神威，外族人都更为熟悉他，也更为信服于他。
种种因素综合考量，他更适合代表血精灵发言。
“血精灵将……”
刚准备按照原先预定的发言，声明血精灵的出兵数量，角落里却站起了一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暴风王国的大使神情倨傲地环视一周，开口说道……
186【奥妮克希亚的借口】
“看来传言是真的……诸位竟接纳了这些罪不可赦的野兽！”
暴风王国大使说着将目光转向角落里静坐的德雷克塔尔和他身后的几名兽人随从，牙关不由自主地紧紧咬在一起，双眼中流露出愤恨的神色。
被人以如此目光注视，德雷克塔尔的神情倒是非常平静。
第一二次战争，已经让两个种族结下了血海深仇。不管霜狼氏族成员的双手上有没有沾染过人类的鲜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听闻到这样的言语，力主接纳兽人的赛丹达索汉面露不悦，开口说道：“大使先生，霜狼氏族早已证明了自己的无私和崇高，他们如今是联军的一员，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很抱歉。”暴风王国大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愤恨有加的心情，而后轻轻鞠了一躬说道。谁都听得出来，这只是场面话而已，并没有多少真切的歉意。
德雷克塔尔见此悠悠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人类，除了拯救受困于收容所的同胞，霜狼氏族不曾参与过任何针对你们的战争。如今我们为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园，与你们走到了一起。如果我们的存在，妨害了你们的联盟……我愿代表我的同胞，向你们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说完老兽人学着人类的样子，以手抚胸，深深颔首。让人不禁感慨的是，对一名在联军中身份地位等同于族群领袖的人来说，这样的姿态可以说是放得相当低了。
但暴风王国大使并不领情的样子，他也不可能领情，微微转过身去面向达索汉，显得多少有些不遵礼仪。
这一切都被安格玛看在眼里，心下叹息之余，只能说这名大使已经很有涵养了。
如果不是与会者多为各族领袖，身份所限让他无法说出过激的言语，谁都能猜到，这位暴风王国的大使能破口大骂出来，甚至会指着在场人类的鼻子，谴责他们忘记了昔日的流血牺牲。
没人比暴风王国的子民更痛恨兽人，兽人入侵时，地处南方的暴风王国首当其冲，历经长达六年的艰苦奋战，也没能改写失败的结局，最终毁于兽人之手。不仅子民死伤无数，英勇仁慈的先王莱恩乌瑞恩也死于一个混血兽人的卑劣刺杀。
暴风王国的子民，绝无与兽人媾和的可能。
“达索汉大人，暴风王国对联军的军事援助将终止与下个月。此前已经的三支船队，会在物资运抵南海镇后返航。但愿你们能在船队到达前，做好接收物资的准备……”暴风大使说道。
达索汉一惊，连带着在场的白银之手成员也有些坐不住了，没了暴风王国的持续援助，那可是绝对不行的。
迁至阿拉希高地躲避战祸的洛丹伦遗民，可是足有百万之数，每天的粮食消耗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众所周知，阿拉希高地的土壤并不肥沃，暂且不提粮食产量，就算开垦种植春小麦，也要等到七八月份才能有所收获，这三支船队三十六艘远洋运输船送来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坚持到那时候。
血精灵在这一点上帮不了洛丹伦人，毕竟他们人口稀少，没有那样庞大的食品需求，耕地面积本就小得可怜，再加上奎尔萨拉斯更是完全毁于战火，土地深受腐化，就更不可能帮到洛丹伦人了。
至于吉尔尼斯王国……他们的沿海地带被一种名为“咬人礁”的礁石所环绕，海路运输十分不便，走陆路又太过危险，且耗时耗力，同样难以帮上什么忙。
急得就要发问之际，只听暴风王国大使继续说道：“我理解诸位的急迫，但暴风王国对援助一事实在是无力为继了。我国产粮地发生了特大暴乱，待收的粮食与储备粮均被焚烧一空，我国精力已被完全牵制，短时间内很难再向联军提供任何援助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只是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下无比焦急。
没了口粮，百万洛丹伦难民，究竟该何去何从？
说完，暴风王国大使重新坐了下来，只是身后的副使与教会派来的使者，神情多少有些复杂。安格玛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结合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再加上两人的反应，已经明白过来。
这名大使说得不全是真话。
他口中所谓的“匪患”，即为迪菲亚兄弟会动乱，安格玛估计，现时期的迪菲亚兄弟会恐怕已经占据了月溪镇，将镇子里那座富饶的矿洞当做大本营经营了起来，也许现在西部荒野人，都开始以“死亡矿井”称呼那座矿洞了。
其实早在达拉然峰会之时，出席会议的暴风城大公爵伯瓦尔弗塔根就将迪菲亚兄弟会动乱的事情，告知给了众人，并表达了暴风王国对支援北方战事的无奈。只是那时候迪菲亚兄弟会还没闹得像现在这么“厉害”。
实际上安格玛知道，这起事件从始至终，背后都有奥妮克希亚的影子。
迪菲亚兄弟会的前身是石匠兄弟会，在第二次战争结束后受雇于乌瑞恩王室，用无与伦比的石工技术重建了暴风城，让这座已毁于一旦的暴风王都重现了往日的辉煌，论恢弘程度，总揽艾泽拉斯也很难找出一个能与其媲美的宏伟城市。
可到了最后工薪结算之日，暴风城贵族却在奥妮克希亚的蛊惑下，拒不结算尾款。石匠兄弟会一众工人不仅酬劳没拿到，还赔进去很多前期垫付的工程款。
在种种不轨之徒的煽动下，以埃德温范克里夫为首脑的石匠兄弟会终于发动了暴乱，并在混乱中杀死了瓦里安乌瑞恩的爱妻、暴风王国的王后蒂芬。
事实证明，王后之死的背后，同样有这头黑龙的影子。
如果说这名暴风王国大使是受到黑龙蛊惑的贵族派系中人的话，那么他此时言语，恐怕更多是出于这位“女伯爵”的授意。
什么精力被完全牵制？都十几年过去了，暴风王国的国力虽未恢复至第一次战争之前的水平，但恢复了三四成也是绰绰有余的。仅以这个庞大国度的体量来看，仅仅全盛时期三四成的水平，也比库尔提拉斯、吉尔尼斯、名存实亡的斯托姆加德以及业已沦亡的洛丹伦四个国家加起来还要强大得多了，又怎么可能做不到送来援助这样的举手之劳？
更何况随着天灾危机的到来，大量北方人口南迁，而随着洛丹伦的覆灭，人类七国共尊的圣光教会，也将总部和主要成员全部迁往了暴风城。
北方凋敝之际，在休养生息中越发强大的暴风城不仅是人类的政治、商业中心，还是教会的信仰中心，吸引了大量人口涌入。这便是他们在未来数十年中崛起的最大资本。
迪菲亚兄弟会动乱，只是奥妮克希亚化身的女伯爵卡特拉娜动用自身话语权，拒绝对“人类同胞”进行援助的理由而已。
安格玛知道的是，从始至终，暴风城当局就没对西部荒野、夜色镇，甚至包括赤脊山中的湖畔镇有过什么支援，对国家边缘地带完全是不闻不问的。
早期这并不是国王瓦里安乌瑞恩的过错，而是奥妮克希亚。她的目的便是扰乱暴风王国内政，让混乱滋生在那片富饶的土地上。后来瓦里安一分为二，懦弱的自己留在暴风城担任傀儡国王，英勇的自己去了卡利姆多成为一名百战百胜的角斗士，暴风王国的内政就更乱了。
从没有人管过西部荒野那样的“边陲之地”。很多年里，民众对暴风城当局和那些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穿金戴银的贵族，观感差到了一定地步。这都拜祸乱政治的奥妮克希亚所赐。
搞得几个地区纷纷组建了自己的武装力量，就如西部荒野人民军，既然当政者不管，那就自己为自己的命运奋战。
思及这段历史，真是让人唏嘘。哪怕最后瓦里安回归，奥妮克希亚身死，这些苦难者也没能摆脱窘境。
因为已与耐奥祖合二为一的阿尔萨斯，巫妖王苏醒了。西部荒野人民军又被紧急调往诺森德参战，导致行将覆灭的迪菲亚兄弟会再度复苏……
等到北伐结束，暴风王国的国库几乎被掏空，西部荒野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
当心事重重的与会众人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仍然站着的安格玛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驱散脑海中对眼下无用的思绪，清清嗓子，准备开口。
不仅洛丹伦遗民势力，蛮锤矮人，铜须矮人以及吉尔尼斯，也对血精灵的动向无比挂心。
族力不可小觑的血精灵增兵与否，直接关乎这场战争的走向，甚至影响到其余势力的决策。
安格玛朗声说道：“血精灵将……”
187【主导者】
说话时，安格玛也在暗自思忖。
他不清楚经过白天那场战斗，吉尔尼斯人究竟会不会念在联军火速来援的恩情上，感于后者不计前嫌的崇高，改变以往故步自封的做法，向联军送来援助，或者干脆是加入联军，和盟友站在一起共同抵抗天灾的入侵。
各族对这场战争倾注了太多，尤其是已经流离失所的洛丹伦人。天灾席卷大陆之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谁都懂，但涉及到牺牲与利益纠葛，纵使正确的选择显而易见，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出的。
这样想着，他看了一眼吉恩格雷迈恩。这位国王仍然静坐在那里，表情十分平淡，让人很难判断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安格玛明白，对一名国王来说，如果行事仅仅出于崇高的信念，而忽视了自身举步维艰的境地，那简直和蠢材没什么两样。
毕竟崇高二字，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变成锋利的武器和坚韧的铠甲装备给士兵们，也不能变成一个个健壮的好小伙子，补充到联军各部建制的空缺中。
这不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白天那场战斗不过挫了亡灵的锐气，在洛丹伦的土地上，仍有百万亡灵虎视眈眈。
如果连联军的后续兵员补充、军备需求和后勤补给问题都得不到解决，这仗还怎么打？难道仅以眼下这万余精兵去以卵击石吗？
再崇高的信念，再无畏的勇气，也无法改变敌我悬殊的兵力对比。
联军要真是无以为继的话，格雷迈恩犯不着让自己的子民出墙送死。或许在道义上很说不过去，还会被人加上“忘恩负义”的符号，但还是那句话，崇高不能当饭吃。
毕竟格雷迈恩之墙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吉尔尼斯人退守高墙以内，短时间内战事是绝不会再起的。
不过看白银之手三位统领频频看向吉恩格雷迈恩的样子，也许后者曾许诺过什么，或许是兵力援助或许是物资援助，安格玛不得而知，只是不管怎样，这位不在乎骂名的国王，都没有在联军成员人人退缩之际站出来，当众支持联军。
“……血精灵将信守原先的承诺……”
一句话毕，几名圣骑士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继续对希尔斯布莱德增兵，我们的舰队已在途中，此时正行驶到吉尔尼斯以南的海角，将于三天后抵达希尔斯布莱德丘陵。而在库尔提拉斯，还有数万名新兵正在紧锣密鼓地加强训练中，可以在三到五年内投放战场……”
安格玛将目光转向库尔提拉斯大使。
“……如果库尔提拉斯愿意依照原先的计划，帮助联军将南海镇扩建为军事港口的话，血精灵可以共同出力，并与库尔提拉斯分享我族关于奥术魔法的学识。至于后勤补给问题……”
血精灵魔法学识，没人不趋之若鹜。一旁的罗宁听完，也忍不住流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那可是高等精灵历经六千八百年的历史沉淀而出的宝贵学识啊，底蕴远比仅有一千二百年历史的达拉然要深厚得多。
随着第三次战争的进行，血精灵数量众多的法师团体接连参战，人们早就认识到了魔法在战争中能起到的作用，根深蒂固的大兵团决战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这一切都源于魔法的强大破坏力，和堪称万金油的适应性。
当法师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那铺天盖地的法术雨，真是堪称毁天灭地。
没人不想拥有类似于血精灵的法师团体，以应对未来可能的危机。这次燃烧军团入侵，让所有国家、所有势力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哪怕远在海外的库尔提拉斯，也一定听说过很多次血精灵法师帮助联军打赢战斗的事迹。即使血精灵只分享一些关于奥法的细微之见，也能让他们对法师团体的训练组建，少走许多弯路。
安格玛微微转身面向洛丹伦一方。
“我族有大量军备储备，能满足一万人标准军团列装需求的精良制式装备，就在那支舰队之中。若诸位愿提供舰船提升我方海上运力，不少于五万套装备，还将在未来一年内陆续运抵。当然，要是暴风王国愿意与联军做生意，把军备出售给我们的话，血精灵绝对出得起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数字。”
暴风王国大使听完，倒是思索了起来。多少年中，一向排外的奎尔萨拉斯精灵国度，是人类眼中神秘无比的富饶之地。传闻那里有着金黄色的森林，遍地都是黄金财宝。
或许这样的传言多为吟游诗人杜撰，但血精灵一族多年以来积攒的财富，确实是相当可观的。置办一批足以满足联军需求的军备丝毫不成问题。
昔日阿尔萨斯攻打奎尔萨拉斯时，除了带走了可用于天灾兵员的复生者，这些对天灾军团一无是处的财富、金币，没带走一星半点。这些东西目前都堆在银月城的国库里，对于血精灵如今的按需分配制度来说，短时间内也没什么用，不如拿来采购所需。
“至于洛丹伦难民的粮草需求问题，我可以向暗夜精灵发去求助信件，想必在百万难民行将挨饿，惨遭冻饿而亡的惨剧面前，他们的德鲁伊也会放下对自然平衡的固执追求，用自然法术短暂加速这一季春小麦的生长速度，缓解贵国缺粮的窘况。”
人们这才想起，血精灵早借这次联军组建的机会，和自己的亲戚走到了一起。大多数人都对德鲁伊神奇的自然法术有所耳闻，也许他们真能解决洛丹伦难民的困境？
安格玛给了与会者一点时间，待气氛缓缓发酵时，才环视一周一字一句地郑重道：
“天灾一日不除，我族就与诸位有着同样的利益诉求。我们将穷尽举族之力，应对针对天灾的后续战事，争取将危机攘除在国门以外。但……”
“这不是血精灵一族之事。如今洛丹伦方面天灾势力的最高统领，那三头恐惧魔王一死两重伤，连克尔苏加德由太阳井精华塑造的无上形体都已湮灭，天灾的核心精锐更是尽数灭亡，短时间内，天灾无力再发动进攻。我们大可以退回奎尔萨拉斯，享受这难得的安宁。但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会场很安静，落针可闻。
出席会议的不是各族久负盛名的将领，就是已在位多年的王者，或是受到过良好精英教育的使节，没人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亡灵的特殊性，赋予了它们远比寻常种族优越的战争能力。打仗不是你兵十万我兵十万，拉开阵势排兵布阵的简单对比，所需考校的，还有各自将领的战略战术水准，这一点上双方倒不存在太大差异，真正让诸族望之兴叹的，是亡灵整齐划一、效率高得可怕的部署能力，以及对后勤保障的极低要求。
不需吃喝拉撒，不需睡觉休息，不需长时间的训练，只要是死尸就都能被复活，复活后直接纳入精神控制网络，并予以可堪一用的战斗本能……
整个天灾军团，就像是一部高效率运作的战争机器，齿轮间配合无比紧密，在唯一一个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的掌控下，去完成自己侵占世界的目标，没有任何资源会被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上。
这是任何寻常种族都不具备的优势。
天灾已经占据了洛丹伦一年之久，将其苦心经营成了自己位于诺森德以外的第二个大本营。哪怕经历一场高端战力死伤殆尽的新败，只要能得到片刻的喘息良机，不久后就能以饱满的姿态，继续发起对北方的下一轮攻击。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如果我们不乘胜追击，占据达拉然，集结各族之力构建统一战线，遏制天灾暗中舔舐伤口的意图。我不敢说我们会惨遭失败，但等天灾恢复元气了，像今天这样的牺牲，必将重演无数次，才能挽回我们此时此地因彼此的猜疑与不信任、患得患失等恶因带来的恶果！”
“我们需要的是精诚合作！唇亡齿寒，当天灾逐步蚕食整个北方，以他们的发展速度来看，任何族群都绝无幸免的可能！就在我们推诿扯皮时，天灾正高效地重振旗鼓，时不我待，我们必须抛开得失疑思，倾尽全力，攻占达拉然废墟直逼洛丹伦王都，唯有如此，才能让这场战争，有了进行下去的可能！否则不管多迟，灭亡终有一天，会降临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
安格玛的声音掷地有声。
至此，血精灵终于一改往日的身份，借安格玛之口向外界宣告了一个事实。
在大量兵力物资，以及不计得失的投入下，血精灵将不再是昔日的联军参与者，而是选择发挥自身体量带来的话语权，以主导者之姿，引领联军走向另一个未来。
这会不会是安格玛设想中的那个未来抛开对彼此的成见，组成攻守同盟的北方地缘军事联盟的雏形，他不得而知。
他也知道自己一番话不足以打动在场一众肩负着各自族群利益得失的统治者，但这些人要的，只是最族力最强盛的血精灵表态而已。只有血精灵愿意全身心投入这场战争，这些力量并不足以扛起大梁的族群才会紧随在后。否则费力不讨好的傻事，是谁都做不出来的。
188【即刻出发】
吉恩格雷迈恩国王见此，响应道：“吉尔尼斯愿意出兵。我们也会依照原先的承诺，出动八万正规军，为联军守御住安伯米尔群山防线，杜绝银松森林方向的后患。储备粮我们倒是有很多，但无法通过海路运输，希望你们能在希尔斯布莱德打通一条补给线，这样我们才能为阿拉希高地的洛丹伦人提供粮食援助。”
这头老狼看到血精灵挺身而出，终于不再藏着掖着，兜了吉尔尼斯底。
八万正规军！
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格雷迈恩，面露惊讶之色。
这不是什么小数目，吉尔尼斯举国上下不过百万人口，八万正规军，几乎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十，所有男性的五分之一！要是刨除低龄和老龄人口的话，所有适龄的青壮男子，几乎都被他们征募进了军队里。
最关键的是，能出动八万兵力走出国门，就意味着至少还有两万地方部队守御格雷迈恩之墙，以及更多的预备役部队。
圣光在上！
那田地谁来耕种？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此数量的军队，所需的后勤补给更是恐怖，吉尔尼斯是怎么做到维持这样规模的军队的？
想得越深，惊讶也就逐渐转变为了震惊。
人们心里只想到了“穷兵黩武”四个字，忍不住感慨起来，看来看来在格雷迈恩之墙内安守一隅的一年时间里，吉尔尼斯王国真不是什么也没做，这个“小国”的实力，果真不像所展现出来得那样弱小。
“不用担心海路运输问题！”
会场上突然响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只见铜须大使站了起来，拍拍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而后大声说道：“侏儒的大工匠梅卡托克前段时间刚研制出了一种深水炸弹。我可以请求麦格尼国王帮你们搞来，这种大威力的炸弹，炸掉吉尔尼斯沿海的那些讨厌礁石，不成什么问题！”
吉恩格雷迈恩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咬人礁困扰了吉尔尼斯王国不知几代人之久，历来因为有这种暗礁存在，吉尔尼斯的航海业一直得不到发展，不知给国家带来了多大不便。
真的能摆脱咬人礁困扰的话，不仅于战争，对于长久而言，吉尔尼斯能得到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铜须大使话语不停，“军备问题你们也不用发愁。卡兹莫丹的八千名精锐巡山人已经启程，会在一个月后抵达阿拉希高地。他们会沿途打通一条线路，从此以后，铁炉堡打造的精良装备，将源源不断地运往这里。”
话音一落，达索汉与其余两名白银之手统领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喜色。
铜须矮人历来以出色的锻造技艺闻名于世。同样的成本、同样的材料，他们打造的武器铠甲，远比人类装备耐用得多。这件事还需要细细协商，如果铁炉堡真的愿意尽心为联军提供军备支持的话，以铜须矮人的产能，武装十几万的部队都不成问题。
“陆路运输耗时太久。”
库尔提拉斯的大使突然插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这是一名蓄着胡须的海军军官，黝黑脸庞上的沧桑痕迹表明，他一定常年随船，饱经风吹日晒。他身着库尔提拉斯海军制服，肩膀上的军衔章表明了少将的身份。因地处孤岛的特殊地理环境，库尔提拉斯最注重海军，其中最高的军衔便是“上将”。他们的国王戴琳普罗德摩尔，就兼任海军上将之职，总揽军事大权。
这名拥有少将军衔的中年男子，一定在库尔提拉斯地位极高。至少也是海军绝对的高层。恐怕他不仅是军人，应该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否则是无法担任大使重任，代表库尔提拉斯出席这种重要会议的。
“库尔提拉斯有百余艘远洋运输船可用。我们可以帮助吉尔尼斯组建海运船队，还可以帮铜须矮人运送具备。前提是，米奈希尔港还没有荒废。”
这样的话让闻者一喜，海路运输无疑要比陆路运输高效得多。吉尔尼斯的储备粮更更快运抵阿拉希高地不说，铜须矮人的军备也能更快武装联军新兵。
米奈希尔港是洛丹伦王国在阿拉希高地以南的“湿地”中兴建的中转港口。二战结束以后，随着人类南北七国联系的加强，这个港口逐渐起到了越发重要的作用，很多进行跨过贸易的商船都会经停此处。只是在洛丹伦王国覆灭以后，那个港口就鲜有往来商船了，只有隶属于洛丹伦王国的外派官员和数百人的治安队伍，还在维持着那座港口的运转。
矮人军备要是经米奈希尔港，走海路直接运往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话，就可以免去在阿拉希高地崎岖山路上所耗费的时间，便捷了不止一星半点。
惊喜接连而至，本以为身处人心离散的困境之中的达索汉，已经隐隐有些激动之色。多了这么多强大的臂助，各族尽心合作，联军甚至能壮大到比达拉然联军时期更强大的程度！
这对所有北方族群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可惊喜还远未结束。
那名坐在暴风王国大使身后的教会大使，也站起身来，不急不缓地说道：“本尼迪塔斯大主教愿意为联军在民间筹集善款，用以采购军备补给所用。除此以外，我们会招募所有愿意参战的冒险者、志愿者、医者，随我们的牧师一同前来参战……我们与血精灵的互通有无，也同样会一直持续下。但愿我们能为圣光，为教会开创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圣光教会虽然只是一个信仰组织，但拥有的能量却一点不比国家差。他们的群众基础遍布人类七国，在长久的发展中获得了平民阶层的一致好评，对人类社会起到的推进作用可谓十分巨大。
第二次战争期间，他们组建的白银之手骑士团就是最好的例子。在战斗结束后，更是为暴风王国筹集钱款，完成了暴风王国的重建虽然在奥妮克希亚的阻碍下，这些钱最后也没能交到石匠兄弟会手里。
暴风王国大使听完不禁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像是非常疑问，教会什么时候和血精灵走到一起了？
随着血精灵愿倾举族之力进行这场战争的无私表态，各族各势力终于看到了联军能在势大的天灾军团面前站稳脚跟的希望，开始不再畏首畏尾，表达了愿意合作抗敌的意愿。
这正和安格玛的心意。
也许表面看来，出力最多的血精灵在未来的战争中，还将经受惨痛的伤亡。但这场战争，唯有合作才能共赢。这不仅将强敌抵御在了国门以外，也为日后的联合打下了良好基础，当巫妖王（阿尔萨斯）苏醒、大灾变来临之时，血精灵才能借此攀登更高的高峰。
没有任何种族，能在艾泽拉斯这种地方独善其身。哪怕公认最强种族，在卡利姆多繁衍生息了一万年的暗夜精灵都做不到。
没人能脱离彼此，独自生存下去。
这场会议最终圆满结束，具体细节的磋商，还会在未来几天里，借着联军退入格雷迈恩之墙整顿的机会陆续展开。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从今天开始，联军终于成为了真正的联军。
会议结束后，一场小规模的军事会议继续展开。是关于达拉然废墟的事情。探查那里的空间裂隙是一个长期工作，需要经过重重研究勘测，才能确定开启传送门的可行性。联军还需休整多日，这样的时间是耽搁不起的。
侦查兵已经回来了，汇报了那里仍被一支数量在三千左右的亡灵占据的消息。
经过重重协商，联军高层终于决定，先行派遣一部分法师到达拉然废墟。如果能在不惊动亡灵的情况下进行勘测自然更好，要是绕不开，就与精锐先遣部队联手发起突袭，尽早占领达拉然废墟，为联军后续部队创造有利条件。不管怎么说，此举都一举两得。
这件事就这样被敲定下来，安格玛也返回法师驻地，在洛瑟玛的帮助下遴选此行人员，准备连夜启程。
之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名暴风王国副使，就是那个一个多月以前随伯瓦尔大公爵出席达拉然峰会的那个年轻人，悄悄来找了安格玛，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谈话。
伯瓦尔大公爵愿意以私人名义支援北方战事。
听完之后，安格玛的表情很精彩。在正史中，这位大公爵可是一直被奥妮克希亚蛊惑的，连本国西部荒野的迪菲亚兄弟会动乱都充耳不闻，就更不会去管十万八千里外的天灾祸患了。
思前想后，他只得到了一个结论。也许这位历史人物的命运轨迹，也因参与达拉然峰会而发生了转变。只不过这种转变的结果会是什么，安格玛不得而知。
“安格玛大人，我们准备好了。”
胳膊上打着绷带的奎恩萨斯撩帘而入，恭敬地行礼说道。
安格玛点点头，将“贝洛瓦尔的最后一搏”上的纽扣系好，烈焰之击收归腰侧，最后又拿出凯尔萨斯王子的那枚前身为“月之水晶”圣器的绿色小球，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
“即刻出发。”
189【达拉然废墟】
嗡！
安格玛右手飞快挥动，烈焰之击发出悦耳的嗡鸣声，仿佛撕裂了空间一般，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火红的细线。
围拢上来的数十头食尸鬼身形突然一滞，伴随着细碎的声响，它们腐烂的身体上竟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不多时便有炽烈的火焰从里面喷薄而出。
轰……
只听一连串的爆炸声，这数十头食尸鬼顷刻间就变成了夜色下的绚烂烟花，等到残肢断臂被极高温的火焰吞噬殆尽，它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便只有一个个爆炸造成的浅坑了。
安格玛将烈焰之击收归腰间，缓了两口气。
“三席，周围没有更多亡灵了。”
气喘吁吁的奎恩萨斯上前说道，掌心还弥漫着简易探测法术的光辉。
看样子经历一场大战，这名高阶精英法师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安格玛身后的法师们，纷纷长出一口气席地而坐，有人拔开法力药水的瓶塞一饮而尽，或是掏出肉干咀嚼起来。对法师来说，战斗过后吃些“零食”，并不是为了恢复体力，而是用来缓解施法过程中因过于专注，给精神带来的负担，只是放松而已。
随法师一同行动的破法者们，则在法师恢复精力的时候，承担起了外围警惕的任务。一边擦拭着曲刃上的亡灵腐血，一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下扫视个不停。
这是一支混编队伍，由以安格玛为首的十几名精英法师，和两个小队共计三十二名破法者组成。像这样的混编巡逻队还有七八支，负责在罗宁以及一众魔导师勘测空间裂隙时，在外围执行警戒任务。
重返达拉然废墟，已经有三天了。
那天夜里，凭借一次谋划出色的奇袭，一千名最精锐的各族士兵把盘踞在达拉然废墟里的亡灵杀的溃不成军，成功在废墟建立了前进基地。
法师们也在最熟悉空间裂隙的罗宁的主导下，开始了对开启跨星球传送门的可行性研究。大量魔法设备被从奎尔萨拉斯运来，为了迎回凯尔萨斯王子，血精灵几乎搬空了银月城王庭图书馆中典藏的所有关于空间法术原理的深奥书籍。
多少年来，还从未有人尝试过，开启一道跨越无垠黑暗止境，将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传送门，因为相关的法术模型、法术原理还不像后世那样成熟，这样的壮举堪称是前无古人。
麦迪文显然不算，即使是这位守护者，也不敢说有把握开启这样的传送门。传授给古尔丹相关学识，与其合力开启黑暗之门的是控制了麦迪文的萨格拉斯，而非麦迪文本人。
血精灵还组织起了一支学者队伍，远赴南方的黑暗之门考察，以汲取经验。可就像众人早就熟知的那样，此行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了。黑暗之门已经关闭了十二年之久，最高明的探查法术，也无法逆向还原早已随时间泯灭的法术模型。
时间一天天过去，开启传送门的尝试困难重重。按照罗宁所说，开启传送门需要两个世界法师的共同努力，在他返回之前，那边的一众达拉然法师，和凯尔萨斯王子都在寻找着相应的办法。
但在那之前，双方必须先利用三颗月之水晶之间的相互感应，建立起时事通讯，以沟通这道复杂法术构建过程中的细节，并为艾泽拉斯这边标明德拉诺星球的位标。
现在连通讯都建立不起来，遑论打开传送门了。
和后世比起来，如今的艾泽拉斯还是太落后了，尤其是魔法一途。
就安格玛所知，已知的宇宙里也就只有泰坦这种神一般的种族、纳鲁一族，和领先了艾泽拉斯几个世代的德莱尼人掌握着这种知识。
虽然安格玛对艾泽拉斯很有信心，这颗孕育着星魂的星球，恐怕是全宇宙最为特殊的存在了。从第一次战争时期艾泽拉斯尚非常落后，可数十年后就具备了反攻燃烧军团的实力来看，这样的发展速度已经足以证明，艾泽拉斯一个个凡间种族的聪颖不凡。
开启跨星球传送门是很困难，但却绝不是无法达成的目标。假以时日，集结众多魔法大师之力，此事必然大获成功。
可安格玛哪等得到那时候？
外域此时仍被以深渊领主玛瑟里顿为首的燃烧军团势力占据着，可谓是十分危险。哪怕已经和洛萨之子汇合，身处相对安全的沙塔斯废墟中，身边还有阿达尔这样强大的纳鲁，安格玛也担心于凯尔萨斯王子的安危。
战斗肯定是少不了的，正史中伊利丹击败玛瑟里顿以前，恶魔在外域可以说是随处可见的。
安格玛最不愿看到的便是王子处于一个充斥着燃烧军团成员的环境中。
固然正史中王子的堕落是因为族人力量过于孱弱，渴求彻底解决魔瘾的办法此类的外因所致，以如今血精灵的境况来看，王子已不具备堕落的根本原因。
可安格玛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判断就一定是正确的。
万一王子堕落的根源，在于对强大力量的渴求而非那么高尚，又该怎么办？这个世界上，能让人瞬间强大起来的办法不是没有，但却没有任何一种，比邪能来得更快更直接。
如果堕落根源真的是内因，那么王子在外域长久接触掌控着邪能的恶魔，随着了解的逐渐加深，会不会对这种以往不甚知晓的能量产生好奇？进而一步步走上歧途，重蹈正史中的覆辙？
安格玛希望这只是没由来的臆想而已。
想到这里，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纳鲁阿达尔现在怎么会出现在沙塔斯废墟中？卡德加也不该啊！早年德拉诺被耐奥祖不计后果的跨星球传送门撕裂后，后者被搭乘着空间飞船风暴要塞的阿达尔救下，直到黑门历24年，才会随其一同在德莱尼人的召唤下返回外域……
可现在是黑门历21年。
难道又是因为达拉然一战的蝴蝶效应，把凯尔萨斯王子、肯瑞托六人议会数名成员以及一众各族将领送去了外域，导致时间线发生了改变？
半晌后，安格玛心底升起一个猜测。
会不会是躲在深山老林中躲避燃烧军团的德莱尼人领袖维伦，见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盟友出现，意识到了攻打卡拉波神殿（黑暗神殿），将玛瑟里顿驱逐出外域，夺回家园的可能性，进而提前向纳鲁阿达尔发去了求援信息，进而导致其提前前往了外域呢？
还真有这种可能。
这么说……
安格玛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精彩，玛瑟里顿会不会在伊利丹到来前就被击败呢？亦或是伊利丹抵达外域以后，因立场相同而选择与德莱尼人、血精灵和达拉然人结为盟友，一同攻打黑暗神殿？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安格玛摇头感慨，时间线果真不是一成不变的棋盘，昔日达拉然峰会上，麦迪文对他说的话太对了。
任何细微的改变，都可能引发一系列难以预见的结果，让历史的车辙越偏越远，直至走上一条和正史截然不同的道路。
身后传来的施法过程中特有的悦耳声响，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回过头去，发现奎恩萨斯已经带人展开了侦查，四人合力之下，半空中正不断涌现繁复的魔法符文，播撒的光辉，为附近的土地覆上了一层蓝芒。
安格玛清空杂乱的思绪，长叹了一口气，将视线回转到远方的达拉然废墟。
达拉然东北的丘陵坡地上视野良好，得益于精灵的出色视力，即使在深夜，安格玛也能将达拉然废墟的景象尽收眼底。
皎洁的月光把夜幕笼罩下的达拉然废墟照得惨白一片，被魔法爆炸生生结晶化的残砖断瓦，仿佛在控诉着战争的罪行。
天空繁星点点，地面上亦是有灯火呼应。
在废墟以北十公里的位置上，是一座原木围墙围成的军营，里面有着上百顶帐篷。军营中燃烧着的火盆，在可视度良好的夜晚里十分醒目。依稀还可以看到，许多手持火把在军营外巡逻的士兵。
那就是联军位于达拉然废墟的前进基地。
前进基地仍在兴建之中，此时只有北面的防御设施最完善，一道壕沟背靠围墙，迎敌的那一面竖着一根根被削尖的木刺。剩下几个方向几乎都空着，围墙也断断续续的。
没办法，早在达拉然尚在的时候，矮人为在城东建立防御阵地，就几乎将四周的树木砍伐一空。
突袭部队想要获得木材，就得到城西五六公里的地方去砍伐，还面临着人手不足的困扰，三天的时间，能把基地建成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此时的联军，应该已经结束了休整，正携带着工具和建材，从吉尔尼斯王国赶来此处。不久后，这座前进基地就能变成一座真正的军事营地，在联军各个成员国增兵布防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时候，起到最前沿的御敌供能。
晚风习习，随着进入春季，季风方向的转变已经让空气中带有了一丝咸湿气味。
这是被微风从南边的大海上吹拂过来的，再过十天半个月，达拉然所处的平原地区，乃至整个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便会进入多雨季节。
安格玛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细细体味，半晌后长呼了一口气。
他对这片土地非常了解，甚至不亚于自己的故乡。
在法瑟林学院求学那段日子，几乎所有学生都把时间用在了图书馆和魔法练习室里，很少走出学院去领略一下四季如春的逐日岛风光。
安格玛也不例外。
只可惜奥法一途最看重天赋。
把上一世的那句名言套用过来，法师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百分之一的天赋。但那百分之一的天赋，远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重要得多。
安格玛幼年时期就已启蒙入门，历经二十年的刻苦练习，也仅仅只是一名精英等阶的法师而已。勤勉并不能弥补天赋的不足。要是没有圣树萨斯阿拉那次机缘，涉足史诗领域，恐怕要等到几十年后了。
而那些才华横溢，宛若流星一般耀眼的天才人物，诸如卡德加、凯尔萨斯，无一不是在与安格玛年龄相仿时，就凭借万中无一的天赋问鼎史诗领域了，所掌握的法术数量、研究成果更是令人兴叹。
一味地勤学苦练，反倒会事倍功半。所以在来达拉然以后，包括后来担任顾问的那段日子，看开这一点的安格玛劳逸结合，反倒把业余的更多时间，分配给了外出行走。
三年的时间里，安格玛的脚步遍布达拉然及其周边地区，可以说是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这座宏伟魔法之都的广阔。
安伯米尔湖南岸的小渔村，群山环绕之中的安伯米尔，城南某个由靠给达拉然提供清扫工作，却因付不起城里房租的贫苦人自发聚集而成的棚户区……
他太了解这片土地了。
西有奥特兰克山脉映衬，北有洛丹米尔湖点缀，每当晴朗的日子阳光洒落下来，中间还坐落着宏伟壮丽的达拉然，这片大平原就成为了北方难得一见的美景，不知引多少过往旅人驻足停步，感慨连连。
要是战争没有到来，也许那些在这里安居乐业的平民一闻到咸湿的微风，马上就会感于圣光的恩赐，开怀大笑起来。
因为早春起风，就意味着春季的降雨不会少。从海上吹来的水汽，会因东西两个方向的群山所阻全部集中起来，为洛丹伦王国的提瑞斯法地区带去宝贵的雨水。
而最先享受这一大自然的恩赐的，便是地势最得天独厚的达拉然大平原。这里的降水量往往是北边的好几倍。
来年将是一个丰收之年啊。
更何况头年诡异的下了场少见的大雪，达拉然大平原很多地方至今还覆着一层雪毯呢。
安格玛记得上一世有句农谚说得好……
瑞雪兆丰年嘛。
丰收不创收的情景，在艾泽拉斯，至少在人类中是不存在的。过高的人口生育率导致人类对粮作物的需求永远是居高不下的，或许丰收会让价格有所下滑，但总得来说，得到几倍收成的农民仍然会大赚上一笔。
就算农产品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滞销，也会有他国的贸易商队闻讯赶来，以易于接受的价格买走他们所有吃不完的粮食。
但随着燃烧军团的入侵，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也许几十年后，这里能重现往日的风光吧。”
安格玛少见地感叹了一句，正准备询问奎恩萨斯探查法术的结果，就听身后传开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破法者气喘吁吁地跑来，对安格玛行了个军礼，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高声说道：“三席，我们和王子殿下联络上了！联络上了！！！”
“继续执行警戒任务！”
安格玛心里狂喜，给奎恩萨斯等人撂下一句话后，登时发动传送法术，消失在了原地。
190【远在外域的凯尔萨斯】
达拉然废墟东北三十公里外的丘陵上，便是联军法师草草建立起来的营地。营地规模并不大，也就十几顶帐篷的样子，安保措施却非常严格，外围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足见其重要性。
虽然盘踞在达拉然废墟的亡灵已经被消灭，但要是天灾军团知道达拉然、血精灵和诸族联军的一众高层并未死于达拉然大爆炸，而是被传送到了另一个世界，现在联军正为了迎回他们而努力，天灾必然不会放任他们安然在此的。
丘陵顶部是一片被种类繁多的魔法设备占得满满当当的空地。远远就能看到上面闪烁的各色魔法光芒。
数十根水晶法杖按照一定次序整齐地插在地上，彼此之间由一道道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能量连线联结，与地面上的繁复魔法符文，共同组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法阵。
法师们神情紧张地穿行其中，各司其职，脸上全都汗珠密布，唯恐出现什么操作失误，让这座丘陵，连同丘陵上的所有人，被足以炸平一座小型城镇的魔法能量炸得渣都不剩。
有人小心翼翼地用咒语调试法阵的参数，将奥术能量导向半空中悬浮着的翠绿小珠，也就是那颗三个月前因承载了令太阳井过载爆炸的魔力而濒临报废的月之水晶。
一道道手臂粗细的奥术能量连线从法阵而起，众星捧月一般“托举着”翠绿小珠。
大量魔法能量注入之下，翠绿小珠不断颤抖，在阵阵震耳欲聋的极致嗡鸣声中，散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能量波动，仿佛其中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摄人心魄的翠绿光芒，将百米方圆照得纤毫毕现，将原本就非常紧张的气氛，衬得更加怪异。
小珠后不远处的空中，则是达拉然的终焉之战打响时，克尔苏加德召唤阿克蒙德的地方。
一只恶魔之爪就从这里伸出，用死亡射线毁灭了半个达拉然城，一举击溃了诸族联军。而后这道史无前例的巨型传送门不断扩大，直到能容纳这位燃烧军团除了萨格拉斯以外，与基尔加丹平起平坐的二号人物无阻碍的通行。
这道通往扭曲虚空的巨型传送门虽然已经关闭，但还是在空间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它削弱了艾泽拉斯实体世界的空间障壁，让这里的空间变得十分不稳定。
也正是因这道裂隙所赐，再加上十几年前被耐奥祖用来在德拉诺开启传送门逃命的达拉然之眼，在自爆过程中十分巧合地释放出了位标信息，取代了安东尼达斯为保全众人，所施放的传送法术的目的地位标，导致本应被传送到安全地带的一众人等阴差阳错之下，被稀里糊涂地送到了德拉诺破碎的外域。
不过用“裂隙”来称呼它多少不太贴切，因为它分明就是呈现在三维空间里的一个球形事物，它约有十余米直径，正随着法力的注入而不断扩大，它比周围空间的颜色略深一些，透过一层朦胧的雾气，隐约可以看到其内闪烁的点点星芒，宛若无垠止境的星空一般。
此时红发罗宁、白银之手的提里奥弗丁、蛮锤矮人的领主沙拉克鹰斧以及血精灵的几名魔导师，就站在球形“裂隙”的斜下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裂隙”中央那道由法力构成的光幕。
只是这光幕的画面非常不清晰，正剧烈波荡着，什么东西都看不清。
安格玛脱离传送法术，出现在“裂隙”下方时，刚好看到急脾气的沙拉克鹰斧挥舞着手臂，对罗宁嚷嚷道：“法师，做点什么，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好几分钟了！”
就在罗宁万分头疼地组织语言，想要用最浅显易懂的说法，为蛮锤矮人解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魔导师伊东尼斯也注意到了安格玛的到来。
“三席。”
伊东尼斯行礼道，脸上透着浓浓的挫败之色。
安格玛注意到众人神色有些不对劲，又看看未能如愿显像的光幕，疑惑道：“怎么回事？”
“十分钟前，月之水晶突然感应到了另外两颗的存在。凯尔萨斯王子一定正在另一边努力与我们沟通，但当我们按照流程展开联结时……”
伊东尼斯摇摇头，指了指光幕，
“如您所见。哪怕我们向月之水晶里注入的能量已经达到五倍过载，可还是无法建立稳定的双向通讯。再这样下去月之水晶就报废了！”
罗宁也叹了口气，在一旁说道：“我们错估了两个世界的距离。看起来，凭借凯尔萨斯殿下三颗月之水晶之间的互相感应，并不足以达成我们的目的。我们如今连双向联结都做不到，就更遑论用它来开启传送门了。”
沙拉克鹰斧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罗宁大师，你的意思是他们回不来了？”
也难怪这位蛮锤领主这个样子。毕竟一同被传送到外域的，还有他们的大领主，鹰巢山的领袖弗斯塔德蛮锤。
“我只能说，可能性微乎其微。”罗宁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沉声说道。
安格玛眯起眼睛观察起半空中的月之水晶。只见翠绿小珠的表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原来这就是难倒一众魔导师的根本原因。
他们如今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守着达拉然充沛的魔网能量，却全无发挥的余地。因为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极大削弱了三颗月之水晶间的互相感应，以这种天然联结揭示星球位标，进而开启通往外域的传送门的努力，几乎可以说是宣告失败了。
在茫茫星海的亿万星球中准确地找到一颗星球谈何容易？
刚要说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快看！是凯尔萨斯王子！”
安格玛闻声看去，不知怎么回事，那面光幕竟然显现出了凯尔萨斯的身影，只是画面还是十分不稳定，随时可能消散的样子。
“艾泽……拉斯，能否收到我们……画面？”
凯尔萨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殿下！”
“殿下！”
已许久未见凯尔萨斯的血精灵众人大喜过望，甚至都要喜极而泣了。
天灾入侵奎尔萨拉斯以后，随着临危受任，凯尔萨斯的威望越发深入人心。一个月以来，谁都知道群龙无首的血精灵经历了怎样的困苦。从刚开始的守旧贵族内乱，到现在举步维艰地抗击天灾，没人不都对他的归来翘首以盼，更没人敢想没有了王子的血精灵，会变成什么样子。此时凯尔萨斯虽远在遥远的德拉诺，可能见到他的影响，在场血精灵怎能不高兴？
“艾……能否……收我们的……面？”
凯尔萨斯却宛若没听到众人的呼唤一般，还在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该死……沃雷塔尔，检查能量输出，我收不到那边的任何回应！法术出了问题！”
众人的欢呼戛然而止，目目相觑起来。
“殿下！殿下？”安格玛大步上前，呼唤了两声，发现画面中的凯尔萨斯没有任何回应后，回身高声说道：“快！马上记录位面坐标，联络随时可能中断！”
双向通讯已经建立，就意味着能借此溯源探查出凯尔萨斯所处位置的位标。即使双方无法有效沟通，有了位标，就意味着开启传送门一事成为了可能。
可伊东尼斯的反应，让安格玛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只见伊东尼斯右手朝向半空中的翠绿小珠，掌心弥漫着魔法的光芒，双眼紧闭，似在感应着什么。但几秒后他睁开双眼，向安格玛遗憾地摇了摇头。
“艾泽拉斯……能否收到我们的画面？”
191【缺失的关键词】
即使见多识广的伊东尼斯开口了，而罗宁也在施法探查过后，满是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可还是有法师非常不甘心，不顾众人劝阻，一遍又一遍地对着翠绿小珠施放逆向溯源法术，想要借助月之水晶间微弱的联系，得到德拉诺星球的准确位标。
这样的努力不会有任何结果。
可眼睁睁看着凯尔萨斯王子就在画面另一头，却收不到自己这边的任何消息，谁能不懊恼？
沙拉克鹰斧一直紧盯着模糊的画面，左瞧右瞧都只看到了凯尔萨斯一人，浓密胡须下的脸庞，不禁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不停催促着法师们再想想办法。
罗宁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早前通过他讲述的在另一个世界的见闻，大家都已经知晓，破碎的德拉诺世界已被燃烧军团占据，可谓是危险无比。
玛瑟里顿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一次性传送了数百上千人的跨世界传送门，散发出的魔法波动除非刻意隐藏，否则很难不被强大存在察觉到。
更何况因凯尔萨斯等人的出现，一直隐居的德莱尼人也看到了驱除恶魔，重返家园的希望，因而走出深山老林，在一段时间的接洽了解以后，选择与十几年前就到达那个世界的联盟远征军，以及这次意外传送过去的人站到了一起，筹划着反攻黑暗神殿（卡拉波神庙）。
若仅仅如此也就算了，以纳鲁阿达尔为首的纳鲁势力，也在德莱尼人的领袖，先知维伦的召唤下，搭乘风暴要塞前往了外域。
这么一来二去，声势不可谓不大，怎能不引起玛瑟里顿的警觉？他可是掌控那片土地的主人，自然不会给这些外来者站稳脚跟好攻打自己大本营的机会，是以倾巢而出，发起了进攻。
不仅荣耀堡遭到的袭击，比以往十几年的规模更大了，就连刚刚收复的沙塔斯废墟，也遭到了穿越影月谷、泰罗卡森林而来的恶魔大军的袭击。
在那样一个强敌环伺的危险世界里，处境绝称不上有多乐观，甚至连切身安危都难以保障。
现在画面里只有凯尔萨斯一人，却没有达拉然六人议会的成员，也没有弗斯塔德蛮锤和其他昔日一同被传送过去的人，谁心底都不免担惊受怕，其他人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
安格玛的心也不免提了起来。
因达拉然之战的蝴蝶效应，外域的时间线进程提前开始了，比正史中早了三到五年的时间，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续影响。
不过那都是后话，他眼下最关心的，是究竟该怎样把凯尔萨斯王子和血精灵一众高层营救回来。
“殿下……”
众人正心急如焚时，画面突然清晰了起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只见一名血精灵走到凯尔萨斯身边，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这血精灵穿着一看就不是凡品的法袍，举手投足都透出一股学者风范，给人非常可靠的感觉，除非在自身专业领域颇有建树，否则没人会拥有这种气质。
这人便是素有先知之称，精通星相学、以及以此为基础衍生而出的星象占卜学，以及预言系法术的沃雷塔尔。他在奎尔萨拉斯久负盛名，可谓人尽皆知，就连刚刚启蒙的法师学徒，都知道这位魔法大师是预言法术领域里多么庞大的一棵参天大树。
画面中的凯尔萨斯见沃雷塔尔摇头，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艾泽拉斯那边传来的信息强度太过微弱，我们无法构建稳定的双向联络通道。我刚刚把能量输入加强了两倍，将双向联络改为单向信息输出，现在即使我们收不到艾泽拉斯的讯息，他们那边也能清楚地看到我们。”沃雷塔尔恭敬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
凯尔萨斯的嘴唇紧了紧，低头沉思片刻，而后将目光转向画面。
随着画面的逐渐清晰，越来越多的景物映入眼帘。安格玛这才看清，那边的天空是诡异的幽黑之色，仿佛没有遮挡，视线能直入虚空一般。天空中四处激荡着能量乱流，即使隔着一道奥术能量组成的画面，众人也能感受到它的危险。
可……
看起来凯尔萨斯王子的袍服，多少有些褶皱，不少地方还站着灰尘，袖口亦是有一道灼烧的痕迹，怎么一副经历了战斗的样子？
突然，安格玛瞳孔猛地一缩。
“圣光在上，那是……黑暗之门？”站在后面的提里奥惊呼了一句。
只见凯尔萨斯的正后方，是一道庞大无比的巨门。两个身披斗篷双手拄剑的巨大雕塑依靠着门柱分立两端，宛若永远的守护者那般，注视着远方的视线尽头。镌刻着繁复花纹的巨门顶部，则是一颗不知用哪种石材雕刻而成的巨大骨龙头颅，两只恐怖的骨爪就位于“守门人”正上方，扒着横梁上缘，给人深深的压迫感。
听到提里奥的声音，在场众人不由张大了嘴巴。不是谁都有机会，亲眼得见这道开启了艾泽拉斯血泪史的巨型传送门，就算是见过的，也感叹于其无与伦比的规模。
因为艾泽拉斯这一侧的黑暗之门，和外域那边的黑暗之门一比，说是小巫见大巫都词不达意。
哪怕二维的画面让人无法通过肉眼的三维成像原理，通过近大远小直观地判断出它的大小，但有一些参照物在，人们还是瞠目结舌，聚集在黑暗之门底座上的血精灵和人类，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它实在太大了！
唯独安格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地狱火半岛！凯尔萨斯王子去那做什么？
据安格玛所知，正史中在伊利丹率领娜迦，与血精灵和破碎者势力合力剿灭玛瑟里顿，执掌外域以前，地狱火半岛可以说是整个外域除了黑暗神殿所在的影月谷以外，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那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恶魔！十几年前的联盟远征军，在那片土地上建造的荣耀堡，能一直坚守至今，完全是一个奇迹。
但紧接着安格玛就恍然大悟。
固然黑暗之门已关闭多年，但就如同艾泽拉斯这一侧的黑暗之门一样，它仍然是德拉诺星球空间障壁最薄弱的地点之一。
艾泽拉斯这边的人有更好的选择，可以在达拉然的空间薄弱处与他们联络，他们却没有。想要和这边的人沟通，乃至联手施法开启传送门返回，就只能前往危险重重的地狱火半岛，抵近黑暗之门。
他们并不是要重新开启黑暗之门，而是借用其空间障壁薄弱的属性，开启一道足以容纳所有人安然返回的传送门。
正想着，画面中的凯尔萨斯开口了。
“我是凯尔萨斯，血精灵的王子。不管谁在那边利用月之水晶接收我的消息，请你将如下信息转交给我的族人，或是达拉然联军要是它还存在的话要他们转述给下面这段话的相关种族，这关乎多个种族的切身利益……”
“昔日被意外传送至此的一应人等均无危险，包括我的族人、达拉然一众法师，以及蛮锤矮人的大领主弗斯塔德……”
虽然众人还是揪心不已，但凯尔萨斯的讲述，好歹让他们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沙拉克鹰斧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我们如今正位于黑暗之门，”画面中的凯尔萨斯继续说道，“这里并不是返回艾泽拉斯的首选位置，因为恶魔牢牢占据了这里，打通前往这里的道路，花费了我们无数的功夫……”
“德拉诺东北部，有一片被本地的德莱尼人成为‘虚空风暴’的破碎大陆，那里的空间障壁也足够薄弱，本应是在我们无法抵御地狱火半岛的恶魔攻击后的第二选择。但鉴于此时即便我们位于德拉诺空间障壁最薄弱的地方，也连稳定的双向通讯通道都无法构建，恐怕这第二选择已经无法成行了……”
“我们低估了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除非你们能找到德拉诺的确切位标，否则仅凭三颗月之水晶间的微弱联系是不够的……目前我们已与德莱尼人、纳鲁和早先联盟远征军的幸存者结为同盟，共同对抗外域的燃烧军团势力……”
听到这里，安格玛只得感慨命运的多变。
想不到在正史中因血精灵的一系列敌对举动（主要是堕落的凯尔萨斯的攻击），而与血精灵结为生死仇敌的德莱尼人，如今和血精灵站到了一边。
不过这也确实没什么可意外的。
在燃烧军团的威胁下，所有身处那片土地的生灵，都有着共同的立场，和别无二致的生存需求，唯有抱团取暖。以眼下的情况看，血精灵与德莱尼人之间，甚至很有可能因此展开一段与正史截然不同的和平时期。毕竟两个种族，谁都没对对方做出过任何出格的事、犯下过任何罪行。
只是这样一来，德莱尼人前往艾泽拉斯的意愿就不会那么强烈了。或许他们已从艾泽拉斯原住民口中听闻过这个世界的美丽，但当正史中孤立无援的处境并未如期而至时，他们会不会选择继续在那片虽然业已破碎，却被自己引为第二家园的土地上继续生活下去呢？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成功击败玛瑟里顿。安格玛对此不抱希望，玛瑟里顿经营外域已久，当初伊利丹麾下的强悍娜迦、与举族精锐尽出的血精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击败。现在仅仅依靠千余之众的“意外来客”，哪怕有纳鲁和远征军幸存者相助，也绝对无法正面对抗玛瑟里顿。
这层关系下，说不准最后德莱尼人还是要来艾泽拉斯的。
只是他们这次过来，就不必抢夺已被堕落的凯尔萨斯势力占据的风暴要塞子舰埃索达了，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征求纳鲁同意，然后一起回来……
嗯？
安格玛一愣。
对啊，搭乘风暴要塞返回是最好的办法！
纳鲁的科技水平远超已知的种族，他们建造的这艘飞船，拥有罕见的跨宇宙航行能力。
想到这里，他心中升起了希望，与圣光之母泽拉出身同族，行事却并不像前者那么“霸道”的纳鲁阿达尔，是众所周知的正义坚守者。而那批与他一起搭乘风暴要塞前往外域的纳鲁，大多也都像阿达尔那般崇高，虽然这些风暴要塞的主人怎么想，安格玛不知道，但他能肯定当战事不利时，他们一定会理智地选择登上风暴要塞，与众人一起前来艾泽拉斯寻求更多的盟友。
不管怎么说，风暴要塞都是最后一道保险。想必已与纳鲁联盟的凯尔萨斯王子，也从前者口中得知了这一点，安格玛估计阿达尔不会隐瞒风暴要塞的相关信息，也隐瞒不住。毕竟没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靠这艘飞船抵达外域的。
安格玛抬起头来，皱眉注视着画面中的凯尔萨斯，等待着他后面的话语。
“请将如下消息带给我的族人，我在这里发现了……若非族务大事紧急，我很想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进行……的……我们的……”
正说着，画面突然又变得不稳定起来，好几个至关重要的关键词都没能听到，安格玛的心却一下子揪了起来。
王子找到了什么？以至于让他产生了留在那片土地的念头？
模糊的画面里，凯尔萨斯止住话头，向一旁望去。
只见天边有一颗拖着绿色尾焰的陨石划过，随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画面里紧接着就传出了喊叫声，像是军官在紧急发布命令。
不多时，轰隆隆的震天巨响传来，整个画面剧烈震荡起来。
“殿下，恶魔发起了攻击！”罗曼斯疾步走来，对凯尔萨斯说道。
“下令撤退吧。”
凯尔萨斯神情凝重地一扬手，两颗翠绿小珠从怀中飞出，在它的头顶环绕了起来。
只是话音还未落下，就听一个无比粗犷的声音直接炸响。
“凯尔萨斯，我的主人想和你做个交易！”
画面消失，联络到此终止。
192【最好的选择】
随着连接的中断，半空中的翠绿小珠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缓缓坠落在地。
“法术中断……了？”
急脾气的沙拉克鹰斧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这才看到在场血精灵的脸色都不太好，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刚刚在短暂的通讯中，凯尔萨斯关于蛮锤矮人的讲述只有寥寥几语，虽然已经说明了他们都安然无恙，但从凯尔萨斯的处境看，他们恐怕也好不到哪去，由不得这个蛮锤领主不心急。
伊东尼斯面沉似水，缓缓走上前去，把月之水晶拾了起来。
“德拉诺的位标不够清晰，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我们顶多只能进行几次刚刚那样的通讯。殿下的处境不容乐观，我们……”
魔导师叹了口气。
“却对此无能为力。”
不仅是血精灵，那几个人类法师也大多皱着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神情。对法师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遇见问题，那就解决问题。
只是这次，这问题真的是有些棘手了。
这边什么都不缺，传送门所需的庞大能量，完全可以由恢复中的太阳之井供应，却唯独少了那边的位标。没有位标，在茫茫宇宙中准确定位到一颗遥远的星球，基本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重新开启黑暗之门。”
良久的沉默，当沙拉克鹰斧都快急疯了的时候，突然有一名法师说道。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行？燃烧军团已经西渡攻打卡利姆多了，暗夜精灵能不能抵挡住它们还说不定，难道你想让它们得到新的援军吗？要知道德拉诺那片土地上充斥着恶魔！”
“可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等到他们安然返回后，我们可以马上关闭黑暗之门。”提供办法的那名法师认真说道。
“绝对不行，此举危害的是整个东大陆！况且维持黑暗之门运转的是来自燃烧军团的恶魔法术，关闭之后，研究它的法师不是没有，可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没能洞悉它的运转方式……就算我们能掌握它，你又怎么保证这种以邪能为能源的法术不会失控？”
一众法师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讨论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认为，就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绝不能用这种后患无穷的办法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不得不说，集思广益之下，办法总是层出不穷的。
有一名血精灵法师突然开口，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我们可以向兽人寻求帮助！也许他们有什么记录着德拉诺位标信息的魔法器物！”
“好办法！”
“对，兽人！”
许多人都眼前一亮。
兽人是德拉诺的土著种族，又有萨满祭祀这种类施法者的传承，当初入侵艾泽拉斯时，不管是屈服于恶魔的术士，还是像德雷克塔尔这样坚守传统的老牌萨满祭祀，总会有人持有一两件可以提取位标信息的魔法器物。或许会因使用方式和能量属性的差异，导致提取有些困难，而且还不一定有月之水晶好用，但不管怎样，总归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可马上就有人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兽人战败举族沦为阶下之囚的时候，联盟将其送入收容所的过程中，曾进行过严密的搜查。武器都被集中销毁，而魔法器物则被保管在达拉然。现在位于卡利姆多的兽人手中，应该不会有什么从德拉诺带来的东西了。而且黑暗之门关闭两年后，德拉诺的兽人派遣精锐部队到达拉然盗取三件神器时，也确实有阵亡者遗落下了几件魔法器物，但……”
说着，这个明显非常了解达拉然的法师朝西南方向的废墟指了指，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夜幕星光下的达拉然残砖断瓦，满目疮痍。达拉然都毁了，上哪找这些东西去？
众人纷纷看向罗宁，他是肯瑞托六人议会的新任议员，没人比他更了解达拉然。
罗宁沉沉摇头说道：“幸存者早已搜查过达拉然。废墟里所有能用的东西，都被恶魔搜刮一空了。”
短暂的挫折过后，紧接着就有人提出了新的思路：“兽人的内乱呢？在攻打洛丹伦王都时，古尔丹曾带走了两个兽人氏族，虽然他已经死了，但那两个氏族也许还有幸存者在某个角落苟延残喘着。不仅如此，还有那些当初没能顺利撤回黑暗之门，遗留在黑石塔的兽人，他们手上一定有我们要的东西！”
简短的话语，一下子让众人心中升起希望。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曾被古尔丹带去萨格拉斯之墓的“暮光之锤”与“风暴掠夺者氏族”，确实有幸存者存活于世。只是他们已接受了上古之神的“祝福”，尽皆改信这来自虚空的邪恶存在了。就在恶魔与天灾肆虐艾泽拉斯的时候，他们一直以“暮光之锤”之名吸纳信徒，发展势力，固然此时尚且弱小，但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
至于遗留在黑石塔的黑手氏族，更是举族沦为死亡之翼之子奈法利安的奴隶。黑石塔就更不用说了，上层被这位黑龙王子占据，下层被奴役着黑铁矮人的炎魔拉格纳罗斯占据，两者间虽然时常发生冲突，但想要溜进去摸两件魔法器物也是千难万难的。
随着讨论声的逐渐平息，达拉然法师与血精灵分别看向罗宁和安格玛，目光中满是探寻之意，等着各自领导下令。
“你们怎么说？我可以让我的好小子们加入到搜寻行动里。还可以帮你们问问暴风王国那边，他们和兽人打了六年，应该缴获了一些你们说的……嗯，魔法器物。”
沙拉克鹰斧看看左右的两人，用粗犷的嗓门说道。虽然没人征询这位同样心系德拉诺的矮人的意见，但他自己也知道，想要救回自家的大领主，只能依赖眼前的这些法师，除了略尽绵薄之力，在这件事里也没什么好充当的角色。
“只能用这个办法了。搜寻的同时，我们可以与其他国家沟通一下，卡兹莫丹、暴风王国，包括卡利姆多那边的兽人。也许他们手里确实有我们要的东西。”
罗宁思索片刻，对安格玛说道。
安格玛却摇了摇头。
“不，你们都知道，这样的办法不会奏效的。除非是神器……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古尔丹之颅。”
罗宁闻言大惊，失声道：“你疯了吗？古尔丹之颅绝对在燃烧军团手里，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也皱起了眉头。正是因为它的危险性，所以早先众人都没有将其纳入考虑范围。
古尔丹是兽人的第一名术士，很可能也是历史上最强大的术士。它生自德拉诺世界，在萨格拉斯之墓死亡后，蕴含强大邪能力量的头颅，被手下带回德拉诺。后来耐奥祖为了离开将死的德拉诺世界，利用古尔丹之颅的力量重开黑暗之门，派人从达拉然抢夺来了达拉然之眼、萨格拉斯权杖、麦迪文之书三样神器。
虽然古尔丹之颅在半途被兽人“供奉”给了彼时前往德拉诺“办事”的死亡之翼，但最后它还是被卡德加智取了。因达拉然遇袭，而决意深入德拉诺一劳永逸地解决兽人威胁的联盟远征军，探查到耐奥祖正在黑暗神殿中开启足以撕裂世界的传送门后，便对那里发起了攻击，可惜却没能制止耐奥祖的疯狂计划（耐奥祖在穿越传送门的过程中被基尔加丹抓住，历尽折磨后被放进一块寒冰，投放到了北方大陆诺森德，承担削弱艾泽拉斯抵抗力量的任务，成为了所有生灵的大敌：巫妖王）。
德拉诺撕裂之际，卡德加派遣一名狮鹫骑士将所有神器送回了达拉然，并在毁灭借由黑暗之门传递到艾泽拉斯之前，将其关闭了。
这便是古尔丹之颅和其余几件神器的故事。
它们在开启传送门的过程中，就如同自爆的达拉然之眼那般，无意记录了德拉诺的位标信息。只可惜均已随着达拉然的毁灭而遗失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被燃烧军团拿到了手里。
在正史里也确实如此，短期内最早“出世”的就是古尔丹之颅。
当燃烧军团毁灭灰谷东部，长驱直入海加尔山腹地的时候，阿克蒙德派遣恐惧魔王的首领提克迪奥斯，持古尔丹之颅腐化费伍德森林。
那时已在巫妖王授意下暗中背叛燃烧军团的阿尔萨斯，找到了刚刚脱离长达一万年牢狱之苦的伊利丹，向他泄露了关于古尔丹之颅的奥秘。最后伊利丹手刃提克迪奥斯，吸取古尔丹之颅中的邪能，变成了半暗夜精灵半恶魔的存在。
短期内，古尔丹之颅是对开启跨星球传送门一事来说最有用，也是最“容易”取得的神器了。
安格玛没法再等，画面消失前那句“凯尔萨斯，我的主人想和你做个交易”，让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193【偶遇】
正午时分，银月城港口。
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海面波光粼粼，能见度极佳。远远可以看到，孤悬海外的奎尔丹纳斯岛上能与艳阳争辉的金色光芒。从太阳井获得一滴永恒之井的井水至今，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
太阳井散发出的魔法波动越来越强，甚至隐隐有了追平全盛时期的迹象。这段时间就连远在国土南方作战的血精灵士兵，都能无比欣喜地感到，血脉中流淌着的魔力越发蓬勃，似乎太阳井的恢复指日可待了。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对那些承受着魔瘾困苦的瘾君子而言就更是如此，多少冲淡了王子不在族中，失去前行方向带来的迷茫。
日子每天都在变好。
自从国内环境安稳下来，银月城港口就变得越发忙碌，每天都有大量物资在此上岸，以满足城市重建工作的需求。
今天这里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盛景。
满身大汗的劳工在港口忙碌着，一箱箱军备物资被搬到停靠着的战舰上。本来这种体力劳动，通常是由奥术傀儡代劳的，但因战事紧急，不管什么型号的傀儡都被军方征用了，这种工作就只能人力完成了。
在军官的呼喝声中，一队队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码头走去，登船队伍排成了三道长龙，每当一艘战舰满员，便会驶离港口到外海抛锚，将位置让给剩余的船只。
此时在外海上，至少有十余艘除了水手以外，可载运三百名士兵的战舰满载滞留，等待着大部队的触发。空载战舰的数量依旧还有很多，大约二十多艘的样子。
这些士兵便是即将南下参与联军作战行动的后续部队，总数在八千左右。
这些士兵将承载着血精灵的希望，与联军其余种族增派的数万兵力，一同入驻刚刚收复的达拉然废墟，成为天灾军团头顶高悬的利剑，在洛丹米尔湖南岸时刻威胁着它们。
让它们不敢忽视近在咫尺的威胁，绕道攻击奎尔萨拉斯、辛特兰乃至洛丹伦遗民盘踞的阿拉希高地。
经高层的商议讨论，已升任游侠领主的哈杜伦明翼，将以总指挥官的身份统领这支军队。国内剩余的兵力，则会趁着天灾军团刚获新败，尚处于恢复阶段的时机巩固南部边境的防线，随后再反过头来，将幽魂之地小股的残余亡灵彻底剿灭。
北方没有任何族群能单独对抗天灾军队，随着信任的逐渐建立，真正拧成一股绳子的联军，必将成为遏制天灾势力的雄师。
安格玛站在一处高台上，身边挤满了为这支远征军送行的平民。
前往卡利姆多“搜寻”古尔丹之颅的计划已经确定，将和其他计划同时进行。原本众人都反对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相当危险的提议，但耐不住安格玛“一意孤行”，只得遵从了他的选择。
当罗宁与血精灵的一众魔导师留在达拉然，为开启跨星球传送门，探寻其它可行方案的时候，安格玛会带领一支精锐队伍，前往卡利姆多直面燃烧军团，“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回古尔丹之颅谁都认为这是难以实现的。那等神器必然由强大的恶魔持有，所有人都力劝安格玛，在明知不可为的时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务必保证自身的安全。
至于此行的人手，由于北方战事吃紧，天灾仍然随时可能发动攻击，各族一不可能参战，二也没有太多人手可供差遣。但最后看到安格玛的人选名单时，别人还是大吃了一惊。
因为他带的人太少了。
安格玛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
古尔丹之颅就在提克迪奥斯手里，不出意外的话，最终它依旧会被伊利丹怒风取得。
想要拿来开启前往德拉诺的传送门，要么就早伊利丹一步将其从提克迪奥斯手里夺来，不过这种方案无疑是最危险的。提克迪奥斯是恐惧魔王一族的领袖，其地位和实力，都远远不是在黎明之战中一死两逃的那三头恐惧魔王可比的。
联军的传奇强者都有要务在身，没法随安格玛同去，想要达成这一目标，就必须借助卡利姆多方面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
任何历史进程，都会比他上一世熟知的剧情呈现出更多的细节，仗着自己有穿越者视角就贸然行事，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二个选择则是在伊利丹取得古尔丹之颅，并吸收其中的邪能化为半恶魔后，尽可能在他被哥哥玛法里奥驱逐，到破碎群岛进入萨格拉斯之墓找寻萨格拉斯之眼前，把古尔丹之颅“借来一用”。
安格玛更倾向于第二个选择，无论从哪种角度考虑，成功的可能性都更大一些。只是和这位特立独行的后恶魔猎手打交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安格玛甚至有种想法，既然自己曾穿越到一万年前参与了烈焰之击的铸造，会不会同样参与了不久后的上古之战？也许还会和玛法里奥、伊利丹这两兄弟有过什么交集。
要真是这样的话，此行的成功率就大了很多。
安格玛也不会全部寄希望于不确定的猜测，一切都以最坏的打算做着准备。
这次返回银月城就是为了确认随从人选。
把名单交予凯雷后，他本想着回家和家人告别，却在港口见证了远征部队出发的一幕，便不由自主地驻足观望了起来。
两千八百年前，高等精灵与人类联军击败阿曼尼巨魔以后，一代又一代的游侠和士兵，便将巨魔的残余势力牢牢压制在奎尔萨拉斯东南的边陲地带，用鲜血与生命，为族人赢得了一个安宁美满的生活环境。
坐拥太阳之井、寿命悠长、历史悠久、文明极度发达……
种种得天独厚的条件，让身处班迪诺尔屏障内的高等精灵开始骄傲，骄傲又逐渐转为自满，甚至自负，大多数人都遗忘了战争的滋味。直至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把他们的所有骄傲全都踩进了泥里。
当一切都随之破碎，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颓废、魔瘾和一系列生存困境接踵而至。
很难想象，仅仅三个月过去，这个曾几何时尚在存亡边缘苦苦挣扎的种族，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不再有人懒惰，不再有人对统一配给的简单食物报以怨言，所有人都会为了奎尔萨拉斯的光复，而信心满满地投入全部热情，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比如码头搬运工、工人或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他们不愿去做的脏活累活。
也许有人觉得，他们是为了生存，才不得已聚集在市政厅的征募告示前，为了微薄的酬劳应承下了这份工作，但安格玛却能在人们的眼中看到希望与憧憬，这和应付差事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血精灵变了。
随着针对国内亡灵的战事屡屡获胜，军人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人们安静地聚集在远征军部队通行的道路两旁，口中念诵着祝语，为这些奎尔萨拉斯的好男儿送上祝福。
抱着婴儿的妇女，泣不成声地与丈夫拥吻，因为这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永别。
人们的眼中满怀崇敬与不舍，因为这些即将远行的士兵，会肩负着将亡灵隔绝在国门以外的重任，深入到第一线的战场，与亡灵面对面的厮杀。
也许等到战争结束，当一个个父亲、妻子与儿子再度聚集在这座港口，满怀企盼的迎接自己亲人回归时，拿到手里的，只有一纸阵亡通知书。
突然，不和谐的一幕出现了。
安格玛敏锐的发现，一个约莫十**岁的高挑女孩，借着人群拥抱送别远征部队士兵的机会，接近了队伍中的物资车，随手一摸，便神奇地取出了一块法力水晶，飞快装进怀里，而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一个盗贼！
还是手法相当高明的盗贼！
好奇心促使安格玛悄悄跟了上去。
女孩的脚步很急，离开人群后立刻朝着港口南边的建筑群里走去，带着安格玛在脚手架密布的废墟中穿行了许久，最终来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重建虽然一直在进行，但城里还是有许多没来得及修复的地方，就比如这个被高层建筑填满，采光不是很好的区域。
安格玛记得，战前这里好像是用来堆放货物的港口仓库。
女孩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对安格玛投来不屑一顾的目光，一边抛接着刚刚偷来的法力水晶，一边说道：
“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脚步声这么大，真当我听不见吗？你是来讨黑钱的码头混混，还是眼馋我收获的同行？这边四下无人，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解决一下吧。”
高挑女孩变戏法似的，抽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话虽这么说，她却一点也没有先发制人的意思，嘴角还挂着冷笑，似乎已经认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安格玛打得满地找牙。
安格玛不禁哑然失笑。
因为担心太过引人注目，安格玛回来前就换上了一身便服，收敛了法力波动。再加上沿途也没刻意施法隐藏行踪，走起路来就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因此就被这女孩当成了想要黑吃黑的不入流小混混小偷。
看起来她还是个老手啊。
女孩见他不说话，还朝他勾了勾手指，精致的五官上满是挑衅之色，神情居然和兰娜瑟尔有几分相像，这让安格玛心中产生了一丝异样。
达拉然之眼自爆时，一同被传送到外域的，除了艾萨斯等王子亲随法师，还有兰娜瑟尔。
她正等着自己救回来呐。
安格玛的笑容缓缓收敛，打量了两眼女孩破旧的衣服，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金币，扯开袋口朝女孩示意，里面装的只有金币，不是什么危险品，而后重新系好将袋子丢了过去。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让自己联想到了兰娜瑟尔，安格玛对这女孩多少有些好感。
女孩伸手接住钱袋，错愕地眨眨眼睛，完全想不通他这是什么意思。
安格玛轻声问道：“你知道自己手里的法力水晶，是远征军士兵最宝贵的军需物资吗？”
他可不会去问什么诸如“为什么要偷东西”这种蠢问题。
女孩听完撇了撇嘴，一扬手又把钱袋扔了回来，回答道：“原来是个圣母心泛滥的富家子弟。我不需要你教育，收起你的爱心吧，现在的硬通货是这个！谁还用金币？”
说着她掂量了两下手里的法力水晶。
安格玛一愣，他还真不知道金币的地位变成这样了。其实想想也是，全面配给制度下，买卖行为已经非常少了，至少银月城的平民之间，更流行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其中最有价值的，无疑就是能让人美美吸食上一段时间的法力水晶。就算太阳之井已经快要恢复，可这种东西是谁也不嫌多的。
“离我远点，要不然我不介意让你的小白脸毁容。”恶狠狠地朝安格玛比划了两下匕首后，女孩就要转身离去。
突然她就像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止住动作，双眼不断在安格玛腰间扫视着，似乎已经发现，安格玛的钱袋是从附魔空间袋里凭空取出的，精致的脸庞上一下子流露出笑容。
“果然是个富家子弟！喂，把你的附魔空间袋给我，我就不掰断你的手指头！”说完女孩就朝安格玛走来，一副把他当成待宰羔羊的样子。
安格玛无奈地打了个响指。
只听“噗”的一声，女孩手中的匕首消失不见，出现在了安格玛手里，被他轻轻一握，坚韧的匕首就被奥术化为了粉尘，飘散在了空中。
女孩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知道与自己为伴了一年之久的匕首有多么坚韧，那可是从一名永歌游侠身上偷来的军用武器，直接斩击钢铁都不会卷刃，却被对方信手拈来的法术变成了齑粉，让她马上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这个瘦高的家伙是个法师，还是个实力强大的法师！该死该死该死，要折了要折了要折了！
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对这样的存在来说，逃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联想到对方刚刚教育自己，还扔给自己一袋金币的善意举动，她马上明白，安格玛不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脸上立即出现了恳求的神色，诚恳地说道：
“对……对不起，法师大人。我马上把法力水晶还回去，请不要把我抓到守备队那里……”
看着鞠躬致歉，变脸变得奇快无比的女孩，安格玛再一次笑了出来，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瓦莉拉……瓦莉拉桑古纳尔。”
安格玛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是她？
他分明记得，在天灾入侵时期，瓦莉拉还只是一个小女孩，连少女都算不上，眼前的她看上去却只比自己小几岁而已。
说起来关于这个角色的设定，存在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
因为天灾入侵不久后，瓦莉拉的父母就惨遭杀害，她也会被人贩子卖到卡利姆多，仅仅几年后，居然就从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成年人，和瓦里安国王一同征战竞技场了。一个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成长得那么快的。
思前想后，他唯有感慨，看来这个具象化的世界，修复了不少设定上的不合理之处。
194【招揽】
能在银月城偶遇这位后世名满艾泽拉斯的传奇潜行者，安格玛也是始料未及。联想到奎尔萨拉斯的大环境已经被自己改变，恐怕她原本的命运也发生了偏转，至少不会父母双亡，被卖到卡利姆多当一名角斗士了。
安格玛的眼神在瓦莉拉身上流转着。
她身上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气息，让人过目难忘。就像大多数妙龄少女一样，她的身材有些纤瘦，明显还没有发育完全，皮肤也比正常的血精灵女性更苍白一些，。
仅从过于苍白的肤色来看，她貌似承受着贫穷带来的困扰，食不果腹。但她的面色很红润，完全不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起来她的手艺，至少也给自己带来了温饱无忧的生活，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中实属难得……
不，不仅如此。
安格玛双眼一眯，聚焦在瓦莉拉修长的手指上，她右手食指戴着的蓝宝石戒指第一眼看过去平平无奇，像是某座宝石矿出产的劣等蓝宝石，但细看之下，竟能从中感受到不弱的魔法波动，能级与血精灵军队为高阶法师配发的制式防护魔法戒指相仿。
这意味着这枚戒指的价值，至少也有上千金币，还是奎尔萨拉斯的流通金币，换算成人类七国中流通能力最强、最足量的洛丹伦金币，价格还要翻上三倍，还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就连各势力一直招揽的精英冒险者，身上也很难找出这样的附魔装备。
她是从来得到它的？
好奇心促使下，安格玛手指轻轻一抚自己的双眼，索性施放奥术视觉观察了起来。这一看，更是让他惊讶无比。
瓦莉拉内里还穿着一套贴身的皮甲，起初看到这件皮甲的时候，安格玛竟觉得有些熟悉，半晌后才意识到，这不是远行者游侠的制式装备吗？
她的靴子里，也还插着一把备用“匕首”，它比寻常匕首更细长，好像是由什么长条状物体打磨开刃而成，握柄处蒙了皮，做工虽然精致，却因本身的形状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刀锋”上还沾染着已与金属融为一体的各种各样的魔法材料残渣。
再加上上面特有的法术波动，明摆着就是固化了“坚韧”附魔的迹象，这让经常进行魔法实验的安格玛立即判断出来，这分明是法师用来调试魔法药剂，或是进行魔法实验的“探测棒”打磨出来的匕首。
种种发现让安格玛忍不住啧啧称奇。
不用想就知道，这一身好东西全都是偷来的。
能成为血精灵最强大的潜行者，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年仅十几岁的瓦莉拉，就具备了出众的潜行者技艺，否则也不可能溜进戒备森严的军备库或是某个法师的实验室，偷出来这些东西了。
她如今的综合实力，恐怕就已经相当于高阶精英强者了。这是安格玛上一世根本就不知道的。
人比人气死人，他在这个岁数时，还只是学院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阶法师，实力刚刚突破到中阶精英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这笑容落在瓦莉拉眼里，就更不明就里了。早在安格玛施放奥术视觉的时候，她就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仿佛一切秘密都无处遁形，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毕竟自己身上都是见不得光的赃物，万一这位法师大人动了把她扭送到城市执法队那里的想法，自己就全完了。她可没有在安格玛手下逃跑的信心。
不过现在她的担心已经完全被疑问取代了，安格玛的行为举止太奇怪了，果真和大多数法师一样，都是性格怪异的家伙吗？
安格玛刚要开口说话，耳边就传来悦耳的法术扰动声，他将这道法术“握”在手里，以自身魔力激活了。
蓝光亮起，脑海中响起了魔导师凯雷的声音：“三席，您挑选的随行人员已经集结完毕了。”
安格玛听完将其挥散，沉吟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个徽章，扔给了瓦莉拉，同时说道：“瓦莉拉，我知道你追求的不是为族人献身。但如果你想磨炼自己的技艺的话，我想我可以帮到你。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拿着它去找任何官方人员，在奎尔萨拉斯，没人不认识这枚徽章。”
他一边说一边开启了一道传送门。
在他的记忆中，瓦莉拉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
因早年的特殊经历，她反倒更像是一个利己的生存主义者，在成为一名角斗士，与瓦里安乌瑞恩国王、暗夜精灵德鲁伊布罗尔熊皮组队征战厄运之槌时，和两人结下了深刻的生死情谊，并磨练出了万中无一的超绝技艺。
获得自由后，瓦莉拉更是经历了一系列常人难以想象的冒险，当一切尘埃落定，她便以私人身份担任瓦里安乌瑞恩的影子侍卫，跟随在了经奥妮克希亚的分裂阴谋，最终“合二为一”找回自我的瓦里安身边。
她既是瓦里安的密友，也是最忠诚的护卫。直到燃烧军团的第三次入侵（也就是军团再临。现在是燃烧军团第二次入侵，艾泽拉斯的第三次战争，也被不严谨的称为天灾战争），瓦里安乌瑞恩在破碎海滩战役中英勇就义，她也没有离开暴风王国，而是以半个监护人的身份，在安度因乌瑞恩的成长历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年幼的安度因来说，瓦莉拉亦师亦友。
虽然不知道尚未成长起来的瓦莉拉有着怎样的人生目标，但安格玛还是很想招揽这样一位潜力无穷的顶尖潜行者。
迈进传送门前，安格玛身体一顿，补充道：“最近城外很乱，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最好让你的父母留在城内。”
说完他就迈进传送门，随着湛蓝色的光晕归于无形，整个人都消失在了，留下越发摸不到头脑的瓦莉拉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低下头，仔细观瞧手中的徽章。
魔法合金的圆形底座上，镌刻着一只张开双翅，仰天长啸的火鹰，或者说不死鸟。雕琢技艺十分精湛，完美的呈现出了不死鸟高傲的神态，甚至连每一根羽毛都惟妙惟肖，火红的光辉在羽毛上流转着，散发出强大的魔法波动，宣告着这不是一般的魔法物品。而在火鹰的双翅和头顶，分别有一颗燃着魔法火焰的翠绿小珠悬浮游移着。
这是一枚魔导师徽章。所有高等（血）精灵都熟知这样的身份标识，它代表了奎尔萨拉斯社会地位最高、最引人崇敬的一批人群。奎尔萨拉斯的魔法文明能有如今的辉煌，可以说这批人居功至伟。
只是让瓦莉拉疑惑的是，她记得魔导师徽章上，是没有这三颗翠绿小珠的。
“新的样式么？”
她呢喃着将徽章翻了过来，紧接着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只见徽章背面，刻着一个近来风头正盛，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
安格玛晨星。
待心中震惊稍有平复，瓦莉拉抬头望向传送门消失的地方，眼神中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195【灰谷之殇（上）】
灰谷的氛围让人很不习惯。
但不得不说，它却让人倍感舒适。
哪怕是正午时分，这里的光照也和傍晚没什么区别。阳光很难穿透茂密的树冠，经过深绿色书页层层叠叠的反射，洒落大地的阳光已经变得相当柔和。
林中的水塘数不胜数，为争相生长的茂盛植被提供水分的同时，让空气变得湿润宜人。林间时而涌来一团淡淡的薄雾，被柔和的光线一照，为幽静的气氛更添一层朦胧之美。置身其中，闻着雨后泥土的芬芳，会让人有一种冬日午后困倦袭来时，拉上窗帘，在炉边躺椅小憩的慵懒闲适感。
这边是灰谷，幽暗的密林，天崩地裂之后，古老的暗夜精灵生活了一万年的自然乐土。
可诡异的是……
此时林中竟听不到任何声音，哪怕连一声鸟叫，连一声虫鸣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片森林，让原本的静谧，变成了让人背脊发凉的死寂。
燃烧军团大举入侵之际，当邪恶的脚步蔓延至此，曾在森林中栖息的生灵，早已逃之夭夭。
在灰谷的东南地带，与贫瘠之地接壤的地方，有一片不和谐的景象。
它就如同密林中的一块疮痍，扎眼至极。
连绵不绝的盎然在这里中断，一棵棵数千年树龄的参天古树被砍伐，只余地表上一个个十几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粗壮树桩，有的上面还斜斜插着一把做工粗糙的伐木斧。
四处都散落着还没来得及削去杂枝捆绑装车的原木，地面上密布深刻的车辙，应该经常有载重极大的货运车辆在这里通行，有的地方被碾压得裸露出了植被层下的沃土。破损的货车不是坞在泥里，就是因车轮损坏歪倒在一旁，车上的木材散落一地。
甚至在一条道路两旁，还歪歪扭扭地站着几具地精伐木机，钢铁的外壳上插满了暗夜精灵的锋锐箭矢，和哨兵部队常用的月刃。粘稠的机油和染料顺着破裂的燃料舱流淌下来，汇成一个个小洼，浮在汇积而来的露水上面，阳光一照，反射出自然界本不该有的奇诡色彩，散发出刺鼻的石油味。
这片不和谐的空地面积广阔，边缘处竖立着兽人战歌氏族的战旗，鲜红的底色宛若鲜血凝结而成，上面绣着一颗充满象征意义的兽人颅骨，仿佛正扯开喉咙，发出震天的怒吼。
只是这些旗帜全都破碎不堪，也并没有卫兵守护。
看得出这片伐木区域，遭到了不止一次的袭击。
大半个月前，来自战歌氏族的兽人，进入灰谷的边境地带大肆砍伐。地产贫瘠的杜隆塔尔，无法供给新家园建设所需的木材。战歌氏族的酋长格罗姆地狱咆哮奉大酋长之命，在萨尔前往石爪山脉追寻先知智慧的时候，率领氏族前来此处收集木材。卑劣逐利的地精则在里面看到了商机，以重金为报酬，提供了一批效率极高的伐木机。
暗夜精灵当然不会容忍兽人在自己的家园中乱砍滥伐，因为兽人血脉中流淌着恶魔的气息（因曾经饮用玛诺洛斯之血），这个曾在一万年前深受其害的种族没有与兽人进行过多交涉，双方一经接触就进入了白热化的战斗阶段，围绕着灰谷的森林，打响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作为最擅长战斗的几个氏族之一，战争的初期阶段，战歌氏族几乎让暗夜精灵有来无回，屡获大胜。直到古老的半神塞纳留斯被惊动，亲自出手惩戒这些不尊自然的外来者。
半神又名荒野众神，是宇宙六大本源力量中自然之灵的具象化，早在暗夜精灵出现以前，这些强大的智慧生物，就已经驰骋在艾泽拉斯的辽阔大地上了。
相传塞纳留斯是最强大的半神白色雄鹿玛洛恩与绿龙女王伊瑟拉的孩子，但这种说法后来被推翻，伊瑟拉只是因塞纳留斯天生与翡翠梦境的联结，而将其引为养子抚养长大。
塞纳留斯的父亲确实是白鹿玛洛恩，所以他才有鹿一般的健壮下肢。他的上半身为人身，与暗夜精灵颇为相像，整体形象是一个半暗夜精灵半雄鹿的伟岸生物，头生鹿角，金瞳绿发。
若说其中哪个半神与暗夜精灵渊源最深，当属将德鲁伊教义传播到暗夜精灵中的塞纳留斯。
可以说塞纳留斯与暗夜精灵种族的变迁息息相关，更是对艾泽拉斯影响最为深远的一位半神。
当今德鲁伊组织塞纳里奥议会的领袖，玛法里奥怒风，暗夜精灵历史上的首位、也是最强大的德鲁伊，便是塞纳留斯的高徒。不仅如此，玛法里奥的恋人，哨兵部队的领袖泰兰德语风、兄弟伊利丹怒风，都曾在这位半神门下学习过一段时间，虽然都没能踏入这条道路，但对他们的人生也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一万年前的上古之战中，塞纳留斯利用翡翠梦境，帮助玛法里奥探查到了艾萨拉召唤燃烧军团的企图，让恐怖的真相得以揭示。
暗夜精灵联军组建之际，他唤来了众多荒野众神共同抗击恶魔。直至后来联军得胜，世界因永恒之井的爆炸而四分五裂，他便留在了卡利姆多，盘踞在暗夜精灵生活的土地上，继续向年轻的种族传播自然教义。
塞纳留斯甫一出手，战歌氏族即节节败退。就连传奇酋长格罗姆地狱咆哮和他手下的精兵强将，也无从抵挡这样一位自然的化身。
就在战歌氏族行将落败之际，东部王国大陆的达拉然之战也进入了尾声，阿克蒙德挥手夷平达拉然后，带领一众高层，先大军一步来到了卡利姆多。
在阿克蒙德的授意下，深渊领主玛诺洛斯通过诡计，诱使节节败退的战歌氏族再一次饮下了自己的鲜血，沦为恶魔之血的奴隶，虽然心智尽失，却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最终，格罗姆地狱咆哮杀死了塞纳留斯。那一晚，整片森林都在为了陨落的半神而悲鸣。虽然半神不会真正死亡，因为他们是自然的具象化，除非被腐化，就只会在翡翠梦境中徘徊等待，时过境迁，即会重返人世，但恶魔入侵之际，哪怕只是暂时失去了这位精神领袖般的存在，也没有任何暗夜精灵能够接受。
“唉。”
林地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抹倩影在伐木场边缘静静站立，她穿着白色与紫罗兰色相间的法袍，仅从一尘不染的考究布料上流转的魔力光辉就能看出，她要么是一位强大的法师，要么就是名门之后，亦或是两者皆是。
宽大的兜帽并未戴在头上，而是悬于后背，一头金色瀑布长发和俏丽的容颜显露无疑，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似给幽静密林添了一份别样的美。
看容貌她不过二十余岁，但沉稳的神态却仿佛早已历尽了万千砥砺，柔和的五官透着一股坚定之色，但在坚定中却有挥之不去的哀伤。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张书信，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
信纸上的不少地方都有水渍，一些字迹都被浸得晕散于纸，变得模糊不清了。不知道这水渍是不是泪痕。
她……
就是库尔提拉斯王国的王女，达拉然领袖安东尼达斯的高徒，带领所有愿意逃离那片即将沦亡的土地，远渡重洋，来到卡利姆多展开新生活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