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决战伊始】
安格玛紧闭着双眼，眉头深深皱着，已由单手握剑改为双手握剑。火红的能量从烈焰之击的剑刃流出，顺着安格玛的手臂进入了他的身体，周身不知名的魔法符文时隐时现，一个深奥的法阵似乎正在缓缓成型，将四周照的一片火红。
伊东尼斯就站在安格玛旁边，手中还捧着一本厚重的书册，每当安格玛周身的符文浮现时，他便马上用魔法在书册上记录下去，明明疲劳的不得了，对深奥符文趋之若鹜的样子却与其截然相反。看上去就像是求知若渴者，突然见到了什么未知的宝贵知识一般。
洛瑟玛与莉亚德琳收回目光，彼此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自打安格玛进入那样的状态以来，烈焰之击辅散而出的魔法能量，就强大了数倍不止，远远覆盖了数百米方圆。这能量让每一个在场的血精灵都十分熟悉，那是某种近似于太阳之井的超然能量，却比太阳井更为强大，更为……
古老。
恶魔究竟在顾虑些什么？
灰烬使者发问的时候，两人就心底就升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猜测，他们会不会在顾虑安格玛……手中的那把神器？
那把被霜之哀伤击碎，不久前却又诡异地自行重铸，具备了远超过去威能的……烈焰之击？
法尔班克斯睁开双眼，脱离了施法状态，脸上浮现出疲劳之色，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从脚边拾起一个厚重的精钢肩甲，捏住搭扣，帮莫格莱尼戴在了左肩上，而后回答道：“不论如何，我们牵制住了最强大的敌人。”
“牵制？”
达索汉苦笑着摇了摇头，扬手打出一道神圣烈焰，将几只朝近处狂奔而来的食尸鬼焚成了灰烬。
这一手杀伤性神圣法术十分精湛，虽然这位身高足有两米零几的大圣骑士给人一种力量十足的感观，让人下意识认为，他更像是一个战士，但实际上他作为五名人类初代圣骑士之一，法奥大主教的高徒，对于神圣法术也是十分擅长的，只不过被强大的战斗能力掩盖了而已。
对峙仅限于这片区域，除了那三头恐惧魔王带领的部队没有动，余下的战场仍在惨烈的战斗着，这数百名联军精锐的两侧和后方，也一直遭受着无脑亡灵的冲击。
“调派更多人手过来！让阿比迪斯带着他的部队，到侧面策应我们。”
他对身后的传令兵下达了一道命令，后者马上在几名圣骑士的护卫下奔跑着远去了。打到现在，战斗都不能算是混战了，完全是一锅乱粥，联军与天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伤亡甚至已经超过了一半。
如果放在平时，这样的伤亡早就造成溃退了。但这场战斗对所有人而言都意味着太多，对圣光的信仰凝聚着人类，对天灾的仇恨以及保卫家园的信念支撑着血精灵，让联军仍能以死战不退的姿态与敌人奋战不休。
只是这种战场环境给命令递送造成的阻碍，让统一调动军队变得麻烦无比。不仅仅是以达索汉为最高指挥官的人类方面，血精灵也一般无二。所有中低层军官，都在竭力率领着残部向此地突进，意图汇合。
可以说眼下的境况，最考验的就是一支部队的精锐程度。要搁凝聚力不强，纪律性稍弱，或是战斗力不佳的普通军队，恐怕早就被打散，再难合归一处，被敌人的优势兵力分而围歼了。
下达完命令后，达索汉道出了一个让人沉默的事实：“我们并没有牵制住敌人主力的实力。他们……比我们强得多。”
所有人都心下一紧，看向了远方仍没有任何动作的恶魔大军。
皮肤溃烂，生着邪能造成的脓疮的愤怒守卫，穿着不知名金属打造的坚固铠甲，手臂上虬结的肌肉连最强壮的兽人也不能比，甚至有人类腰肢粗细，谁都不怀疑里面蕴藏着多么可怕的爆炸性力量。
可它们又丝毫不显得笨重，因为身高给了他们修长的体态，在强壮之余，又拥有了同样重要的敏捷。双持的两把大剑极长极重，恐怕寻常战士都不能将其中之一挥舞自如。
它们就镇静地排成队列，一动不动，纪律之严明甚至让每一个懂得带兵打仗的指挥员都不得不为之赞叹。这里必须要说，恶魔总给人一种本性暴乱，不服从管教的观感，但那只是生存在扭曲虚空中的底层恶魔罢了，每一个被燃烧军团收编，并投入战场的恶魔，都是能完美贯彻主人意志的工具，否则燃烧军团又怎么能指挥着这样一支军队，横扫整个无垠止境呢？
愤怒守卫没有丝毫感情的黑灰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边，就像是完美的杀戮机器那般，给人十足的心理压力。
这便是燃烧军团中数量虽然不多，却比出身葛尔甘族的恶魔守卫更为精锐的愤怒守卫，地面作战力量里精锐中的精锐。
随着视线回转，在愤怒守卫附近，还站着更多天灾军团的精锐。其中最让人过目难忘的，便是那些身穿黑甲手持符文剑的各族复生者，他们便是天灾军团早期的死亡骑士，黑锋骑士团的雏形。
由于黑锋要塞尚未建立，死亡骑士的训练也并未成规模化，许多技能还不曾被这些早期死亡骑士掌握，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生前本就强大的复生者，仍然是战场上横扫八方的恐怖梦魇。
这些早期死亡骑士里有人类、有高等精灵，甚至还有几个矮人。身上隐隐散发的气息清晰地告诉众人，他们都是史诗等阶的强者。更有甚者，他们之中还有着一些特殊的血肉造物，就比如一只体型巨大的缝合怪，就更不用说后面的几个巫妖了。
这让人心下无比沉重。或许论传奇等阶的最高战力，即使在场众人都无比疲乏了，但仍有和对方勉力一战的资本，但对方数量众多的史诗数量，却是全方位压制了联军。
这场战斗……
提里奥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自语道：“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沉凝的……”
他握紧了“白银之手”的锤柄，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温暖触感，已然有些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了坚毅之色，“但无论如何，破晓总会为奋力迎接它的人降临。”
……
良久的观察和犹豫不前后，最终还是瓦里玛萨斯打破了沉默，他说道：“早在银月城时，我就险些抓住这个滑不溜手的狡猾小子。阿克蒙德主人想抓获这个小子，只是因为对凡人能受到太阳井那等魔法源泉的青睐而产生了兴趣而已。主人曾在那个家伙手中吃过亏，主人都没有认定他的身份，你们又在担忧什么？我还是保留自己的看法，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好运的史诗等阶法师罢了，仅此而已。既然他体内有着太阳井能量，魔力波动就必然与那个受到永恒之井赐福的家伙相似，这一点完全不足为奇。在我看来，你们太过谨慎了。要是主人知道，对东大陆北方的侵占居然因我们子虚乌有的疑虑而受阻，口头上的责罚……只是最轻微的。让我们发起进攻吧。”
巴纳扎尔与德赛洛克闻言思索起来，半晌后沉沉点了点头。
“当然，必要的防备还是不可或缺的。”
瓦里玛萨斯狡诈地一笑，对身后招了招手。克尔苏加德无声无息地漂浮而来，停在三名恐惧魔王身边躬身致意。
“巫妖，让你的部队先行发起进攻吧。”恐惧魔王说道。
克尔苏加德深深颔首，就如同最忠实的奴仆那样执行了主人的命令，但在视线经过人群中的安格玛时，却不为人知地多停留了两秒，似乎另有图谋。
在克尔苏加德的精神催动下，天灾军团留存在洛丹伦地区最精锐的部队大步上前，越过恶魔，率先向着远方疲顿有加的联军主力发起了进攻。
见此，三头恐惧魔王也挥挥手，数百头强大的愤怒守卫立即跟在了亡灵身后。
这场决战，终于迎来了它的终焉之刻。
167【急转直下】
“它们来了！准备迎战！”
在亡灵发起进攻的一刹那，最先警觉的提里奥弗丁立即断喝一声提醒了众人。
众人急忙停下手边的一切动作，打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面向急速冲来的敌人摆出了作战姿态。原先为伤员治伤的牧师，也全都撤到了后方。激烈的交战中心，不是身体孱弱的他们应该出现的地方。
包括几名传奇圣骑士在内，一些仍有余力施放祝福法术的圣骑士，脚边全部出现了一道金黄色的光圈，光圈由纯粹的神圣能量组成，将全身囊括在内，自下而上缓缓升起，在上升过程中不断把圣能注入圣骑士的肌体，最终在头顶的位置缓缓消散。
再看这些圣骑士，铠甲与武器都焕发出了圣洁的光辉，光辉流转间英武不凡，组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金甲防线。
这便是白银之手骑士团成立以后，经历代成员的摸索与改进，最终逐渐定型的“圣印”法术，这是每一名圣骑士在训练之初，就必须掌握的神圣法术。
就连此时尚在破碎的世界里挣扎求生的德莱尼人守备官，甚至是圣光军团中的圣骑士，也大多掌握着类似的法术。因为只要是同一种属性的宇宙本源力量，只要是为了某种特定需求而开发的，运用方式或许各有不同，但在法术模型的呈现上总归是殊途同归的。
可以说这是一种最基础的圣骑士向神圣法术。
虽然基础，但它却并不平庸。圣印法术主要通过对武器灌注圣能，让每一次攻击都附加十分可观的神圣伤害，与亡灵对敌时能起到极大的杀伤作用。
“嗖嗖嗖……”
阵线后方的远行者游侠射出了稀稀落落的箭雨，之中还夹杂着零散的法术，遥遥袭向亡灵，造成的伤亡却不多。
如果此时能得到后方法师的支援，状况一定会好上许多。有他们在，也许仅仅一波地毯式法术轰炸，就能给众人眼前的天灾核心精锐造成重大伤亡。
那一千多名法师，在近一个多小时的战斗里，给亡灵造成的伤亡甚至比联军所有部队加起来还要多，上万亡灵死于各种各样的法术。
要不是这些法师，此时被分割为许多个战团，在中低层军官的带领下，于混乱的战场上各自为战的部队，面对的亡灵也许还要多上好几倍。
可随着战斗的进行，法师的短板也逐渐暴露出来，那就是续航能力的先天不足。
就算他们轮流施法，总能得到机会抽空恢复法力，但战斗进行到现在，大部分法师精神与法力的消耗还是超过了一半。比起原先铺天盖地的法术轰炸，此时坡地上的法术密度，已经降低了太多，几乎不能对战场起到太大辅助作用了。
更不容乐观的是，法师所处的坡地遭到了亡灵的大规模突袭，还面临着天灾骷髅法师不间断的远程攻击。
天灾军团也知道他们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动用大量兵力猛攻坡地。为了保护法师，原先布置在坡地四周的部队奋力作战。法师们已经快要陷入应接不暇的窘境，法力所剩无几，却必须要维持防御屏障的运转，另一方面还要支援近处的战斗，兼顾正面战场。
这些骷髅法师只是最基本的通灵造物，制作过程十分简单，它们被赋予了简单的行动能力，由通灵术固化了施法本能，只会在高阶存在的指挥下，机械地将法术倾泻到敌人头上。
骷髅法师的施法次数取决于创造过程中所灌注的死灵能量总量，除了少部分能够自行恢复法力，余下的一旦体内死灵能量消耗殆尽，就会完全报废。
这貌似是一种相当弱小的单位，但量变引起质变，当骷髅法师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就具备了十分可怕的压制力，短时间内的火力强度可比寻常弓箭手高了好几个量级，让人非常头疼。
毕竟大规模列装的制式铠甲因其成本所限，无法附上能够抵御法术攻击的增强（附魔）法术。
而且对于天灾军团来说，洛丹伦大地上遍布骷髅法师的制作原料，最终让骷髅法师成为了天灾军团人海战术中，远程打击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好在一位传奇等阶的强大施法者，德雷克塔尔就在这里。这名兽人老者，在几个霜狼护卫的拱卫下，向后方安全的施法场地走去。不多时，人们便看到头顶有乌云汇聚而来，里面“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不时闪过几道炽烈的闪电，似乎正有毁灭的力量，在乌云中缓缓凝聚……
当一头体型无比庞大，宛若肉山一般的巨大缝合怪，高举着门板大小的屠刀，冲到圣骑士阵前时，灰烬使者莫格莱尼呐喊着迎了上去。
不计其数的神圣能量从他的体内涌出，顺着双臂灌输进了这把无上神器，经剑刃上灼灼放辉的瑞泽布水晶强化，转化为熊熊燃烧的神圣火焰，
莫格莱尼大吼一声，紧紧握住灰烬使者的剑柄大力横扫。还未触碰到缝合怪，剑刃上的神圣烈焰，猛地喷涌而出。
扇形区域内的十几个食尸鬼瞬间被焚为灰烬，但理应遭受同样下场的巨型缝合怪，被圣焰灼烧的肚子上，却只是出现了一道焦黑的灼痕，显然并未受到太大伤害。
看起来这头缝合怪不仅体型庞大，在制造过程中所用的血肉出处不凡，也被灌注了更多死灵能量，才会具备如此强大的防御力。
但当灰烬使者的剑刃到来时，这头缝合怪就没那么好运了。
“刷”的一下，经圣能强化，锋锐无匹的灰烬使者，整个剑刃都没入了缝合怪的肚子，毫无阻碍的切进切出，带出了一片混杂着内脏碎片的粘稠血液，甚至还有几节脊椎骨。
缝合怪的身躯顿时颓萎下去，再也无力继续先前的斩击。绵软无力的屠刀被莫格莱尼轻易格挡，随后握着灰烬使者在半空中精巧的划了个圆，将缝合怪的头颅、两臂一斩而落，令其彻底不复威胁，不做任何停留，继续斩杀迎面而来的亡灵。
……
亡灵再精锐，也终归逃不出被圣光克制的境地。跟随在几名传奇圣骑士身边的，是白银之手骑士团最强大的圣骑士。即便已经略微有些疲惫，但仍然战意十足。
不管是复生的高等精灵，还是特殊的食尸鬼缝合怪，这些腐化的生命就像麦子一样被层层割倒。
血骑士虽然受训时间不长，掌握的神圣法术多不纯熟，但早就在长久的岁月中磨炼出了精湛的战技，战绩不输于白银之手的圣骑士。血骑士武器多为剑盾，或是双手剑，打斗起来往往比人类圣骑士更灵巧一些，充分发挥血精灵的迅捷优势，给相对笨拙的亡灵造成了很大伤亡。
就在灰烬使者大显神威的时候，提里奥弗丁同样备受瞩目。白银之手战锤的每一次挥舞，都能在空中留下金黄色的轨迹，被锤头的圣能擦到的亡灵非死即伤。这位年过半百的初代圣骑士周身两米内，几乎成了真空地带，亡灵涌入的速度再快，也没法近他的身。
“咔嚓！”
等到战场上的人们听到这声炸响，数十道手臂粗细的雷霆闪电已经从天而落，交织成声势浩大的闪电风暴，击中了亡灵最密集的地方。一时间尘土飞扬，残肢横飞，数不清的亡灵被炸的四分五裂。
与自然界中的雷暴不同的是，其中几条尤为粗壮的闪电，持续了相当长时间，甚至在地面上犁出了一道道沟壑，近处的亡灵直接丧命，远一些的，也被地面传导来的雷霆之力麻痹，被圣骑士们不费吹灰之力地斩杀。
极短时间内，战斗几乎快要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直到数百名愤怒守卫进入战场。
阵线出现了一丝混乱。
愤怒守卫大步上前，有的干脆一把扫开挡在身前的碍事亡灵。抡圆手中沉重的大剑，干脆利落地砍向了圣骑士们。巨大的力量，赋予了他们极快的出手速度，有人来不及反应，护体圣盾便被击碎，落了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武器交击的声音接连响起，愤怒守卫足足比人类和血精灵高了半个身子，这让他们在战斗中占尽了优势。
随着一股里面还飞舞着蝙蝠的邪能浪涛突兀打来，一头恐惧魔王直接降临在灰烬使者身前，七八名死亡骑士对提里奥发起了围攻，而其他强者也纷纷被突然出现的强悍敌人牵制，形势徒然恶化起来。
扬手召出一片暴风雪阻碍恶魔后，伊东尼斯抽空看了一眼安格玛，后者的状态让他十分担忧。
安格玛还处于出神状态，似乎完全沉浸在了与烈焰之击的沟通中，无论伊东尼斯如何呼唤，也没有任何回应。每过一分一秒，从烈焰之击传出的魔法波动便越发强烈……
168【危局（上）】
轰！
黑暗的战场上骤然一亮，响彻云霄的巨大轰响声，甚至盖过了漫天的呐喊。只见阵线前端的爆点附近，爆发出了覆盖半个战场的海量神圣光辉，圣焰迸射，泥土飞溅，数十上百的亡灵受到波及，近处的顷刻间就化为灰烬消散在狂风中，远处的亡灵也歪歪扭扭地瘫倒下去，双眼内的幽蓝鬼火缓缓熄灭，从永世的沉沦中解脱了出来……
光芒略有减弱时，恐惧魔王德赛洛克踉踉跄跄着后退了出来，右手抱着左臂，脸上充满了震惊之色。他的胸膛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伤口由左肩至右肋，几乎将他的身子砍成了两半。每一次呼吸，都有大量诡异的绿色鲜血从伤口里涌出，将他半个身子染成了绿色。
绿色的血液中，还有点点金黄色的星芒，这是侵入他体内的神圣能量。可对常人而言能起到治愈作用的圣光之力，却是恐惧魔王这等恶魔的生死大敌，让他的样子萎靡不振，十分虚弱。
“滴答，滴答……”
血液滴落在腐化的大地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似在猛烈灼烧大地。以落点为中心，黑色的土壤开始失去生机，被瘟疫腐化的野草等植被，开始飞快地枯萎起来。
很显然，这头恐惧魔王与某个圣光掌控者硬拼了一记，制造了这场惊天爆炸。
“咳……”德赛洛克突然咳出一大口鲜血，身形一颓，向前倾倒下去，用右手撑住了地面。
这一撑不要紧，原本被抱住的左臂失去依托，就像秋千那样，在他的身下摆动了起来。只见小臂几乎齐根而断，仅剩一些皮肉还连接着大臂。
伤势如此严重，但生命力无比顽强的恐惧魔王却只是伏在地上，大口喘息了几次，丝毫不顾胸膛伤口处潺潺而出的鲜血，直接站了起来，强行止住摇摇欲坠身体的前后晃动，右手掌心处弥漫起邪能，抓住左臂往肘关节狠狠一戳，就固定住了断臂。
“咔嚓！”
光听声音，就知道绝对有剧烈的疼痛伴随而来，但德赛洛克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手掌停留在左臂手肘上，不断奔涌而出的邪能，绕着肘关节飞速旋绕起来，伤口处残缺的血肉，竟开始恶心的蠕动起来，肌腱、肌肉、皮肤……不多时便让左臂恢复了完好。
他又如法炮制，用邪能给胸部伤口止了血。完成这一切后，呼吸才渐渐平稳，看样子这次受伤，确实让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即便如此，恐惧魔王眼中的狠厉与狡诈也依旧如故。他抬起头，看向爆炸造成的巨坑，里面仍蒸腾着灼热的神圣能量，缕缕升起，宛若硝烟。
在巨坑中央，有一名圣骑士单膝跪倒在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右手那把拄着地面的，造型夸张的厚重直刃斩剑上。接近剑柄的剑刃处，金黄色的圣洁水晶黯淡无光。
圣骑士的头盔已然不见踪影，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四处都燃着绿色的邪能火焰，一边的肩甲有数道恐怖的抓痕，鲜血从中汩汩涌出，与嘴角淌下的鲜血汇到一起，顺着胸甲流了下去。
这位圣骑士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完全看不出胸膛后背的起伏，显然受伤极重，甚至都看不出是死是活了，就算还活着，也一定到了伤重濒死的程度。
见此，德赛洛克的嘴角，绽放出了胜利般的微笑。
“你确实很强，但却并不足以击败我。那些凡人称你为‘灰烬使者’，但你信仰的圣光，似乎并不能给你带来拯救。在伟大的主人面前，无论怎样反抗，你们都是被轻易碾碎的虫子……万物都将跪服在燃烧军团面前，凡人，接受必然沦亡的命运吧。”
德赛洛克语气森然，一边说一边迈动步伐，向灰烬使者莫格莱尼缓步而去，右手的利爪“刷”的一下张开，就要彻底终结后者的性命。
但走着走着，恐惧魔王的笑容缓缓收敛，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眉头深深皱起，不由止住脚步，停在了巨坑的边缘处。
“恶魔，我还没死呢。”
伴随着血沫抢注喉咙，含糊不清的“咕噜咕噜”声，巨坑里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咔。
莫格莱尼的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搭在了灰烬使者的剑柄上，撑住这把无上的神器，缓缓站了起来。他好像早已力竭，起身过程中，大腿一直在不停颤抖，似是再难支撑柱身体的重量。
但当他抬起头来，直面恐惧魔王时，满是血污的坚毅脸庞上，却没有丝毫退却之色，目光中唯有永不熄灭的斗志。
恍惚间，在弥漫着血腥之气的战场中，巨坑里就像站起了一位永不言败的斗士，就如同磐石一般，哪怕滔天洪水临身，死亡终归到来，也绝不后退半步！
随着莫格莱尼的站起，他的气势节节攀升，灰烬使者的瑞布泽水晶，呼的一下再度燃起了熊熊圣焰，将巨坑染得金黄一片。圣光笼罩的，似乎不是一具斩杀了成百上千亡灵后，被连番战斗耗光体力，又被恐惧魔王偷袭，经此毁去了附近大片土地的惨烈硬拼的残躯，而是一名……
真正的，圣骑士。
一步，两步……
莫格莱尼迈着缓慢，却无比坚定的步伐，向恐惧魔王走来。
德赛洛克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皮抽动两下，紧紧咬着牙关，面容无比狰狞。但最终，他还是退却了，在对方走出巨坑前，蝠翼一展向后飘去，同时对身旁勾了勾手，附近的亡灵立刻汇聚而来，向着莫格莱尼发起了进攻。
……
不止灰烬使者莫格莱尼一人，战场上还有很多因被天灾的人海战术耗费了大量体力，又不熟悉恶魔战斗方式的强者吃了大亏。
每时每刻都有人牺牲。
另一位人类的初代圣骑士，提里奥弗丁的境况也十分堪忧。他处于数十敌人的围攻中，包围圈密不透风，其中还有七八名死亡骑士，里面两个最强大的尤为难缠。
分别是一名人类和一个高等精灵，两人都是高阶史诗强者，装备也更胜其它死亡骑士一筹，给提里奥造成了很大麻烦。这两人正是萨萨里安与库尔迪拉织亡者，后世天灾军团的死亡骑士组织黑锋骑士团中的佼佼者。
这些天灾最精锐的战士，配合起来亲密无间。
随着战斗的进行，原本跟随在提里奥身边的圣骑士小队，十八人已全部阵亡，失去侧翼掩护的提里奥，可谓是腹背受敌。只得一路打一路退，向最近的友军靠拢。
这条道路上，已经躺满了恶魔与亡灵的尸体。算起来，他已经斩杀了不知多少史诗等阶的对手。
萦绕着死灵能量的符文剑从四面八方袭来，落在提里奥的护体圣光上，都能将其削弱一分。久而久之，这位传奇圣骑士的体力与法力被大量消耗，每当他凝聚起全身圣能，硬扛着敌人的攻击，消灭了一个以后，都有另一个从后面赶来，填补包围圈的空缺。
一名从小开始锻炼武技的战士，巅峰时期并不是年轻力壮的二三十岁，而是随着作战经验的增长，将技艺与对身体的掌控完美融合的壮年时期。
纵使提里奥这样的圣骑士有着圣光加持，也不全仰仗于**的强大，但年龄导致的身体状态下滑，也是没法规避的问题。更不要说对手精力充沛，正处于全盛状态，而他却在铺天盖地的亡灵中战斗了近一个小时。
169【危局（下）】
“喝！”
提里奥大吼一声，手中的战锤如风，裹挟着沛然巨力，在半空中划过明亮的光痕，挥向了一名死亡骑士。
那名死亡骑士的实力也算不错，是个中阶史诗强者，放到战场上至少也是以一当百的存在。死亡骑士反应极快，苍白的面孔没有丝毫慌乱，直接将符文剑竖在胸前，另一只手抵住剑刃，准备硬接这次攻击。
包围圈太紧密，虽然给提里奥造成了巨大压力，但也让它们很难有什么闪避腾挪的空间。
可他面对的，是一名手持泰坦神器的传奇圣骑士。
“咔嚓！”
萨隆邪铁打造的锋锐符文剑，竟被战锤不费吹灰之力的击断，沉重的锤头去势不减，重重落在了死亡骑士的胸膛。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死亡骑士就像一颗炮弹般横飞了出去，沿途压倒了好几个体型庞大的愤怒守卫，倒在远方咽了气。他的胸膛已经完全凹陷下去，肋部甚至有断裂的骨茬冒了出来，就算是生命力旺盛的亡灵天灾，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伤势中存活下来。
传奇之威，不容小觑！
提里奥一击便消灭了一名死亡骑士，但代价同样是惨重的。在这样紧密的包围圈中，就算脚步再精湛，反应再敏捷，也不可能规避所有攻击，更何况是向来不以敏捷见长的圣骑士。
短短一瞬间，包围提里奥的死亡骑士中，至少有三四个抓住时机，把武器砍到了他的身上，符文闪烁的符文剑被死灵能量加强，切开薄弱的护体圣光，在圣骑士的铠甲上留下了道道深痕。
其中一人更是发出一道由死灵能量凝结成的触手，抓握住了他的右脚。像这种本就战技非凡，又可以通过训练，逐渐掌握鲜血、暗影乃至塑能系法术寒冰分支的复合职业，攻击与防御的手段远比同阶战士多得多，威胁程度也更甚。
提里奥迅速外放体内的圣光之力，挣脱这记“死亡之握”的镣铐，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如此猛烈的近战厮杀是瞬息万变的，脚步经此仅仅半秒的迟滞，让他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完全落空。
对一名近战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脚步。因为不论是挥舞武器，还是移动防御，所需的力量都是自双脚而起。一旦脚步被限制，后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
击杀那名死亡骑士以后，他本欲回转脚步继续法力，用横扫攻击逼退围攻者为自己争取施法空间，施放一记奉献法术，彻底将方圆数米的土地变成自己的主场。法术的释放速度，就算是瞬发，也总比挥舞武器来的要慢。
他可以在奉献法术的影响范围内自如行动，亡灵却必须忍受着圣焰的灼烧。那时候提里奥不论是稍作喘息，还是继续攻击，都能占据主导地位。
但眼下的状况已然陷入被动。
右脚回转遭受迟滞，左侧的敌人马上趁虚而入。提里奥只能放弃继续攻击的打算，用锤柄格挡侧面的攻击。死亡骑士们就如同冰冷高效的机器那样，完全不受战友身亡影响，反而抓住时机猛攻，试图完全压制住疲乏不堪的传奇圣骑士。
整场战斗，宛若一群恶狼，在围攻一头走到了穷途末路的雄狮。雄狮的每一次反击，都能夺走一只恶狼的性命，可这点损失对狼群来说完全无足轻重。
狼群在一点一点消磨着雄狮的力量，前仆后继之下，让这头雄狮连喘息之机都得不到。
死亡骑士是无比可怕的，在统一的精神控制下，它们甚至有可能共享战斗视野，从不同的角度，看清敌人的每一个动作，掌握敌人最全面的信息。论配合的密切程度，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媲美天灾军团，媲美它们。
借着战斗的间隙，提里奥不断环顾战场。可视野被高大的愤怒守卫阻隔，根本就看不见远处，只能一边打，一边向传来神圣能量波动的地方靠近。
必须与友军汇合！
战斗仅仅持续了几分钟，除了那两名最强大的死亡骑士，余下的几乎全被提里奥杀死，可每杀死一名敌人，就有更多敌人源源不断地涌来。
极短时间内，提里奥给对方造成的伤亡十分巨大，至少有至少数十只恶魔、十几名死亡骑士死于锤下。但对方仍然就像疯了一样，不计代价地想要将他留住。
他的喘息越发急促粗重，手臂越来越沉。体力消耗，已经变成了困扰他的最大问题。
战斗中，那名高等精灵死亡骑士，硬扛着提里奥的一记审判法术，冒着半边身子被焚为灰烬的危险，用剑尖巧妙地挑开了他肩甲的搭扣。
肩甲滑落的一刹那，临阵经验丰富的提里奥猛然意识到，这里绝对会成为亡灵的攻击点，登时回转战锤，封死了正面的进攻路线。
果然！
近处传来一声怒吼，一名身着冰蓝色甲胄的死亡骑士飞身扑出，手中无比厚重的双手符文剑，势大力沉地劈砍下来，与白银之手战锤交击在了一起。如果不是提里奥应对及时，这一记斩击，很有可能直接落在他已无铠甲防护的肩膀上。
火花四溅！
足以击飞一名普通死亡骑士的攻击，却只是让这名死亡骑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提里奥心中一惊，对方不像是传奇强者，却有着足以媲美传奇，甚至略胜一筹的强悍力量，抗打击能力也是绝无仅有的，先前要不是他应对及时，这记斩击很可能直接破开他的圣盾，落在已无铠甲防护的肩膀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随着这名死亡骑士的入场，提里奥压力徒增了好几倍。
咔！天空中突然传来几声炸响，顷刻间就有几道闪电落地，绕着提里奥环绕一周，元素之力甚至形成了某种静电力场。围攻提里奥的死亡骑士，除了几个好运的，用死灵能量隔绝了闪电带来的麻痹，余下的身上，全都出现了劈啪作响的电弧，动作慢了几拍。
得此良机，提里奥立即提里奥将圣能注入神器，战锤上的白银之手徽记，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随着一声轰鸣，海量的炽烈圣光喷薄而出，周身的死亡骑士被全部远远抛飞。就连那些体型庞大的愤怒守卫，也像渺小的布娃娃那样被轰飞出去，生存者寥寥无几。
随着敌人的接连倒下，包围圈终于告破。越过仍在绞肉厮杀的战场，提里奥看到，远方处于数十名霜狼兽人拱卫下的德雷克塔尔，正疲劳地放下高举的双手，手掌中还闪烁着白色的电弧。
向盟友靠近的过程中，提里奥看到了战阵后方，身形瘦高的安格玛正紧闭着双目，双手虚握住的烈焰之击，缓缓升空而起。金黄的光芒，从血精灵的传世神器上播撒而出，将半个战场染成了金黄色，其内蕴含的温暖能量，让人舒适不已，宛若受到了圣光的照拂……
在安格玛身下的地面上，达索汉则与血骑士统领莉亚德琳，共同迎战两头强大的恐惧魔王。恐惧魔王的目的，似乎是半空中的安格玛，但因受到阻挡，无法成行。
远方，灰烬使者把一头断了一边翅膀的恐惧魔王压得节节败退，他身边的低阶亡灵尸体，可谓是尸山血海，数不清究竟有数百还是上千。
一波箭雨袭来，射倒了一片想要将提里奥重新拖入包围圈的亡灵。在洛瑟玛塞隆的带领下，远行者游侠占据了一处高坡，在制高点上为友军提供远程火力支援。事实上，与其说是占据了高坡，不如说是被堵在了高坡上，因为正有不计其数的亡灵，向着游侠发起猛攻。看双方的兵力对比，远行者游侠非但无法突破逃脱，甚至有被歼灭的风险。
空中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尾声，纵使数量远逊于对方，但龙鹰与狮鹫的联合部队，还是击败了数量铺天盖地的石像鬼。除了几处仍在爆发小规模的战斗，大部分空中部队，已经开始支援联军的地面力量。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战场一片混乱，四处都弥漫着绞肉车轰炸过后，遗留的危险瘟疫毒气，伤者的痛苦呻吟，感染者行将堕落时发出的无意识咕哝声，全都充耳可闻。
形势岌岌可危。
就像提里奥一样，即便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预期，这场战斗的艰苦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突然，战场上所有人，都没由来地心下一凛，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战场的某个角落。
一头巫妖，缓缓“步入”了战场。巫妖周身萦绕的森寒死灵能量，甚至扭曲了光线，让人无法忽视，这会是他们有史以来，所面对的最强大敌人的事实。
随着仿佛从深渊中传出的吟唱咒语声在战场上回荡起来，巫妖举起了一只骨手。
下一刻……
170【危机】
随着巫妖骨掌的抬起，广阔的战场区域内，温度竟开始急剧降低。居然所有人都惊讶的发现，自己呼出的气息变成了白雾。有哈气，也有汗水蒸腾的白气，头顶上，裸露的皮肤上，哪哪都在冒热气。远远看去，战场上就像是出现了成百上千的蒸笼。
地面上汇积成河的鲜血，甚至被低温冻结，变成了晶莹剔透的血冰。咔嚓咔嚓的响声接连不断，士兵们手中的武器，纷纷挂上了一层寒霜，有些不那么精良的武器耐受不住突兀的温差，直接被冻的出现裂纹，而后崩碎掉了。
气温越发寒冷，就连常年生活在寒冷地带的霜狼兽人，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低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面色一片铁青，肢体的灵活度，也被冻彻骨髓的冰寒之意降低到了十分缓慢的程度。
但战斗仍然在持续。
经此寒潮席卷，在冻彻骨髓的寒冷之中，联军士兵的战斗能力被大幅削弱，面色一片铁青，仿佛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冻伤痛苦，很多人的动作都不复自如，变得僵硬晦涩起来。
恶魔与亡灵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此消彼长之下，本就岌岌可危的战局，立即转变成了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屠杀。亡灵一拥而上，恶魔大杀四方，屠戮着丧失行动能力的联军士兵，很短时间内，联军就有大量士兵牺牲。
更可怕的是，早春时节潮湿空气中的水汽，仿佛受到了魔法的指引，纷纷向存活的联军士兵身上汇聚而去，不多时便形成厚重的冰层，挂在了士兵的铠甲上，给他们不复灵活的动作，更添了几分无法承受的重量。
有些人都快被冻成冰人了，胳膊上，胸口上，全都挂着寒冰。
而这……
仅仅是克尔苏加德大范围杀伤法术的附带效果而已，低温还在持续，寒冷还在蔓延！
开阔的战场空间，足有几公里见方的土地，竟然都被这个尚处于酝酿阶段的不知名法术笼罩在内了！
巫妖的法力，竟恐怖到了这种程度，关键从克尔苏加德入场到现在，不过只过去了十几秒而已。
这已经超出了传奇等阶的范畴，因为就算是安东尼达斯、凯尔萨斯那样浸**法之道多年的老牌传奇法师，也绝对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制出能级这么高的法术。
最让人感到震惊的是，海量的魔法能量，仍在向巫妖汇聚，这道法术还远未成型！
真正可怕的……
还在后头。
“不要让它完成法术！”
战场上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几道吼声，显然谁都意识到了这道法术中蕴含的毁灭般的力量。
早在寒冷降临时，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的提里奥弗丁便停了下来，转身面向远方的巫妖。虽然只是一名圣骑士，并不熟悉奥术这种在大多数人看来十分危险的能量，但已至传奇、见多识广的提里奥，还是能够明白，巫妖这道法术完成后，可能造成的灾难性后果。
必须……
阻止它。
一旦法术完成，恐怕就会成为压垮伤亡惨重的联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为这场战斗画上句号。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北方将再无抵挡天灾进犯的力量……
但谁能阻止它？
他注视了巫妖一会，眉头紧锁。巫妖与他中间，隔着成千上万的亡灵，犹如一道天堑般不可跨越。
他环顾一周，入目皆是惨烈无比的战团，为了解放这片土地，每分每秒都有心怀崇高信念的士兵流血牺牲。
最终他的视线回转，看向了正带领着大批圣骑士，准备接应自己回到安全地带的儿子泰兰弗丁。
泰兰很年轻，才刚二十多岁。他挥舞着战锤，在密密麻麻的亡灵中竭力清空出一条通道，向提里奥靠近。
对这个优秀的儿子，提里奥满怀愧疚。泰兰成长在谎言之中，自从因拯救兽人伊崔格，而遭到白银之手骑士团与联盟的流放，所有人就对泰兰隐瞒了这一事实。
他们并未告诉他，他的父亲“辱没”了自己二战英雄的名号，选择了叛国、为了一个被所有人类视为生死仇敌的兽人，犯下了攻击战友、攻击同胞的罪行。
他们告诉他，他的父亲在一场战斗中光荣的战死了，带着无尽的荣耀，永远受到后人的敬仰。
年幼的泰兰，一直以光荣牺牲的父亲为榜样，努力追寻着父亲的遗志，努力成为了一名以守卫人民、抵御邪恶为己任的圣骑士。
被流放后，听说儿子即将受洗，成为一名真正的圣骑士后，提里奥回到家乡，隐藏在人群中的提里奥，见证了这个让他倍感骄傲、倍感自豪的场景。
至今，仍记忆犹新。
恍惚间，在充斥着尸体腐臭与铁锈一样的鲜血味道的战场上，出现了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她的出现，宛若一道圣光，驱散了天灾入侵以来的所有阴霾，照亮了提里奥的心房。
她就那样温柔的注视着提里奥，仿佛在告诉他：
“亲爱的……”
“做你该做的。”
一个父亲、一名领导者……
一个真正的圣骑士，该做的！
提里奥缓缓闭上了双眼。
再度睁开双眼时，提里奥的神情已是一片坚毅。当无力颤抖的双手握住白银之手的锤柄时，这把神器焕发出了耀眼的光辉。他大吼一声，提起沉重的白银之手，拖着苍老的身躯，向亡灵的汪洋大海发起了冲锋。
……
莫格莱尼也察觉到了战场上的异状。
重伤与疲劳，侵蚀着他的躯体。
他的脚边倒了一地的尸体，有亡灵也有恶魔，他全身的铠甲，都被一层层的凝固血迹所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名强大的圣骑士，宛若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杀神一般。
离他十几米距离远的地方，有一头气息微弱的恐惧魔王跪倒在地，它的半边翅膀已经不见，身上布满灰烬使者造成的伤口，绿色的鲜血汩汩涌出，显然伤近致死。
莫格莱尼大口喘着粗气，抖落灰烬使者上的鲜血，打量了恐惧魔王两秒，而后向着克尔苏加德的位置飞奔而去。
这个动作让对面的德赛洛克浑身一颤，急忙起身后退了两步，似乎已经对眼前这个男人，和他手中的灰烬使者忌惮不已。发现对方目的不在自己时，恐惧魔王才大松了一口气。
它已经被这个意志坚定到可怕的圣骑士，追杀了不知多久，几乎跨越了半个战场。
期间不论德赛洛克如何躲藏，控制多少亡灵阻截他，总会在他那把神器下化为灰烬。
这还是德赛洛克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被一个凡人追杀得狼狈不堪的感觉。
这滋味……
真的不怎么样。
“咳！”
德赛洛克咳出了一大口绿血，将目光转向正在施法的克尔苏加德，多少有些感到意外。
论对死灵法术的掌握，这个宇宙没有任何生物，能比得过纳斯雷兹姆一族。可以说巫妖王脑海中的死灵知识，除了他重获新“生”、以崭新的姿态临近死亡领域，进而无师自通的那些以外，有大半都是传承自纳斯雷兹姆一族。
从某种程度来说，纳斯雷兹姆才是艾泽拉斯天灾危机的始作俑者。
可如今，克尔苏加德正在编织的那道死灵法术，其内蕴含的可怕能量，就连德赛洛克这样的死灵法术大师，都感到无比心惊。
这个巫妖……
太强了。
……
与此同时，战场上许多的传奇强者，都意识到了危机所在。
年老的德雷克塔尔立即强打起精神，再一次呼唤起了元素的帮助。在他的身边，自动出现了四个图腾，分别为地火水风。萨满祭祀总是通过这种特殊的魔法器物，来增强自己与元素沟通的能力。
图腾通常为木质，但德雷克塔尔召唤的图腾，却是纯由四种元素组成，在辅助作用上强出了一大截。
“嗷呜！”
悠长的狼嚎过后，两只灵体巨狼被召唤出来，狂怒地向着巫妖飞奔而去。
闪电肆虐，火焰崩裂，狂风呼号，浪涛奔涌……
艾泽拉斯的四种元素之力，纷纷响应了德雷克塔尔的召唤，开始将目光投向这片惨烈的战场。
常人很难想象，一名头发花白的苍老兽人，竟然有着如此强悍的施法能力。
一场传奇萨满，与传奇巫妖之间的隔空对决，即将开始！
……
“打断它，快，快！”
伊东尼斯大声喊道，决战开始后，他便一直守在安格玛的身边。几名血精灵魔导师，除去留在坡地上指挥法师作战的兰德拉，余下的也都来到了此处，以便在近距离提供法术支援。只不过这个举动，已经被恐惧魔王的突袭打断了。
几分钟前，两头恐惧魔王突然现身，瞬间秒杀了魔导师身边的护卫，用死灵法术重伤了艾米妮尔。幸亏莉亚德琳与达索汉听闻到了这边的动静及时赶来，否则非但几名魔导师命在旦夕，连安格玛都有殒命之危。
这两头恐惧魔王，明摆着就是奔着他来的。
但仍处于出神状态，竭力与烈焰之击中的“冥冥存在”沟通的安格玛，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感到自己进入了一种相当奇妙的状态，近似于所有法师都熟知的冥想，却能体会到时间在自己周围飞速流逝，宛若穿梭在一条漫长的时间隧道之中。不知通向何方，只有遥不可及的终点上，那个让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在召唤着他，指明着方向……
此时，烈焰之击中涌出的黄色流沙，将自身连带着安格玛全部包裹在内，时隐时现，一会变得透明虚无，一会又恢复了实体状态，仿佛正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已经不属于现在的时空了。
已有不止一名魔导师放弃对近处的支援，将法术转向了战场远方悬浮不定的巫妖。失去法师的支援后，近处的破法者们，立即陷入了被动窘境，被数倍于己的愤怒守卫压得节节败退。
法师施法需要安全的环境，守卫在他们身边的士兵本就不多，这下更是有被敌人突破防御，直接威胁到切身安危的风险了。但他们别无他法，作为法术的大师，哪个魔导师都能察觉到克尔苏加德编织的法术有多么可怕，内心震惊于巫妖的恐怖之余，更加坚定了不佳代价打断这道法术的想法，否则联军面临的，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嗖嗖嗖……
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划过半空，遥遥飞向了克尔苏加德。没人寄希望于解析巫妖的法术本质，从根本层面上化解掉对方的法术，这太过耗费时间，也无疑不太现实。因为对方的实力远胜于他们，无奈只能以攻击的方式，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但大部分法术，还没有临近克尔苏加德百米之内，就在半途缓缓消散掉了，一点应有的效果都没体现出来，连让对方费心防御都做不到。
“这不可能！”一名魔导师惊呼，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凝聚最后法力施放出的炎爆术，在半空中化为精纯的奥术能量，非但没给对方造成麻烦，能量反而被摄入到了对方的法术中。
脸庞上毫无血色的艾米妮尔闻言，咬牙看了一眼远方战场上空悬浮不定的巫妖，一把推开不断用神圣法术压制自己伤势的牧师，而后站了起来。
这一起身，眩晕感就猛烈袭来，几乎要把她淹没，让她险些栽倒在地。
只见艾米妮尔曼妙有致的躯体上，有五道深深的抓痕，从优美的脖颈开始，直到右侧的下腹。透过破碎的魔导师法袍和内衣，隐约可见平坦光滑的小腹，和两团不断晃动的温软柔腻。
可惜这春光乍泄的美感已经被五道爪痕破坏掉了，皮肉翻卷着，哪怕受到神圣法术的治疗，上面依旧笼罩着跗骨之蛆一般的邪能。附近的皮肤遭到邪能侵蚀，已经出现了枯萎褶皱的迹象，而且还在不断扩散。
她丝毫不顾动作扯开了伤口，鲜血再一次从里面涌了出来，举起左手放到眼前打量起来。她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镶有金黄色宝石的附魔戒指，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照亮了她被血污覆盖的精致面容。
这枚戒指上的“魔法宝石”，其实是她从安格玛体内“偷”出的圣树精华能量凝聚而成的。她也没想到，对于前者来说微不足道的能量，居然有着远超寻常附魔增幅法术的诸多增益效果，不仅能够缩短施法时间，还能够增强法力回复速度，可谓是妙用无穷……
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不舍的神色，片刻后狠狠一咬牙，似是作出了什么决定。摘下魔法戒指，放在指尖狠狠一捏……
171【浪涛】
随着艾米妮尔纤细手指的用力，貌似坚固的金黄色宝石，发出“砰”的一声轻微爆响，直接被捏成了粉末。金黄色的魔法灵雾顿时弥漫开来，将方圆十几米笼罩在内。
附近所有人，只要吸上一口，纷纷感到精神一振，消耗殆尽的法力竟有了恢复的迹象，法术施放间更具威力。
“这是……井的浓缩魔力？”借着施法的空当，伊东尼斯难以置信地说了一句。
在短短半分钟之内，魔法灵雾就将几名魔导师的法力补充到了十分可观的水平。小小的金黄色宝石，居然蕴含着如此巨量的太阳井魔力！
最关键的是，贸然吸收外界魔力进入体内，本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与操控着它施放法术不同，但凡有点脑子的法师，在这样做之前都会加以三思。
因为那可能让他们陷入法力失衡的危险境地，哪怕是太阳井的魔力，在直接吸收的过程中，也要通过种类繁多的法术降低其危险性，以适应生物体不那么完美的身体构造。
毕竟直接汲取太阳井魔力，与享受其不经意间散发而出的魔力波动是两码事。
宝石内蕴的魔力，似乎经过了手段非常高明的提纯，没有半点杂质，让人完全能够无阻碍地吸收。虽然众人都无比好奇这宝石出自何处，但眼下不是刨根问题的时候，待法力有所恢复，急忙投入到了法术攻击中。
其他人施法的时候，艾米妮尔则面色潮红地呻.吟了一声，似乎是沉浸在魔力汲取带来的愉悦感中难以自拔。看向安格玛的迷离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强烈的占有欲。
……
元素回应了德雷克塔尔！
乌云席卷而来，在战场上空翻腾着。
轰隆隆！地面剧烈震动，所有人都立足不稳。
震天的雷声中，不断有耀眼的炽烈光芒闪过，将地狱一般的惨烈战场照得亮如白昼。大雨倾盆，一道道雷霆击落，将泥泞的土地炸的千疮百孔，巨坑密布。
在雷霆的落点处，出现了一个个狂怒的风元素，它们浑身闪烁着劈啪作响的闪电，现身后根本不做停留，将元素的愤怒倾泻到了亡灵的头上。
翻手即是道道闪电箭打出，一时间闪电肆虐，亡灵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出现了极大的伤亡。
地面上拱起了一个个土堆，数目众多的土元素凝结出形体，具有智慧一般，四下环顾片刻，而后发出道道沉闷的怒吼，迈着震得大地隆隆作响的步伐，向亡灵发起了攻击。它们的攻击方式更为简单，直接合身一撞，沿途的所有亡灵都被撞成了肉泥。就连体型相仿的缝合怪也无从抵挡它们的撞击。
虽然比起铺天盖地的亡灵，只有近百的元素数量不多，但它们强悍的战斗力，还是将堪忧的敌我兵力对比状况，拉回了平均线上，让许多行将沦亡的作战单元，得到了喘息良机。
在这等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中，无人不感到胆战心惊。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血精灵魔导师，对垂暮的兽人萨满祭祀所掌握的力量，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们很难想象，一名施法者竟然能在不借助魔法器物的前提下，独力召唤并“束缚”如此巨量的元素，引动这样声势浩大的自然之力。
其实德雷克塔尔只起到了沟通的作用。他呼唤了元素的帮助，将此时此景发生的状况，将亡灵对这片土地犯下的累累罪行一并传达给了无所不在的元素。
实际上，元素并不是在帮助他，而是在为了切身的安危战斗，如果放任亡灵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元素将无法依托这片已然沦为死地的土地继续留存，对它们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所以便通过德雷克塔尔之手，降临到了这片土地上。
论及能力的上限，萨满祭祀远超法师。它们所能“调动”的力量，是任何个体无法想象的。但这种力量完全仰仗于元素的意愿，是非常不稳定的，很难做到像法师那样，如臂驱使自身掌握的奥术能量。
元素山崩海啸一般，向着克尔苏加德所在的位置奔腾而去，甚至在染血的土地上犁出了一道道沟壑，所过之处无物能挡。
跟在提里奥与莫格莱尼身后的各族精锐，也越聚越多。和元素一起，就如同数把无往不利的尖刀一般，狠狠插进了亡灵的阵线，越来越临近克尔苏加德的所在地。
战局似乎出现了一丝转机。
压力大减的联军士兵，立即抓住时机重新整顿，强忍着严寒稳固住了阵型。
德雷克塔尔的萨满法术，无疑让所有联军士兵，都看到了获胜的希望！
危机临近之际，克尔苏加德却满不在意地扫视了一眼德雷克塔尔，就如同大量一只无足轻重的虫子一般。
它轻轻挥手，不管是后者召来的落雷闪电，还是图腾发出的火舌，纷纷被阻挡在了一层不可见的屏障之外。那两头不受物理攻击影响的灵体巨狼，更是在一阵哀嚎中消失掉了。
“咔嚓！”
在巫妖的注视中，德雷克塔尔苍老的双眼猛然圆瞪，咳出一大口鲜血，双手握住自己的喉咙，宛若遭到了绞杀。身边的四个图腾直接炸碎，在爆炸的冲击波中，老兽人被远远抛飞，落在几名霜狼兽人旁边，陷入了昏迷。
“这，这……”伊东尼斯手中魔法一停，难以置信地看向德雷克塔尔，刚刚还被寄予厚望的萨满祭祀，居然顷刻间就被击败，这前后的剧烈落差，让魔导师们本能地不愿相信。
这不可能！
克尔苏加德又将目光转向不断抵进的提里奥与莫格莱尼，海量的魔力迅速向两名传奇圣骑士汇聚而去，地面上瞬间升起一根根冰刺，将两人前行的道路完全封死。许多人来不及反应，就被透体而过，变成了挂在冰锥上的亡魂。
下一秒，密集的冰刺轰然爆碎，数不清的寒冰碎片混杂着血肉残肢，裹挟着强大的动能，子弹一般向四面八方迸射开来……
冰片飞溅间，突进到近处的联军士兵，已无任何生还者。只有两个摇摇欲坠的圣光护盾，还在勉力支撑。
克尔苏加德轻笑了一声，似是在嘲笑两人的不自量力，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正面战场。
所有见证了这一幕的人，都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轻描淡写就击败了三名传奇强者，即便他们经过长时间的战斗，已经不复巅峰状态，但仍旧是立足凡人之巅的存在。
那个巫妖……
究竟有多么强大？
克尔苏加德的骨掌轻轻一握，森寒的光芒一闪而逝，只见战场上所有的尸体，都有一缕缕灰色能量被剥离而出，广阔的战场空间，霎时变成了雾霭蒸腾的诡异之地，伸手不见五指。
浓浓“雾霭”中，死者竟然都歪歪扭扭地重新站了起来，瞳孔内燃起了森蓝的鬼火，远远看去，就好像灰暗背景布上点缀着的点点蓝芒……
“sa……”
“nal……”
“gon……”
克尔苏加德双手张开，周身缠绕的符文锁链哗愣作响，上面的符文明灭不定，胸内燃烧着的不熄火焰内，传出了低沉浑厚的声音。一个个诡异的音节，宛若巨锤般砸落在每个人的心间。
不详的咒语响彻战场，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结束，战场上的灰色雾霭顿时压向地面，在翻腾中化为诡异的幽黑之色，跗骨之蛆一般，附着到了成千上万的士兵身上……
在一片哀嚎声中，士兵们几息间就变成了干瘪的尸体，轰然倒地，就好像已死多年的干尸，生机被完全死灵能量中和湮灭了……
凋零！
无比强大的死灵法术。
随着凋零法术范围的扩大，整个战场就要被拖入生灵的死境。半空中的安格玛，却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身边缭绕的时间之沙突兀一滞，竟传出了浪涛的声音。
一道幻象，在空中缓缓呈现。
172【炽芒】
在黎明前夕昏暗的光线中，再加上晨雾的掩盖，缓缓呈现的幻象多少有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但它声势极大，把战场整个遮蔽在内，也许远在几十公里之外，都能看到发生在银松森林最南端的这一瑰丽幻象。
依稀可以辨别出，这似乎是一望无垠的广阔海面，狂风呼号，巨浪排空，黑色的海水翻滚着，任谁都要在这样的自然伟力面前，倍感自身的渺小。
幻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管是天灾阵营一方，还是联军等待死亡降临的士兵，都听到了响彻耳畔的浪涛之声，亲眼看到了幻象的蔓延。
这幻象一经呈现，瓦里玛萨斯与巴纳扎尔这两头恐惧魔王，脸上就露出了惊骇之色，二话不说，立即发疯一般加强了攻势。尖锐的利爪如疾风骤雨一般，还夹杂着近乎瞬发的精湛死灵法术，向莉亚德琳与达索汉攻去。
两名圣骑士的压力骤然大了数倍。
对付两头联手的恐惧魔王，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方是生命漫长的传奇存在，不论技巧和**都无比强大。更何况两人早已疲乏不堪，又立于大范围凋零法术的作用范围内，必须时刻操控圣光护体，才能免受生命流失之危。
短短十几秒内，两名圣骑士就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身上的伤口又添了许多，但还是拼尽全力守护在安格玛身下的地面上，不让对方有机会打断他的法术。
自打恐惧魔王突袭安格玛所在的位置，两人急忙来援，就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之久。期间可以说是一直在勉力支撑，期间半空中传来的魔法波动越发强大，强到让这两个见多识广的统领级人物，都感到有些心惊，隐约猜测到了这两头恶魔的来意，他们似乎十分忌惮安格玛利用那把神器编织而出的法术。
有好几次，恐惧魔王甚至拼着受伤，也要绕开两人去中断安格玛的施法进程，要不是两人动作及时，说不定对方就得逞了。而此时对方的迫切表现，让两人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猜测，所以说什么也不能放任对方通过。
远方的天灾阵前，伤痕累累的德赛洛克错愕万分地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安格玛，待看清后者举动后，眼中很快便浮现出惊恐之色，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这怎么可能？是他，果然是他！”
恶魔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步步向后退去。看都不看一眼仍在奋战的两个兄弟，也不顾天灾大军得胜在望，竟直接发动了传送法术。
但法术还没完成就哑火了。
在先前与灰烬使者的战斗中，德赛洛克受了重伤。此时不仅身体状态无法承受传送法术的撕扯，所剩无几的法力也不足以安全施放传送法术了。
德赛洛克懊恼地低吼了一声，狠狠一咬牙，丝毫不顾伤口崩裂，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呼扇着半边千疮百孔的翅膀，丧家之犬一般向后疾驰而去，推开挡路的亡灵，在沿途留下了一连串的绿色血迹，不一会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恐惧魔王的怯战之举被克尔苏加德看在眼里，巫妖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远方疯狂进攻的另外两头恐惧魔王。本能地察觉到，这些恶魔“主子”好像对自己有什么隐瞒。
但突发状况已然容不得他细思。
安格玛手中的烈焰之击，散发出的魔法波动一潮盖过一潮，宛若浪涛远远扩散到战场，实体化的魔法气雾，吹散了氤氲不散的晨雾，甚至隐隐遏制住了死灵能量的凋零法术化，一时减弱了凋零的威力。
作为一名魔法大师，克尔苏加德能够准确判断出那把神器此时散发出的波动能级。
算上曾为达拉然六人议会一员的法师生涯，哪怕再加上屈服于耐奥祖，获悉了无垠黑暗止境浩瀚如烟的知识的见识，克尔苏加德也从未见过如此陌生、强大的魔力。
这与他的认知不符。
阿尔萨斯进攻奎尔萨拉斯时，烈焰之击可是被霜之哀伤轻而易举地击碎了的，这足以证明血精灵所谓的“传世神器”，就像他们的傲骨一样，骄傲却又脆弱。
早先烈焰之击出现在战场上，他还以为不过是血精灵用了什么临时手段，将其草草重铸重新投入使用了，威能绝对比不上原先，而且使用者还是一个弱小的史诗法师。
就算安格玛很特殊，在克尔苏加德看来，他还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也就没将其选为第一目标，而是先一步去解决那些威胁更大的传奇强者，就比如手握更加强大的神器的提里奥之流。
可眼下一幕，已经让克尔苏加德心中警觉徒升。不堪一击的重铸版烈焰之击，居然在那个受到太阳井照拂的年轻血精灵手里，焕发出了让他都难以想象的力量。
克尔苏加德不经施咒，掌心便凝聚出一团冰寒雾气，而后抬手向安格玛打去。
雾气飞速划过半空，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死灵能量强化，变得巨大无比，掉落的冰晶都有头颅大小，在身后留下了森寒的尾迹，冰晶碎片如冰雹一般向地面砸落，落地即将地面完全封冻起来，无差别地冻死了大量联军士兵与亡灵，让地面又多出了上百个栩栩如生的冰雕。
眼见冰团就要触碰到安格玛，突然之间，一道嗡鸣声响彻天空，只见烈焰之击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就如同坠落在地的炽烈艳阳一般，散播出了无穷无尽的光热。
在光芒的照射下，冰团顷刻间就被蒸发殆尽了。在一阵凄厉的嘶鸣声中，广阔战场上的死灵能量，竟被如汤浇雪一般飞速消逝，湮灭地一干二净。
等到光芒消逝，克尔苏加德出现在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法力护盾中。这道匆忙间施放而出的防护法术，已经薄弱的像一张纸了，四处都是破洞，完好处的魔力，仍在依照法术的束缚，向破损处流去。
克尔苏加德也是一副受了轻伤的样子，身上的符文锁链断了好几根，法袍千疮百孔，左肩更是出现了一道焦黑的灼痕，气息比原先弱了不止一筹。
他缓缓抬起头，将远处的景象尽收眼底。如果还有血肉在，巫妖脸上的神情，一定……
满是震惊。
173【逆转】
光芒缓缓消散，与其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浓密的晨雾，林间此时一片通透，腐化的树干上闪烁着点点星芒，地表覆盖着的苔藓逐渐由黑褐转为暗绿，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地面上鲜血汇成的小水洼，到处都蒸腾着氤氲的雾气。
随着朝阳钻破云雾，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临大地，恍惚间，前一刻还炼狱一般的战场，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了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
地上躺满了一地的亡灵尸体，离火球所在的光芒爆点越近的位置，尸体的破损程度就越可怕，有的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残缺不全了，而是在魔法辐射中，完全变成了结晶化的存在。微风一吹，化为点点粉尘随风飘散。
南边数公里外的格雷迈恩之墙，面向这一面的外墙上，竟在光辉的辐射中，留下了大面积的灼痕，木质支柱上燃烧着金色的火苗，石壁上出现了很多烧熔的迹象，汇积成熔岩缓缓流淌了下来。
令人称奇的是，这光芒一点也没有伤到任何生灵活物。许多摆脱了凋零法术带来的痛苦的联军士兵，才刚刚回过神来，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茫然的环顾起来。见开阔的战场上已无站立的亡灵，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倒是南边的防御阵地，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看来是亡灵已除，战斗胜利了。
联同那七八万攻打巨墙的复生者炮灰，十余万天灾部队所剩无几，绝大部分死于光芒的爆发中，只剩下了克尔苏加德身边的不过千余之数。
“扑通！”
还没有从震撼中恢复，突然，一个沉重的身影狼狈不堪地砸落在了克尔苏加德脚边。
克尔苏加德低下头去，发现是瓦里玛萨斯。但这位在燃烧军团中地位甚高的恐惧魔王，此时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头顶的两只长角断了一只，剩下那个则连着半边脑袋，全部变成了晶莹的魔法结晶，时而掉下一点残渣。恶魔身上的黑色铠甲破损不堪，有的地方变成熔融的金属，贴合在被灼烧得溃烂的皮肤上。身后的翅膀，更是只剩了两个翅膀根儿，断裂的骨骼斜斜伸出，像是生在肩胛骨上的骨刺。
“咳！撤退……马上撤退。”瓦里玛萨斯咳出一大口绿血，紧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地说道。
克尔苏加德观察着恐惧魔王身上的恐怖伤势，心底震惊的同时，不免升起了关于另一个恐惧魔王，巴纳扎尔下落的疑问，便将目光转向他们原本的位置。
待看清安格玛脚下地面上的那堆带着翅膀的人形灼痕后，克尔苏加德沉默了。
巴纳扎尔竟然死了，或者说形体湮灭，灵魂被放逐回了扭曲虚空。
看着十不存一，行将覆灭的联军，已经开始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情；本已快要在自己的法术打击下，命归天灾的一众传奇强者摆脱了死局，克尔苏加德眼中的蓝火闪烁不定。
战斗结束了。
这场战斗本没有任何悬念，却发生了谁都意想不到的变故。事已至此，感知到精神网络中不过仅剩千余亡灵，克尔苏加德深知，想要彻底消灭联军的残余兵力，已经成为了不可能之事。
但这场战斗并不能算是失败，顶多算是失利。它给北方最后的抵抗力量造成的打击痛彻骨髓，虽然顶尖强者得以幸存，但那些训练有素的百战精兵，却几乎损失殆尽。
此战之后，白银之手骑士团、蛮锤矮人的狮鹫部队，包括血精灵的各个精锐部队，想要恢复元气，没有数年的光景是很难办到的。
而对天灾军团来说，洛丹伦的广阔国土上，仍然有着数以百万计的亡灵留存，精锐程度不亚于此战损失的精锐力量的部队，还在洛丹伦的都城中盘踞。此战的损失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庞大的兵力基数支撑下，天灾最不怕的就是伤亡。以两万精锐、八万复生者换取对方的损失惨重，两败俱伤的战损比貌似难以接受，却还是达成了最初的目标。从今往后，北方将再无能阻挡天灾的力量了。
这不过是踏平北方的道路上，一个小小的挫折而已，或许计划会被推迟，毁灭……
终究还是会降临的。
最终，克尔苏加德下达了撤退命令。
一道精神波动远远扩散，残余的亡灵开始向后退去。联军的幸存者见天灾退却，也没有什么追击的意思，他们已无再战之力。有的人望着战友的尸体出神不语，更多则投入到了伤员的救治工作中。
但紧接着，身后传来的浪涛的声音，让克尔苏加德身形一滞，不由回过头去。他身边的瓦里玛萨斯，更是无比惊恐，曾经不可一世，蔑视凡人的恶魔，居然战栗了起来。
在曙光的照耀下，空中那道幻象已经非常清晰。
“巫妖，如果不想死，就收回你的好奇心。”瓦里玛萨斯微微颤抖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在警告克尔苏加德。
“瓦里玛萨斯大人，你似乎知晓那把神器的威能。”克尔苏加德心间浮现三头恐惧魔王在战斗中的种种行为，如此回应道。
瓦里玛萨斯默然不语，克尔苏加德便站在安全距离，遥望起了幻象的景象。
如果说克尔苏加德对那把改写了战役结局的神器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任何神器能做到同样的事情，有如此的威能。
闪电不时从天而降，落在湖水之中，激起滔天浪花与其说那一望无尽、浪涌滔天的开阔水域是湖，还不如说是一片海，因为它实在是太广阔了，其中似乎蕴含着毁灭般的力量。
不知为什么，克尔苏加德体内的太阳井能量，竟在幻象的激发下蠢蠢欲动起来。这让他心底，浮现了一个远古传说所有法师都无比向往的，永恒之井尚存的上古时期。
这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法源泉，创造了辉煌鼎盛的暗夜精灵帝国，最终却毁灭在了艾萨拉的贪欲与燃烧军团的入侵中，也是这次爆炸，将艾泽拉斯撕裂为数块大陆。
一万年的时间跨度，比人类的历史还要长。这传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因为它太过久远，另一块大陆上生活在森林中的暗夜精灵，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毕竟就算是久经风浪的海员，也鲜有穿越危险重重的无尽之海，去过卡利姆多大陆得以验证传说真伪的家伙。
但克尔苏加德不同，达拉然的图书馆中馆藏了诸多远古秘闻，其中有一些甚至揭露了世界本质。屈服于耐奥祖之后，他更是得到了包括燃烧军团历史在内的诸多知识，所以他明白，这幻象中的水域，正是永恒之井。
岸边精灵风格的华丽建筑群落中，有着一条搭建在精美石墩上的廊道直入湖水数公里。滔天巨浪拍打在石柱上，石柱却纹丝不动，稳若磐石。
在廊道的尽头，是一个能将湖面美景尽收眼底的圆形望台，两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上面，后面有一应随从侍者束手而立，有的端着托盘酒具，有的拿着盛有水果的果盆，姿态十分恭谨。
那两人看起来地位颇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望台边缘的瘦高身影。那瘦高男子身穿火红法袍，面向波涛汹涌的湖水呈环抱姿势，双臂大开，掌间飞速变换着一个个繁复的魔法符文，速度之快，让克尔苏加德这样的魔法大师都难寻其踪。
滔天的巨浪和闪电，似乎就是这名瘦高男子的施法引起的。可什么样的法术，能引发这等的异象？克尔苏加德对其施法的手法，更是闻所未闻。
魔力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通通汇聚到了瘦高男子身前的一件器物中。不多时，那器物便爆发出了炽烈的光芒，驱散了乌云，平息了浪涌，最终幻化为一把波形的单手剑。
画面中的瘦高男子似乎说了句什么，而身后众人亦是兴奋无比，他一把摘下魔力场中的波形短剑，高举了起来。
看到这里，克尔苏加德已经明白，原来自己见证了烈焰之击的创造过程。
怪不得……这会是一把无上的神器。
离去前，这位巫妖王最得力的助手，深深看了一眼半空中闭目悬浮的安格玛，后者身前那颗炽烈的火球炫目至极，里面还有这一柄波形短剑的虚影灼灼放辉。
没人明白巫妖空洞双眼内，闪烁不定的蓝火意味着什么。
突然，让克尔苏加德讶然的一幕发生了。
幻象里的瘦高男子手掌一挥，幻象世界的一切都完全定格住了，仿佛时间被凝滞了，不管是微波荡漾的黑色湖水，还是身后打量着那把杰作的众人，都宛若定格的立体画卷。
瘦高男子却双手虚划几下，身前出现了一道流沙组成的传送门，而后穿过这道传送门，脱离了幻象，出现在了……
战场中，
并向克尔苏加德投来了危险至极的目光。
巫妖心间徒然一凛，下意识就要施放防身法术，却发现一股缓缓流动的虚无黄沙突兀出现，将整个战场覆盖在内。联军士兵、撤退的亡灵，全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维持着前一秒的姿势一动不动。偶有几个实力稍稍强大一些的在下意识挣扎，似是这种不知名法术的威力，不足以将其完全控制。而一众传奇强者，则像克尔苏加德一样，周身缭绕着黄沙，明明未受控制，思维速度一如往常，动作却缓慢了百倍不止。
在黄沙的笼罩下，惨烈战斗的过程重新上演，由黄沙组成的破碎尸体重新聚合，撒落在地的鲜血收归残尸。黄沙流动，流光四溢，越来越多的“沙人死者”站了起来，待到身上黄沙流尽，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身体，流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克尔苏加德的震惊已然无以复加，到了此时，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话，就妄称传奇。这逆转的一幕，不仅超出了他的认知，更超乎他对于无垠止境探知到的极限。
这是……
凡人无法涉足的时间领域。穷尽达拉然无数代魔法大师的心血，也难探其秘的时间之力！
黄沙蔽体的瘦高身影一招手，安格玛身前的烈焰之击，便嗖的一下飞到了他的手中。他看了看战场上发生的事情，似乎十分满意，随即将烈焰之击拿在眼前端详了片刻，手掌拂过剑刃上的每一道魔法符文，而后对克尔苏加德投来了危险至极的目光。
174【安格玛与安格玛】
被这道冰冷的目光一望，克尔苏加德只觉得久违的冰寒之感，突如其来地蔓延到了全身，心中一紧，立即从亲眼见证时间神迹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要施放法术摆脱危局。
随着法术模型在脑海中成型，克尔苏加德却惊然发现，体内的法力竟没有丝毫回应。空有精神力构建的法术模型，孤零零的位于意识深处，完全无法施放出来。
“什么？”克尔苏加德不由心神大骇，虽然形体已与往日的人类形体截然不同，但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太阳井的精华在他的骨骼间，沿着宛若血管一般的脉络流淌着，带给他无尽的魔力。
这便是当初在太阳井中重聚形体，窃夺而来的强大魔力，是一座殊胜魔法源泉六千八百余年沉淀而出的精华所在。也是克尔苏加德具备问鼎传奇极限的根本原因。
太阳井精华改变了他的本质，取代了通灵术灌注在体内的死灵能量与通常意义上的法力，让他成为了天灾军团最特殊，也是最强大的巫妖，没有之一。
只是此时，克尔苏加德与体内太阳井精华的联结，竟然完全被切断了。换句话说，他已经失去了一名法师赖以存身的施法能力。
再看一旁的瓦里玛萨斯，早在那道幻象将目光投向这边时，便发动逃生法术，化为无数蝙蝠四散奔逃了。只是在流沙缭绕下，四周的空间都被一层力场笼罩，内部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极慢。过去了这么久，瓦里玛萨斯化身的蝙蝠，连几米距离都还没有飞出去。
在极短的时间内，克尔苏加德的思绪中闪过了无数种脱身之策，却都被一一否定。
在这种闻所未闻的时间法术束缚中，而自身的施法能力又被剥夺的情况下，没有任何手段能让他成功脱逃。
事已至此，他已经不对保留这具无比宝贵的形骸抱有多大希望了。
心中这样想着，巫妖却并未因此慌乱。
对克尔苏加德来说，短暂的死亡并不可怕。只要寄魂匣被保管在安全的地方，手下就能通过种种手段将自己复活。
唯独让这位求知若渴到接触巫妖王这样很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禁忌存在，最终沦为巫妖的前达拉然**师放不下的是，对方掌握的时间法术，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啊！
这带给他的冲击，远比巫妖王传授给自己海量死灵知识时，来的更为震撼，完全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古往今来，奥法也好，邪能也罢，不论圣光还是自然之力，从没有任何一种本源之力能涉及到时间的领域。
这不是凡人所能达到的层次。
对方仅仅一道幻象投影，就拥有动辄束缚一众传奇强者，将广阔的空间全部纳入自身掌控的实力，一万年前的本体，又该多么强大？
如果对方活到了今天不，对这样的存在来说，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克尔苏加德有些挫败地发现，自己以身不由己为代价换来的所谓永生，与这种操控时间的能力一比，简直就和月夜下的原始人掬起一捧湖水，却说自己捧起了月亮一样可笑。
他将精神力蔓延开来，试图解析周身流沙的法术构造。就算他知道自己很难探知到其中的奥秘，但哪怕只有些微的收获，也比任何东西都来的宝贵。
知识……永远是让他趋之若鹜的存在。
精神力蔓延的同时，克尔苏加德竭力抬起头来，看向半空中的那道幻象。
黄沙笼罩的瘦高身影就那样静静的悬浮着，放任巫妖探查流沙的法术构成，也一点没有去管即将逃离的瓦里玛萨斯的意思，就像是在打量两个无足轻重的虫子。
半晌后，当瓦里玛萨斯终于脱离力场，飞速消失在林间后，这道幻象才举起烈焰之击，不急不缓的轻轻一划。
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什么烟火气，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克尔苏加德的躯体，却开始一寸寸湮灭起来。在死亡的过程中，巫妖发出一声痛苦的沉吟，在缓慢无比的时间流速拖成了低沉的长音。
这位诅咒教派的缔造者、翻手击败一众传奇强者的巫妖、耐奥祖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洛丹伦瘟疫蔓延的罪魁祸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了，只在原地留下了点点粉尘，其中还夹杂暗色的不明物质，阳光一照，反射着十分诡异的光芒。
等到意识在洛丹伦都城位于重重防护下的寄魂匣中苏醒时，克尔苏加德惊然发现，自己的灵魂上，竟被打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魔法印记……
“主人……”克尔苏加德在精神链接中呼唤起了巫妖王，他很确定，后者一定借自己之眼，看到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
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巫妖王一直没有回应。
……
瘦高身影伸手虚抓，将克尔苏加德形骸上残留的精华收回手里，闭目片刻，手掌中魔法灵光一闪，似乎是施放了什么法术。只见原本斑驳不堪的粉尘，立刻变得晶莹剔透，呈现出了金黄色的光泽。
随后他捧起粉尘放在脸前轻轻一吹，金黄色的粉尘霎时飘散开来，被法术引着飞向了东北方奎尔萨拉斯的方向，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绚丽的多彩尾迹。
“从哪里来的，自然就要送回哪里去。”瘦高身影呢喃着，视线一直跟随着空中飘散的粉尘，望向太阳之井的方向恍然出神。
而此时，下方的战场上，一具具尸体的重组还在继续。
安格玛略微有些气喘，激活烈焰之击，或者说召唤这道一万年前的幻象，险些耗光他的精力。眼下发生的一幕，同样让他又惊又喜。烈焰之击如此神异，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摆脱了险些遭到希尔瓦娜斯占据的危急情况后，就一直有一个声音，指引着安格玛按照特定的法术，激活预留在上面，随着这把神器度过了万载岁月的不知名法术。
一把神器，一道幻象，毁灭了天灾部队，改写了整个战局。
道道金辉从瘦高幻象手中的烈焰之击中流淌而出，分化成千丝万缕，灌注到战场上的尸体中，细细看去，可以发现这些丝线都是由黄沙组成的。每当一缕流沙从短剑中流出，剑上的光芒就消退一份，似乎得自永恒之井的魔力快要耗尽了。
安格玛看到，德雷克塔尔在黄沙中站了起来，刺入胸膛的图腾碎片不翼而飞，恐怖的伤口缓缓复原，片刻后血迹消失，连衣服都恢复了原状。兽人老者抚摸着消失不见的伤口，怔怔看向空中的幻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重伤的提里奥与莫格莱尼从冰层中脱身，被黄沙一卷，即恢复了原状。两人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已无踪影的亡灵大军，难以置信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战场上，还有许多安格玛叫得出名字的，和叫不出名字的强者、士兵、游侠或是法师转死为生。
烈焰之击显然魔力有限，利用让安格玛叹为观止的手段复活的人，不足战死者的三分之一。而且复生目标的遴选似乎早已确定，并不是无差别的只关照实力强大者，一些貌似对战局最有帮助的史诗强者，却没有得到复生的机会。
当看到数十上百的较为特殊的亡灵，也在时间法术的作用下复活，包括被提里奥击杀的一些天灾早期死亡骑士，都在浮生后被流沙送离了战场，安格玛心中便明白了一切。
从时间与历史的尺度来说，只有那些即将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的个体，才是值得复活的。从这一点上看，那个瘦高身影的立场，也不仅仅局限于阵营，更像是纵览全局的真正超脱者。
安格玛只知道，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这些死亡骑士会被当成弃子，最终获得自由，在对巫妖王的仇恨驱使下，成为对抗天灾军团的重要势力。如今的历史已然改变，既然那个瘦高身影选择复活他们，就意味着不管过程如何，这些早期死亡骑士，终将走上原本的命运轨迹，再度成为巫妖王的大敌。
换句话说，烈焰之击背后主使者的目的，并不在于复活这些人，而是保证未来的时间线进程，按照他预想的，或者说按照某种既定轨迹运行下去，不受意外的干扰。
安格玛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瘦高背影。
想到提尔之墓时，曾帮自己一行人击退永恒龙，让他们免于被墓穴坍塌埋葬的命运的流沙身影，安格玛不由疑惑地想道，难道“他”也获悉了未来的种种，或是与未来的自己有过什么接触？
本不确定的未来，在对方的举动下，却让安格玛产生了一切早已注定的想法，颇有些活在命运桎梏里的受缚感。
细想之下，从烈焰之击自行重铸，到参与了这场战斗，一切似乎早已被一万年前的这个“瘦高身影”洞悉，貌似种种巧合，却都刚好卡在了关键的时间节点上。
随着烈焰之击的光芒暗淡下去，弥漫在战场上的流沙逐渐消逝。空中的幻象也越发虚幻，看起来和时间领域一样，就要消散掉了。
在结束之时，瘦高身影不再眺望远方，回过身来，周身流沙缓缓流尽，显现出了自己的真实面貌。
同样瘦高的体态，同样年轻的面貌……
“你好啊，我有话和你说。”
另一个安格玛对安格玛说道。
175【战斗尾声】
就在另一个“安格玛”说话的时候，安格玛也在细细打量来自未来的自己。
虽然“安格玛”所处的年代是一万年前，但安格玛很确定，那是自己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穿越回了一万年前的上古时期，所以如此说来，即便身处过去，幻象投影“安格玛”也是来自未来的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会搭上“穿越者三人组”的顺风车，与红龙克莱奥斯特拉兹（克拉苏斯），也就是原达拉然六人议会成员之一，在太阳之井毁灭后收集其残余精华塑造安薇娜的博雷尔、罗宁以及兽人布洛克斯，一同返回一万年前，还是……
因为某种目的、或是什么机缘巧合，甚至亦或是干脆施展出无比玄奥的时间法术，自行返回了上古时期。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在那之前，自己究竟是怎么掌握时间之力的？
想到这里，安格玛不由看了一眼正被时间法术生生逆转，亡者重获新生的战场，和光芒逐渐暗淡下去的烈焰之击，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此时的他，内心要说没有憧憬，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在这个多灾多难的艾泽拉斯，没人不想拥这样强大的力量。但期许之余，也有着深深的疑惑。
“时间”二字的神秘深奥，远非凡人所能了解。这涉及到了无垠止境的本质，甚至超出了圣光、暗影、奥术等宇宙六大本源力量的范畴。
就连毁灭了万神殿一众昔日的泰坦同胞的萨格拉斯，燃烧军团的恶魔之主，也不曾掌握时间的奥秘。虽然这并不说明什么问题，但也足以证明其特殊性了。据安格玛的了解，艾泽拉斯所处的无垠止境，只有万神殿的领袖，众泰坦中第一位苏醒的“阿曼苏尔”掌握着时间之力。
至于阿曼苏尔对时间的掌握有多深，使用时又会受到多大程度的限制，还真不好说。
毕竟已知的宇宙中，并不存在无所不能的神。
泰坦也只不过因其正向崇高的性格，搜寻同胞星魂（孕育中的泰坦）的同时，孜孜不倦地改造着一个又一个世界，为宇宙带来了秩序与生命，才得了个“造物主”的美称。事实上，他们只是无垠止境的芸芸众生中，立于金字塔顶端的最强大生物而已。
如果阿曼苏尔完全掌握了时间的奥秘，或是能没有顾忌的使用这种能力而，还有谁能挡得住这位泰坦？众神殿也根本不会被堕落的萨格拉斯毁灭了。
而被赋予了守卫艾泽拉斯时间线的重任，五色龙军团中的青铜龙，所具备的与时间相关的能力，也是受阿曼苏尔赐福才得以拥有的。比起这位泰坦，能力弱化了无数倍，更像是时间线的观察者，些微扰动的摒除者，而绝非时间的掌控者。
安格玛自问天赋不算有多好，顶多是中上，但与卡德加之流一比就泯然于众了。
能人辈出的艾泽拉斯，有太多惊才艳艳之辈。一代又一代的法师，在相关魔法研究上倾注了无穷心血，渴望能洞悉时间的本质，可时至今日，不过才研究出了一种以“时间扭曲”冠名，实际上却和时间没太大关系的伪时间法术。
连这些天才都没能成功，安格玛真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成为眼前的“安格玛”。
当然，这个“安格玛”就在眼前，最简单的方式还是直接问他。不过安格玛知道，得到答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从其刻意抹消自身在历史中的遗留影响来看，“安格玛”并不希望自己在一万年前的所作所为，影响到如今的历史进程。至少在安格玛完成烈焰之击的重铸前是这样的。直到这场惨烈的战斗，才大放光彩，一举改写了联军败亡的结局。
如此举动的解释只有一种，安格玛与其处于不同的时间线中，却不是相互独立而是紧密关联的。一旦他的遗留影响改变了安格玛所处的环境，也就等同于改变了自己的过去，后果或许会是导致自身消失，或是别的什么，安格玛不知道，但总归不是什么好结局。
这也许就是时间法术的限制所在？对于施术者自身来说，越是穿越到久远的过去，在漫长时间跨度的放大效应下，任何微小的改变，都可能对自身造成危险么？
“你想的没错，过去、现在、未来……我们确实是一个整体。”另一个安格玛突然说道，好像洞悉了安格玛内心的想法一样，惊醒了苦思冥想中的他。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安格玛不由问道。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未来的自己，当然知道此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安格玛”微笑不语。
至此，安格玛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自己未来的模样。
比起安格玛，他的容貌显得更老成一些，似是刻上了风霜的痕迹，湛蓝的双眼深邃而又平静，神情淡漠平静。整体看来和安格玛别无二致，却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他身上也穿着相似的法袍，看款式很像是取自日怒之塔秘库的那件前大魔导师法袍，贝洛瓦尔的最后一搏。只是细密的织布里，绣进了很多流光溢彩的不知名魔法丝线，上面隐隐散发出强大的魔法波动，将整件法袍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想来是用什么手段，进行了一番强化。
也许是失传的古代暗夜精灵魔法技艺？固然历经一万年的发展，现时期的魔法研究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彼时的暗夜精灵帝国鼎盛无比，奎尔萨拉斯很多学者都认为，一定有很多殊胜的知识，因永恒之井的爆炸失落在了时间长河中，其中就包括对外界能量源的开发运用，毕竟他们可是坐拥着全艾泽拉斯最强大的魔法源泉。要是一万年前有什么比现在更先进的东西，也一点都不奇怪。安格玛这样想道。
“青铜龙为什么不除掉我们？”安格玛沉思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另一个安格玛笑了笑，回答道：“你早就知道答案，不是吗？我们不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也不是时间线的纷扰因素。”
安格玛闻言深深皱眉，“我需要更多答案。凯尔萨斯王子流落外域，达拉然更是损失惨重。历史中的诸多幸存者，如今却被埋葬在了达拉然的废墟下，我……做了一件难以挽回的错事。”
说话时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地面，与人类一样，血精灵此战也损失惨重。纵使有逆转时间的法术复活了很多人，阵亡的精锐士兵数量还是惨痛无比。八千名士兵，只有一半幸存。一千五百名法师也仅剩了一千不到。
这些人可是血精灵仅存的精锐了，无一不是在漫长生命中将技巧磨炼到极致的存在。以血精灵低下的人口生育率，再加上培养所耗的时间，想要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不知要多少年的光景。
达拉然之战的结局，远比正史更为惨烈。这让安格玛很难接受。
另一个安格玛神情如常，目光深远起来，淡然道：“牺牲与犯错在所难免。关于这一点，我不能再说更多了。”
“还有别的要告诉我吗？”
“没了……实际上，今天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照搬我在你这个时候，未来的自己曾对我说过的话。只不过现在，我扮演了那个来自未来的角色。”
安格玛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有点被往复的时间循环搞糊涂了，“所以说，我必须按照‘你’给我规定的轨迹，按图索骥地走下去？穿越到上古，接触艾萨拉，接触达斯雷玛，铸造烈焰之击甚至是参与那场导致世界四分五裂的战斗？然后像你一样，把法术灌注进烈焰之击，帮助曾经的我自己？这也太……”
另一个安格吗不置可否。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另一个安格玛笑了，“如果你不这么做，就不会有今天发生的一切了，你很快就会想通这个问题的。”
说完，他将烈焰之击交到安格玛手里，身影向空中的幻象悠悠飘去。
“在提尔之墓帮助我的人也是你吗？”
安格玛大声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不断在心里念叨着轨迹二字，回忆着这两次幻象呈现出的细节，陷入了沉思。
此时，烈焰之击上的光芒已经完全消散，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不再有丝毫异样之处，想来是一万年前被赋予的力量耗尽了。从此以后，它再也不是一把能够操纵时间的神器，或许会比正史中的重铸版烈焰之击更强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一万年前的安格玛，终于回到幻象中的圆形望台上，幻象瞬间又活了过来。他高举着刚刚完成铸造的烈焰之击，艾萨拉与达斯雷玛两人看向此物的眼神充满了神采，几人似乎交谈着什么，只是随着幻象的逐渐消散，这声音也微不可闻了。
战场上弥漫的流沙，与幻象一同归于无形。只余一群刚刚从时间静滞中脱离的联军士兵，茫然地四下环顾。死而复生者惊喜交加摸着自己的躯体，神情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远方格雷迈恩之墙下的防御阵地里，欢呼声一潮高过一潮，远远传了过来。
或许那里面的达利乌斯大领主治下的士兵，已经因格雷迈恩国王对待这场战斗的态度，消除曾经对其的憎恨。总之不管怎样，不管发生了什么，对这些吉尔尼斯人来说，保护了这道高墙，挫败亡灵攻入吉尔尼斯王国的阴谋，保护了自己的家人，保护了王国的无数子民，就是最大的胜利。
“怎么回事？”
一个个身影来到安格玛身边，是一众已然恢复如初的联军领袖人物。短程传送术特有的爆响声也接连传来，人们逐渐聚集在安格玛身边，对他手中那把改写了战斗结局的神器，投去了非常怪异的目光。
他们看到了时间停滞前发生的一切，包括那道幻象。不排除有一些实力相对较强的传奇强者，即使在静滞中，也看到了安格玛与那个来自幻象中的身影交谈的景象。
也许这件事还会产生什么后续影响。
安格玛心中叹了口气，表面上却故作不解道：“烈焰之击上有一道法术，指引着我完成了它的激活。应该是它的铸造者留下的……很奇怪，他好像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一场战斗，特意留了后手。真是个匪夷所思的家伙。”
就在众人纷纷对刚刚经历的一切，感到匪夷所思的时候，阳光悄然洒落大地，天亮了。
176【火葬】
战斗已经结束。
伤亡数字被统计出来，阵亡者达到了将近一万人。其中以白银之手骑士团及其下属常规部队的损失最为惨重，这些贯彻献身精神的圣光信仰者，总会出现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以无与伦比的使命感，为了正义与崇高的信念，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些人都是最可敬的士兵。
阳光普照下的银松森林依旧危险，洛丹伦方向的天灾军团，仍有可能再次发起袭击。
没有时间去悲痛，联军幸存者们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略微休息过后，便在吉尔尼斯人的帮助下开始打扫战场。
在战场中央已经被清出了一片空地，堆积起了层层木柴。有人手持格雷迈恩之墙守军带来的油壶，往上浇淋火油。
三三两两的士兵，面容肃穆地拖拽搬运着战友的尸体，而后满怀敬意地将尸体摆放到薪柴上面。拼接好战友破碎的遗体，拭去铠甲上的血污，竭尽所能地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葬礼……
过程中没有人说话。
为了防止遗体被天灾亵渎，联军不得不进行集中火葬。
牺牲者本该有一个更体面的葬礼，他们应道被运往骑士团的圣地，圣光之愿礼拜堂，成为地底墓穴安息的数千英灵之一。那里与此地远隔千山万水，让这成为了一种无法实现的行为。
“……正义因你们得以伸张，”
“崇高因你们得以诠释，”
“愿圣光永远庇佑你们的英灵，愿你们的遗志，永远照亮我众前行的道路……”
“你们的牺牲……”
“必将被永世铭记！”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搬运至此，高耸的柴堆周围，聚集起了各族的士兵。不管是白银之手的随团牧师，还是血精灵的牧师，亦或是蛮锤矮人和兽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做着最后的祷词。
“不……”
一名头发花白的年老圣骑士本来在焦急寻觅着什么，在看清柴堆边缘一具尸体后，浑身猛地一震，疯了一般跑上前去，一把推开刚刚把尸体放置妥当的几名士兵，抱住了这具年轻的尸体。
“汤森？快醒醒，儿子！”
老圣骑士捧着年轻人苍白的脸庞，轻声呼唤起来。却感到儿子的体重异样的轻，他这么一抱，居然将其上半身提了起来。
只听“呼啦”一声，粘稠的鲜血，内脏的碎片，青紫的肠子流淌了一地。
老圣骑士一愣，视线缓缓下移，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两截，下半身还留在地面上。
尸体腹部上那道贯穿了整个腰腹的可怖伤口，本不至于导致这样的可怕情景发生，可他的举动，彻底破坏了尸体的完整性，让尸体腰腹最后连着的一点皮肉骨骼，都断裂开了。
那几名将尸体运送过来的圣骑士来不及阻止，暗暗叹息一声，静静地站在了后面。让人背脊发凉的可怖场面中，没人移开目光，也没人开口去做无用的劝慰，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位正在经历丧子之痛的父亲。
“不！不不不……”
老圣骑士手足无措地将儿子的上半身放归原位，捧起模糊的血肉，胡乱地往回塞，同时一遍又一遍地召唤着圣光的帮助。
他的手掌间不断浮现圣洁的光辉，徒劳地想要治愈死亡多时的年轻人，但不论如何努力，尸体还是那样冰冷，内脏碎片和青紫的肠子，还是流淌了一地，甚至还带着几节断裂的脊椎骨。
“汤森……”
“汤森，不……”
发现努力无果后，老圣骑士扑倒在儿子的身上，低声抽泣起来。
与老圣骑士一样，战死的年轻人，也穿着白银之手的制式铠甲，看来父子二人都是白银之手的成员。这种事情，本应被传为美谈，可如今却发生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幕，父子已是天人永隔……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例。
十四年前的第二次战争期间，有大量英勇的联盟将士死于兽人之手，人类那一代人几乎发生了断层。战争结束后的田地里，几乎找不到二三十岁的青壮男子，劳作者多为携带着七八岁孩童的妇女。
这位老圣骑士，就是一名二战的荣誉老兵。在战争结束后，安享了十余年和平的光景，却因天灾的入侵再次拿起武器，和二十余岁的儿子，一起站在了抵抗天灾的第一线上。
或许，以往的数年里，这位老圣骑士曾在白银之手骑士团中，就像彼时遭到流放的提里奥弗丁那样，满怀骄傲地见证了自己儿子受洗加入骑士团的仪式。
直到天灾的到来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在战争中，死亡在所难免，但作为一名白银之手的成员，没人畏惧牺牲，只要牺牲是有意义的，那就并不算是一件可怕的事。
只是这位老圣骑士不会想到，死的不是他汤森冰冷的体温，向他宣告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而是他的儿子。
“我诅咒你，天灾军团！”
老圣骑士看着儿子苍白的面容，突然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嘶吼，沙哑道：
“我诅咒你，圣光！我诅咒你！！！”
他坚毅的面孔已是老泪纵横，泪水混着血污和泥泞，滴落在了儿子的鲜血中。
随着嘶吼，他铠甲上流转着的圣洁光辉，竟开始一点一点消散了……
和教会一样，白银之手骑士团内部也常设检察机构，目的就是在指引无果后，审判与制裁那些背弃誓言，有违曾经坚信不疑地信条的成员。通常这种制裁都是原则层面上的，除非犯下大错，否则不会施行。就如同一年前，因提里奥在营救兽人伊崔格的过程中，攻击了几名昔日战友与联盟士兵，犯下了让民众无比唾弃的通敌罪（无人不对兽人恨之入骨），骑士团才与联盟联合裁定，将其处以叛国罪名、剥夺圣光之力、永远逐出骑士团。
但此时没人会在意这位痛失爱子的老圣骑士的亵渎之言。
那几名将尸体抬来的圣骑士，发现祷词已经进入尾声，许多士兵高举着火把，就要点燃柴塔，便一同将其搀扶了起来。
“火葬已经开始了，哈罗德。该…该走了…”
……
大火冲天而起。
热浪扑面，火堆不远处的骑士团三位统领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在跃动火光的映照下，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吉尔尼斯王国的国王吉恩格雷迈恩就在他们身旁。
“他们的牺牲会被铭记。”他沉声说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达索汉看了一眼正在召唤狂风助长火势的德雷克塔尔，回答道：“按照联军的原有计划东进达拉然，收复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此战过后，天灾对达拉然的掌控已经削弱了很多。暴风王国、卡兹莫丹铜须矮人，包括库尔提拉斯的物资支援都在路上。有了这些物资支持，我们就可以从已在阿拉希高地安定下来的洛丹伦难民中招募新的兵员，就能将这场持久战继续打下去。”
格雷迈恩点了点头，“我会派兵进驻安伯米尔，为你们守住群山通道，抵御来自银松森林的攻击。”
他的话让三人都有些意外，互相看了一眼。
格雷迈恩的背信弃义可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早就做好了战斗过后，这位国王依旧选择关起大门作壁上观的准备。还打算通过一番劝导，向其阐明走出高墙参与战争的必要，进而共同抗击天灾呢。
“事实已经证明，面对天灾军团，这道高墙并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格雷迈恩回头望着千疮百孔的格雷迈恩之墙，叹息道。
其实他也明白事实本就如此，一旦天灾攻打吉尔尼斯，哪怕有巨墙守御，吉尔尼斯有限的兵力也根本难以抵挡。早先故步自封的战略方针，完全是出于天灾的进攻重点不在这个方向而已。
安格玛改变了历史，变相削弱了北方的实力，也就让吉尔尼斯王国这个本是天灾军团次级进攻目标的地区，变成了首要攻击目标。
不得不说，时间线果真不是非此即彼的双选题。在一个又一个选择面前，你永远不知道明天等着你的是什么，也许满怀好心之下，结果却很有可能是惨痛的。种种错综复杂的因素结合到一起，让改变历史，成为了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我会与你们联合。”
格雷迈恩以一句斩钉截铁的话语，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交谈。
……
在林地边缘，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疲惫的安格玛闭目站在原地，不知是在冥想还是沉思。
他刚刚离开自己的一众法师同僚。
烈焰之击展现出了那等神威，让包括白银之手骑士团在内的很多联军成员，都将其引为一件能在未来战斗中起到绝大帮助的无上神器，法师对其进行了重重研究与摸索，希望有朝一日能掌控烈焰之击中超出已有魔法认知的未知魔法，让它再度大展神威。
可只有安格玛知道，“安格玛”遗留在那把神器上的时间之力已经耗尽了，它如今只是单纯的烈焰之击而已，不再特殊。但他没办法向众人解释什么，只能任由他们施为。
突然，僻静林地中的温度，急剧降低了下去。
一个矫健的女性高等精灵身影，从安格玛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177【希尔瓦娜斯】
这名女性高等精灵的形体虚无，漂浮在离地十几厘米的高度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的身材比例近乎完美，腹部曲线平坦有致，双腿圆润修长又丝毫不显纤弱。可以看出这道灵魂生前一定有着非常矫健惹火的身材，同样有着超乎寻常的灵敏和爆发力，显然是一名杰出的战士或游侠。眉宇间更是带着一股宛若天生的英气，只是如今，这英气中混杂的寒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宛如亘古不化的寒冰一般。
从安格玛的身体里脱离后，她的表情多少有些困惑，好像还没搞清自己的处境和状况。
环视一周后，她立即注意到了安格玛，面孔浮现一丝怪异，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就是那个安格玛？发生了什么？我……自由了？”她红唇微启，疑惑道。
她看了看自己虚无的形体，又举起细润的双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细细打量起来。显然体会到了重获新生的喜悦，紧皱的双眉一下子舒展开来，但马上就皱得更紧了，神情也被彻骨的阴寒取代，让人望而生畏。
“阿……尔……萨……斯！”她远眺西方，眼中闪过仇恨之色，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如您所见，您已经自由了。”
安格玛肯定地说道。但在说话的时候，他全身明显紧绷着，隐藏在袖子里面的右手，还捏着咒法手印，随时准备好第一时间发送传送法术跑路，另一只手则拿着一瓶从白银之手骑士团那里要来的浓缩圣水。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他不知道希尔瓦娜斯到底有没有摆脱巫妖王的掌控。
从烈焰之击将耐奥祖的精神投影逼退后，希尔瓦娜斯就一直昏迷至今。
烈焰之击附着的不知名法术，不仅保护了安格玛的灵魂，也驱散了巫妖王耐奥祖对希尔瓦娜斯的精神控制。意识到这一点的安格玛沉思了许久，未来的自己是个行事滴水不漏的人，如此作为一定事出有因。
既然烈焰之击遗留的能量，终将因为逆转战场而耗尽，他便不可能放任一个敌我不明的灵魂留在安格玛体内，那样做太危险了。
联想到正史中希尔瓦娜斯的身份，安格玛觉得，也许未来的自己已经知晓，她还将对针对天灾的战争，起到类似的推进作用。换言之，她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不过希尔瓦娜斯早已被仇恨吞噬，他不清楚烈焰之击那道法术的作用原理，耐奥祖到底给没给她的神智留下什么后续影响还说不好，万一对自己不利，那就麻烦了。因为希尔瓦娜斯的灵魂，可是位于自己脆弱的精神空间里的。
这就苦了安格玛，他是一名法师，对精神层面的知识固然掌握不少，但也不如牧师那般精通。三番五次的尝试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将希尔瓦娜斯送出去。
于是借着众人研究烈焰之击的功夫，除了对烈焰之击起到的作用有所隐瞒，他将自己的困境通通写在了魔法信件中，用法术传递给了刚从托尔巴拉德回返的罗宁夫妇手中其实他还想传信给法奥大主教寻求帮助的，毕竟后者是几乎仅凭一己之力，在两名传奇强者的辅助下摆脱巫妖王控制的存在，一定能对希尔瓦娜斯的灵魂状态做出准确判断，到时候不管是引导其彻底摆脱精神控制，还是控制住她，几人合力之下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可惜法奥大主教带着佳莉娅公主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他们的动向。
而罗宁的爱妻温蕾萨是希尔瓦娜斯的亲妹妹，而此时的希尔瓦娜斯，还没有变成在巫妖王死亡以后，那个视无辜者的生命如草芥，不遗余力地发起战争的部落领袖。
可以说两人的感情没有如此裂痕，依旧完好如初。有这层关系在，罗宁夫妇二人，便是值得信任的，应该不会将希尔瓦娜斯的秘密泄露出去。
至于这为什么是一个秘密，那自然显而易见。战场上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女妖占据安格玛的一幕，其中更有两名传奇强者。战斗一结束，莉亚德琳就在洛瑟玛的催促下，再次全面检查了安格玛一番，确认他真的没有被占据后才作罢。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反正是烈焰之击保护了我”这样的说辞，倒是把两人糊弄过去了。可要是他们知道希尔瓦娜斯非但没死，反而好端端地留在安格玛体内，一定会对烈焰之击产生更大的疑惑。什么样的神器，会具备这样的功效？
第一是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第二，烈焰之击涉及到时间的奥秘，万一被他人觉察，很可能对历史进程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安格玛促成联军却毁于一旦的前车之鉴尚且历历在目，放任一众法师检视，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他绝不能再犯任何错了。
可如意算盘打得好，安格玛本想着罗宁夫妇来了之后，有罗宁这样一位学识渊博的传奇法师在，再慢慢研究怎么把女妖之王的灵魂弄出身体，事实却出乎意料。
因为希尔瓦娜斯的灵魂有了苏醒的迹象。
一番踌躇过后，他狠狠一咬牙，还是决定孤身一人面对状况不明的希尔瓦娜斯，给罗宁夫妇又发了一封魔法书信催促后，便急忙离开人群，来到了这处无人的林地。
果然，刚到此地，希尔瓦娜斯就恢复了意识，自己从他的身体里跑了出来。
“小顾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袖子里藏着什么。对我来说，杀死你就像碾死一直蚂蚁那样简单……”希尔瓦娜斯似乎察觉到安格玛的小动作，面露不悦，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危险的神色。
她对安格玛的了解，也仅限于凯尔萨斯王子私人顾问的身份。
安格玛闻言徒然紧张起来，手掌魔法光辉一闪，立即就要传送离开。什么交谈，什么沟通？小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但希尔瓦娜斯的下一句话，让他大松了口气。
“我已经不是巫妖王的奴隶了，我不是你的敌人，放下你的防备。”
虽然对方这样说了，安格玛也只是动作上没了敌意，该捏的手势还是捏着，圣水瓶也一刻没有松开。
巫妖王对他的觊觎，可是强烈到了一定程度的。谁知道耐奥祖是不是操控着希尔瓦娜斯，故意说出此言降低他的防备，好一击制敌？
178【重获新生的女妖】
“哼，愚蠢。”
希尔瓦娜斯见此冷哼一声，身形一闪，突然朝安格玛一扑。
那一瞬间，安格玛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寒无比，连脑子里蓄势待发的法术都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驱散了，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失去了大半的反抗力量。
“啪”的一声，圣水瓶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浓缩圣水流淌到受到腐化的地面上，发出了滋滋的灼烧声。
但在这之后，希尔瓦娜斯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举动，她脱离安格玛的躯体，重新飘回原位，精致的面孔上还带着一点不屑，轻蔑道：“如果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安格玛大口喘着粗气，刚刚那种命悬一线身不由己的危机感，让他明白女妖之王所言不虚。
安格玛知道，虽然方式不怎么好，但她已经证实了自己确实没有敌意。
真是……够霸道的。
安格玛对这位女妖之王的观感十分复杂，生前她是一位为了家园英勇就义的英雄，死后却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巫妖王被消灭以后，做出了于被遗忘者无错，于人类、狼人乃至联盟却罪恶滔天的战争罪行她发兵毁灭了吉尔尼斯。
因其憎恶分明、雷利风行的女强人性格，爱戴她的人就和憎恨她的人一样多。安格玛对此不予置评，要是早生个十年二十年，说不定能在天灾入侵时救下这位对族人尽职尽责的女英雄，甚至改写血精灵的悲惨命运，但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他可没自以为是到自认为能改变、甚至去救赎业已堕入无尽仇恨轮回的希尔瓦娜斯，至少现在他还没那个能力。
被遗忘者即将出现了，对于兵微将寡的北方来说，它们会成为反抗巫妖王的重要势力，久居奎尔萨拉斯游侠将军之位，精通行军打仗战略决策的希尔瓦娜斯，也是它们绝佳的领导人。
以后的事情，自然以后解决。吉尔尼斯同属东大陆北方，是重要的盟友，他不可能放任被遗忘者对其发动攻击。实际上针对此事，安格玛并不怎么担心。
“穿越者三人组”回到上古，是在第三次战争结束不久后。返回时原本的时间线，不过过去了半年而已。如果是搭他们的顺风车穿越回去的，那就意味着在吉尔尼斯惨剧之前，安格玛就拥有了上古时期的自己一般的强大实力，届时平息一场祸患，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毕竟顶尖强者拥有的能量，可绝不仅仅是他自身的实力而已。
总而言之，眼下不管对血精灵和东大陆北方，希尔瓦娜斯都是非常重要的。这就是安格玛选择与对方面对面交谈的最大原因。
“游侠将军。”
安格玛微微颔首，恭敬地行礼示意。不论对方生前的身份，还是为奎尔萨拉斯英勇牺牲的事迹，都值得他这样做。
当然，更多还是为了交谈能顺利进行下去。希尔瓦娜斯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王”，从哪个角度说都是……
投其所好嘛。
“游侠将军？真是个久远的称谓。”
希尔瓦娜斯闻言，目光陷入迷离，喃喃自语了一句。片刻后她回过神来，问道：“告诉我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从达拉然之战以后。”
安格玛有些不解，难道她不应该问，从自己惨遭毒手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剥离希尔瓦娜斯的灵魂后，阿尔萨斯常以折磨她取乐。随燃烧军团“主子”前往海加尔山之前，想必是整日把她带在身边加以折磨，也应该将血精灵发生的各种惨剧，尽数告诉给了她。
比起**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痛苦无疑更为难忍。因为族人与家园是她曾经所珍视的东西。
想通之后，安格玛解释道：“达拉然毁灭后，一众联军高层并未身死，其实是被达拉然之眼与阿克蒙德的传送门造成的空间裂隙，传送到了兽人曾经生活的土地……”
希尔瓦娜斯打断道：“凯尔萨斯没死？”
安格玛一愣，怎么听起来她还盼着王子死似的？
“哼，血精灵需要的是一位真正的领导人，而不是只会搞魔法教育的学者，更不是那帮官僚主义的贵族。”希尔瓦娜斯补充了一句。
安格玛眨了眨眼。
看来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希尔瓦娜斯好像很厌恶王室成员，略一琢磨，安格玛就知道了原由。
她这份厌恶，应该是继承自风行者家族的大姐奥蕾莉亚。
自打塔拉纳斯风行者成为奎尔萨拉斯的游侠将军，持圣树萨斯阿拉枝条制成的神器之弓“萨斯多拉风行者的遗产（后缀为后人称呼）”守护王国的疆域，风行者家族便在王国中得享极高的声望，民众将他们视为守护者，视为英雄。
而游侠将军的职位，也一直在风行者家族中一脉相传。因为“风行者”这个姓氏，就代表着奎尔萨拉斯最杰出的游侠。
传到三姐妹这一代，大姐奥蕾莉亚并未继承游侠将军的职位，而是交给了妹妹希尔瓦娜斯。纵然如此，她在游侠部队中也身居高位，可谓是一呼百应。
二战时，得知兽人入侵的奥蕾莉亚，建议王国出兵将威胁攘除在国门以外，却遭到了以阿纳斯塔里安国王为首的银月议会的反对。双方各执一词，一方出于战局考量，一方则主张按兵不动。
妥协之下，为响应古老的盟约，统治者只同意她带领一批志愿者前去参战。这让奥蕾莉亚气愤无比。
虽然事实证明她才是对的，因未对南方的威胁抱以足够的重视，兽人在奎尔萨拉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驱使受到奴役的红龙，将如今名为“幽魂之地”的广阔森林焚为废土，平民死伤甚众。
不过也不能说阿纳斯塔里安国王决策是错的，更应该说是一种疏漏历史不能以结果逆推得出结论，放眼艾泽拉斯的历史，就更是如此。
风行者三姐妹的父母和最小的弟弟，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导致她们与王室之间多少产生了一些裂痕。
至于凯尔萨斯王子……
民众对他一直都有误会，说起来，这也确实没办法。先王垂垂老矣，王位继承人却远在异国他乡从事魔法研究教育工作，鲜少在王国里露面，好像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王子早已证实，他非但是合格的领导人，更是能带领族人走出困境的拯救者。
安格玛苦笑了两声，便开始为凯尔萨斯王子正名，顺带详细讲述了从王国毁灭至今的种种经过，从太阳井的毁灭、化身安薇娜回归到圣树萨斯阿拉重生，再到南下参战……
希尔瓦娜斯冰冷的神情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直到他讲述完毕，居然问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你为什么穿着贝洛瓦尔的法袍？还戴着高阶魔导师的徽章？”
安格玛不得不解释了一遍自己成为三席魔导师，前不久继承这件法袍的事情。
“你？”希尔瓦娜斯秀眉一挑，眯起双眼盯着安格玛，“族人都死光了吗？怎么让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承担这样的职责？”
“呃……”
安格玛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他正准备另起话题，探讨天灾军团的相关信息，只听身后传来两声传送法术特有的轻微爆响。
回头望去，赫然便是闻讯赶来的罗宁夫妇！
179【姐妹相见】
见到这道倩影，希尔瓦娜斯多少有些诧异，神情间满是挣扎之色，似乎对心间骤然涌现的温情思绪感到十分陌生。
仇恨已经占据了她的内心，这个如冰一般冷血无情的女妖之王，当然不会允许心中出现这种软弱的情绪。但来的可是她的亲姐妹，风行者三姐妹之间的感情一直非常好，此时希尔瓦娜斯与温蕾萨之间，还不像后世那样，因二姐希尔瓦娜斯的种种行为，导致彼此之间产生了深深的隔阂。
在这场横跨了整个东大陆北方，多族卷入其中的战争中，一个个家庭四分五裂，亲人身亡，骨肉相离。有人更是要承受至亲沦为天灾行尸，不得不亲手助其解脱的痛苦……
战争总是叫人无奈的。
天灾入侵奎尔萨拉斯时，从事外交相关工作的温蕾萨远在南方的达拉然。等到她从安格玛口中得知二姐阵亡的消息，已然追悔莫及。
先是父母和最小的弟弟死于兽人之手，奥蕾莉亚失踪于外域，希尔瓦娜斯又死在了霜之哀伤的魔刃下，风行者这一代子嗣的悲惨，就像整个时代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的缩影。
是以此时姐妹相见，双方都呆愣在了原地。收到安格玛的信件后，温蕾萨急忙拉上罗宁来到此处，本是满怀期许，看到希尔瓦娜斯已经变成了一个鬼魂，双眼很快便蒙上了一层水雾。
“姐姐！”
半晌后温蕾萨叫了一声，风一般跑上去一把抱住了希尔瓦娜斯，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接连滑落，“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希尔瓦娜斯的身体微微一震，感受着久违的亲情，再也绷不住了，幽幽叹了口气。神情上的冰寒之意尽数消融一空，红唇紧抿，轻轻拍打着温蕾萨的后背安慰了起来，“我……别哭，我的小月亮。”
……
“罗宁大师。”
安格玛恭敬地向罗宁行了一礼，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离开了这片森林。
时间应该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姐妹。
“到底怎么回事？”一找到说话的地方，罗宁就一把拉住安格玛，疑惑不解地问道。
信件没法把一件事彻彻底底地阐述清楚，安格玛不得不又解释了一遍。当然隐瞒了幻象大显神威的真相，只将其说是自己按照指引，激活了神器上遗留的法术所致。
“什么？复活？时间法术？”结果罗宁听完，眼睛一下子睁大，难以置信地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安格玛点了点头，故作不知道：“没错，足有上千名阵亡者死而复生。从过程经过来看，我想不出除了时间被逆转，还有什么力量能让它们完好如初地站起来。但完成这一切后，烈焰之击里的能量就被耗尽了。现在法师们正在联手研究这把神器，希望能找到法术的遗留模型，好摸清它的运作原理。”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看来上古时期暗夜精灵掌握的魔法知识远超我们的想象……不，应该是个例，绝不会有太多人懂得如何运用这种力量。让我好奇的是，铸造烈焰之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总该在历史上留下浓艳重彩才对，可我们怎么对他一无所知呢？”
罗宁就像达拉然从事魔法研究工作的学者那样，好奇心大起。
确实，谁不对这样的知识感到好奇呢？那可是凡人难以探究的时间奥秘啊！要知道经过多年的发展，魔法的开发早就臻至圆满，多年以来，人们都只能在已有的范畴内创新，却很难再创新高，或是在魔法理论上有所突破。
这种殊胜超然的知识，对任何法师来说，都宛若金山之于普通人般宝贵。一旦将其掌握，对现有魔法体系来说，绝对会带来颠覆性的改变。
“是啊，我族的一些典籍，也只有关于此人的只言片语而已，大多语焉不详。也许他早就湮灭在了时间长河中吧，毕竟都过去了一万年之久。”安格玛说道。
罗宁摇头叹息：“真是太可惜了。”
后来他又问了一些希尔瓦娜斯的事情，安格玛照旧把原因归结到“神奇”的烈焰之击上，好歹算是糊弄了过去。
“那您呢，罗宁大师？事情进展得怎么样？”安格玛问道。
昔日银月城一别，把凯尔萨斯下落的喜讯带给血精灵后，罗宁便为开启跨世界传送门的事情忙活去了。想要打通联结艾泽拉斯与德拉诺的传送门，就需要一应魔法器物的帮助。否则就算联军攻下了达拉然，也没办法迎回那些失散者。
可以看出罗宁对此事非常殚精竭虑，早在夫妇二人出现在此地，安格玛就发现，他们的状态并不怎么好，显然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也难怪，失散者中不仅有血精灵的凯尔萨斯王子和一众强者，还包括肯瑞托六人议会中除了王子以外的三个，以及蛮锤矮人的大领主弗斯塔德蛮锤，都是各族的重要人物，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可以说被所有人倾尽力量送回艾泽拉斯的罗宁，肩负着相当重要的责任。
安格玛知道的是，罗宁去了托尔巴拉德。第二次战争过后，那里就被达拉然用来关押最危险的罪犯，重要程度不输于后世的紫罗兰监狱。有大量魔法器物位于其中，用以加强监狱的守备。罗宁的目的便是这些魔法器物。
除此之外，这夫妇二人还求援一事中发挥了很大作用。在寻找魔法器物的同时，游走于各国之间。原本认为联军无法击败天灾军团，大陆北方必将陷落，进而拒绝出兵相助的库尔提拉斯王国，之所以改变心意，为联军送来大量军备援助，倒有一大半是罗宁夫妇的功劳。
“不太乐观。托尔巴拉德也遭到了恶魔的攻击，非但一些恶魔被营救，魔法器物也全部不翼而飞。现在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没找到几件能用的东西。”罗宁忧心忡忡地说道，“原本开启传送门不是太难的事，可达拉然之眼毁于自爆，麦迪文之书与古尔丹之颅全都失窃，我们只能指望凯尔萨斯王子的那颗月之水晶了，它还在你手上吧？”
安格玛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翠绿的月之水晶。
月之水晶的功效在于引导魔法能量，若论跨世界的定位功能，三颗合在一起也比不上那三件神器的任何一件，更不用说它们已经全部焚毁，力量大打折扣了。
按照凯尔萨斯王子和一众达拉然魔法大师的设想，哪怕远在艾泽拉斯，这边的人也能凭借三颗月之水晶间的天然感应，探查到外域的大体位置，进而开启传送门。只不过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短时间内，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安格玛的面色有些凝重，他同样对这个办法不抱什么希望。
达拉然毁灭后，燃烧军团洗劫了所有神器。麦迪文之书下落不明，只有古尔丹之颅被恐惧魔王提克迪奥斯带去了费伍德森林，用以腐化大地。后来他被伊利丹击杀，颅骨也到了它的手上。
要真是打不开传送门，说不好……
还是要走一趟卡利姆多。麦迪文之书也好，古尔丹之颅也罢，必须要找到其中一件。
……
“温蕾萨，对我来说，牺牲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数字。我的余生，只会为了一个目标活着，那就是复仇。我会把所受的苦难折磨，尽数奉还给阿尔萨斯！”
“等等，你要去哪？”
姐妹二人交谈的声音远远传来，等到安格玛与罗宁结束交谈，回到那片林地，希尔瓦娜斯已不见了踪影，只留脸上还挂着眼泪的温蕾萨，呆立原地出神不语。
“她走了。”温蕾萨看了一眼罗宁，说道。
180【分别】
“走了？去哪了？”
安格玛惊讶道。
这话还没说完，希尔瓦娜斯怎么就直接走了？
就算她已经被仇恨吞噬，也是实打实的传奇强者，更是有能力领导即将出现的被遗忘者的唯一领袖。哪怕现在巫妖王的力量还没有受损，她也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安格玛本想与后世的女妖之王详细沟通一番，以加深对她的了解。毕竟他对女妖之王的认知，还仅局限于上一世那些微不足道的信息。如果事情可为，不久后被遗忘者摆脱巫妖王的掌控，在洛丹伦引发亡灵内战时，血精灵大可以与其联合作战，最大化削弱东大陆北方的天灾势力，让局势稳定下来。
他并不担心希尔瓦娜斯会对血精灵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正史中，加里瑟斯率领的洛丹伦残军，为收复洛丹伦选择与敌人的敌人：亡灵叛军（被遗忘者）联合，得胜后却惨遭对方过河拆桥，不仅自己落入圈套身亡，洛丹伦所剩无几的残兵也尽数覆灭，落了个十分悲惨的下场。
但说起来加里瑟斯再愚蠢，就算当时能坐上元帅的位置只是矬子里拔将军，是幸存将领中军衔最高所致，也不会傻到对希尔瓦娜斯不抱戒心的地步。
那样简直与弱智无异了。
这两位统领谁都心知肚明，双方的联合只不过是利益驱使下的短暂合作而已，消灭共同的敌人以后，对方便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加里瑟斯想要收复洛丹伦，希尔瓦娜斯想掌控洛丹伦并将其引为被遗忘者的根据地，彼此便成了挡在成功道路上的最后阻碍，必须加以清除。
只不过……
最后还是希尔瓦娜斯下手更快、更果断一点而已。
为什么血精灵不会像正史中加里瑟斯那样，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血精灵与亡灵叛军（被遗忘者）不存在利益冲突，血精灵要的只是打击天灾势力，缓解南方国境线的压力，并无意侵占千疮百孔的洛丹伦国土。
更不用说双方对巫妖王和阿尔萨斯有着共同的仇恨。至于希尔瓦娜斯是否对故土旧族心怀眷念……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在希尔瓦娜斯心中，为了复仇，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牺牲的。这种境况直到巫妖王身亡后才会有所改变。
这个判断的根本则在于，太阳之井的化身业已回归，并在一滴永恒之井井水的帮助下不断恢复着，而王子带领半数精锐背叛一事的可能性也降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安格玛自信血精灵绝不会像正史那样，被女妖之王以各种手段威逼利诱，捆绑到被遗忘者的战车上，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
对生活在艾泽拉斯上的族群来说，实力，就是立身之本。弱小，才是最大的原罪。
如今的血精灵，不论幸存人口，还是国内安定程度，即便经历这次大战精锐力量损失惨重，也有着比原先强大得多的力量。
这就是掌握自己命运的最大倚仗！
“她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去完成……复仇。我无法说服她留下来。”温蕾萨的神情有些黯然，美目中饱含担忧，低垂着脑袋，说话时紧盯手心捧着的某样事物。
角度所限，安格玛看不清温蕾萨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希尔瓦娜斯留给她的信物。也许是寄托亲情之物，也许是日后联络所用的东西。
虽然女妖之王冷血到将昔日同胞视为工具，但对自己姐妹的情感，还是从未减退过的。
后世当加尔鲁什继任部落大酋长，对潘达利亚犯下累累罪行，无比狂热地对塞拉摩发起攻击，把蓝龙一族的神器聚焦之虹改为法力炸弹，直接夷平了塞拉摩后，因罗宁牺牲自己保全吉安娜等人的英勇举动，而痛失爱夫的温蕾萨，还与姐姐希尔瓦娜斯之间发生了很多故事。
击败战争狂人加尔鲁什后，因对彼此的不信任，联盟与部落一致同意由同样深受其害、以潘达利亚四天神为代表的第三方势力（熊猫人）对其进行审判。
那时的温蕾萨万念俱灰，只想为亡夫罗宁报仇。在共同仇恨的驱使下，她甚至与姐姐私通（对效忠于联盟的她来说，私通敌对势力领导人的举动是重罪，无论她有着多么庞大的影响力，也不足以抵消此举带来的风险性），试图毒死等待审判的加尔鲁什，用最直接的手段报仇。
罗宁之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已对生者的世界没有眷恋。只想报了大仇，就在姐姐希尔瓦娜斯的帮助下成为一名被遗忘者，搬到幽暗城，和最后的“亲人”住在一起，甚至……
甘愿抛弃自己的儿女，那对天赋异禀的双胞胎。
希尔瓦娜斯别提有多高兴了，冰封了无数年的内心甚至都要为此融化。你不能以生者的人性要求一名冷血无情的亡者，她可怜，却也可恨。
好在安度因看出了温蕾萨的异样举动，阻止了这一“惨剧”。
其实有时候安格玛觉得，还不如直接毒死加尔鲁什，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跟不会有来自另一条时间线的古尔丹，引领着燃烧军团入侵艾泽拉斯，致使还没做好准备的艾泽拉斯伤亡惨重的惨剧发生了。
至于四天神所谓的“审判”……
安格玛在心底里其实是冷眼以对的。以法律为基础，对加尔鲁什进行公正裁决的法庭，却有着预设立场的陪审团，这是什么鬼？难道不前后矛盾吗？到最后居然放任加尔鲁什逃走，根本不加以阻拦……
安格玛只能说，自己究竟只是一个凡人，真的是没法理解曾经奉为至高存在的四天神所谓的“公正”，也没法揣测这些半神的思想。
不过那件事情还很遥远，也未必会再度重演，安格玛能猜到的是，现在的希尔瓦娜斯还没有变成他人口中怪物的希尔瓦娜斯，与妹妹温蕾萨提前见了面，也许姐妹二人之间还会发生很多故事吧。
……
“温蕾萨女士……”
安格玛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想法。
那是她们姐妹之间的私事。
安格玛只能预测，提前摆脱掌控的希尔瓦娜斯，可能过程会艰辛一些，但最后总能成为洛丹伦天灾的心腹大患。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微微一沉。
也许……
以希尔瓦娜斯的领导能力，提前觉醒的一年时间，足够让即将出现的被遗忘者势力，变得比正史中更为强大。
对艾泽拉斯抗击天灾军团的统一战线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但当天灾覆灭以后，这究竟是好是坏还很难说。
安格玛不站在联盟部落任何一边，也不会因个人喜恶去看待艾泽拉斯的任何英雄。他要的，只是血精灵族人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所处的北方，能真正安稳下来。
“好了，温蕾萨。”
就在温蕾萨悄悄抹眼泪的时候，五大三粗的红发罗宁走上前去，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轻声安慰了起来，一边安慰，一边拍着心爱之人的后背，看得安格玛都觉得自己是个碍眼的电灯泡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开启传送门的细节和难点，还需要大家来协商解决。”罗宁抬起头，对安格玛说道。
安格玛点点头，率先走在了前面。
……
在银松森林的密林中。
离地十几厘米飞速前行的希尔瓦娜斯，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察地向后望去，冷冰冰地说道：“出来吧。”
突兀响起的嗓音打破了林中的静谧。
不多时，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材高大的独眼血精灵从树林中现身。他穿着高阶远行者游侠的制式服装，身后披着几乎被鲜血染成血红的绿色斗篷，前胸的披风收束带上，赫然挂着一枚象征游侠将军身份的徽章。
他双手持弓放于身前，这显然是能够以最快速度射击的预备姿势，身体紧绷的样子，看起来戒备十足。
“洛瑟玛塞隆，你的跟踪技艺长进了不少。”希尔瓦娜斯冷冷说道。
洛瑟玛沉默不语，半晌后向希尔瓦娜斯微微颔首，称呼道：“将军。”
语气虽然敬重，手中的弓箭却一刻也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