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辛特兰的挽歌】
安格玛回头一看，是奎恩萨斯、艾尔隆丹和奥洛萨莉亚。
这个彼此关系十分要好的三人小组，是在三天前和利亚斯上尉的破法者中队一同返回奎尔萨拉斯的，在银月城之战里战绩瞩目。战事在即，所有南下的骨干将领，都在从部队和法师里抽调最精锐的人员组成南下部队。
因为对这三人比较熟悉，有过共同战斗的经历，安格玛便利用职权，把他们调到了自己的身边。他们都是血精灵年轻一代的法师人才，有着高阶精英的实力，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几年的磨砺，跻身史诗领域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见安格玛和凯雷回过身来，手里捧着一件衣物的奎恩萨斯捏住衣物的领口一抖，将其展开了。
安格玛忍不住眉头一皱。
这是一件浅紫色的长款法袍，由柔顺的细密布匹纺织而成，样式简约却给人一种低调的奢华之感。袖口绣有奎尔萨拉斯标志性的金鹰徽记，散发着强大的魔法波动，似乎确如奎恩萨斯所说，附着着极为强大的增强法术。
安格玛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件法袍。
“这是……”魔导师凯雷倒吸了一口气，拄着拐杖走上前去，捏住法袍的一条袖口，翻来覆去的打量起来，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大魔导师贝洛瓦尔萨瓦那的法袍？你们将它修复了？”
奎恩萨斯说道：“没错，伊东尼斯大人他们启用了所有可以提升战力的魔法装备，并修复了这件一直被封存在王庭秘库里的强**袍。安格玛三席，伊东尼斯大人叮嘱我把它交给您。它是您的了。”
说着，他把法袍交到了安格玛的手里。
安格玛将其接过，细细打量起来。不由心下恍然，怪不得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贝洛瓦尔的最后一搏”，游戏里法师的职业橙装吗？
它还有个戏称，好像叫什么……
救生衣？
安格玛记不太清了，但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它确实是一件无比强大的魔法装备，功能也更加细化。
早年在法瑟林学院求学时，安格玛就时常听说这件法袍。它的制作流程，被“增强系”法术课程以及魔法装备制作史引为必学内容，算是高等精灵近代最出色的附魔装备之一了。
它的主要制作者，就是数月前的卫国之战中，于奎尔丹纳斯岛与无数亡灵交战，最终力竭战死的前任大魔导师贝洛瓦尔萨瓦那。临死前，他用最后的法力开启传送门，把亲眼见证导师身死，备受打击的莉亚德琳推了进去，拯救了后者的性命。
大魔导师贝洛瓦尔是站在法师辈出的奎尔萨拉斯最顶端的战斗法师，技艺超群，才望兼隆。多次与国王并肩作战，在针对阿曼尼巨魔的历时长久的战争中战绩显赫，给对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他曾主导创造了四件超然的魔法器物，其中的烈焰之石、光芒之石和火花之石，都有太阳之井能量灌注，被置于南部永歌森林的三处魔网节点圣殿里，辅助月之水晶抽取能量所用。
安格玛依稀记得，幽魂之地的相关任务里，应该就有关于这三块魔法之石的记载和描写。
而最后一件，也是最著名的一件，就是大魔导师身穿的这件法袍了。据说它倾注了多位魔法工匠和附魔大师的心血，不仅可以提升穿戴者对魔力的敏感程度，还附有强效的防御法术，可以自行针对外界的攻击做出应激反应，瞬间升起护盾保护穿戴者，完美弥补了施法者一旦被敌人拖入近战，便陷入危急的缺点，算是一件保命的利器。
这可惜这么一件进可攻，退可守，最少也能让穿戴者保命无虞的强**袍，还是没能让前大魔导师幸存下来。
阿尔萨斯挥舞的霜之哀伤，毫无悬念地破去了法袍的护盾，削掉了大魔导师的一只胳膊，任由魔力耗尽的他，被尸群生生撕碎了。
战斗结束后，后人打扫满目疮痍的奎尔丹纳斯岛，收敛大魔导师的遗体时，发现了这件破损的法袍。后来它便一直被封存在秘库里，等待着有一天能经某人之手重现辉煌。
法袍入手很轻盈，完全不似其厚重外表所展现出来的那样沉重，确实，对身体普遍孱弱的法师来说，任何沉重的衣物都会影响到施法效率，是不可取的。应该是极度考究的用料，和附魔法术减轻了法袍的重量。
安格玛还看到，在法袍的右大臂与右肩的结合处，有一道用魔法符文线缝合起来的接缝。接缝边缘的魔法布料，略微有些发蓝冰结，似乎布料的本质已经在外物的侵彻下，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想来这道接缝，就是当初被霜之哀伤一剑斩断的破损所在了。而在他的奥术视野中，法袍上流转的法力途经这里时，都会发生不正常的扭曲滞涩，看来那一剑破坏了法袍的整体性，哪怕修复手法再好，也终归回不到原先的水准了。
饶是如此，这依旧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魔法装备，标准的传奇配备。
“他们要你把它交给我？”
安格玛摩挲着柔顺的布料，本来以他的资历来说，并没有继承这件法袍的资格。
“三席，谦虚是一件好事，咳……但过谦不是，”凯雷闻言笑道，就像知道安格玛所思所想似的，“我听说了你在银月城的战绩，你是现如今最擅战斗的魔导师，未来还会有很多场恶战，你还会经历多次的出生入死。拿着它吧，它该为你所有。”
安格玛默然不语，收起了法袍，半晌后问道：“部队都准备好了吗？”
奎恩萨斯回答道：“血骑士、魔导师、远行者游侠，共计两千人的精锐部队均已准备就绪，就差您了。”
安格玛点了点头，向凯雷微微欠身，“请您好好养伤，安薇娜吸收完永恒之井的能量后，圣殿的工作还要劳烦您主持呢。”
“我们走吧。”
……
辛特兰，一片群山环抱，林荫茂密的土地。
二百五十年前矮人的卡兹莫丹王国，在高山之王莫迪姆斯安威玛尔去世以后，陷入了史称“三锤之战”的内战。这个一手被高山之王缔造起来的强盛矮人王国，因四分五裂而走向了衰落。
三个最具势力的矮人部族彼此征伐，最终以铜须部族的胜出而告终，蛮锤部族和黑铁部族，则被赶出了铁炉堡，赶出了矮人世代生存的卡兹莫丹。
蛮锤部族去往格瑞姆巴托高地定居。但这个雄伟程度不输于铁炉堡的城市，最终却因黑铁亲王索瑞森的妻子，素有黑巫师之称的莫德古德的黑暗法术，而惨遭不详的诅咒。
据说莫德古德是在一把名为“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的黑暗神器的蛊惑下，施放了这道恐怖的暗影法术。
历史已无从考证，打那以后，蛮锤矮人便离开了受到诅咒的家园，北上前往辛特兰的鹰巢山定居。二百年来，他们在把他们视为“入侵者”的巨魔土著的攻击下，竭尽所能地建设着自己的第二个家园，并与当地的野生狮鹫结下了不解之缘。
历史上，蛮锤矮人出过的最声名显赫的英雄，便是骑术高超的狮鹫骑士库德兰蛮锤。在第二次战争期间，他带领矮人的狮鹫骑手，与遭到龙喉氏族的兽人控制的红龙英勇作战，战功赫赫。
可惜他最终与旧联盟的远征军，一同消失在了黑暗之门的另一边。
近来天灾肆虐北方之际，受达拉然所揭露的真相所惊，蛮锤矮人毅然参战，领袖大领主弗斯塔德蛮锤带领五百最精锐的狮鹫骑士，投入到了战斗中。
但结局来的太快，成了所有蛮锤矮人永远的伤痛。在那场夷平整座达拉然城的大爆炸里，他们失去了自己的领袖。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数天以前，东边的巨魔又对鹰巢山发动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进攻，足足数千悍不畏死的巨魔，将鹰巢山围得水泄不通。到最后矮人们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背后，有着燃烧军团的影子。
是恶魔蛊惑了巨魔。
如果不是白银之手的灰烬使者带领千余名士兵来援，形势可能还会更糟。
昨天深夜，突然到来的达拉然红发法师，为矮人带来了一个让他们无比振奋的消息他们的领袖弗斯塔德没死，和黑暗之门五英雄之一的库德兰蛮锤一样，正好端端的位于外域！
这让失去了领袖的蛮锤矮人们看到了希望。
此时，一场规模骇人的战斗，正在鹰巢山堡垒外围进行着。数不清的巨魔，在恶魔的驱策下，对鹰巢山发起了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
夕阳西下，黄昏的昏暗光线下，鲜血与金属交织成了一曲悲壮的挽歌，不停有牺牲的狮鹫从天而落。在防线上，人类与矮人并肩作战，顶着巨魔弩炮不间断的打击，缓缓向堡垒内部撤去。
战况不容乐观。
即便是在败退，可那个手持圣剑，身材高大的圣骑士，也是整片战场上最受瞩目的存在。
灰烬使者，亚历山德罗斯莫格莱尼。
137【灰烬使者的战斗】
鹰巢山既是地名，也是蛮锤矮人最主要聚居点的名称。
将其称之为城市，似乎有些不够格，因为和曾经的家园格瑞姆巴托比起来，鹰巢山的规模实在是小了点，顶多算是一个功能性强大的军事堡垒而已。
因为受到来自辛特兰东部的巨魔威胁，这座堡垒早在建设之初，就考虑到了遭受攻击的可能，因此特别着重防御性能。
它位于西北的群山之中，三面环山，可谓是易守难攻。建筑沿袭了矮人掘山而居的习性，主体部分深入山腹之内，内里是广阔的生活区域，和豢养数百头骑乘狮鹫的大型狮鹫巢穴，堡垒外部则被能工巧匠雕刻成了一个收拢双翅、傲然而立的雄鹰形象。
除此之外，蛮锤矮人还在四周的山壁上，修建了俯瞰堡垒前方空地的嵌入式碉堡，互相之间由四通八达的通道相连，可以居高临下地打击入侵者。
这座坚固异常的堡垒除了“雄鹰”头顶用来给狮鹫骑士起落的开口，地面上就只有一个低矮扁平的入口。一旦重达数吨的厚重钢铁大门关闭，如果没有重型的攻城器械破门，是不可能攻进去的，过程中还会遭到山壁碉堡的炮火攻击，绝对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之前当阿尔萨斯向达拉然进军时，有大量人类平民逃出了即将沦为战场的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大部分人都涌入了阿拉希高地，但也有极少的难民对那片紧邻交战中心的土地不抱希望，穿越奥特兰克山脉余脉，来到了更为安全的辛特兰。
二十年前入侵艾泽拉斯的兽人直接促进了东大陆诸族的交流合作，还让三锤之战爆发后的二百年里，一直鲜少往来的蛮锤与铜须部族，恢复了以往的联络。
曾与矮人精诚合作共同抗击兽人的人类是蛮锤的盟友，他们无法对这些难民坐视不管。人类难民约有两千，蛮锤矮人接收了他们，让他们暂时居留在鹰巢山东南的矮人村落群中，并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和淡水。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难民里混进了天灾军团的成员诅咒教派的通灵师。
这个由克尔苏加德一手组建起来的教派崇拜并服务于巫妖王，渴望着获得那个强大存在许诺给他们的知识、力量，还有永生。
在现在的时间点，诅咒教派的成员大多还保留着人类的形体，并未彻底转换为亡灵。这也就让他们更容易潜伏到“同胞”之中，再加上魔法的掩饰，和寥寥数十人的精简队伍、精心策划的潜伏方案，以至于没有任何难民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热心提供帮助的蛮锤矮人也不例外，虽然有“借由谷物传播的瘟疫，几乎毁灭了整个洛丹伦”的前车之鉴，在这样一个危难关头加强了防备，但他们还是没能阻止诅咒教派潜伏者的阴谋诡计。
四天前，某个曾经养尊处优，如今却沦为乞怜者的难民向矮人巡逻队投诉，说当晚分发的淡水里有股怪味。也多亏是他，要搁一般难民，估计是不会在意这点小问题的。
这马上引起了巡逻队的警觉，他们彻查了运水车，却发现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十几个浓缩了瘟疫病原的魔法罐体。
出于对未来生活的忧虑预期，大多历经苦难的难民都会选择节省一部分食物以防万一，在第二天中午时，才会吃掉前一晚的食物，把新的食物继续保管起来。而水是不会省的，因为环境良好的辛特兰密布清澈见底的小溪，营地外就有一条，只是稍微远了一点。
运水车是在黄昏时抵达难民营地的，上面的水桶是酒桶改的，装着水阀，任由取用。而巡逻队发现桶里的瘟疫源时已是入夜，之间相隔好几个小时，所有矮人都明白为时已晚，这两千名难民恐怕已经有过半之数喝过被瘟疫感染的淡水了。
派人为同胞送去这一骇人消息的同时，余下的矮人巡林人奔走营地各处，警告难民千万不要在饮用或食用什么东西了。
只可惜鹰巢山还没收到消息，营地里就发生了骚乱。
亡灵出现在了营地东侧，早就对亡灵的消息惧若惊弓之鸟的难民，登时陷入了恐慌，在那些潜伏者的有意驱赶下，纷纷向鹰巢山堡垒涌去。
后方的蛮锤矮人不知这些难民已受感染，放行了一半的人进去，才收到艰难穿过人群，险些被踩死的巡林人的警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通灵师也混了进去，利用通灵术完美控制了瘟疫的发作时间，让数百难民瞬间沦为无脑的行尸，占据了鹰巢山堡垒内部的一个分区，从里向外的攻打这座固若金汤的军事要塞。
前有源源不断扩散瘟疫毒气的通灵师和数百亡灵，后有慌不择路逃亡的难民，里面还夹杂着外表虽无明显异常、实则身体却被瘟疫感染，随时有可能堕入巫妖王精神控制网络，对矮人发起攻击的感染者，蛮锤矮人花费了极大功夫，才遏制住了混乱的扩散。
最可怕的并不是亡灵，而是那上前名疑似感染者。法师与牧师都不多的蛮锤矮人，即便安抚了在堡垒里四处乱窜冲击己方队列的难民，也很难甄别出其中的感染者。他们几乎所有的兵力，都被堡垒内部的危机牵制住了。
就在此时，巨魔趁虚而入。鬼知道巨魔大军是怎么在狮鹫骑手的侦查下行进到鹰巢山的，而且时机还抓的这么准。仓促间蛮锤矮人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内忧外患之下，纵使鹰巢山不至陷落，也绝对会损失惨重。
是突然到来的白银之手支援了他们，先联合矮人部队击退巨魔，又回过头来清除堡垒内部的亡灵，好歹让蛮锤矮人度过了这次危机，可堡垒外围的土地却被巨魔完全占据了。
森林巨魔出动了足足五千兵力，似乎大有趁此良机，一举将这些外来者赶出世代生存的辛特兰的想法，或是干脆毁灭他们。为此，连邪枝与枯木两个针锋相对的巨魔部族，都联合到了一起。
此后几天里，以灰烬使者为首的白银之手部队，一直在帮助蛮锤矮人抵御巨魔。
正午时分，收到达索汉等人已经解除血精灵的危难，并在后者的帮助下，通过传送门抵达了辛特兰北部地区，却遭到敌方伏击阻截的消息后，蛮锤矮人便派出半数狮鹫骑士前去支援，并与人类合力发起了反攻，准备撕开包围圈接应援军的到来。
随后就发生了眼下这场战斗。
战斗已经持续了半天之久，人类与矮人从易守难攻的高台冲下，发起了攻击。原本属于矮人的外围房屋群里，已经被巨魔入主并搭建起了防线，半天里防线数次易手，被打的千疮百孔，双方互有死伤。
矮人虽有百分百的制空权，但寥寥百头狮鹫骑手，所能造成的杀伤实在有限。不是所有骑手都配备着蛮锤矮人类似于萨满祭祀的施法者附魔祝福的“风暴之锤”，那相当稀少，而且使用手法也极难掌握。
大多数骑手想要杀伤敌人，还是得依靠有去无回的投掷武器抵近射击，稍有不慎就会被爬到参天大树顶端的巨魔用标枪射落，凶险无比。
巨魔的数量还是太多了，反观蛮锤与人类一方，不过是他们的一半。终于在巨魔又得到一波后备部队增援后，人类与矮人惊于对方兵力总量之余，自知突破无望，沟通后选择了撤退。
“阿比迪斯，带着你的人先撤，我来带队断后！”
莫格莱尼手中的灰烬使者在空中划过金黄色的轨迹，将身前五六个围攻而来的巨魔一斩两段。
这把以被圣光净化的瑞泽布暗影水晶为核心，由矮人国王麦格尼铜须打造的无上利刃是亡灵的克星，也同样是任何胆敢阻拦其持有者的梦魇。
战斗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虽然短暂休息过几次，但莫格莱尼斩杀的巨魔数量足以媲美两个圣骑士小队，堪称战绩斐然。但他一人的力量远不足以改写整个战局，巨魔方也不乏诸如巫毒师一类的强力施法者，给联军方面造成了很大麻烦。
“好！尽快脱身！”
不远处的阿尔弗雷德阿比迪斯将军高声回应了一句，对手下示意，领军前突几次暂时击退巨魔给己方争取空间，干脆利落的脱离战局撤向了鹰巢山。而莫格莱尼身边的圣骑士，则立即填补了他们的空缺，站到了莫格莱尼身边。
双方配合得十分默契，没有给巨魔任何可乘之机。
阿比迪斯统领的是白银之手骑士团下属的常备武装力量，这些士兵并不是圣骑士，而是从洛丹伦军队里挑选出来的百战精兵。其中部分人除了不会运用圣光，战斗技艺甚至直追历经多年训练的白银之手圣骑士。
这些人就是原本那条时间线里组成血色十字军的中坚力量。
说起阿尔弗雷德这个名字可能有些让人感到陌生，但只要提起他十分出色的女儿，后世接替父亲成为血色十字军大将军的布丽奇特阿比迪斯，想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现在这个才刚刚来到人生中最美妙年龄的年轻女孩，就跟在自己的父亲身后。
她穿着一身骑士团的制式铠甲，白嫩的脸庞上沾满了巨魔的血迹，秀眉紧皱，神情无比坚毅，不时发出一声怒吼砍倒两个巨魔，或是用盾牌砸翻几个，举手投足间都展现出受到过出色训练的精湛武技。
除了战场的这个小角落，另一边的蛮锤矮人也在且战且退。退出被巨魔引为山壁碉堡射程外的防线的房屋群后，变成了绝佳的靶子。后方的巨魔不再有误伤自己人的疑虑，用力道准头俱都绝佳的投矛，给人类和矮人造成了一定伤亡。
“雷诺，来我身边！”
盟友撤去，莫格莱尼身边的圣骑士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基本每个人都要对抗两到三个巨魔。在莫格莱尼的召唤中，他的长子雷诺莫格莱尼向他靠拢了过来。
与其共同靠近的，还有诸多地位高超的老牌圣骑士，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独眼男爵泰罗索斯、玛尔兰、准高阶牧师萨莉怀特迈恩……
这些人基本能够代表白银之手的最高战力，很少有人能够匹敌他们。
二十几名圣骑士互为倚仗，以灰烬使者莫格莱尼为核心，保持着阵型向后退去。
侧面的巨魔不再受到阻击，俨然就要包围这个断后的圣骑士团队之际，莫格莱尼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见数百名骑士团下属士兵，与矮人盟友大多临近了安全地带，回过身来凝聚了体内的所有神圣能量，纷纷注入了手中的灰烬使者。
这把神器逐渐光彩夺目，成为了战场上最耀眼的存在。莫格莱尼大喝一声，无视落在周身圣光护盾上的无力攻击，高大的身躯内爆发出了无穷力量，持剑横扫一周，只余残影。
经瑞布泽水晶强化的圣能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化为灼热的圣光烈焰，将前方扇形区域内的所有巨魔全部一扫而空，圣骑士们压力大减。在这把斩尽世间一切邪恶的神器加持下，圣光的杀伤力完全不输于奥术魔法。
“伊森利恩！”
不消莫格莱尼多说，一直位于后方，用神圣法术和巨魔的巫毒施术者隔空角力的伊森利恩，立即在众圣骑士身前召唤了一道光幕。
下一秒，足有上百杆的投矛射来，光幕轰然破碎。虽然如此，但投矛的杀伤力已被削弱，圣骑士已能通过种种防御手段自行化解了。
“走，快走！”
莫格莱尼催促道。
138【父与子】
巨魔漫山遍野，完全包围了鹰巢山所在的半环形山谷。
即使经历了长达半天的恶战，牺牲众多，可在得到后方的增援后，巨魔的数量仍然数不胜数，不免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错觉。
实际上，辛特兰物产丰饶，野生动物众多，足以承载大量人口的生存。
永恒之井爆炸之前，古代巨魔帝国被暗夜精灵打的四分五裂，有许多巨魔逃进了这片边陲之地的原始密林里，在此繁衍生息了已有近万年之久，人口数量堪称恐怖，完全不是刚来到辛特兰二百余年的蛮锤矮人所能比拟的。
巨魔士兵身上大多挂着由韧化兽皮、厚实木板和绳索捆扎起来的简陋护甲，上面点缀着动物骸骨和野兽的羽毛，浑身涂满原始崇拜意味明显的油彩，发型也极尽夸张之能，以达到恐吓敌人的目的。
这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原始人一样，野蛮而又强大，配以高大的身材，和从嘴角伸出的两只长长獠牙，一往无前的冲锋起来，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更不用说里面还有头戴五毒面具，善用诅咒削弱敌人的巫毒施法者。这个族群虽然看起来落后而又原始，但曾经的巨魔帝国，可是强大到将恩刺基与亚基虫人这样的上古之神仆从，打的溃不成军的强大帝国。
能在艾泽拉斯延续如此之久，即便古老的帝国业已分崩离析，族人飘零到了世界各地，但不得不说，巨魔种族的实力仍不可小觑。
莫格莱尼率领的圣骑士部队牵制了数百巨魔，让疲乏不堪的友军成功撤退到了山谷里，完成断后任务后，他们也开始快速后撤。
可惜巨魔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去，口中发出尖锐的嚎叫，迅捷无比地追了上来，紧紧咬在圣骑士们身后穷追不舍，投矛如雨般袭来，源源不绝。
他们已经围攻了鹰巢山三天之久，可这座易守难攻的堡垒占尽了地利，就像乌龟一样难啃，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消耗对方有生力量的机会，怎么会轻易错过？
“开火！”
一名蛮锤将领挥舞着手臂高声命令。已经撤入山谷建筑群里，重整队形的蛮锤矮人立刻举起填弹完毕的火枪，整齐划一地开火。在黑火药爆燃产生的强大推动力下，铅弹丸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命中了咬在圣骑士们身后的巨魔……
枪林弹雨过后，至少上百巨魔应声而倒，或许死亡者并不多，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而对恢复能力极强的巨魔来说，这点小伤根本不足以致命，但贯穿力不强的铅弹丸会在他们的伤口里变形破碎，清创会是无比麻烦的事情。
得到了友军的策应，圣骑士们终于成功撤回。友军的防线马上让开一条通道，让这些几乎都负了伤的勇者到后方接受治疗。
山谷里的建筑群围绕鹰巢山堡垒依山坡而建，错落有致，本是蛮锤矮人的住房，毕竟不是所有矮人都愿意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尤其是已习惯山林生活的蛮锤矮人。
后来那些人类难民来了以后，这些住房就都分给了他们。
因这三天里的战斗大多爆发在这个通往堡垒的必经之路上，在矮人火炮与巨魔弩炮的轰击下，这些低矮的石质建筑早已千疮百孔，但仍不失为可以倚靠的掩体。
除了……
建筑群一角堆积的一千多具人类尸体。
是那些受瘟疫感染，被诅咒教派的通灵师转化为亡灵行尸的无辜难民。消灭他们以后，巨魔一直攻势如潮，矮人根本没时间处理这些尸体，只得草草放火焚烧。
此时天气转暖，战场上空弥漫的腐臭气味，多半都是这些焦糊尸体传出来的。
枪声不断，先一步返回的白银之手常规部队，与蛮锤矮人借助断壁残垣的掩护，开始用远程武器打击潮水一般涌来的巨魔。在对方进入射程以后，山壁上半嵌入式碉堡里的火炮，也开始了射击。
炮火隆隆，撼天震地，几乎覆盖了建筑群前的每一寸土地，又生生把焦黑的土地削低了一层。在战斗爆发前，这里曾是参天大树密布，潺潺溪流蜿蜒其中的世外桃源，如今却完全变成了不毛之地。
巨魔后方传出一声长啸，追击的士兵立即止步，重新编整起了阵型，在火炮射程以外虎视眈眈。
战斗短暂中止了。
矮人与人类在建筑群中救治伤员，快速往缺口里堆积杂物，在外面构建简易防线来巩固新到手的区域，而战线略有回缩的巨魔也一般无二。打了半天之久，双方都已筋疲力竭，一方占着地利，一方占着数量优势，再打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双方都不再平添无谓伤亡，舔舐起了自己的伤口。
蛮锤矮人的火枪和火炮，都是铁炉堡的铜须矮人亲戚支援过来的，科技相对落后一些的蛮锤矮人，本来是没有大规模配备这种近些年才普及开来的火器的。
月余之前早在诸族联军定型时，二十年里因两次共同敌人的威胁，蛮锤与铜须两个部族就恢复了曾经的密切关系。综合族力较强的铜须矮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帮助蛮锤亲戚提升实力。
因为辛特兰紧邻天灾危机集中爆发的地区，蛮锤矮人除了狮鹫骑士能拿得出手，不论人口还是常备武装力量，都有些不够看的。
现在这些火器，都派上了极大用场。
浑身浴血的莫格莱尼走进建筑群，目光扫过急匆匆穿行其中的人类与矮人，眉头又皱紧了一分。
“让一让，让一让！”
几名士兵抬着一名被投矛贯穿胸膛的战友，穿越凌乱的建筑群寻求救治。涌出的鲜血顺着投矛汩汩流出，在地面留下了一串血迹。
很快有圣骑士围拢上去，轻手轻脚的想办法弄断投矛，用神圣法术为其治伤止血。
“该死的巨魔！这些该死的野兽！”
也有矮人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逐渐冰冷的同胞尸体，厉声诅咒对方的罪行。
莫格莱尼对身后的圣骑士命令道：“统计伤亡数字吧。”
“是，大人。”
他知道，死的人绝不会少。
鹰巢山受到围攻以来，这场战斗是规模最大的一场战斗了，双方投入的兵力总量不下一万。
之前探查到亡灵向辛特兰、奎尔萨拉斯和吉尔尼斯三个方向移动，联军马上洞悉了对方的意图，天灾军团是想要铲除他们彻底占据北方的最后三个阻碍，便立即分兵支援。
达拉然业已覆灭，他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盟友了。
而莫格莱尼便是这支驰援辛特兰，人数在千余人左右，由白银之手常规部队和圣骑士组成的支援部队的指挥官。
只是他没想到，亡灵还没到辛特兰，巨魔却提前一步对蛮锤矮人发起了进攻。
一切证据都表明，巨魔提前知晓诅咒教派会通过难民在鹰巢山引发混乱。此事背后的意味，莫格莱尼只是想想，都觉得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难以遏制。
这场战争是早有预谋的。
否则他们又怎么会恰好在鹰巢山被瘟疫危机牵制住全部精力的完美时间点，突然到来呢？要不是白银之手及时赶来，鹰巢山说不定已经元气大伤，只能在坚固的堡垒里困兽犹斗，失陷只是时间问题。
莫格莱尼不相信这是巧合，行军打仗，筹划谋略都是耗时良久无比复杂的环节，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而是双方沟通之下共同制定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彻底铲除蛮锤矮人在北方的势力。
巨魔敌视人类、矮人与精灵没错，因生存地纷争，双方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但莫格莱尼不敢相信，巨魔会与艾泽拉斯所有生灵的大敌沆瀣一气。
这已经不能用堕落来形容了。
“莫格莱尼！”
只听远处传来了一个粗犷浑厚的声音。
鹰巢山堡垒的入口处，是一个与地面落差达到十几米的高台，由一个“之”字型坡道连接地面，上有坚固的工事掩体。就位于建筑群后方不到十米的距离，不管前方打得多激烈，总有数百人的矮人预备队坐镇其中，随时准备接应友军。
说话的壮硕矮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沙拉克鹰斧，蛮锤矮人众多领主的其中之一。
离开卡兹莫丹以后，蛮锤矮人保留了曾经的部族传统，由许多个不同姓氏的部族构成，这些部族分别由一名领主统辖，而所有蛮锤矮人共尊其令的大领主，则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由所有领主推选而出，入主鹰巢山成为至高无上的领袖。
“我派出到北方查探战事的狮鹫全部失联，都已经半天了，还没有收到那边的一点消息，有人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络。”沙拉克鹰斧忧心忡忡地说道。
莫格莱尼不免担忧起来，他的白银之手兄弟与霜狼兽人传来的最后消息，就是深陷数倍于己的敌方重围，紧急求援。
他们的兵力足有数千，甚至不乏提里奥这样手持不输于灰烬使者的神器，绝对顶尖的强者，是战力强大的精锐部队。可面对拥有毁灭整个达拉然的力量的敌人，他们究竟能不能安然脱身，莫格莱尼不知道。
和燃烧军团比起来，联军的力量……
太弱了。
沙拉克看出莫格莱尼的担忧，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放心，我之前派出的五百名狮鹫骑士都是好小伙子，他们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会继续派人联络你的兄弟们，别担心，情况会好转的……唉，要是有法师在就好了。”
说罢，矮人离开圣骑士，转向同胞高声命令道：“尽快把所有伤者送回堡垒里，我们要在入夜前巩固防线！拉普索迪，带着所有还能动弹的去搬运弹药补给！”
“遵命！”
“大人，三百多人死亡，重伤员超过一百，余下几乎全部负伤。”一名年轻的圣骑士走来，向莫格莱尼汇报道。
莫格莱尼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灰烬使者，回头看了一眼数百米外的巨魔阵线。
夕阳西下，防线上点起了火把，却衬得远方的昏暗密林更加可怖。影影绰绰的细长身影穿行其中，无形的压力在缓缓蔓延。这位坚定的圣骑士，心中不免升起了无力感。
死伤太多了。他们已经不可能冲出巨魔的包围圈，去支援身陷重围的达索汉等人了。
第三次战争开打以来，所有北方族群纯粹就是被无情碾压，先是洛丹伦覆灭，后是血精灵的奎尔萨拉斯王国告破，云集了诸族精锐的达拉然本有抗衡的资格，却被凡人莫然能御的恐怖力量彻底毁灭……
“我们究竟该拿什么，来抵抗无可阻挡的燃烧军团？”灰烬使者头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思绪越发凝重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后方跑来，出现在了火把照耀的光亮地带中。
“父亲！你还好吗？”
一看到这个身影，莫格莱尼沉凝若水的表情，就一下子舒缓了开来。他收起灰烬使者，半蹲了下去，轻声问道：“达里安，我没事。不是告诉过你，要待在安全的堡垒里吗？”
“父亲，我也想像你那样上阵杀敌。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要战斗！去惩奸除恶，去对抗亡灵，我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了。”半大的孩子回答道。
他差不多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和莫格莱尼十分相像，看得出继承了父亲的高大身材，只是因年龄尚小，光长个儿却没怎么长肉，确实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上一截，却因此更显得瘦弱。
这是莫格莱尼最疼爱的小儿子，达里安莫格莱尼。
他的爱妻在达里安的出生过程中难产而亡，达里安也险些早夭，最后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因此莫格莱尼一直对这个小儿子宠爱有加，在他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莫格莱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柔声道：“达里安，要不是情非得已，我是不会把你带到这里的。”
“可……”
“没有可是，孩子。你还太小，连剑都握不住。就让爸爸自己对抗邪恶吧，我不能失去你，即便只是想想也会让我痛彻心扉，你明白吗？”老莫格莱尼摸了摸儿子的头，目光中流露出溺爱之色。
就在这对父子对话时，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传送门，身穿精致法袍，手握火红短剑的血精灵法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浑身浴血，发型凌乱，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斗。
正是安格玛晨星。
安格玛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见证了这对对后世历史产生深远影响的父子之间的经典对话。附近有圣骑士和矮人注意到了他，但他暂时没有理会，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父子。
“如果我要死，父亲，我宁愿在对抗天灾的战斗中英勇地战死。”小达里安认真地说道。
老莫格莱尼轻笑起来，解下后背的灰烬使者，放到了小儿子的手中，同时托住剑身，以免年幼的儿子无法承受这把神器的沉重重量。
安格玛叹了口气。
在正史里，这对父子的命运无比坎坷，老莫格莱尼死于受到蛊惑的长子之手，最终堕落为天灾军团强大的死亡骑士。达里安为了拯救父亲历尽劫难，最后选择把灰烬使者插进了自己的胸膛，用“殉难”的方式，拯救了老莫格莱尼深深腐化的灵魂……
“父亲，部队已经……”
安格玛突然看到，身旁走来了一名年轻的圣骑士。
来人约莫二十余岁，同样和老莫格莱尼无比相像。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了，雷诺莫格莱尼，灰烬使者的长子或者说，逆子。
雷诺见父亲在与年幼的弟弟说话，便止住了话头。
“我的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手持这把灰烬使者，用它在这片土地上主持正义和公道。我从没有怀疑那天会最终到来，你会为我们人民带来骄傲，这片土地也会因为你而变得更美好……不过孩子，不是今天。”亚历山德罗斯莫格莱尼对儿子说。
雷诺莫格莱尼听闻此话，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失落，片刻后才恢复正常，发声道：“父亲，部队的伤亡数字统计出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老莫格莱尼点了点头，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起身看向长子，却注意到了身后不远处站立着的安格玛，怔了一下。
安格玛轻轻颔首，适时开口说道：“向您致意最崇高的敬意，灰烬使者大人。血精灵的援军……”
“到了。”
139【冲锋！】
“援军？”
老莫格莱尼还没反应过来，安格玛身后的空气中出现了七八个小蓝点，而后迅速扩散为传送门，一队队血精灵法师从中走出，为首者赫然是伊东尼斯等魔导师，足有二百余人。全都气喘吁吁，状态不佳，显然是打完一场战斗之后赶来的。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赫然是泰兰弗丁。
看清此人，本有些摸不清状况的莫格莱尼立即明白了什么，“泰兰？你们……”
泰兰大口喘着粗气，擦拭掉沾在前额的混在一起的鲜血和汗水，喘匀了气之后向莫格莱尼恭敬行礼，开口说道：“是血精灵帮我们解了围。现在父亲、达索汉团长正和霜狼兽人向这边赶来。血精灵……”
他满脸感激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安格玛，继续说道：“血精灵足足派出了两千名精锐士兵，大人！”
莫格莱尼多少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哪？这是辛特兰，不是达拉然！
血精灵曾对发生在奎尔萨拉斯之外的第一二次战争置身事外，能参与达拉然联军共同对抗燃烧军团，就已经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而他们的王子和一众高层，又尽皆失踪于那场战斗，可以说是元气大伤。莫格莱尼本以为血精灵没有余力再参与后续的战斗了，却没想到他们派来了宝贵的援兵。
血精灵军队的精锐程度有目共睹，尤其是他们的法师部队。在大规模战争中，法师所能起到的作用是决定性的。这一点早在两千八百年前，人类与精灵共同对抗巨魔时就有所彰显了。
就连人类七国中盛产法师的达拉然，在法师数量上也比不上血精灵十之一二。
而且联军覆灭以后，北方留存的最强势力就是血精灵和与世隔绝的吉尔尼斯王国了。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两个国度都有着联军残余无法比拟的底蕴。
虽然燃烧军团主力西渡了，但想要击败盘踞在洛丹伦废土的无数亡灵天灾，依然会是艰苦卓绝的长久战争。洛丹伦已经沦陷了，难民又大多迁移到了别处，无根浮萍一般的联军残余孤木难支。
他们才有多少人？除了白银之手骑士团下属的常规部队，再加上幸存的正规部队和霜狼兽人，也不过寥寥五六千而已。
可如果这两个族群肯出兵相助，状况马上就会有所好转。
从某种程度来说，白银之手分兵支援血精灵、吉尔尼斯与蛮锤矮人，为此甚至不惜放弃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东部的最后根据地，其实并不仅仅是出于崇高的操守，也是为了用实际行动说服这这些族群，
毕竟北方所有人的命运，已经联结在了一起，务必要将灭除亡灵作为第一要务。一旦亡灵在洛丹伦站稳脚跟，它们的下一步计划必定是侵占整个北方。
到了那个时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灰烬使者莫格莱尼暗暗感慨，提里奥和达索汉做出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竟为联军收获了如此强大的臂助。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三天前白银之手没有支援银月城，血精灵也会出兵对抗亡灵。
安格玛把莫格莱尼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能理解后者的心情，点头微笑道：“没错，现在我族的一千五百名游侠，正和贵骑士团与兽人一同赶来，应该已经离此地不足三公里了。他们会从巨魔后方发起攻击，解除鹰巢山的危机。你们……还有一战之力吗？”
防线里突然出现数百名血精灵，这可是不小的动静。周围的士兵越聚越多，听闻安格玛的话语，脸上纷纷涌现出了狂喜之色。尤其是三天来被巨魔压在堡垒里，受尽了恶气的蛮锤矮人。
“安威玛尔在上，这些白皮竟然来支援我们了？我没听错吧？”
“我们……有救了？”
起初矮人们起初是低声讨论，因为高等精灵一直将他们视为粗鄙的野蛮人，双方的土地虽然离得不远，但关系却并不怎么样。低声讨论不久后就转为高声交谈，粗犷的声音此起彼伏。
经历了半天的恶战，他们几乎已经人人带伤，饶是以矮人的坚韧也受不了这样的疲惫。但随着几个大嗓门意识到了这是胜机所在，吵吵着欢呼了几声，喜悦的情绪很快就感染了所有同胞，蔓延到了整条防线。
“哦，安格玛！”沙拉克鹰斧拨开密集的人群，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安格玛，热情洋溢地说道：“感谢你，感谢血精灵！”
矮人太过热情，虽然脑袋只到安格玛的腹部，但铁箍一般的强壮臂膀还是把他肺里的空气都挤了出去。
联军组建之初，沙拉克鹰斧曾和安格玛分别担任各自族群的使节，两人很对脾气，安格玛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一次喝醉也是被这个酒量大到可怕的矮人灌的。
只是看样子，被几名侍卫簇拥，还穿着明显更高级护甲的沙拉克好像……升官了？
“沙拉克大使，听闻蛮锤有难，我们不能也无法坐视不管。”离开矮人铁箍一般的双臂以后，安格玛说道。
“从今以后，血精灵就是蛮锤永远的朋友！”
沙拉克鹰斧扶住安格玛的手臂，端详了他两秒，然后转过身用爆炸般的嗓门高声吼道：“小伙子们，援兵来了，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备战！把这些该死的巨魔赶回他们的老家！”
安格玛只觉得耳边炸响了一道惊雷，沙拉克的声音盖过了防线上所有矮人。
蛮锤矮人们寂静了两秒，然后就扯开嗓门欢呼了起来。
“杀光那些巨魔！”
“为了鹰巢山！”
安格玛本来认为这些疲惫不已的士兵需要休息，才能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身接下来这场决定辛特兰命运的战斗。
但眼下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多费事了，此时矮人和圣骑士们低落的士气均已回升到了顶点。
而且战机稍纵即逝，一个小时以前，通过罗宁这名准传奇法师，血精灵精准定位到了他们的位置。两千名血精灵精兵，有如天降神兵一般，骤然出现在了战场里。
大型传送门耗费的魔法能量之巨令人发指，东大陆唯有掌握着太阳之井这等魔力源泉的血精灵，才具备瞬间向战场输送大量兵力的能力。
不仅达索汉带领的白银之手骑士团和霜狼兽人大喜过望，森林巨魔也根本想不到，他们会被不知从哪来的血精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两千负责阻截敌方援军的森林巨魔就被屠戮殆尽，没能逃走任何一个。
安格玛扫视着数百米外，在黑暗中严阵以待的巨魔阵线。
他们恐怕还不知道同胞在北边的惨败，等到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压顶的末日。
“倏”的一声，奎恩萨斯出现在了防线里，对安格玛说道：“三席大人，我们已经抵达战场后方了。”
中阶法师话音未落，就见远方的森林就燃起了冲天大火，巨魔阵线里发生了骚乱。一个统领模样的巨魔跳上高处，一边挥舞手臂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巨魔语命令着什么，阵线上马上有三分之一的巨魔向后方狂奔了过去。
见此，安格玛转头看向莫格莱尼和沙拉克鹰斧，目光中满是探寻。
再看那些筋疲力竭的白银之手圣骑士，疲乏的双眼内也闪烁起了希望的光芒，纷纷对最高指挥官莫格莱尼投去了跃跃欲试的目光。
莫格莱尼先是手握成拳置于右胸，向一众血精灵郑重颔首致谢，随后举起了灰烬使者，在他的神圣能量灌注下，这把神器开始缓缓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位最强之一的圣骑士统领，用实际行动回应了手下的战意。
“雷诺，把你弟弟带到安全的地方。”
“什么？不，父亲，我也要参战！”
雷诺轻轻点头，不顾年幼弟弟的反对，一把抱起了他，然后向防线后面走去。
沙拉克摘下腰间的两柄利斧，大步走到防线前端，命令道：“小伙子们，准备发起进攻！”
“为了鹰巢山！”数百名精壮无比的蛮锤矮人，狂呼酣战着上前聚拢到了自己领主的身边。后方传来振翅的声音，只见鹰巢山堡垒的“雄鹰头顶里”，飞出了上百头体型庞大的狮鹫，载着驾驭它们的骑手，开始在山谷上空盘旋起来。
“准备法术。”安格玛朝伊东尼斯等魔导师示意，魔导师们领命指挥着二百余名法师，去往了安全的施法位置。
“把他们赶出辛特兰！”
呐喊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在长达半天的拉锯战后，鹰巢山这支疲乏之师，爆发出了无比强烈的战意。
“冲锋！”莫格莱尼大吼一声，率先翻越防线发起了冲锋。圣骑士及蛮锤矮人紧随其后，脚步隆隆，就如同无可阻挡的洪流，冲向了坡地之下的幽黑密林。
备受瞩目的灰烬使者，在宛若一杆黑暗中的战旗，引领着所有人的脚步。
突然，安格玛手中的烈焰之击红光一闪，他若有所察，猛然抬起头来，得益于精灵的绝佳夜视能力，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黑暗，与数百米外一个正对烈焰之击投来震惊目光的巨魔对视在了一起。
这是一名身形佝偻，身着异于寻常巨魔的服饰，头上戴着夸张祭司面具的巫毒施法者。
巨魔面具后的双眼闪过邪恶的绿色光芒，打量了烈焰之击好半晌，最终一把扯下面具，嘴角露出狡诈的微笑，背后出现了一个周身萦绕着暗影与邪能气息的带翅虚影。
140【疑思】
“又是恐惧魔王……”
安格玛双目一凛，巨魔的背后果然有恐惧魔王的影子。
纳斯雷兹姆善于用欺骗和谎言的手段，煽动凡间种族对彼此的猜疑和仇恨，在燃烧军团的大军抵达将要攻占的世界之前，就让其内的本土生物陷入无休止的内耗，进而为军团势不可挡的大军奠定一锤定音的基础。
他不用多想，就知道辛特兰巨魔攻打鹰巢山都是这种狡诈恶魔的功劳。
烈焰之击的剑柄在发热，不住地颤抖，传出了阵阵炽烈的能量，似乎有些兴奋。
安格玛双眼的瞳孔内因这股能量，燃起了跃动的火焰，视野逐渐被一层火红的颜色所覆盖。那头巨魔身影开始扭曲起来，然后幻化成了背生双翅身形高大，肤色惨白的恐惧魔王。
安格玛内心有些惊讶，这一切都是在烈焰之击的自行引导下完成的。难道这把神器还具备某种破除恶魔幻术的功能？
耳畔的声音渐渐远去，安格玛的视野里只剩下了那个浑身萦绕着邪能，与烈焰之击的火红能量形成鲜明对比的恐惧魔王。
“原来是你？”恐惧魔王与安格玛隔空对视着，目光在他和神器之间游移不定，干瘪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安格玛不明就里的忌惮之色。
安格玛疑惑不已，怎么这头恶魔一副认识他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没和任何恐惧魔王交过手。
“这一次，凡人，你休想再阻挡军团了。阿克蒙德大人会把你毫不留情的撕碎。”
恐惧魔王的语气森冷至极，示威似的说道，行动却与言语截然相反，双手虚划几下，周身即形成了众多绿光森森的魔法符文，身形逐渐模糊，直至淡不可查。
这位恐惧魔王发动传送法术离开了。
“这一次？难道还有上一次吗？”
安格玛皱眉，目光转向手中的烈焰之击，联想到这把神器曾展现给他的幻象，若有所思。
他强压下心底猜测引发的震惊，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的战局上面。
……
脚步隆隆，数百名人类士兵联同上千矮人，在呐喊中向山坡之下发起了一往无前的冲锋。
三百余米的距离说长不长，可对身着重甲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的人类来说，徒步冲锋也至少需要耗费一分多钟的时间。
巨魔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在几名统领的高声呼号下，所有巨魔都退回了森林线以内，防线略微回缩，瞪着阴狠细长的双眼严阵以待，就像潜伏在阴影中伺机待发的恶狼。
虽然后方遭到偷袭不得不调遣大量兵力回防，前线留守的已然所剩不多，但他们行动之间没有丝毫慌乱，似乎根本不把联军放在眼里。
这场攻防战打了这么久，今天发生的战斗是巨魔最乐见其成的。人类与矮人为了突围营救友军，居然肯放弃固若金汤的堡垒，和他们在开阔地打了长达半天的拉锯战。
这简直是在做无谓挣扎。
最让巨魔引以为傲的，就是自身超强的恢复能力，甚至连断肢再生都不无可能。论持久作战能力，他们比矮人和人类强了太多太多，而现在对方居然在人困马乏之际再度发起了进攻，这让他们自信能在后方危机解除之前，牢牢守住阵线。
可惜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在人类与矮人后方，还有二百多名尽数有着高阶精英实力的血精灵法师。
“轰！”
短程冲刺速度极快的蛮锤矮人把人类远远甩在了身后，隔着将近二百米距离，便驻足解下背后的火枪展开了射击。
来自铁炉堡的前膛火枪固然是战场上的大杀器，能让一个不通箭术的士兵在极短时间内具备出色的远程打击能力，但有效射程也就不过百余米而已，所以这次草草瞄准的射击，除了在巨魔引为掩体的参天大树上打飞一些碎屑，基本没给敌人造成什么麻烦。
不过蛮锤矮人也不指望能凭自己不擅使用的火枪打开局面，并未耗费漫长的时间再次装填，直接丢下火枪，掏出短斧与跟上来的人类齐头并进。
和铜须亲戚不同的是，因生存在辛特兰这种人迹罕至的山地丛林，蛮锤部族在这二百年里发展出了独属于自己的文化和生活习性，更为贴近自然，实际上换种说法就是更落后。
比起覆盖全身的精钢板甲和火枪，他们还是更喜欢便于穿行森林的皮甲和易于使用的短斧。
一百五十米……
“施法！”随着伊东尼斯一声令下，百余名血精灵法师联手构建的大型法阵亮起，防线后方出现了一个直通天际的湛蓝光柱，能级擢升的嗡鸣声响彻战场，乌云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声势骇人。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乌云中的恐怖魔法波动。
“咔嚓！”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准确命中了三百米外的巨魔阵线，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在地面炸出了一个十几米方圆的大坑，数不清的巨魔残尸被远远抛飞，在一阵令人惊惧的碎裂声中，十几棵被拦腰炸断的参天大树轰然倾颓，又造成了二次死伤。
雷击引燃了密林，火光影影绰绰，让巨魔失去了赖以隐藏的黑暗。发出一道闪电之后，乌云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越聚越多，黑压压一片盖在密林之上，和下方的大火形成鲜明对比。
安格玛注意到，阵线前段至少数十巨魔死于非命，已经隐隐有些不稳了，那几个巨魔统领都在竭力稳定部下。
揭开整场战斗序幕的魔法攻击，与其说撕开了巨魔的阵线，不如说撕裂了他们的心理防线。在此等莫然能御的强大魔法下，没人还能保持镇定。
这就是法术的威力。
反观联军一方则是士气大振，脚步因此快了好几分。
血精灵法师训练有素精于协同施法，根本不必过多命令，余下百名法师迅速接替了同僚继续向法阵中输送法力，好让他们略作休憩。
一百米……
巨魔的弩炮开火了，猛兽筋腱和浸油树藤搓制而成的弦索被绞盘绷紧到极致，一经施放即赋予了弩箭无与伦比的动能，长达数米的粗重弩箭顷刻间划过百米距离，洞穿了许多来不及闪躲的联军士兵。
这种准头不佳的“攻城武器”装填极慢，顶多只能攻击一次，然后就会因两军进入白刃战，射击角度受己方士兵阻挡而失去作用。所以巨魔等到对方抵近才开始射击，目的就是杀伤最大化。
灰烬使者莫格莱尼所在的圣骑士部队，是巨魔的重点关照对象，至少遭到了十几架弩炮的攒射。只听这位传奇强者大喝一声，手中灰烬使者瞬间光芒璀璨，身前随即升起了牢不可破的圣光护盾。所有弩矢触之即碎，没造成任何伤亡。
其中两杆准头堪忧的弩矢，甚至还脱离了原本目标，向血精灵法师所处的战场后方飞来，在半途就被安格玛施法击落了。
不得不说，巨魔真的是太落后了。
天崩地裂之前，这个古老的族群曾建立了艾泽拉斯大陆最强盛的帝国，版图面积涵盖了所有土地，直至被暗夜精灵击败。打那以后他们就一蹶不振，再也没能恢复往日的雄风。
而且一万多年过去了，巨魔似乎和“发展”两个字绝缘。
当其他种族相继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国，用不断革新的技术为人民带来福祉时，巨魔却还保持在相当原始的阶段，把族群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洛阿神灵”的指引，和其它冥冥存在赋予的“神力”上。
落后的技术和变革的匮乏，就是他们在两千八百年前被人类与高等精灵联军击败的根本原因。毕竟厚木板和兽骨组成的铠甲，怎么能抵御得了钢铁武器的挥砍和魔法的攻击呢？
如今的巨魔没有丝毫改变，如果不是得天独厚的**天赋过于强大，说不定他们连各族领地夹缝里的最后栖居地也保不住。
安格玛不敢擅自评判巨魔的正确与否，毕竟巨魔对“洛阿神力”的运用为自己带来了强大的力量，但他总觉得，把种族存续的希望和外物的青睐画上等号，这本身就是莫大的错误。
终于，硬扛着巨魔投矛抛投略有伤亡的联军，走完了最后一百米距离，和巨魔战成了一团。
“继续施法。”安格玛命令了一声，以战场中心为目标，发动了短程传送法术。
141【远未结束的战争，没有胜利者的胜利】
战场混乱无比，上千名人类与矮人的士兵，在被炮火轰成了焦土的土地上，与巨魔进入了惨烈的白刃战。
即便他们抽走了很多兵力应对后方的威胁，但数量仍然不少，源源不断地从森林中涌出，呐喊着堆积到了阵线上，用蛮力抵御着联军的冲击。
森林巨魔的体型本就可怕，是除去赞达拉巨魔以外，体型最庞大的巨魔分支，普遍比人类高一到两头。虬结的肌肉赋予了他们爆炸般的迅捷，面对普通人类士兵时，以一敌二没有任何难度。
但现在与他们交战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士兵，而是旧联盟战力最强大的白银之手骑士团麾下的常规部队，剑利甲固装备良好，几乎武装了牙齿，给装备落后的巨魔造成了极大压力。
灰烬使者莫格莱尼率领的圣骑士们，在战阵中左冲右突，宛若一支无人能挡的雄师。圣光之力赋予了他们远超常人的力量，武器挥舞间裹挟着流光溢彩的神圣能量，在被夜幕笼罩的战场上十分醒目。
巨魔付出了五倍兵力，才牵制住了这些圣骑士，侧翼因此薄弱了下去。悍勇的蛮锤矮人抓住了对方的弱点，不断冲击着巨魔的左右两翼。
狮鹫骑士们终于飞临战场上空，时而低空掠过，从鞍座侧面取下飞斧，收割着巨魔的生命。
虽然狮鹫具备夜视能力，但夜晚仍是限制它们发挥的不良环境，而且巨魔处于森林的遮蔽下，这批狮鹫骑士的作战能力，比起早先支援联军的那五百狮鹫骑士也略有不如，种种因素综合之下，让它们注定在眼下的战场环境里没有太大的发挥余地，难以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这时，血精灵法师再次发威了。
森林上空翻滚的乌云已经散去，巨魔还以为终于能获得喘息之机了，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落下了混杂着锋锐冰锥的暴雪。暴雪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迅疾，很多巨魔还来不及寻找掩护，就被暴风骤雨透体而过，成排地倒地化为森林植被的肥料了。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安格玛出现在了战场后方六十米，一个略微高出周边土地的高坡上，艾米妮尔等魔导师则紧随其后，一同来到二线支援战斗。
安格玛牵挂着那名恐惧魔王的动向，发动“奥术视野”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森林深处，火光无法照亮的黑暗处，最终却并无所得。他只得暂时放下搜寻这头狡诈恶魔的想法，先将注意力放到眼下的战局。
安格玛平心静气片刻，让注意力集中起来，精神状态恢复到巅峰状态，随后解下了腰间的烈焰之击。
这把神器立刻自行飞到了他身前的半空中，安格玛调动了将近十分之一的法力，灌注到了念诵的咒语中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有圣树精华存身的他，法力比同阶法师雄厚数倍有余，十分之一的法力总量，甚至媲美寻常史诗法师体内三分之一，乃至一半的法力。
这个等阶的法师很少会一次性消耗这么多法力来供给单次法术的施放，因为这意味着施法难度成倍增长，所耗费的精力足以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失去再次施法的能力。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环境中，这是无比致命的，可对安格玛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有的是法力可供挥霍。
烈焰之击上附着的增强魔法，也能极大简化塑能系下属火焰法术分支的施法流程，让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初次使用这把神器，他竟然有种和自己宛若一体的相连感，仿佛能将其如臂驱使，这感觉多少有些怪异。
安格玛体内涌出的金黄色太阳之井能量、浅蓝色的法力，以及从无所不在的魔网连线中抽取而出的奥术能量，全都被烈焰之击尽数吸纳。
灌注过程中，火红的剑身更加流光溢彩起来。阵阵震撼人心的魔法波动远远传开，空气的温度在逐渐升高，让他身旁的艾米妮尔等魔导师暗暗心惊。
他们都能感受到，一道恐怖的法术正在成型。
前方喊杀震天，这个远离交战中心的高坡，却在高温中弥漫起了蒸腾的雾气，这是被高温蒸发的湿润水汽，其中还混杂着凝若实质的奥术能量，让整个区域如梦如幻，反差感说不出的强烈。
艾米妮尔和兰德拉晨行者看了看彼此，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在身前施放了重重防御法术以阻挡巨魔的远程攻击，分别开始念诵咒语编织法术。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与交战中心保持至少数十米的距离，与此同时以保证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是每个血（高等）法师深知的自保之道。
毕竟只有活着，才能为胜利的天平增添更多砝码。
没有任何一个参与过战争的血精灵法师不明白这一点，这是在与阿曼尼巨魔之间长达六千余年的战争中，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经验教训。
往往在战场中，哪怕是战事正酣无暇他顾时，阿曼尼巨魔一旦发现血（高等）精灵法师，也会第一时间予以集火击杀。许多不太谨慎的法师，就是这样死在了投矛和巫毒法术之下的。
但看样子辛特兰的森林巨魔，显然没什么应对法师的经验，谁都没注意到这几个堪称低阶敌人大杀器的史诗法师，出现在了战场里。
这是蛮锤矮人举族上下几乎没有法师造成的，辛特兰的森林巨魔对法术的记忆，大多还停留在两千八百年前，曾被人类与高等精灵联手击败的那场战斗里高等精灵法师与他们的人类学徒，联手召唤了漫天火雨，几乎让巨魔的主力部队全军覆灭。不可一世的阿曼尼帝国自此落幕，幸存者龟缩到首都祖阿曼和辛特兰东南地带苟延残喘。
两千多年以来，辛特兰的巨魔根本就没在与蛮锤矮人的大规模战争里吃过魔法的苦头，也就并未总结出像阿曼尼亲戚那般的完善反制手段，刚才被暴雪洗礼了一次，就陷入了极大的混乱，茫然之中阵线隐隐有了溃散的迹象。
安格玛的法术终于成型了，烈焰之击的剑身快速颤抖着，锋利的剑刃划动空气，发出高频的嗡鸣声，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法术里的能量倾泻到敌人头上。
他瞄准了圣骑士身前巨魔扎堆的地方……
与阿曼尼巨魔的战争中，法师部队通常负责用大规模杀伤法术消灭敌方有生力量。这样的法术一般都有个显著的缺点，那就是太过笨重，对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战线中，那些小股的敌人束手无策。
个体施法能力较强的高阶法师和魔导师一级的存在，则会针对性地弥补这一缺点，用精准的法术消灭这种小股的敌人，为己方地面力量创造局部优势，最终积优势为胜势，赢下整场战斗。
说起来可能有些法师服务于士兵的倾向，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个时代左右一场战局的，根本就不是数量少到可怜的法师，而是那些与敌人面对面厮杀的士兵。毕竟任你法师再强，敌人也不会排好队等着你来消灭。
“嗡……”火红的短剑震颤着，剑锋所指的地面上，开始呈现出反常的火红色，下一秒……
“轰！”
焦黑的地面四分五裂，由奥术能量转化而来的火焰，顺着裂缝奔涌而出，升起了一个数十米直径的火柱，笼罩了所有位于其中的巨魔。
火光闪耀，棵棵笔直的参天大树，在光芒的照射下投射出了长长的倒影。这一瞬间仿佛有一棵炽烈的烈阳在地面爆发，照亮了整个夜空。
这就是法术造诣高深者才能掌控的、凯尔萨斯王子最擅长的塑能系法术之一：烈焰风暴。
待到暴烈的火焰消散，那数十米方圆已化为火海，里面已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空气扭曲，热浪奔腾，宛若人间炼狱。数百巨魔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生生焚成了灰烬。
这一记法术攻击震惊了战场上的所有人，时间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凝滞，安格玛身后的几名魔导师，也忍不住手头一滞，施法险些中断。
艾米妮尔看向烈焰之击，震惊之色无以复加，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把断裂后重铸的神器，会在安格玛的手中发挥出如此威力。
许多魔导师都见过阿纳斯塔里安先王使用这把神器与阿尔萨斯单打独斗的场景，年长一些的，还有幸见过年轻时代的先王，手持烈焰之击痛击阿曼尼巨魔的战斗。
但眼下的一切都不符合他们的记忆，烈焰之击什么时候具备这样的威能了？
圣骑士们没有错失良机，他们的突进路线虽然被火海阻隔，但巨魔的后续兵力同样如此，留在他们眼前的只剩下寥寥数十名敌人了。
将这些巨魔斩杀殆尽后，圣骑士分成两队，绕开熊熊燃烧着的林地，继续向巨魔发起攻击。
巨魔的阵线呈狭长状，兵力沿南北向的森林向纵向铺陈，安格玛的法术几乎清空了巨魔阵线最重要的中心区域，圣骑士带领着数百士兵发起的突击，直接切断了巨魔两翼的联结，将战场分割成了两个独立的战团。
阵线已乱，死伤惨重，再战斗下去只会被人类与矮人一方围而歼灭，远方又有血精灵二百名法师不间断的法术轰击，巨魔早已战役涣散，登时发生了溃败，纷纷向森林深处败退而去。
只是刚跑到半路，森林里就射来一波密集的箭雨，这些箭矢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精准，穿过树木枝桠的缝隙，准确命中了高速奔跑中的巨魔。
“咔嚓嚓！”
一道闪电紧随其后，将第一个殒命者化为焦炭后来势不减，继续弹跳至第二个、第三个受难者身上，每次弹跳，爆闪的电光都驱散了林间浓郁的黑暗，直至杀死十几头巨魔后才消散不见。
远方的黑暗中，又接连出现了数百笼罩在圣洁光辉中的身影，而后是血精灵的游侠，绿色皮肤浑身浴血，大口喘着粗气的霜狼兽人。空中传来振翅声，数百体型庞大的狮鹫，悬停在了树冠之下的林木空当间……
“他们成功了！”艾米妮尔说道。
是长途奔袭了数十公里，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从围攻鹰巢山的巨魔背后发起突袭的联军援军，和血精灵最精锐的南下部队。
腹背受敌身陷重围，明知不敌的最后几百头森林巨魔，或许是因此被激发出了血性，或许是在恶魔的蛊惑下，居然对联军发起了亡命冲锋。
“结束了。”
安格玛轻声说道，终止了自己的第二个法术。等待着这些巨魔的只有是死亡。
他叹了口气，将烈焰之击挂回了腰间。远方的战斗纯属一边倒，仅仅持续不到几分钟时间就结束了。
至此，辛特兰之战告终，沦入燃烧军团掌控的巨魔恶齿与枯枝两个部族，也许从此之后再难恢复到这场战争前的实力了。
只是……
这场战争只有燃烧军团才是唯一的胜利者。
就像早先的银月城之难那样，只是耍了一些阴谋诡计，便将其他种族引为达成邪恶目的的工具，自身却没有耗费一兵一卒。
142【意想不到的敌人】
战斗结束了，草草估算下来，各族联军至少歼灭了五千多受控于燃烧军团的巨魔，自身损失则处于可以接受的程度内。
茂密的森林内燃着大火，一棵棵参天大树化作冲天的火炬，哔啵作响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夜空。
火灾对林木连片的辛特兰来说是灾难性的，若不加以控制，很可能发展为蔓延速度飞快的大规模山火，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巨魔围攻鹰巢山时，曾在远端的森林里就地取材，砍伐了大量树木用来制造攻城武器，联军只耗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将那里扩展成了防火带，杜绝了火势蔓延的可能。
火光跃动，森林尸体密布，大部分都是巨魔的。
各族士兵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行其中，搜寻着尚有气息留存的幸存者，不时有几个满身鲜血的伤员，被战友驾着走向鹰巢山，嘴里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必须要说，感谢你们所有人的帮助。要是没有你们，鹰巢山的前景…”蛮锤矮人的领主沙拉克鹰斧对走来的各族领袖说道。
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很多刚从战场上撤下来，与他地位相差无几，都是某部族领主的矮人，在大领主弗斯塔德蛮锤失踪于达拉然之战后，正是这些领主接过领导大任，维持住了鹰巢山的运转。
“天灾压境，北方诸族的命运早已被联结在了一起。我们不会坐视盟友独自面对无可阻挡的燃烧军团。”
白银之手的三位统领级人物结伴走来，在他们身后的，则是血精灵远行者游侠的新任将军洛瑟玛塞隆，然后是血骑士的领袖莉亚德琳女士，以及包括安格玛在内的一众魔导师。
众人依次来到鹰巢山堡垒前被构建地严密无比的防线，回望身后被火焰吞噬的森林，站在这里，刚好能将月光下景色优美的半个辛特兰原始密林尽收眼底。
除了大火实在有碍观瞻，还给人的视线造成了不良影响，导致无法看清远处的景物，其它则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天灾的阴霾，仍像一块挥之不去的黑幕，把整个北方遮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即便新获大胜，也没人能彻底放松下来。
达索汉问道：“沙拉克领主，罗宁是否告知你们达拉然之战的事情了？”
此时的罗宁，已经和一些达拉然幸存者前往孤悬海外的托尔巴拉德，寻找达拉然放在那里保存的魔法器物去了。打开通往外域的传送门，需要那些如今已无比宝贵的东西。
那座岛屿一直是达拉然的领地，建有防御设施完善的监狱，供能类似于紫罗兰监狱，用来关押达拉然最危险的罪犯，大多是一些恶魔之类的存在。
安格玛知道，在正史里，卡德加从外域送回的紫罗兰之眼，先前就一直保存在托尔巴拉德监狱中。
沙拉克点了点头，回答道：“几天之前，那个红头发的法师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我们的大领主并没有死，和我们的二战英雄库德兰蛮锤一样，只是被困在了另一个世界，那些该死的绿皮的世界！”
话还没说完，这位直脾气的蛮锤领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远处的霜狼兽人萨满德雷克塔尔投去了尴尬的笑容，“抱歉……”
德雷克塔尔摆了摆手，制止了矮人的道歉，早已失明多年的双眼准确与沙拉克对视在了一起，仿佛仍能视物一般，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没关系，矮人。站在你们的立场上，兽人确实曾对你们生活的大陆犯下了累累罪行，这是永远无法洗清的罪行。但站在我的立场上，我的族人也是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奋战……也许有朝一日，兽人与你们东大陆之间，还将因无法苟合的立场问题再一次打响战争。但如今，这并不妨碍我们为了拯救彼此的家园你们的家园，我们的新家园而共同奋战，不是吗？”
安格玛听完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兽人给艾泽拉斯带来的伤痛远不止这些，与东大陆诸族之间的仇恨，也绝无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淡化的可能，矛盾难以调和，领土之争、生存资源之争，第三次战争结束后的十年里，兽人内部还将流行起“正统部落”的价值观念，涌现出一批以加尔鲁什为首的狂热鹰派兽人……
战争爆发几乎是必然的。
“我确实没想到，前来帮助我们的，竟然还有……兽人。”沙拉克笑着摇了摇头，“好吧，圣骑士，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们的士兵需要整休，伤员也急需救治……在鹰巢山呆上些日子吧，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储备，森林巨魔已经不可能再有余力攻打我们了，只要扼守住辛特兰西南的交通要道，亡灵就打不进来。你们在这里会很安全……”
这位蛮锤领主希望能以自己的方式报答拯救了鹰巢山的恩人。
提里奥却摇了摇头，“不，我们还不能休息。吉尔尼斯仍然战局不明，我们必须尽快解除吉尔尼斯的危机，而后合兵攻打占据达拉然的天灾军团。”
“什么？”
几名蛮锤矮人领主惊呼了一声。
沙拉克鹰斧和同胞交换了一下眼神，快步走到众人身前，伸手朝着山坡下正在休整的诸族联军挥了一下，混着巨魔鲜血的汗珠从短粗的手臂上滴落下去，撒了一地，被捆扎成束挂在下巴上的茂密胡须，则因剧烈的动作而摇摆起来。
“按照那个红发法师所说，只要找到足够的能量源，就能在达拉然的空间障壁薄弱处，开启通往德拉诺的传送门。我们也想尽早迎回自己的大领主，蛮锤矮人会加入你们的战斗，”
说着，沙拉克看了一眼血精灵
但我们才有多少兵力？”沙拉克劝导起来，又看了一眼血精灵众人，“四千？五千？哪怕加上血精灵的精锐部队，也不足七千吧？我们拿什么抗衡足有数万之众的天灾军团？”
提里奥闻言目露沉重，显然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我们绝不能让亡灵站稳脚跟。一旦他们将达拉然彻底经营成北方的第二个大本营，将直接威胁到周边多个地区的安全，到了那个时候，这场战争的终结之日，更是遥遥无期……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不仅血精灵加入了我们，已成为北方留存的唯一人类王国的吉尔尼斯，也会是联军的强大臂助。”
沙拉克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咬着牙摇了摇头，“不可能，吉恩格雷迈恩的固执无人能及，他不会帮助我们的。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在北方最危难的时刻修建了一堵巨墙，把自己的王国完全封闭了起来，坐视外面的同胞全部沦为邪恶的亡灵！”
矮人们都显得有些义愤填膺，安格玛全部都看在眼里，早期的格雷迈恩国王，后世的狼王，确实不怎么受人喜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来出兵相助？”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名法师脱离传送法术，出现在了众人身边，他双手拄着膝盖剧烈喘息着，身上的法袍破破烂烂，俨然一副在敌人的重重围攻下，逃到此处报信的样子。
此人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安格玛在达拉然呆了三年，早就学会通过穿着打扮的样式，施法手法的细微差别，判断出某个法师是师从哪里了。血精灵的手法更加细腻，尽显七千年魔法文明的悠久传承；达拉然则稍显激进，彰显出这一人类最强大的法师城市用于探索的本质，出自其它人类王国的法师，施法手法则各有鲜明的特性。
而从捕捉到的传送法术遗留能量来看，这名法师不像是达拉然的。看清法师袖口的吉尔尼斯法师组织的徽章后，安格玛忍不住心中一惊。
果不其然，这名法师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庞，看向白银之手的三位统领，开口说道：“我是达利乌斯大领主麾下的法师，我们……我们在格雷迈恩之墙外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敌人！请帮帮我们！”
“什么？”提里奥一把抓住了法师的胳膊。
众人身后的安格玛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意想不到的敌人？
恐怕就是狼人了。
143【“狼”心狗肺】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闻达利乌斯克罗雷的部队遇袭的消息，素来沉稳的提里奥也开始急躁起来。
早在发现天灾分头攻打北方诸国，以白银之手为首的联军参与作出分兵支援的决定时，就属支援吉尔尼斯王国的这支部队最为壮大。
那里面不仅有达利乌斯大领主带领的数千名吉尔尼斯士兵，还有近万名从流离失所的难民队伍中征募，由南方的暴风王国、库尔提拉斯王国以及卡兹莫丹送来的军备物资武装起来的义勇士兵，由一个名叫“杜伦”，曾经参与过圣光修道院战役，后奉命驻守塔伦米尔的洛丹伦少校，和一名来自吉尔尼斯北部名叫“林德”的义勇民兵领袖共同领导。
可以说这一万多名士兵，是联军手头最后的常备武装力量，日后反攻天灾军团的倚仗，毕竟面对天灾军团的人海战术，光有高端战力可是不够的。
本来穿越危险的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在占据了达拉然的亡灵眼皮子底下驰援吉尔尼斯王国，就是一件危险无比，却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现在他们又遭遇了危险，众人怎能不急？不止是提里奥，其他一众高层也都围了上来。
“事情……事情是这样的……”受伤的吉尔尼斯法师接过旁人递来的水袋一饮而尽，喘匀了气，开始娓娓道来。
由于洛丹伦的国土与吉尔尼斯直接接壤，彼此相距很近，吉尔尼斯又是北方留存的国度里唯一未受到战火洗劫的，兵力雄盛，还有格雷迈恩之墙这样的坚固屏障，因此天灾军团出动的兵力是最多的，足有数万之众。
前去支援的部队花了五天时间，经历了多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期间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才在围攻格雷迈恩之墙的亡灵背后，予以了其致命一击，联合史诗巨墙上的吉尔尼斯守军，消灭了第一股攻城的亡灵，解除了吉尔尼斯王国的破“墙”之危。
就在达利乌斯克罗雷大领主乘狮鹫进入吉尔尼斯，试图说服固执的吉恩国王共同迎击天灾军团的时候，支援部队也在格雷迈恩之墙外面构建起了一道防线。
可接下来他们却发现，真正的难关还在后面……
竟然开始有不知从哪来的人类平民，接连出现在防线之外。
达拉然毁灭之前，联军疏散了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所有平民，让他们向东逃往相对安全的阿拉希高地，并派兵驻守索拉丁之墙，以抵抗天灾可能的追击，为逃难队伍提供庇护。
但逃难者数量太多，队伍拉得太长，一场大雪又大幅度降低了道路的通行能力，半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走完这段路程，有很多平民都滞留在了危险的希尔斯布莱德丘陵。
支援部队一问才知，原来这些难民就是没能顺利撤走的难民，被亡灵驱赶着来到了这里，在他们身后还紧跟着第二股数以万计的天灾攻城部队，就等着攻打他们的防线呢。
不知其底细的支援部队唯恐难民扰乱战事，迅速接纳了这批难民，把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后方，然后与背后的吉尔尼斯守军做了沟通，对即将到来的攻击严阵以待。
当他们发现这些难民几乎人人都感染了天灾瘟疫，已经为时晚矣了。
天灾军团用了和攻打鹰巢山时同样的办法，派通灵师潜伏在了难民队伍里，直接爆发的天灾瘟疫，顷刻间将数千难民转化为可怕的亡灵，给防线内部造成了极大混乱。
以逸待劳的天灾部队紧随其后，发起了攻击。
听到这里，性格急躁的蛮锤领主沙拉克鹰斧率先发问：“吉尔尼斯人呢？他们没有支援你们吗？难道他们眼睁睁看着你们为了解救他们的王国而打生打死，自己却坐视不管吗？”
受伤法师一边脱下法袍，露出一身的伤痕，任由赶来救助的牧师为自己包扎治疗，一边摇头苦笑道：“他们以‘担心瘟疫传入国内’为理由，拒绝打开大门帮助我们。”
“什么？”
“该死的！吉恩格雷迈恩这个混蛋！”
白银之手的代理团长达索汉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还哪有半点严守清规戒律的圣骑士的样子？他们原以为吉尔尼斯王国会打开大门，让联军的支援部队进入格雷迈恩之墙一同协防，现在看来，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盟友”的下限。
就连血精灵的几名领袖，听到这个消息也纷纷皱眉。
吉尔尼斯王国的举动比隔岸观火还要过分，或许称之为过分已经远远不够了，这简直是过河拆桥。联军帮他们守住了国门，联军遭逢危机时，他们却选择了见死不救！
“让他继续说。”提里奥挥手制止了众人的讨论，示意受伤的法师继续讲述。
那名法师点了点头，说道：“眼见防线就要告破，关键时刻，亡灵部队侧面出现了上千头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生物，他们有着狼一样的脑袋，浑身覆满毛发，牙尖爪利，却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还能四肢着地像巨狼一样奔跑，行动起来迅捷无比野性十足。
“他们突袭了天灾部队的侧翼，让我们有机会重振旗鼓，花费极大代价才最终打退了亡灵。我们本以为那些‘狼人’是站在我们一边的，可亡灵一撤退，它们就开始攻击我们……”
受伤法师的眼神里流露出渴求的神色，“与亡灵的战斗持续了五天之久，部队人困马乏，早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除了送来一些补给，吉尔尼斯人就什么也不管了，这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我们不断被那些‘狼人’袭扰，连好好休息都做不到，再这样下去，等到亡灵展开第三次攻击，等待我们的只有覆亡！”
听完受伤法师的讲述后，达索汉让人把他带下去好好休养，自己则和在场的众多领袖商量了起来。
达索汉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必须马上支援达利乌斯！”
“支援？”沙拉克鹰斧吼了一嗓子，“怎么支援？鹰巢山离吉尔尼斯的直线距离就超过一千公里，更不用说沿途道路坎坷曲折。等你们赶到那里，支援部队早就死绝了！圣骑士，当务之急是让那个狼心狗肺的吉尔尼斯国王赶快打开大门，把支援部队迎进去休整！他不愿意开门，我们就用强制手段，和这样忘恩负义的混蛋根本不用讲理！”
安格玛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不断咂摸着“狼心狗肺”这个词的含义，狗肺可能不太适用，但用狼心评价吉恩格雷迈恩，实在是太贴切了。
毕竟后世的这位国王，在醒悟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后，可是成为了被狼人诅咒感染变身狼人的吉尔尼斯人当之无愧的“狼群之心”呢。
其他几位非常愤慨的蛮锤领主也出谋划策道：“我们的狮鹫可以在一天之内赶到吉尔尼斯。数百名精锐的狮鹫骑士，绝对能打吉尔尼斯人一个措手不及，控制住格雷迈恩之墙！”
这些急脾气的蛮锤矮人想用武力“说服”吉尔尼斯人，“帮”他们打开大门，保住联军的支援部队。
必须要说，有时候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这种建议，是不可能被白银之手的圣骑士们采纳的。远隔千山万水，仅凭法师的只言片语，他们无法真切了解到事实真相，就算问题严重到了不得不诉诸武力的程度，也要等到派人到吉尔尼斯做过游说之后，才可以行此下策。
就在众人急的火急火燎时，提里奥看向安格玛和一众血精灵魔导师，问道：“你们可以打开通往吉尔尼斯的传送门吗？”
安格玛点头道：“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打开大型传送门，让所有部队‘空降’一般出现在支援部队岌岌可危的防线里。”
达索汉面露惊喜，紧接着就察觉到问题所在，连声说道：“这太好了！可……没了能量源，你们用什么维持大型传送门？”
虽然对奥法之道来说，圣骑士是十足的门外汉，但三天前有了被血精灵利用太阳之井能量，直接从银月城传送到辛特兰的经历，达索汉还是得知了架设大型传送门的一些基本常识。
其中的重中之重，就在于维持传送门的稳定能量来源。
“我们确实无法在没有能量源的情况下开启大型传送门，但转道奎尔萨拉斯，多耗费一些时间，还是不难办到的。也许需要一天之久，部队正好可以趁此良机好好休整一番，用充足的精力面对接下来的战斗。不管怎么样，这总比急行军一千公里要好得多。”安格玛说道。
伊东尼斯等魔导师迅速领会安格玛的意思，彼此讨论了一下，然后向他做出“此事可行”的示意。
安格玛随即开始解释起来。
血精灵的数百名法师法力有限，无法供大部队直达吉尔尼斯，却可以在一天之内，将大部队陆续转移到距辛特兰很近的奎尔萨拉斯。
等到了血精灵的地盘，完善的魔网抽取设施、太阳之井源源不绝的魔法能量，就是大型传送门最稳定的供能。足以让这数千名士兵，出现在大陆北方的任何一个角落。
奥法改变世界，这句话可不是空口说说而已。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任谁掌握了将大量兵力瞬间输送到战场上的能力，谁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导权。
这就是一个传承了七千年之久的奥术王国拥有的实力，如今的血精灵没有太多人口，兵力也不多，但却可以用种类繁多的有效办法，辅助盟友打响一场与众不同的战争。
众人纷纷大喜，马上开始召集军官，安排部队的传送顺序。
血精灵魔导师们也派人回了银月城，准备从那一头合力开启传送门，安排休息场地，迎接筋疲力竭的联军士兵。
半月当空，洛瑟玛找到安格玛，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了他好半晌，随后开口说道：“看来王子殿下对你的青睐有加，果然是事出有因的，年轻人。”
这还是安格玛第一次与这位独眼游侠单独交谈，月光的照耀下，洛瑟玛的独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但能获得这位军方高层的欣赏，安格玛感觉很不错，至少这代表着在凯尔萨斯归来之前，他日后某些关于血精灵决策的建议，已经在军方心目中具备了一定份量。
他说道：“将军大人，在步步紧逼的邪恶威胁下，北方族群之间的隔阂被消除了，所有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起来。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人们会为了保卫家园而共同奋战，不计前嫌的奋战，这正是血精灵发挥自身能力的最佳良机。对于这场战争，我们不仅要起到主导作用，更要发展潜在的盟友，为未来的联合打下坚实的基础……”
洛瑟玛看向鹰巢山堡垒下方空地上，忙忙碌碌的联军临时驻地，一队队士兵，正排好队走进血精灵法师的传送门。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政治、外交上面的事情我可不懂，这些话你更应该去和王子殿下说。我关心的只是如何打赢这场战争，迎回我们的王子。”
安格玛的脸庞上绽放出了一个微笑，暗道：不，洛瑟玛大人，你虽然不擅长政治和外交，却会做得比谁都好，比任何政客……
都更像个政客。
为了族人的利益竭尽所能的那种。
“接下来你有什么建议吗？”洛瑟玛问道。
“留下一些最精锐的游侠，帮蛮锤矮人彻查森林巨魔受燃烧军团蛊惑一事，杜绝日后的威胁，并建立前哨站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森林巨魔是蛮锤矮人的心腹大患，这就是我们能为盟友做到的最好一件事情了。”
洛瑟玛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真没想到，这些矮人竟然这么好相处。族人曾一直将他们视为野蛮的代名词，就和那些人类一样，同样不是什么‘文明’的种族。”
安格玛看向远方的密林，大火已经停息，但余烬和湿润的枝叶引发的滚滚黑烟，在月光之下醒目异常，“时代变了，将军大人。灭世之灾面前，血精灵与曾被自己视为‘低等种族’的生物没有任何不同，或许您该换一种思维看待这个世界了。”
洛瑟玛闻言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你说的没错。不仅是我，族人也该改变了。”
一道苗条的倩影突然出现在火把的照射范围内，脚步就像穿着兽皮软底靴的游侠那样轻软。
是莉亚德琳，她没有穿血骑士的战甲，换上了一身贴身的得体衣物，凹凸有致的线条显露无疑，从战场上令人感叹的“血色玫瑰”变成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
“我有话和你说，洛瑟玛，”莉亚德琳说道，目光微微一转看向安格玛，不由红了下脸，似乎觉得这种静谧的夜晚，当着旁观者和一个异性说这种信息含量暧昧不明的话语显得太露骨了，便补充了一句：“是关于军事部署的。”
自打她一出现，安格玛就发现身旁的洛瑟玛塞隆，神情变得僵硬了起来，似乎多少有些紧张，忘记了回答。
安格玛强忍住笑意，决定帮洛瑟玛一把，正色道：“向您问好，莉亚德琳女士。洛瑟玛将军刚刚还在向我赞不绝口，您麾下的血骑士战力无双呢。‘莉亚德琳的英姿就如同永歌森林永不落幕的艳阳一般让人印象深刻，深深令我折服’，这可是游侠将军的原话呢。”
虽然洛瑟玛与莉亚德琳是多年的好友，而且在不久前产生了不一样的“革命友情”，但有些话从旁人口中听到，哪怕知道是凭空杜撰，那感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莉亚德琳的脸又红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洛瑟玛注视着躬身离去的安格玛，眉头一皱，发现莉亚德琳正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急忙改口道：“对，当然，我是这么说的……莉亚德琳，什么事？”
说罢他向莉亚德琳走去，两人走下鹰巢山堡垒下的“之”字型小道，远离了喧嚣，顺着联军临时驻地的外围，就像阔别多日的小情侣那般闲心信步起来……
144【格雷迈恩之墙上的争吵】
吉尔尼斯北部边境。
夜幕笼罩着大地，四下寂静无声，一切生物都已远离这片深受天灾荼毒的土地。
黎明前的黑暗漆黑一片，暗淡的月光之下，北方银松森林中染病的松木只余轮廓，看不真切，更添几分凄厉的恐怖。
寂寥的大地间，唯有高高耸立的格雷迈恩之墙附近，亮着点点火光。
这道由王室姓氏命名的史诗巨墙横亘在银松森林南部与吉尔尼斯王国北部边境的交界地带，填补了群山隘口的缺口，连同东西两侧高不可攀的群山，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完美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威胁。
只是如今它已千疮百孔，外墙布满大型攻城武器造成的伤痕，不少地方还嵌着未能爆炸的天灾瘟疫罐，墙上用来给弓箭手提供掩护的垛墙，也大多破损不堪。
几处望塔倒塌了，建在墙上用以反制敌方攻城武器的投石车、弩炮，也全都在天灾石像鬼的集群攻击之下化为残骸。
这都是三天前攻打吉尔尼斯王国的天灾军团造成的。
工匠们彻夜不眠，一刻不停的修复着防御设施，锤砸锯拉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中传了很远。
手持强弩的巡夜士兵，紧张地在巨墙足以容纳五驾马车并驾齐驱的宽阔步道上巡视着，锐利的眼神一遍遍扫视着漆黑的夜空，警惕着可能来自亡灵的空中袭击。
“我们真的……就这样见死不救吗？要不是他们，格雷迈恩之墙早就在亡灵的攻击中陷落了啊！”
“别想这件事了。上峰有令，不得开门。我们毫无办法。”
“去他.妈的上峰，那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是贪生怕死的混蛋！我们的兄弟在墙外帮我们抵御亡灵，而我们却被严令不得开门支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小声点……唉。”
不时有人对巨墙之外，面向银松森林一侧火把连片的防御阵地投去同情的目光，愤慨的互相发泄几句，而每次交谈，最终都是以无奈的叹息告终。
墙外的防御阵地里，就是火速支援吉尔尼斯王国的一万多名联军士兵。其内壕沟众多，由泥土夯实而成的低矮土墙一道连一道，士兵们在规模宏大的阵地里忙碌着，以期在亡灵的下一波进攻之前，尽量巩固现有的简易防御。
所有巨墙守军都心知肚明，要是没有他们从背后发起突袭，消灭了亡灵的有生力量，格雷迈恩之墙早就在敌人恐怖的攻势中陷落了。
这些联军士兵中，不乏曾被自己宣誓效忠的国王背叛过一次的北部吉尔尼斯人。
近一个月前，天灾军团为了攻打诸族联军云集的达拉然，调动了洛丹伦地区的所有兵力。百万复生者来势汹汹，意欲借道安伯米尔通道涌向达拉然。
大领主达利乌斯克罗雷的领民本已完成疏散，快要进入巨墙以内，格雷迈恩国王却恐于百万亡灵顺势尾随，下令关闭大门。这个举动虽然保全了国内数百万的人民，却也让墙外十数万无辜的平民直接暴露在亡灵的攻击中这是一个颇具争议的举措，在王国内部引发了极大争论。有人声讨格雷迈恩国王的冷血无情，也有人赞颂他壮士断腕一般的果敢，还有人说行此下策实属无奈……
总之，这个贯彻自己父亲“闭关锁国”治国方针的国王，已经成为了颇具争议的统治者。在王国内部都是如此，就更不用外部那些曾被他冷血抛弃的洛丹伦人、北部吉尔尼斯人了。
恐怕他们早已对吉恩格雷迈恩无比唾弃了。
现在达利乌斯克罗雷大领主听闻吉尔尼斯有难，不计前嫌，带领他的部队与联军一同回援，解除了吉尔尼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可……
格雷迈恩国王是怎么对他们的？
不得开门，严防瘟疫传入国内。
此举固然有些道理，毕竟亡灵的主力军团，就在不远的银松森林里虎视眈眈，而巨墙的城门开启关闭一次，至少需要耗费数十分钟的时间，再加上上万兵力通行所需的时间，很可能给敌人可乘之机。
万一巨墙告破，国内的数百万民众又该怎么办？
但“严防瘟疫传入国内”？
仅依靠一道巨墙，就能抵御无孔不入的天灾瘟疫了吗？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就在几天前亡灵攻打巨墙的同时，吉尔尼斯王国内部就爆发了一次瘟疫危机，数以十万计的平民惨遭感染，给都城造成了极大混乱，幸亏守军应对得当，迅速击杀亡灵的首脑，否则感染一旦扩散出去，整个都城都会化为一片死域。
“格雷迈恩，直到现在我才直到，那些怪物居然都是你搞出来的！你究竟在做什么？”
此时，在城门上方最宽阔的城墙中心区域，一名身穿破损得不成样子的厚重板甲，头发凌乱无比，头戴单边眼罩的独眼壮硕男子，正怒不可遏地指着身前头发花白的戎装中年男子大声质问着什么。
发问者正是来此支援，却惨遭“忘恩负义”的达利乌斯克罗雷大领主或许早在被自己的国王抛弃时，他就不认同自己这个“吉尔尼斯大领主”的身份了。
而遭到厉声责难的，则是吉尔尼斯的国王，吉恩格雷迈恩。
格雷迈恩国王身后，站着一众亲随，有华服装扮的大贵族，也有幕僚一类的角色，更多还是武装到牙齿的皇家卫士。
有人被达利乌斯言语中的不敬激怒，上前两步斥责道：“注意你的言辞，达利乌斯！这是你的国王。”
达利乌斯大手一挥，愤然打断道：“在他抛弃我十几万领民，抛弃北方所有昔日的盟友，抛弃我的时候，他就不是我的国王了！”
“你……”
那名贵族还想反驳，就听旁边传来一声怒喝。
“够了！”很难想象，瘦高的格雷迈恩国王，竟然有着如此雄浑的嗓音。
他转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达利乌斯，沉声说道：“这确实是我的错误。我采纳了首席法师阿鲁高的建议，授意他召唤‘狼人’帮我们抵御亡灵天灾的侵袭。但我未曾想到，事情最终超出了我的掌控，阿鲁高……背叛了我。他占据了席瓦莱恩男爵的城堡和焚木村，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大本营经营了起来。”
格雷迈恩国王顿了一下，说道：“不过……至少它们起到了自己应有的作用，延缓了天灾进军的步伐，不是吗？”
“延缓？”达利乌斯咬牙切齿地指向墙外，“这些把南部银松森林视为领地的野兽根本就是敌我不分，会攻击领地范围内的一切活物。几天下来，你知道有多少联军士兵命丧狼口吗？”
格雷迈恩国王看向北方的幽深密林，紧绷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
只见黑暗中，离联军防御阵地不远的林木间隙里，闪烁着数不清的点点幽芒，就如同骇人的鬼火一般漂浮不定。
是那些狼人的眼睛。
它们就像最有耐心的猎手那样，安静地隐藏在森林之中，随时准备着对自己的猎物发动攻击。
一击毙命的攻击。
145【所以，你还是选择见死不救？】
达利乌斯凝视着幽深密林中密密麻麻的森森鬼火，愤然道：
“早在半个多月以前的撤离过程中，这些野兽就给平民造成了极大伤亡。席瓦莱恩城堡及其周边附属的村镇、北部吉尔尼斯最富庶的焚木村，全都变成了空空如也的聚居点，里面的居民全部被狼人屠戮一空！”
“哼，你知道幸存者将狼人盘踞的席瓦莱恩城堡称作什么吗？影牙城堡，多贴切的名称。”达利乌斯讥讽了一句，转过头，声音徒增了一个八度，厉声说道：“格雷迈恩，这些怪物给我们造成的伤害，远比亡灵要大得多！”
时至今日，他仍选择以“我们”相称。
吉恩格雷迈恩没有说话，默认了达利乌斯的指责。火盆里哔啵燃烧的跃动火光，无法照亮他布满阴霾的脸庞，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就无法得知这位国王此时的心理活动。
自打曾经贵为吉尔尼斯王庭首席法师的阿鲁高背叛了格雷迈恩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错误地听信了那个野心勃勃的法师的建议，为自己，也为吉尔尼斯带来了新的麻烦与敌人。
达利乌斯说的没错。
这段时间，除了骑乘狮鹫的侦察兵可以在银松森林上空盘旋，草草收集一些亡灵的零散情报，军方根本就不敢派出任何地面侦查人员。因为侦察兵一旦走出格雷迈恩之墙，还没有深入森林，就会被鬼魅一般迅捷无息的狼人杀死。
吉尔尼斯现在对银松森林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些全都拜狼人所赐。
格雷迈恩身后的一众军方高层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沉默了下来。谁都没有去反驳达利乌斯的观点。
召唤狼人的举措，早就被事实证明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沉默缓缓发酵，一天中最黑暗的、最寂静无声的黎明前夕，因此更显得阴森诡异了。
实际上，事情远比格雷迈恩、达利乌斯，远比所有吉尔尼斯人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阿鲁高召唤的狼人，其实来自翡翠梦境，是一种无比可怕的生物。影牙城堡和焚木村那些被认为是死于狼口的“失踪居民”，其实并未死亡，而是统统遭到“狼人诅咒”的感染，失去自己的理智，沦为在狂野兽.欲和嗜血本能驱使下只知杀戮的怪物。
而在不久的将来，哪怕有格雷迈恩之墙隔绝，无孔不入的狼人诅咒依旧还是蔓延到了吉尔尼斯王国境内，将绝大部分吉尔尼斯人全部感染成了狼人，就连格雷迈恩国王本人也没能幸免。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变身狼人后，还保持清醒的自我意志。九成九的感染者都会彻底屈服于本能，变成本能的奴隶，与野兽没有任何区别。
狼人诅咒给吉尔尼斯王国造成的伤亡，远比第一二三次战争的总和还要多，几乎完全摧垮了这个遗世独立的封闭王国……
狼人诅咒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近一万年前的后上古时期。
导致世界四分五裂的上古之战结束不久后，堕向燃烧军团的暗夜精灵，也就是那些头生双角、身覆皮毛、足部化为蹄形的丑恶生物：萨特，联合恶魔余孽组成“碧火军团”，向尚未恢复族力的暗夜精灵势不可挡地发起了攻击。
这场历时良久的战争史称“萨特战争”，让彼时的暗夜精灵种族心力交瘁，伤亡惨重。
为了抗击步步紧逼的邪恶，大德鲁伊玛法里奥的弟子，一个名为莱拉尔的德鲁伊要求老师解除关于“变身狼群形态”的禁令，利用这种危险形态赋予德鲁伊们的力量，扭转这场战争的颓势。
玛法里奥没有同意弟子的请求，因为狼群形态的狂野本能难以掌控，极易在变身后永远失去理智而沦为彻头彻尾的野兽。
但莱拉尔还是纠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德鲁伊，不顾禁令展开了自己的尝试。尽管这批德鲁伊都是技艺高超的“变形者”，且在变身过程中竭尽所能地小心翼翼，可最终还是屈服于狼群形态的狂野本能，不分敌我的攻击昔日的同胞……
平息这次失败尝试的后续影响后，战争如旧，暗夜精灵节节败退。
年轻德鲁伊贝里莎受到丈夫死亡的打击，固执地选择一意孤行，继续探究变身狼群形态的可行性，最终把半神戈德林的牙齿和灌注了艾露恩精华的法杖结合，打造出了一把名为“月神镰刀”的神器。
这把神器改变了狼群形态的本质，让任何敢于尝试的德鲁伊彻底变身成了半人半狼的形态。
换句话说，月神镰刀创造了狼人这种生物。
艾泽拉斯的首位狼人，就是那个名叫莱拉尔的才华横溢的德鲁伊。
彻底消灭萨特与恶魔后，狼人却因无法抑制内心的狂怒本能，将昔日的同胞暗夜精灵当成了自己的攻击目标。
所有被狼人的尖牙利爪所伤的暗夜精灵，最终都变成了与狼人别无二致的野兽，蒙受了难以想象的惨痛损失。
闻名于世的塞纳里奥议会，其实起初就是为了追捕并解决狼**患而成立的。
其中过程坎坷波折，总之最终玛法里奥成功利用月神镰刀撕裂了现实与梦幻的边境，将以昔日弟子“莱拉尔”为头狼的狼人，放逐进了翡翠梦境中，让它们在和煦梦境能量的抚慰下，于达纳尼尔巨树旁陷入永恒的沉眠……
但狼人一直在寻找着脱身的机会，正是阿鲁高的野心，帮助狼人实现了毕生的夙愿从翡翠梦境的监禁中脱身。
“哒哒……”
密密麻麻的清脆响声打破了死寂，远远传了过来，就像是正有成千上万干枯的骨骼，在肉眼不可见的黑暗中互相碰触。
格雷迈恩之墙上的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他们立足于百米高的巨墙上，和银松森林远隔近一公里的距离，这声音也是那样清晰可闻。
人们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
“砰，砰……”
“嘎吱吱……”
沉重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构造不佳的器械发出了令人牙根发痒的“嘎吱”声。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林间黎明时分的浓浓雾霭搅动起来，不多时，一支复生者大军冲破浓雾，出现在了远方。
达利乌斯草草扫了一眼亡灵大军，发现对方兵力远超于巨墙下防御阵地里的联军，面色不由自主地沉凝了下去。
“格雷迈恩，你还是不肯开门，对吗？”
146【强援入场】
铺天盖地的亡灵大军齐刷刷地停在了距格雷迈恩之墙一公里外的地方。
随后，浑身溃烂生疮，佝偻着身子匍匐行走的食尸鬼、体型巨大，由多种生物的血肉残肢拼接到一起的缝合怪、还有胯下骑着骸骨战马的精锐复生骑兵、粗制滥造但射程极远的绞肉车，面向联军的防御阵地缓缓铺陈开来，阵线拉了很远很远。
在这一天最黑暗的时刻里，远方的森森鬼影影影绰绰，就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了所有联军士兵的心头。
隔着一公里之遥，亡灵部队行动部署时发出的悉索之声远远传来，撕裂了笼罩在黑暗大地上的死寂。一时间，原本在火急火燎加固防线的联军士兵们，都下意识停下手头的工作，望向了远方数以万计的亡灵大军。
“呜！”
格雷迈恩之墙上，凄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这是紧急备战的信号。看来吉尔尼斯守军已经发现了亡灵的攻城部队。
一张张强弩伸出了垛墙的边缘，遥遥指向北方。绞盘转动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人们看不到墙上的景象，但都知道架设在墙体后方的攻城武器，已经开始装填蓄能，准备发射了。
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那道由横纵铁梁重重加固的巨大城门，仍然纹丝未动。
五天，整整五天了。
驰援此地的联军奋战了五天之久，历经数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在亡灵的进攻下保全了这道史诗巨墙，解除了吉尔尼斯的危机，还在巨墙外构建了防御阵地……
可这样的英勇之举换来了什么？
这五天里，除了在墙上放放箭，通过起降机送来一些物资补给，没有任何一个吉尔尼斯人从巨墙里走出来支援他们。坐视他们在外面与亡灵厮杀，视若无睹。
这就是吉尔尼斯人的秉性吗？
兽人为祸东大陆时，其他种族为了攘除外敌联手抗敌，组成了旧联盟，吉尔尼斯虽入联盟却出力甚少。
战后暴风王国重建时，其余国家竭尽所能地提供了自己的帮助，有钱出钱，有物资出物资，吉尔尼斯却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当洛丹伦意图掌控背叛了联盟，开放通道让兽人长驱直入，险些导致洛丹伦覆灭的奥特兰克王国的土地时，格雷迈恩却在此问题上与泰瑞纳斯纠缠不休，意欲在奥特兰克扶植倾向于吉尔尼斯的“代理人”。
虽然政治层面的东西外表光鲜，内里实则无比肮脏，双方谁都不干净。就连素以仁慈英明著称的泰瑞纳斯国王，也在用同样的手段，试图扶植一位亲洛丹伦的奥特兰克新王，以这样的手段间接掌控那片土地，而且此举对奥特兰克王国里，没有参与到背叛行径中的人来说，多少也有些不公平，但……
绝大部分人还是支持泰瑞纳斯，为什么？
因为比起薄情寡义的吉尔尼斯人，洛丹伦王国是第二次战争中出力最多的国家，有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
就因为洛丹伦王国是奥特兰克背叛的直接受害者，王都险些被兽人攻克……
你一个向来置身事外的吉尔尼斯，凭什么在战后跳出来争地要利益？
多少年过去了，这些事情仍然历历在目。
驰援吉尔尼斯之前，这一万多名联军士兵，上至指挥官，下至普通士兵，就都做足了心理预期。远比兽人更可怕的天灾军团到来了，毁灭了大半个北方，吉尔尼斯王国也没能幸免，他们总该做出一些改变了才是。
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吉尔尼斯都没有再置身事外的道理。但事实让所有人大失所望，他们还是那副样子。
此时每一名防御阵地里的联军士兵都在后悔，帮助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简直是最愚蠢的举动……
两秒后，防线里响起了一声嘶吼：“还愣着干什么？行动起来！”
士兵们立即回过神来，迅速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赶往了自己的防御位置。
一杆杆三米长的锋利长枪架到了掩体上，构成了哪怕连重骑兵也不敢贸然冲锋的恐怖长枪林。浑身板甲的重步兵持盾列队，填补了工事之间易受骑兵冲击的空白。后方的远程部队则将箭矢捆拆散，一根根插到了脚边的泥地里，或是搬来一箱箱黑火药和铅弹丸，紧锣密鼓地装填火枪。
这一切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就完成了，期间虽然嘈杂却没有一丝混乱，尽显这支身经数战的部队出色的军事素养。
大地再度恢复了寂静。
格雷迈恩之墙上……
“看来这次交涉是失败了。格雷迈恩，我曾宣誓效忠于你，却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我们为你，为吉尔尼斯击退了亡灵，你又是怎么回报‘盟友’的？”
达利乌斯对身后的随从挥手示意，率先向步道另一头的狮鹫走去。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挥之不去的失望之情。他本是吉尔尼斯北部的大领主，最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贵族之一，曾和格雷迈恩走的很近。
格雷迈恩依旧注视着远方的天灾大军，背对着昔日的大领主轻声说道：“这是你的选择、联军的选择，与我无关。我的职责是确保这道高墙以内所有人民不会受到天灾的威胁。”
达利乌斯默然不语，来到狮鹫身边，一把拽住缰绳翻了上去。解开拴在系留柱上的绳索后，他的几名随从也分别上了自己的狮鹫，就待自己的长官一声令下，便回到墙下的阵地里去了，看向吉尔尼斯人的目光里，充斥着愤怒和鄙夷。
达利乌斯正欲抖动缰绳，催动狮鹫起飞，却看到巨墙以里的宽阔主干道上，正有一条火把连成的长龙向近处急行而来。密集的脚步整齐划一，沉重的铠甲随着移动互相碰触，发出嘈杂的声音。
他独目微微眯起，仔细观瞧起来，不多时便对格雷迈恩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因为这分明是一支人数上万的军队！
步道远端的升降机，将一个容貌和格雷迈恩十分相像的年轻人送到了墙上。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格雷迈恩身边，说道：“父亲，军队都调过来了。”
是利亚姆王子，吉恩格雷迈恩的儿子，吉尔尼斯王位未来的继承人。达利乌斯对他并不陌生。
格雷迈恩没有理会达利乌斯的疑惑，问道：“亡灵都解决了吗？”
利亚姆点了点头，“我们追到了黑樟林，与当地的民兵团联手剿灭了所有残余亡灵。尸体都被焚烧掉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出现了。”
“干得好，我的儿子。”格雷迈恩国王的脸上浮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回身对身后的军官命令道，“开门迎敌！”
“是！”
“国王有令，打开大门！”
“打开大门……”
一道道声音接连响起，把命令传递了下去。不多时，格雷迈恩之墙便微微颤抖了起来，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目光中，那扇厚重高大的巨门缓缓向内开启，不绝如流的吉尔尼斯士兵走出大门，来到了墙外的防御阵地上，与联军士兵站到了一起。
“去指挥作战吧，不要让我失望。”吉恩格雷迈恩对儿子说了一句，便转向了达利乌斯，神情间一片傲然，“我的职责是保护我的子民，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对外界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几天前，诅咒教派渗透进了吉尔尼斯，导致瘟疫爆发，数万民众沦为无脑的行尸。解决这股在国境内四处乱窜，随时可能造成重大伤亡，牵制了国内所有兵力的亡灵以前，我不能向你提供任何兵力的援助。这就是我无法打开大门的原因，达利乌斯。”
“你……”达利乌斯心下恍然，摇头苦笑了起来，“格雷迈恩，你还是老样子。”
虽然对吉尔尼斯闭关锁国方针的反对是根深蒂固的，也因在最危难之际遭到抛弃而心怀失望，早已不把自己当成吉尔尼斯人了，但得知内因的达利乌斯，满心的不满还是尽数烟消云散，眉头也一下子舒展开来。
明白人不会对某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凡事都要穷究个对错出来。
换成他是格雷迈恩，昔日也很可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放弃墙外的十几万人，换来国内百万民众的安全。或许称之为抉择更贴切一些，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决心，毅然决然地选择背负抛弃子民的骂名的，这是一种十足的无奈。
“原谅我的猜疑。”达利乌斯看了一眼墙下惊喜无比的联军士兵，回过头来将右手置于胸前，向格雷迈恩深深颔首，“虽然不认同你的施政方针，但我必须说，你这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格雷迈恩。”
不知不觉间，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冲淡了黑暗，辽阔大地的景物逐渐清晰了起来。
数万士兵，对战同等数量的亡灵，这场战斗的天平，似乎再次回到了平衡的位置上。
突然，远方亡灵大军整齐的阵线发生了混乱。
“什么？”
格雷迈恩与达利乌斯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内看到了深深的不解。
只见前方的食尸鬼主力纷纷向右翼移动了过去，后方的其余亡灵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在统一的精神控制下，混乱却不失秩序。原本面向格雷迈恩之墙横向展开的阵线，变成了兼顾前右两个方向的防御阵型，如临大敌一般警惕着西边的方向。
“怎么回事？”
“这些亡灵在警惕什么？”一众吉尔尼斯军官也来到附近，扶住垛墙极目远眺。可惜人类的视力不如精灵那般出色，此时天光尚未大亮，黑暗的遮掩下，他们并不能看清远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者大多都是精善行军打仗的高级军官，谁都明白亡灵此时的部署变动实属多余，反倒会对攻城行动产生不利影响。
毕竟先前谁都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到来，备战并不完善。比起临阵止步，亡灵更应该趁着吉尔尼斯进入墙外防御阵地，尚未稳住阵脚的短暂混乱时发动进攻，绝对能给人类一方造成极大伤亡。
亡灵的举动让人看不懂。
达利乌斯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一天前向白银之手发出的求援信息，难道援军到了？
不可能。
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按照双方最后的通信联络判断，白银之手此时远在一千公里以外的辛特兰，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银松森林参战？
“派出狮鹫侦察兵，搞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格雷迈恩高声命令道。
命令尚未传达下去，形势就开始明朗了起来。
“看呐，是……狮鹫！不是我们的部队，我们没有派出任何狮鹫到墙外作战。”有人指着西北方的高空说道。
众人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边的空中无中生有一般，骤然出现了数百头狮鹫，和数量不亚于狮鹫的怪异飞行生物。
其中一头向格雷迈恩之墙飞来速度竟比狮鹫还快上一分，，在黎明的曙光中十分醒目，众人这才看清这种生物的样貌。
它有着鸟一般的巨大喙部，头部和龙族有些相像，通体呈金黄色，双翅巨大躯体细长，腹下却无可供站立的四肢。
“是……奎尔萨拉斯的龙鹰？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格雷迈恩身后的随从里，有见多识广的人辨别出了这种生物的名称。
龙鹰抵近巨墙，悬停在了数米的半空中，操控着它的骑手翻身而下，平稳落到了众人身前。
待到这个身穿华丽法袍、腰间挂着一把火红短剑的瘦高血精灵抬起头来，达利乌斯才发现，来者竟然是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血精灵魔导师，安格玛晨星。
安格玛向达利乌斯点头致意，又深深看了一眼格雷迈恩，用无可挑剔的吉尔尼斯礼节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很高兴格雷迈恩国王能与我们并肩作战。血精灵的八千名精锐士兵、白银之手的四千常规部队、三千名霜狼兽人，加上蛮锤矮人的八百狮鹫骑士，两千地面部队，均已来到了战场上……十五分钟后，我们将在亡灵的侧翼发起突击。”
众人纷纷惊喜万分，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西北方，此时晨雾业已散尽，在他们的视野尽头，密密麻麻的人影正不断从数道巨大的传送门中走出，而后马不停蹄地整顿起了队形……
147【黎明之战（上）】
刚刚通过传送门赶来的血精灵与联军大部队里，各族指挥官正聚集在一处视野良好的高地上，紧锣密鼓地部署先头部队结成防御阵型，保护后续部队通行的传送门。
他们身边聚集着不止一位发布旗语命令的骑手，随时准备骑乘快马绝尘而去的传令官，还有用最快捷的法术通讯确保命令上通下达的法师。
各族都在用自己最擅长也最熟悉的方式，把一道道命令传递给中低层的军官，进而调动麾下的士兵。
这场吉尔尼斯之战的起始阶段，可以见到血精灵、人类、蛮锤矮人甚至是质朴的霜狼兽人们各种各样的指挥运作体系，旗语、跑动传令、法术沟通不一而足，堪称是五花八门，远比“中道崩殂”的达拉然之战要精彩得多。
第三次战争到现在，各族各国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过，如此亲密无间的联合在一起。
十数道散发着湛蓝色光芒的巨型传送门涨缩不定，几分钟过去，已经有三四千各族士兵抵达战场，随后不做丝毫停留，第一时间便在军官的带领下赶到预定位置。
身材高挑行动敏捷的血精灵、体格中等却不失健壮的人类、低矮壮实的蛮锤矮人、肌肉虬结的绿皮兽人……各族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充斥着整个阵线，嘈杂无比，却不显丝毫混乱。
第一个原因是现在的战斗部署，早在传送开始前就已经通过重重协商敲定了。对于每一个时代而言，侦查都是战争的重中之重，而在这个高魔的世界里，有太多超常规手段可以用于侦查了。
天灾军团留存在东大陆北方的施法者不多，能够在侦查法术下隐藏的地点，也就只有他们的大本营洛丹伦王都，和重兵集结的达拉然。
血精灵以太阳之井能量为支持，集众魔导师之力，早就动用远距离侦测法术，探查到了银松森林南部亡灵的一举一动。发现亡灵即将攻城后，各族立即集结兵力赶来，出现在了亡灵侧翼的最佳位置，并作出了先头部队防备敌方趁势突袭、保护传送门持续开启供后续部队通行的决策。
能量总是有限的，一下子把上万人瞬间降临在某个地点，血精灵暂时还办不到。以十几道传送门的吞吐速度来看，所有部队传送完毕，大约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
第二个原因则是来到此地的都是各族精锐中的精锐。
白银之手及其麾下常规部队自不用多说，是旧联盟素质最顶尖的军队；
而血精灵为了灭除盘踞在达拉然的亡灵，赶到空间薄弱处打开传送门拯救族人王子，也是拼了老底精锐尽出，论大战场经验他们确实比不上这十几年里集中经历了第二三次战争的洛丹伦人，但在与巨魔从未间断过的小规模战斗里磨练出来的个体素质和纪律却是谁也不能小觑的；
蛮锤矮人就稍逊一筹了，毕竟比起他们冠绝艾泽拉斯的空战水平，上升到大战场军团战层面，他们的陆战无疑就不那么出彩了；
只有霜狼兽人是各族部队里规范性最差的，因为就连整个兽人族群在战争理论一途的发展，也仅仅是在二十年前他们穿越黑暗之门，与人类的暴风王国打响第一次战争后才开始的。
之前的无数年里，他们在德拉诺过着以氏族为单位的零散游牧生活，或许个别氏族（如战歌）在与食人魔的战争中锻炼出了钢铁般的严明纪律，积淀下了可观的大规模作战经验，但那仍不足以影响到整个族群，就更不用说像霜狼这样早在一战开战之初就被流放、未曾参与过之后任何一场战争（除萨尔带领的一系列解放收容所的战事），几乎没什么战争积累的霜狼氏族了。
话说回来，兽人的前任大酋长奥格瑞姆，在接过傀儡酋长布莱克汉统治时期由各氏族组成的貌合神离的部落后，将其迅速整合成了一支攻无不克的钢铁之师，打的东大陆毫无还手之力。固然这里面有东大陆诸族备战不足的因素，但中肯的评价一下，奥格瑞姆的军事才能确实无出其右。
但说到这里，就又衍生出了另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要是曾经的兽人没有因饮用玛诺洛斯之血而变得暴躁、难以管束，再让他们具备人类职业军队的军事素养、一流的严明纪律，这道恐怖的绿色洪流，会不会变得更可怕还说不定呢。
总而言之，这两个族群前者因步兵数量不多经验不足，被混编进了人类部队的第二线，战场职责和辅助兵类似。后者则被放到了侧翼，在战斗焦灼时入场，以发挥兽人一往无前的冲锋势头，狠狠冲击地方的阵线薄弱处。
安格玛骑乘龙鹰返回临时指挥部时，恰好碰上了先他们几个小时出发，前往达拉然进行常规侦查的空中侦察部队。
这些侦察兵约有三十，半数是狮鹫，余下则是骑乘龙鹰的血精灵法师，以魔导师兰德拉晨行者为首，无一例外都很擅长幻术。
一跳下坐骑，一名五大三粗的蛮锤矮人首先开口说道：“达拉然方面的亡灵倾巢而出，而且我们在半路和方圆数十公里内没有看到任何天灾正规军，已经基本可以确认，前面那几万亡灵就是原先盘踞在达拉然的天灾精锐！”
从龙鹰上下来的魔导师兰德拉则点头补充道：“我们没发现幻术掩盖的痕迹。”
不论哪种方式的侦查，都有可能被敌方的幻术欺骗，进而在错误情报的引导下作出难以挽回的错误决策，这是无比致命的。所以才会有一众法师随行，甚至派遣了一名魔导师，为的就是杜绝这种现象的发生。
指挥所里的各族指挥官相视片刻，表情都郑重了下来。
达索汉注视着远方“人”头攒动的亡灵大军，沉声说道：“诸位，这和血精灵早先的法术侦查状况相符。这意味着两点，第一，我们面对的已不仅仅是普通的亡灵了，而是天灾军团留守在这片大陆的最精锐部队，或许还会有巫妖克尔苏加德亲自坐镇。换句话说，我们的敌人比原先预估的要强上至少好几倍……”
指挥所里的众人沉声不语。
尤其是血精灵，没人比他们更明白太阳之井能量意味着什么，仅仅能量总量十不存一的化身安薇娜，就拥有将数名亡灵传奇强者和上万普通亡灵瞬间蒸发的能力，由太阳之井精华重塑形体的巫妖克尔苏加德又会有多么可怕？
就算这个恐怖的巫妖比不上安薇娜，但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抗衡的。
“第二，”达索汉环视一周，重重挥了下拳头，“如果我们能打赢这场仗，就能够解放达拉然和整个希尔斯布莱德丘陵。这场战争之后，北有血精灵牵制，西南有吉尔尼斯守御，东部又是尚未沦陷的广大战略纵深和阿拉希高地数以十万计可供征募士兵的难民，联合之下，这场令整个北方卷入其中，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战争，我们就赢了一半！光复北方，指日可待！”
不止是一半……安格玛心想道，如果能在此地灭除天灾的有生力量，待到海加尔山之战结束后，伊利丹用萨格拉斯之眼轰击冰封王座，整个洛丹伦的亡灵就会因部分脱离巫妖王的掌控而陷入内战。到了那个时候，它们的兵力还会再一次削弱。
想到这里，安格玛不禁疑问起来，不知世界另一头的海加尔山上，此时又是哪种景象呢？
算算时间，也许燃烧军团才刚刚入侵灰谷以及费伍德森林，吉安娜带领的人类部队刚和萨尔带领的兽人汇合他心里又产生了新的疑问，不知格罗姆地狱咆哮有没有和暗夜精灵打起来？
暗夜精灵可是对恶魔深恶痛绝的，他们能嗅到兽人因十几年前饮用过恶魔之血而散发出来的恶魔气息，再加上兽人的战歌氏族在砍伐他们视若生命的森林，双方几乎一见面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安格玛皱了皱眉头，或许这个时间点上……
格罗姆已经被半神塞纳留斯带领的暗夜精灵部队打得节节败退，最终在抵达卡利姆多的玛诺洛斯的引诱下，再一次喝下了那饱含诅咒的血液。
他不由叹了口气，没准塞纳留斯已经死在了格罗姆手中。这样一位半神的死，虽然只是暂时的，灵魂终究会回归到这片土地上重生，但对艾泽拉斯来说、对眼下这场未尽的战争来说，也是无比惨重的损失。
那可是半神，仅实力就远超传奇强者，而在其自身领域里可以发挥的能力，更不是简单的实力体系能表述得了的。
而不久后，格罗姆就会被萨尔与吉安娜联手寻回净化，后来和萨尔一起到后世以“屠魔山谷”之名而著称的无名山谷，牺牲自己，杀死了玛诺洛斯，彻底终结了萦绕在兽人血液之中的恶魔诅咒。
安格玛尊敬这样一位意志强大的兽人战士，据说他深受恶魔之血诅咒的困苦，瘦的不成人形，却凭钢铁般的意志支撑着自己，实力几乎没有丝毫下滑。
但……尊敬仅限于此，仅限于他的战士身份以及常人难及的意志力。
即便安格玛能力足够，让他去选择的话，他也不愿去救格罗姆地狱咆哮。
格罗姆是兽人中的绝对鹰派，个体实力强大无比，堪称兽人最强大的几位战士之一，又拥有大酋长之下，其余氏族酋长之上的超然地位，还是助萨尔解放收容所、组建新部落的元老级人物，在新老兽人中拥趸众多。
年轻的萨尔没错，非常非常年轻，黑门历1年出生的萨尔现在才刚20岁秉承和平之道，但以他的年龄，抛开上任大酋长奥格瑞姆临死委以重任和霜狼英雄族长之子的双重光环不谈，以他的资历和曾经由人类养大，一直被当成竞技场玩物的减分成长经历，兽人内部到底有多少人真正对他心服口服？
如果格罗姆地狱咆哮不死，在兽人对木材的刚性需求驱使下，兽人与暗夜精灵位于灰谷的资源争夺战烈度会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所有主战派兽人，都会找到得以一展抱负的宣泄口。
任由萨尔作何努力、在既不让战争升级又不过度加剧地区局势紧张的前提下尽量获取木材资源，事态的最终发展也会超出他的掌控。暗夜精灵与兽人的争端，也许不会再仅仅局限于资源之争，而是上升到了领土之争、生存之争，大灾变加尔鲁什执政时期的灰谷惨剧，会提前许多年到来……
原本在三战结束后第四年才会相继成立的新联盟与新部落，甚至有可能因此提早成型，整个世界也会被提前数年拖入战争的泥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未来已与阿尔萨斯合为一体的巫妖王从沉眠中醒来，这个早已内耗严重的世界，拿什么抵挡开着浮空城打到家门口的天灾军团？拿什么抵挡紧随其后的大灾变？
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联络吉尔尼斯方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必须和吉尔尼斯方面有效协作，才能击败这支最精锐的天灾部队。”达索汉看向安格玛，缓慢而又认真地说道。
安格玛点了点头，对身旁的一名魔导师示意，后者立刻召来几名中阶法师，说道：“马上建立稳定的双向通道！”
说罢这些法师联手施展起了法术。
联军大部队与吉尔尼斯方面相隔两公里，确实没有比法术通讯更快捷的沟通方式了。
完成这一切后，安格玛看向了东面的天灾大军。
“这是一场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战争。我们没有退路。”
不知何时，背负着“白银之手”战锤的提里奥弗丁来到了他的身边，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148【黎明之战（中）】
安格玛深吸了一口气，这确实是一场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战争。因为北方最后的精锐力量，已经全部聚集在此地了。没人能承受战败的后果，更不用敌人是极其擅长“彼消我长”的天灾军团。
天灾军团会用通灵法术将尸体保存完好的战死者复生，就算其中能保持生前实力的只是少数，也会极大增强敌人的高端战力总量，这是不可接受的。
换句话说，联军输不起。
但与之相对的是，一旦能在这里战胜天灾军团，就意味着至少达拉然和土地尚未遭到腐化的希尔斯布莱德丘陵重新回到北方诸族的掌控，其意义重大不言而喻。
人类的数十万难民大部分都涌入了阿拉希高地的激流堡和一个安全的无名谷地，后来逐渐开始有人以“避难谷地”称呼那个谷地。
暴风王国虽然因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其实就是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的阻挠，因“种种原因”未能参与达拉然发起的诸族联军，但也一直借由海路向北方运送补给。
暴风王国的教会方面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在大主教本尼迪塔斯的领导下，教会发起了多次募捐筹款活动，以采购粮草衣物等必需品满足难民的需求。
圣光教会一直是一个很深入人心的跨国宗教组织，多年以来完全没有污点。暴风王国的民众也愿意帮助远在北方的受难同胞。因为暴风王国被兽人毁灭以后，重建所需的钱粮就是教会从其余六国筹募而来的，其中出钱最多的就是洛丹伦王国。
现在洛丹伦人有难，他们觉得自己理应出一份力。
而在正史中因对第三次战争持悲观预期，进而没有参战的海上王国库尔提拉斯，也在以白银之手为首的联军高层的游说下，提供了自己的援助。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与联军保持密切合作的铜须矮人与侏儒，他们的武器装备支援，就是联军军备需求的最佳保障。种种援助之下，不仅战争得以继续进行，那几十万难民短期内也不会有断粮的窘况发生，这就是未来反攻仍控制着提瑞斯法林地的天灾军团的资本。
“他们在等那些炮灰部队进入战场。”提里奥说道。
安格玛点了点头。
通过早先的空中侦查得知，有七八万孱弱的复生者紧跟在亡灵的主力部队后面。他们是大规模战斗中消耗敌方兵力的最佳炮灰，对攻城战来说却丝毫派不上用场。
如果没有联军出现的话，这些复生者会在亡灵主力攻破格雷迈恩之墙后，一举涌入地域广阔的吉尔尼斯境内制造混乱。
眼下天灾军团宁肯放弃联军尚未全部传送到位的绝佳时机发起进攻，为的就是等这些复生者入场，为它们抵挡住来自吉尔尼斯方面的攻击，保护自己的侧翼。
毕竟在阿克蒙德带走半数天灾主力和几乎所有恶魔西渡后，留在洛丹伦的亡灵已不再具备稳胜联军精锐的实力了。
随着黎明的到来，笼罩在战场上空的阴云却越发浓重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刚刚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又被重重雾霭掩去了踪迹，天地间变得惨白一片。
入目所见的腐化沃土和染病生疮的松木林，在苍白光线的映衬下显得压抑非常。
四下除了军官们的喊叫声，就只有士兵跑动的嘈杂脚步声，远方的天灾军团一直没动，就那么寂静无声地看着这边，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似乎正有一场狂风暴雨，在这大战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中飞速酝酿着。
安格玛瞳孔一缩，看到东南方向的晨雾开始搅动起来，不多时白色的背景布上便出现了一个鬼影绰绰的模糊黑色斑点，而后逐渐清晰起来，斑点也扩展成了一道覆盖住地平线的黑线。
数不清的恐怖行尸，正蹒跚着向战场走来。
“我们会抵挡住这些复生者。”临时指挥部里，一名通过双向传送门来此沟通协同作战细则的吉尔尼斯军官说了一句，便急忙带着部下回去了。
接下来的战斗里，他们是不可能支援主战场了。好在有完善的防御阵地可以倚仗，格雷迈恩之墙上的攻城武器也是杀伤密集敌人的有效手段，拖住四倍于己的复生者不是什么大问题。
十几分钟过去，部队基本都已传送完毕。兵力最多的血精灵与人类部队，并未打散混编在一起，而是分别组成了独立的军团，一左一右整顿起了阵型。
不是联军不想混编，而是因为这样做只会互相拖累。
两千八百年前联合抗击阿曼尼巨魔之后，人类与血（高等）精灵没有过任何这种规模的协同作战。第二次战争期间奥蕾莉亚带领小股游侠部队参战显然不足以加深互相的了解，而月余前的达拉然联军还没和敌人拉开阵仗正式开打就覆亡了。
可以说人类与血精灵对彼此指挥风格、战斗方式的了解，只停留在相当浅显的层次，贸然混编到一起很可能会因不熟悉彼此的作战方式而相互掣肘。
至于兵种问题，血精灵此次出动的兵力组成也涵盖了大战场作战的必需兵种，从精锐步兵到只比弓箭手战场定位更广阔的远行者游侠，再到破法者、血骑士、法师和牧师。完全不存在为了弥补兵种缺陷而无视不利因素强行混编的窘迫。
外界总存在血精灵没有常规步兵的错误认知，但事实是，一个国境线十分漫长，在阿曼尼巨魔虎视眈眈下建立的王国，怎么可能不保有大量常规步兵这样的陆战主力兵种用以警惕敌人的大举入侵呢？外界不熟悉血精灵的常规步兵兵种，一是因为与巨魔之间的森林游击战一直处于小规模、多爆发的态势，基本没有大部队出场的机会，二就是因为游侠的光彩实在太瞩目，完全掩盖了常规步兵的风采。
只有法师和牧师因数量不均，而被全部整合到了一起，立于中央兼顾双方。
砰砰砰。
传送门里走出了上百个体型巨大的奥术傀儡，它们有四五米高，由法力水晶供能，即是大型工程里的绝佳工人，也是战场上无可阻挡的大杀器。
当然，这批奥术傀儡都是特殊型号，战斗能力要比工人傀儡强大得多，可以媲美天灾军团的憎恶缝合怪，但数量确实是远远不及后者。
“最后检查一遍水晶供能！”奥术傀儡抵达阵线后，马上有魔导师带领着麾下法师检测起了它们的运转情况。
血精灵的阵型是步兵在前，游侠在中，之间夹杂着破法者、血骑士等精锐部队。
少量骑乘萨拉斯战马的血精灵骑兵伙同人类骑兵，向远离主战场的侧翼移动而去。他们的任务是在敌方发起冲锋后，冲击亡灵的阵线薄弱处骑兵，哪怕是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对敌人业已严阵以待的防线发起正面冲锋也是纯粹的找死行为，那样的镜头只会出现在不严谨的电影里。
除非敌人弱小到到一定地步，或是有法术扰乱敌人阵线，又或者是形势恶化到了不得不如此为之，否则正面冲锋是基本不会出现的。
因为人和马都是血肉之躯，且不说不管多优秀的战马都没法改变胆小的天性，培养一名骑术精湛的骑兵、驯养一匹能经战阵的战马，再加上一身昂贵装备所耗，就算杀死十倍的步兵也还是亏到家的行为。
骑兵的定位，是伺机给敌方阵线制造混乱，或是在胜负已分时乘胜掩杀。除了某些特定战场情况能立下奇功，高昂的培养耗费注定骑兵本就不是左右胜局的关键兵种，在艾泽拉斯这样一个高魔世界就更是如此了。
至于奎尔萨拉斯的陆行鸟？
这种天然处于弱势地位的生物在气候宜人的永歌森林长大，无法适应银松森林冬季刚过的寒冷气候，也就没带过来。而且这种天生弱势的骑乘生物，大规模军用化还是在近期，是为了填补在三个月前死伤过甚的萨拉斯战马的空缺，不然谁会骑着爆发时间极其短促承载力还弱得不行的“鸵鸟”打仗？
人类一方也同样做好了准备。空中盘旋着龙鹰与狮鹫，正面左为血精灵右为人类，联军终于做好了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准备。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根本不必什么大义凛然的战前动员，各族身经百战的精锐都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这场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这该死的天气实在让人头疼，乌云遮盖了天空，本应天光大亮的清晨时分，却仍在薄雾的笼罩下昏昏沉沉的。
……
天灾大军中。
在纳斯雷兹姆的首领提克迪奥斯随阿克蒙德离去后，洛丹伦地区天灾军团的指挥权，就落到了瓦里玛萨斯、德赛洛克和巴纳扎尔手里。
此时这三个最高指挥官就立于阵前，远远观察着一公里外的联军。在他们身后，是正在调整振兴正面面对联军的亡灵大军。
轰隆隆……
缝合怪脚步隆隆，食尸鬼飞快爬行，看似杂乱无章却完美贯彻执行了调度命令。这就是天灾军团的强大所在，在统一的精神控制下，它们宛若一体。没人不害怕这样一支效率极高、纪律严明，还根本不会发生士气问题的军队。
“这是我遇到的反抗最强烈的世界了。”巴纳扎尔苍白枯槁的面容有些扭曲，声音多少有些虚弱，说话间一直用手捂着腹部，显然是安薇娜给它造成的伤势尚未复原。
“这是一个孕育了泰坦星魂的世界，绝不是那些弱小世界所能比拟的。”瓦里玛萨斯头也不回地说道。
话音刚落，几人的感知范围内，只觉得一个无比强大的魔法生物越来越近，便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
体内魔法能量强到能让这几名有着远超寻常传奇实力的恐惧魔王都感到不安的亡灵，在整个洛丹伦地区只存在一个。那就是天灾军团的第一个巫妖，也是最受巫妖王信任的手下：克尔苏加德。
果不其然，克尔苏加德远远飘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与他外表相似的其余几名巫妖，看起来同样实力不俗，还有一众身穿精良黑甲的复生人类，以及几名高等精灵复生者。
如果安格玛在这里，应该能把这些形象特征明显的亡灵认个十之**。
后世的死亡骑士萨萨里安、库尔迪拉织亡者、莱斯霜语、德雷登……全部是天灾军团中的高级将领，实力无比强悍。在阴影之中还有一些用黑色斗篷隐去了身形，无声无息移动着的纤细矫健的身影，在兜帽的遮盖下，一双双猩红的双目散发着漠视一切生者的森然冷意。
更为特殊的是，一个形态虚无的鬼魅女妖飘在所有复生的女性高等游侠身前，俨然是她们的首领……
“巫妖，你来晚了。”巴纳扎尔冷冷地说道。
克尔苏加德优雅地躬身行礼，透过稀疏的肩骨，能直接看到他胸腔中燃烧着的蓝色火焰，触目惊心。
“巴纳扎尔大人，培养新晋通灵师、传授死灵法术、巩固新基地……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几名恐惧魔王没有接话，回过身去淡然道：“下令进攻吧，巫妖。”
“如您所愿。”
一道无形的精神波动远远扩散开来，所有亡灵都在原地呆愣了半秒，而后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咆哮起来，向一公里外的联军发起了冲锋。一个、两个、一百个、五千个……直至所有亡灵都疯了一般地狂奔了起来，在身后扬起了遮天蔽日的飞尘。
灰尘漫卷，浓烟滚滚。
一场达拉然毁灭后最为惨烈的战斗，在破晓时分拉开了序幕。
149【黎明之战（下）】
“亡灵发起了进攻！圣骑士们，跟我来！”
提里奥眯眼打量着远方的景象，和安格玛打了声招呼随即翻身上马，带着身边数十名整装待发的圣骑士，向人类阵线的方向绝尘而去。
路过临时指挥所时，提里奥向担任人类方面军总指挥，留守后方纵览全局的达索汉沉沉点头示意了一下，后者郑重说了一句“愿圣光保佑你，兄弟”，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即将到来的亡灵身上。
安格玛看到，提里奥所过之处的士兵纷纷自觉让开一条通道，然后恭敬目送着圣骑士们去往了阵线最前端。
他们会是直面惊涛骇浪的第一道磐石，最先承受天灾大军的冲击……
虽然联军与亡灵之间尚有一公里之隔，但数万亡灵狂奔起来的声势实在太过骇人，大地都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林地间弥漫着浓郁的晨雾，临时指挥所里的各族指挥官，还能够在法师的帮助下，借由法术手段看清敌方动向，普通士兵的视线受到重重雾霭的阻隔，就只能看个大概了。
一公里的距离，哪怕是全速冲锋也需要三五分钟时间。
昏暗的光线和越发浩大的隆隆脚步声，就像是一张正在缓缓握紧的大手，牢牢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但联军的阵线却未见丝毫慌乱，因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找遍现阶段的艾泽拉斯都找不到如此精锐的联合部队了。
“稳住！”军官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不管是血精灵还是人类士兵，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安格玛长出一口气，回到了位于阵线后方的法师团中。
在他身边是整整一千名负责远程法术支援的法师，分为二十个人数相仿的单元，有人负责构建大型法阵联手利用大规模杀伤法术消灭敌人，有人负责施放防护法术，抵御敌方绞肉车的瘟疫炸弹，或是支援空中部队的作战。另外半数则处于待命状态，轮番上阵以保证法术的密度。
这一千名法师里，八成都是来自奎尔萨拉斯的血精灵法师，人类少之又少。
达拉然毁灭以后，大陆北方的人类法师数量就削减到了相当低的程度。这二百名人类法师，要么是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达拉然幸存者，要么就是来自洛丹伦残军或白银之手的随军法师。
“准备施法！”
当亡灵距联军阵线不足六百米时，魔导师伊东尼斯和一名人类史诗法师不约而同地下令道。
恐怖的魔法能量缓缓聚集向了法师阵地。
这批法师全部都是至少有着精英实力的正式法师，除了借由法阵激发的法术射程略远一些以外，他们的法术射程通常为三百米左右，超出这个距离法术威力就会大打折扣。算上念咒的准备时间，此时就是开始施法的最佳时机。
五百米。
亡灵大军飞速靠近，在这个距离上，已经能够看清由尸体血肉拼接起来的缝合怪的轮廓了。在这些血肉构造体的缝隙间，则是那些四肢着地飞快爬行的食尸鬼，其中还混杂着大量低阶骷髅，都是现时期天灾军团的主力兵种。
也幸亏阿尔萨斯没把诺森德的蛛魔带来，否则联军面临的压力还要大上许多。事实上，阿尔萨斯是在冰封王座受到伊利丹的法术攻击，被耐奥祖召回后，才在前往冰冠冰川的半路遇到了阿奴巴拉克与其麾下的蛛魔，得知了天灾军团还有这样的强大臂助存在。
“取箭！准备射击！”
血精灵阵中传来了一声大吼，发令者是一名站在洛瑟玛塞隆身边的远行者军官，他身着贴身的轻便锁甲，背后的深绿斗篷随风飘扬。命令一经传达，马上有基层军官将其层层传递了下去，半数位于血精灵军阵中央的游侠，依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弓，从背后的箭壶取出一杆羽箭，搭在了弓弦上。
这些长弓全都有齐眉高，和余下半数游侠手中的反曲弓（非现代反曲弓，血精灵的反曲弓可归类于传统反曲弓）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更加笨重、粗犷。
血（高等）精灵不常使用长弓，因与阿曼尼巨魔之间的战斗十有**都是爆发在密林之中，笨重的长弓不易施展，会对极端要求灵巧性的特定战场环境造成不利影响。森林作战时，游侠们的标配是更为轻巧的反曲弓。
而眼下的打军团战斗，就是这种由上等永歌林木制成的足有百余磅力量的强弓的最佳用武之地。配以重心极佳、挠度刚好符合长弓磅数的精工箭矢，不但抛射射程远超寻常弓箭，达到了恐怖的四百余米，射击过程中也不会因箭矢在最初的波浪形弹动时触碰到弓身，准确度大大得以保证。
四百五十米……
“拉弓！”
又是一声大吼，一千五百名游侠纷纷依令行事，善用手拉弓，另一只手推弓，将长弓的百余磅力量，全部压在了推弓手的肩关节上，形成了十分稳固的射击准备姿态，而后弓身微微上扬，箭簇斜斜指向了远方的半空。
百磅强弓……
换算成安格玛熟知的计量单位，那就是四十五千克的力量。
想要熟练掌握这种磅数的长弓，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的训练，有成者放在人类之中就是弓箭手中的精锐，可对寿命悠长的血（高等）精灵来说，这却是游侠们稀松平常的普遍水准，因为长生种有着充足的时间去磨炼技巧层面的东西。
四百米……
还没有到法术射程，安格玛心想。
“放箭！”
那名军官一声令下，蓄能已达极限的长弓迎来了释放。
嗖嗖嗖……
锐利的破空声整齐划一，箭雨远远射出。在箭矢尚未落地前，远行者军官再度大喊道：“自由射击！”
游侠们迅速取出新的羽箭，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搭弦，拉弓，射击……
第一波箭雨才刚刚落地，第二波箭雨已经离弦而去了。如果换成磅数较轻的反曲弓，技艺精湛的游侠在极限距离射击的前提下，甚至能做到五箭连珠，也就是在第一杆箭矢落地前再射出四箭。那种壮观的景象，才真正称得上是“箭雨遮天蔽日”。
锐利的箭矢瞬间在冲锋的天灾大军中造成了巨大伤亡，数不清的亡灵倒地不起，其中还包括十几头肉山一般的缝合怪。其实如果不是刚好有箭矢切断它们的肌腱，这种防御力极强的血肉造物，即便浑身插满箭矢变成刺猬，行动也不受丝毫影响。
三百米……
“法术攻击！”
随着亡灵进入法师的射程，这场战斗进入了最精彩的环节。总共才两万兵力的联军主力，就有整整一千名法师，这样的比例高得可怕。
数不清的魔法飞弹、火球、寒冰箭伴随着箭矢呼啸而去，这些最基本的杀伤性法术出自部分未参与法阵构建的精英法师之手。与此同时，二百余米外的昏暗林地间，也爆发出了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辉。
空中顷刻间刮起了刺骨的寒风，数不清的锐利冰刺密密麻麻地落向亡灵。地面升起了十几道数米高的火柱，由奥术能量模拟而来的灼热火元素喷涌而出，裹挟着的万钧之力将范围内的亡灵生生了打成了碎肉块，碎肉块还没落地，就被紧随其后的炽烈高温焚成了虚无……
弓箭射击源源不断，法术攻击目不暇接。
法师学徒操控着上白具奥术傀儡来到了血精灵阵前。人类的阵线中，圣骑士们已经开始发动特有的光环向神圣法术，周身的金黄色能量缓缓扩散，覆盖住了阵线前段的所有士兵。
他们的弓箭手，也分别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和使用加重箭头，精于破甲却疏于射程的强弩。蛮锤矮人则拿着铜须亲戚支援来的滑膛火枪，瞄准了越来越近的亡灵……
突然，空中传来了凄厉的嘶鸣。
150【硬碰硬】
几乎是在嘶鸣声响起的一刹那，安格玛就瞬间反应过来，那是石像鬼的叫声。
“石像鬼！”
“空袭！”
“注意空中……”
几道或是纯凭肉嗓，或是被法术增强了音量的警告，同时在阵线各处响起。
但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数不清的石像鬼从初春时节黎明时分凝成团状“扣”在森林上空的晨雾中破雾而出，一只接一只，完全遮蔽了天空。飞行速度快到令人发指，转瞬间飞过百米的空域，向联军阵线飞速袭来。
这种通灵造物极其擅长飞行，单论飞行速度，甚至比最良种的狮鹫还要快上一线。不要忘了，狮鹫这种飞行坐骑通常都是载人飞行的，还要背负必需的远程武器，载重量极大，一来二去，就更赶不上石像鬼的速度了。
好在联军上空的蛮锤狮鹫与奎尔萨拉斯龙鹰早就严阵以待了，迅速做出反应，结成线列阵型迎敌。
当最前方的石像鬼来到近前时，远方的浓郁舞团还在源源不断地“喷吐”着石像鬼。按照原先侦查，天灾大军的空中力量是联军的两倍，现在看来，这个数字恐怕还要再多上一些。
安格玛草草扫了一眼，判断出了大致距离，随即将业已成型的奥术飞弹转向了正面战场，没有徒劳地攻击高空的石像鬼。
石像鬼飞得太高了，已经超出了法术的射程，游侠的箭矢也够不到。
在轻灵悦耳的声响中，这颗由圣树精华能量重重加强的奥术飞弹，划过整片战场，汇聚到了密集的法术雨中，变成了泯然于众的存在。
但最终当魔法飞弹命中一个防御力超强的憎恶时，却发生了旁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它嗖的一下“钻”进了那头憎恶的肚子里。
没有自由意志，智商基本为零，只知道受命依本能行事的憎恶本来还在迈动着笨拙的大步，和身边的众多亡灵一同冲向联军防线，却突然停顿了一下，宛若受到电击而麻痹。
下一秒，耀眼的紫色魔法光芒，从憎恶被缝合线拼接起来的每一道躯体接缝处迸发了出来。巨量的奥能爆发，从内部生生将其撑爆了，残缺的肉块漫天飞舞，有的还连着内脏，砸翻了附近十好几只食尸鬼。
这一切都发生在百余米之外，如果离得近的话，一定能听到爆炸时发出的粘稠闷响。
这只是一次毫不起眼的战绩，远程部队的箭矢、火枪的弹丸和法师团密集倾泻的法术，每分每秒都在收割着亡灵的“生命”。
数不清的亡灵倒在了冲锋途中，它们没有感情，更不会恐惧，进入联军射程以后，仅仅三百米的冲锋路程，它们就丢下了至少数千具尸体，可后来者仍然前仆后继，俨然一副不把联军全部歼灭誓不罢休的样子。
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不足五十米。
阵线中的人类与血精灵牧师，还有那些掌握着有别于寻常牧师，却与其信仰之道根出同源的神圣法术的圣骑士们，纷纷开始为前排的士兵施加祝福法术。
力量祝福、
虔诚光环、
真言术盾、
真言术韧……
神圣法术施术者总归是有限的，想要顾及到最先承受冲击的第一排士兵，就必须降低法术强度以增加覆盖面，并选用性价比最高的法术来保证持续作战能力。
短短几秒内，前排士兵的体表都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圣洁光辉，举手投足间有了更强的体能和防御能力。
“举盾！”
人类阵线后方传出一声大吼，前排全身板甲的重步兵高高举起将近一人高的塔盾，重重砸向了脚下的地面，卯足全身力量用肩膀抵住了盾牌。第二排重步兵同样如此，盾牌抵住身前的战友，又被后一排抵住，形成了牢不可破的人墙。
后面的长矛手飞快跟进，木质枪杆与盾牌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成百上千的锋锐长矛架在重步兵的肩膀上，从盾牌上缘早在锻造之初就特意预留的缺口伸出。不出三五个呼吸，人类阵线就变成了几乎没有疏漏的长枪林。
再看血精灵一方……
供能的法力水晶全力运转之下，百余个奥术傀儡体表的魔法符文闪耀起来，它们张开双臂，手臂互相铰接在一起，双腿成弓身躯前倾，形成了固若金汤的铁壁。
从它们的躯体之间，同样伸出了密集的长矛。
法术呼啸，箭矢如雨。
残肢横飞，腐血遍野。
二十米……
十米……
“为了洛丹伦！”
“为了奎尔萨拉斯！”
“为了艾泽拉斯！！！”
阵线前方爆发出了数声呐喊。
立于血骑士战团之前的莉亚德琳挥舞起了圣剑奎尔德拉，五色龙族打造的传世神器，在空中舞出了道道残影。
血精灵齐声呐喊着故土的名字，奎尔萨拉斯遭逢毁灭的满腔愤怒，于此时尽数爆发。
提里奥弗丁举起了白银之手战锤，耀眼的圣光光柱穿破压顶的阴云，裹挟着万钧之力轰然而落，在爆点卷起了无穷的圣光风暴。
这位年过半百的人类初代圣骑士，此时完全变成了圣光的化身，头盔下的斑白须发，在狂风中疯狂舞动起来。
亚历山德罗斯莫格莱尼双手一振灰烬使者，骇人的厚重直刃剑身中央那颗被圣光净化的瑞泽布水晶剧烈颤抖，播撒出了阵阵炽烈圣焰……
“轰！”
腐臭的洪流，与联军的钢铁防线迎头相撞！
上百头浑身或插满利箭或被法术轰得缺肢少肉的缝合怪，撞进了联军阵线。
长枪折断，血肉模糊。
石像鬼也后发先至，尖刀一般刺进了悬停在半空中的狮鹫与龙鹰部队……
战斗刚一开始，就瞬间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没人退缩，也不可能有人退缩，因为这场战斗将决定东大陆北方的命运！
三到四米高，体重足有将近半吨重的缝合怪势不可挡，哪怕身体被密集的长枪洞穿，也压得人类重步兵一步步后退。
一头、两头、十头……
越来越多的缝合怪撞击到了死亡的缝合怪背后，尽管有圣光之力加持，重步兵的阵线也还是出现了崩溃的迹象。人类无法与这种力大无穷的血肉造物比拼力量。
密密麻麻的食尸鬼攀爬到缝合怪的身体上一跃而过，下饺子一般落进了防线里，绝大部分都被人类后排的长枪穿胸而过，变成了一具具悬挂在长枪上的尸体。
可对这些根本就不知疼痛的亡灵来说，贯彻巫妖王、贯彻主人的命令，才是它们此生的最高目标。架在盾牌上的长枪刺穿一百只食尸鬼又何妨？重步兵已经抽出灵巧的单手剑，向上砍杀潘越而过的食尸鬼又能怎么样？
武器总会卷刃折断，人力终归有尽，唯血肉永恒，唯天灾永恒！当亡灵的海洋席卷世界，无人能挡！
位于人类后方担任辅助兵角色的蛮锤矮人，早已放下失去作用的火枪，掏出腰间的手斧，斩杀落进阵线内部的食尸鬼。
血精灵那一边也发生了同样的状况，奥术傀儡体型略大于缝合怪，力量足以媲美后者，双方可以说是挤在一起的这就是战场的真实写照，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只有“堆”才能表达此时的场景。
一排接一排的后续亡灵，把前面的缝合怪紧紧挤在奥术傀儡的身上。前排缝合怪最粗壮的双臂毫无用武之地，只能用脖子上、后背上或是什么鬼地方缝上的细弱手臂，无力地舞着只能用作添头的“小巧”武器，在傀儡身上砍下一道道白痕。
没有花里胡哨的你来我往，这场战斗开端你视死如归的冲锋，我半步不退的防御，双方比拼的就是谁人多，谁力量大。
当一方的阵型出现漏洞，另一方就会抓住可乘之机，在随后演变而成的混战中占据优势地位，进而积累局部优势奠定胜势。
当食尸鬼攀越过双方谁也不肯退让的“大家伙”时，游侠的反应速度足够快，射击也足够精准。锐利的箭矢划过半空，几乎是首尾相连地一箭接一箭，收割着前仆后继的食尸鬼。
而此时，后方的游侠与人类远程部队，还在使用抛射的方式射杀着后续的亡灵。法师也选用了非直射法术，竭力杀伤着亡灵的有生力量。
空中的战斗无比惨烈，狮鹫、龙鹰、石像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风暴之锤回旋，魔法飞弹四射，喙啄爪撕，残缺的羽毛和血块暴雨一般“倾盆”而落。
不时有重伤到无力飞行的石像鬼落地，化为坚硬的石像，随后被一拥而上的士兵们刀砍斧凿，在承受超量攻击后彻底化为没有生命的碎石。
战斗在持续，突然，数十个不明飞行物冲破雾团，拖着诡异的绿色尾迹划过半空，袭向了联军的阵线……
“绞肉车！”
安格玛嘶吼道，登时发动了防御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