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七百七十六章 一个玩笑
“请问……”
女生扭头指了指门口柜子上的那只举着镲的小猴子。
“那只小猴子不是会在客人进门的时候说欢迎光临吗？”
“我听说它还会在客人离开的时候说欢迎下次光临。”
“这是怎么做到的？”
“它怎么知道客人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
女生好奇的看着收银员。
……
“它看到客人进来，自然也看到客人出去。”
收银员似乎说了一句颇为绕口的话。
……
“啊？”
女生神色愣怔。
她有些懵。
“你说什么？”
……
“它只是一个玩偶。”
男生倒是反应了过来。
……
经由男生的这句话提醒，女生也明白了收银员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张了张嘴。
有些疑惑。
有些不可思议。
还有些被愚弄的生气。
“你不要开玩笑。”
“我很认真的在问你。”
……
“我也很认真的在回答你。”
收银员仍旧一脸的笑容。
此时此刻，这张笑脸分外透出了几分的无辜。
……
女生：……
她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她看向身边的男生。
眼里露出询问。
这个收银员认真的？
……
男生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认真的？
男生也不确定起来。
对方太澹定了。
他死死盯着对方。
目光中无形中流露出了些许若隐若现的压迫感。
“你的意思是……”
“那只小猴子玩偶会自行判断客人的进出，从而做出合理的反应？”
……
“不是。”
收银员摇头。
“那只是一个小猴子玩偶。”
“又不是童话故事里的角色。”
又怎么会自行做出判断呢？
收银员目光略微有些奇异的看着男生。
……
男生：……
女生愣了。
哎？
“那你刚才……”
女生有些磕绊的道，“你刚才不是自己说了……”
女生深吸一口气。
“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
收银员笑了笑。
“是我让小猴子发出了声音。”
收银员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像是车钥匙一样的东西。
“喏。”
她按下了“车钥匙”上的其中一个按钮。
……
“欢迎光临。”
……
男生与女生倏然转身。
……
门口柜子上的小猴子拍起了镲。
“卡察～”
“卡察～”
……
收银员按下了另一个按钮。
……
“欢迎下次光临。”
……
小猴子笑眯眯的道。
……
男生与女生看向收银员。
……
收银员把“车钥匙”在他们的面前晃了晃。
面庞含笑。
……
“那……”
女生想到了什么，“还有不要碰我……”
就是那句话……
当时让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瞬间，她都要以为眼前的猴子玩偶真的开口说话了。
玩偶开口说话了……
她的心都绷紧了。
……
收银员按下了第三个按钮。
……
“不要碰我！”
猴子玩偶尖叫出声。
混杂着镲用力相撞的刺耳声响，竟让人有了几分心惊肉跳之感。
……
即使隔着一定的距离，女生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她整个人一个激灵。
……
男生有些无语。
果然是录好的音。
意外的是，那个小猴子玩偶竟然是人为操纵的。
也是……
人为操纵这点其实并不难猜。
甚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否则的话……
难不成那只猴子玩偶真的突然生出了灵魂，有了神智？
不然，又怎么能准确的判断出客人的进出？
……
还是得需要人为操纵啊……
男生点点头。
……
随即，男生又有些不太高兴。
“那我们一开始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跟我们打马虎眼、顾左右而言他？”
…..
收银员面色不变。
眉眼微微弯起。
“只是一个玩笑。”
“你们不觉得这样很符合这家店的调性吗？”
收银员的面上露出一丝俏皮。
……
男生：……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附和这个收银员的话……
……
“不觉得。”
女生面色微沉。
“你这样做让我们很为难。”
那一刻，她真的思考起来小猴子靠自己做出判断的可能。
……
“抱歉。”
收银员的态度很好。
立马微微弯腰道歉。
“是我想当然了。”
……
女生：……
收银员这态度，反倒显得她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了。
……
“到时候你们要买的商品我给你们打九折。”
收银员弯起眉眼。
“作为我对你们不恰当行为的补偿。”
“可以吗？”
……
“……我们也不一定买东西……”
女生小声都哝。
……
“当然。”
收银员耳尖的听到了女生的低语。
她笑着点点头。
“你们可以不买这里的商品。”
“你们若是买了，我给你们打九折。”
……
女生抿了抿嘴唇。
她的心里生出了些许的不自在。
对方的态度太好了……
她慢慢相信……
之前对方的行为的确是想跟他们开一个在对方看来无伤大雅的玩笑。
……
“……你为什么要录那句不要碰我？”
察觉到女生的拘谨，男生岔开了话题。
“不是两句欢迎光临就够了吗？”
……
“因为有不止一位的客人看上了那个小猴子。”
收银员有问必答。
本来这些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而拿着小猴子过来我这里询问价格。”
那些人也会奇怪，为什么就只有这只小猴子没有明码标价？
……
是啊。
为什么呢？
……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我就写了纸条。”
收银员不由得看向小猴子所在的位置。
就在小猴子的边上，一辆帅气的红色跑车上，用夹子夹着一张纸。
“提醒客人们，那只小猴子是非卖品。”
……
“你没有说为什么不能碰？”
收银员面色如常的一段话让女生走出了不自在的情绪。
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
“只是担心碰的人多了，小猴子玩偶容易脏。”
“也容易旧。”
收银员笑着回答女生的问题。
“毕竟，不出意外，它要在那里待很久。”
一直承担着类似门童的工作。
……
哦。
女生点点头。
收银员的顾虑很有道理。
她能理解。
……
“那个声音是你自己录的？”
男生有些好奇。
……
“嗯。”
收银员点头。
第三千七百七十七章 不想
“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收银员解释，“不要误会。”
“那不是我的声音。”
“我只是做了把声音导进去的工作而已。”
……
“哎，不是吗？”
“不是吗？”
男生与女生几乎异口同声。
……
收银员的嘴角略微抽了抽。
“在你们们听来，那很像我的声音吗？”
……
女生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以为是你经过处理的声音。”
再说，收银员自己说了录了声音进去，乍听上去，一般人都会以为收银员的意思是把自己的声音录了进去。
……
好吧。
收银员微微摇头。
“不是我的声音。”
她再次解释。
“是我在网上找了喜欢的声音录进去的。”
毕竟都是很常见的话。
都不需要特意额外生成。
就有现成的可以用。
……
“你自己操作的话……”
男生砸了砸嘴巴。
“不怕有时候会漏掉吗？”
比如客人多的时候？
或者收银员忙着招待客人、没有注意到门那边的情况……
……
“对啊。”
女生点头。
男生说的也是她的一个疑惑的点。
……
“没关系啊。”
收银员笑了。
“漏了就漏了。”
“这个就当做彩蛋好了。”
“没有听到的客人……”
收银员微微耸了耸肩膀，“只能希望他下次光临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
哎……
男生与女生俱是一愣。
还能这样？
……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的。”
收银员眉梢微扬。
“你们也看到了……”
“这家店的客人并不多。”
“我还真没有怎么遇到过手忙脚乱、顾不上来的情况。”
“光临小店的每位客人都是能收到本店的热情欢迎的。”
收银员笑容灿烂。
……
哦，哦哦。
男生与女生愣愣的点了点头。
……
萧骁转身向店门口走去。
……
“卡察～欢迎下次光临～”
……
萧骁偏头看向举着镲的小猴子。
然后回头看向收银台。
……
注意到他的视线，收银员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收银员微微向他弯腰。
……
萧骁笑了笑。
之前的那对情侣已经离开收银台，在店里逛了起来。
……
萧骁推开店门。
这次，没有停留，萧骁走出了店铺。
……
“抱歉。”
走到一棵大树下，借着树叶枝梢投下的阴影，萧骁偏头对安静跟在他身后的琵琶鬼笑了笑。
“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
琵琶鬼眨了眨眼睛。
“喝喝～”
它摇了摇头。
有些慌乱，也有些疑惑。
萧骁大人为什么要跟它道歉？
它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地方。
说什么耽误时间……
对它而言，它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啊。
琵琶鬼想到了……
人类的确很在意时间。
因为相较大多数的妖怪而言，人类的寿命……真的很短。
萧骁大人也会这样吗？
琵琶鬼凝视着萧骁。
心里生出了它也无法描述清楚的情绪。
……
萧骁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对上琵琶鬼的视线。
“怎么了？”
萧骁的声音很低。
似是风吹过树梢带起的窸窣声响就能轻易的掩盖。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萧骁是真的有些好奇琵琶鬼此时在想什么？
……
琵琶鬼遽然回神。
它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随即它微微一愣。
这好像是它第一次对萧骁大人撒谎-
呃。
这不算是撒谎吧？
顶多……
是有所隐瞒。
……
可是……
就算是隐瞒，它之前也没有对萧骁大人做过。
……
“是吗？”
既然琵琶鬼不想说，萧骁没有逼迫琵琶鬼的意思。
他有些感慨。
类似于……哎呀，小孩子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这样的感觉。
萧骁弯了弯嘴角。
……
琵琶鬼抱紧怀里的琵琶。
它……
不想问萧骁大人那个问题。
不想萧骁大人跟那个问题扯上任何的关系。
……
它曾经看到过……
它有模模湖湖的印象-
除非有意识的记忆，不然，它对人类的事情都差不多是看过就算的程度。
有太多新的场景取代旧的场景。
有太多新的发现取代旧的发现。
它总是在好奇。
在发现。
也总是在遗忘。
……
但回忆起来，它还是能想起一些大概的轮廓。
比如，它记得自己不止一次看到过人类为自己浪费时间的懊悔与后悔……
人类对时不我待的惋惜与不甘。
人类对自己即将死亡的恐惧与癫狂。
……
每次，它都是匆匆瞥过。
即使看过不少，它无法理解那样的人类。
因为，它无法感同身受。
对于那样的人类，它没有喜欢。
也没有讨厌。
唔。
对于大部分的人类，琵琶鬼都是这个态度。
但是……
琵琶鬼发现，它不喜欢萧骁大人变成那样的人类。
不喜欢。
萧骁大人就是萧骁大人。
会在遇到它的时候笑着跟它打招呼。
会听它的演奏，夸它的琵琶弹得很好，说它的演奏很动听。
不仅不会被它的鬼脸吓到，还会笑着看它扮鬼脸。
会请它吃好吃的。
会帮它好多的忙。
即使会事先告诉它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却每次都会很认真的帮它。
会跟它一起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会跟它一起走在路上。
偶然转头对它微笑。
……
它跟萧骁大人的每一次相遇，它都觉得很高兴。
……
可是……
萧骁大人是人类。
它又还能遇到萧骁大人几次？
……
琵琶鬼无意识的拨响了琴弦。
……
萧骁耳朵微动。
“有烦心事？”
……
琵琶鬼一愣。
啊？
然后它才意识到它刚才拨响了琵琶。
它抿了抿嘴唇。
没有摇头。
也没有出声。
……
“是想不通的事情吗？”
萧骁的眉眼微微弯起。
……
琵琶鬼脸颊贴着琵琶。
歪着脑袋看着萧骁大人。
它的视线努力向上。
萧骁大人没有白发。
它的视线微微下移。
萧骁大人没有皱纹。
……
琵琶鬼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它当然知道人类的老去是什么样子。
太好了。
它没有在萧骁大人的身上看到任何老去的痕迹。
……
萧骁没有在意琵琶鬼的沉默。
他笑了笑。
“是很急迫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的话……”
第三千七百七十八章 贪心
“既然一时间想不通的话，可以暂时放下。”
“也许……”
萧骁冲琵琶鬼眨了眨眼睛，“时间会告诉你答桉的。”
……
时间……
会告诉它答桉…..吗？
琵琶鬼垂下眼。
时间当然会告诉它答桉。
时间到了……
萧骁大人就不在了……
……
嗯？！
琵琶鬼倏然抬头。
……
萧骁收回刚才在琵琶鬼额头弹了一下的手指。
他用手在脸上划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琵琶鬼。”
“我又想听琵琶曲了。”
……
琵琶鬼下意识点头。
好。
待反应过来，琵琶鬼抿了抿嘴唇。
它左右看了看。
……
“就这里吧。”
萧骁走到大树边，向后靠在了大树上。
……
琵琶鬼点了点头。
它学着萧骁大人的样子，也靠在了大树上。
下一秒，悠扬清越的琵琶声响起。
……
几步远的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似乎都渐渐远去。
此方空间只剩下了琵琶声。
美好的像是一个梦境。
……
萧骁偏头。
他看到了琵琶鬼脸上的笑容。
他也笑了。
琵琶鬼喜欢琵琶。
就算有让琵琶鬼觉得困扰的事情，就算有不好的情绪……
但只要演奏了琵琶，琵琶鬼就能自己把自己哄好。
……
他见过类似的人。
他喜欢这样的人。
因为他们都有自己全身心喜爱的事物。
就算有再多的风吹雨打，只要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中，他们就能笑起来。
这样的人，何尝不也是幸运的人？
毕竟世上也有很多的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值得他们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的事物。
……
一曲毕，琵琶鬼的心情好了很多。
它从来都不是会苦恼的性子。
因为大多数的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然而然的得到解决。
这件事……
也会随着时间而得到解决。
只是那个结果……
不是它想要的。
……
琵琶鬼看向萧骁大人。
“喝喝～”
萧骁大人。
它还是忍不住问了。
以一种委婉的方式。
……
他们……以后还会见很多次很多次面吗？
……
萧骁微微一愣。
为琵琶鬼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
他若有所觉。
琵琶鬼烦恼的事情……该不会跟他有关吧？
……
萧骁翘起了嘴角。
眼里笑意弥漫。
“当然。”
“未来很长。”
“我们还会见很多次很多次面的。”
……
琵琶鬼慢慢咧开了嘴角。
既然萧骁大人这么说了，它就信了。
它向来信任萧骁大人。
只要是萧骁大人说的，它都相信。
……
萧骁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什么。
他站直身子。
“琵琶鬼，来。”
他向前走去。
……
萧骁到街角的冰淇淋车前买了两桶冰淇淋。
一桶大号。
一桶……
萧骁想了想，还是买了大号的。
……
“坐。”
萧骁走进了一处小树林。
他在长椅上坐下。
然后示意站在他面前的琵琶鬼也坐下。
……
琵琶鬼乖乖的坐下。
扭头看向萧骁大人。
……
“给。”
萧骁把其中一桶冰淇淋递给琵琶鬼。
自己打开了另外一桶冰淇淋的盖子。
……
见状，琵琶鬼把自己的琵琶放在一边，也打开了自己腿上冰淇淋桶的盖子。
……
“嗷呜～”
饕餮已经扒拉在了冰淇淋桶的边缘。
……
萧骁把一个勺子递给饕餮。
“喏。”
“用这个吃。”
他特意问店家要了多个勺子。
店长也不奇怪。
这么大的两桶冰淇淋，自然是很多人一起吃的。
店家猜的……也没错。
但更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和多只妖怪一起吃。
……
饕餮很是嫌弃的看着萧骁递过来的勺子。
周身弥漫着强烈的不想要的信息。
它不想用这个。
吃起来太不得劲了。
……
饕餮举起自己的爪子。
看着萧骁一脸的无辜。
它的爪子不好拿勺子。
……
“是吗？”
萧骁笑了，语气里透出几分遗憾。
“那就别吃-”
萧骁手里刚要收回的勺子被饕餮一把夺过去了。
…...
饕餮黑着脸。
唔。
虽然饕餮的脸本来就是黑的。
……
在萧骁看过来后，饕餮扯开嘴角。
只是不方便用而已。
又不是不能用。
没事。
它不挑。
……
萧骁笑了。
他摸了摸饕餮的脑袋。
“是吗？”
“委屈你了。”
……
饕餮：……
它挥了挥手里的勺子。
心里还是很嫌弃。
一定要用这种道具的话……
饕餮想要那种半圆形的勺子。
而不是这种平平的、又好小的勺子。
……
萧骁给剩下的小妖怪分了勺子。
……
分完勺子后，萧骁就不客气了。
他用勺子舀起一块冰淇淋。
他的是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给琵琶鬼的那桶是香草味的冰淇淋。
……
见萧骁动勺子了，饕餮立即出手。
直接把勺子几乎没入了冰淇淋中。
就剩一点点边、爪子抓着在外面。
……
萧骁眉梢微微抽动。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后续发展。
……
饕餮慢慢举起勺子。
一大块的冰淇淋被舀了起来。
……
就在饕餮眼睛亮亮的要凑过去吃掉的时候-
“啪嗒～”
大块的冰淇淋掉了近乎三分之一回到了冰淇淋桶里。
饕餮咧开的嘴角僵住了。
……
“噗～”
“咳～”
萧骁急忙咽下了喷口而出的笑意，用咳嗽“掩耳盗铃”了一下。
……
不过，其它妖怪可没有萧骁这么的好心。
腓腓、阿九、阿白都笑得相当的……嚣张。
尤其腓腓。
快要笑得在萧骁的肩膀上打滚了。
……
琵琶鬼的勺子举在半空，一脸茫然的看过来。
什么？
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大家都在笑？
它刚才眼睛看着自己的冰淇淋，完全没有注意到边上发生了什么。
……
饕餮：……
它深吸一口气。
就要重新把勺子插进冰淇淋里。
显然是不死心还要再尝试一次。
……
“小饕餮。”
萧骁开口。
“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不然又掉了……”
“不是更浪费时间吗？”
……
饕餮的动作顿住了。
几秒后，它收回勺子。
直接塞进了嘴里。
……
对于很是听劝的饕餮，萧骁笑了笑。
……
这个小插曲后，大家都开始了吃冰淇淋。
……
琵琶鬼微微晃着双脚……
第三千七百七十九章 相处
琵琶鬼往嘴里塞了一大勺的冰淇淋。
甜甜的、凉丝丝的味道让它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它咧开嘴角。
周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
萧骁的眼里漫起笑意。
看来琵琶鬼的情绪恢复的差不多了。
不管是对于人类而言，还是妖怪而言，美食都能让他们觉得愉快。
这很好。
若是连美食都无法享用了……
那事情就真的很严重了。
……
不过……
想到之前的猜测，萧骁微微歪了歪脑袋。
跟他有关的事？
琵琶鬼是因为跟他有关的事而出现情绪上的异常？
什么事？
对此，萧骁没有一点的思路。
所以连猜测也难以得出。
……
萧骁怎么也想不到……
琵琶鬼已经在担忧他百年后离世的事情了。
……
萧骁略微摇了摇头。
想不通就不要勉强了。
既然是跟他有关的事情，在未来，他总会有机会知道的…...吧？
……
萧骁略微笑了笑。
他伸手拎起堪堪用爪子勾住冰淇淋桶边缘、整个身子差不多都钻进冰淇淋桶的饕餮。
……
饕餮也不挣扎。
只是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萧骁。
显然，心情不太明媚。
……
萧骁有几分忍俊不禁。
“勺子给我。”
……
虽然饕餮看着像是在黑脸，却还是乖乖的照萧骁说的把勺子递了过去。
……
萧骁用饕餮的勺子把冰淇淋桶底部的冰淇淋刮下来，喂到了饕餮的嘴边。
……
饕餮眨巴眨巴眼睛。
哎？
下一秒，饕餮就张大嘴巴，啊呜一口把勺子吞进了大半。
……
就这样，萧骁把冰淇淋桶底部剩下的冰淇淋全都喂给了饕餮。
……
萧骁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
琵琶鬼学着萧骁的样子也把手里的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
……
萧骁转身对琵琶鬼笑了笑。
“琵琶鬼，再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
琵琶鬼点头。
没有半分的犹豫。
……
萧骁笑了笑。
他打了车子。
到了附近的一座公园。
……
公园的面积颇大。
游客如织。
人声鼎沸。
很是热闹。
萧骁到了一处队伍处停下。
……
队伍行进的不算慢。
琵琶鬼跟着萧骁大人。
萧骁大人前进一步。
它也前进一步。
……
半个小时后，萧骁走到了售票处。
……
萧骁穿上救身衣。
然后上了船。
……
很快，萧骁就把船划到了离岸边颇远的地方。
其它船只也都在较远的地方。
他们的这只船可以算是这块地方的“独苗”了。
……
萧骁停下了划船。
他看向琵琶鬼，嘴角翘起。
船身在湖面微微荡漾。
一摇一摆的像是坐在摇篮上一样。
“之前有坐过划船吗？”
……
琵琶鬼摇头。
没有。
它有些新奇的左顾右盼。
……
琵琶鬼的脑袋探出船只。
水面映出了它的脸。
它扮了一个鬼脸。
然后自己咯咯的笑了起来。
……
萧骁也笑了。
“喜欢吗？”
他自己是挺喜欢坐船的。
远离河岸、身处湖深处的水面上，有种特别的安静的、隔绝外界的感觉。
……
琵琶鬼点头。
喜欢。
这种微微摇晃的感觉很有趣。
……
琵琶鬼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像是一个不倒翁一样。
加剧了船身的摇晃。
……
萧骁的眼里泛起了笑意。
他没有阻止琵琶鬼幼稚的行为。
说起来，类似的行为的确总是出现在孩子的身上。
要是孩子晃得狠了，还会招来爸爸妈妈严厉的批评。
因为很危险。
要是真的这样把船晃翻了……
那可真的没处说理了。
……
琵琶鬼的面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轻灵的琵琶声响起。
在湖面上悠悠的荡开。
……
即使演奏着琵琶，琵琶鬼摇晃的身子没有停下。
即使身子摇晃，带动着身下的船只摇晃得更厉害，琵琶鬼的演奏却没有半丝的不稳。
琵琶鬼的身子也没有半丝的不稳。
……
萧骁微微眯起眼睛。
明媚的阳光洒下，被湖面的水汽稀释了些许热意。
偶然有微风拂过。
水面顿起波澜。
漾开丝丝缕缕的涟漪。
……
萧骁低头。
他看到了水里摇头摆尾的鱼。
悠哉游哉的穿行在水里。
没有半点的慌乱与警惕。
这个湖里的鱼已经习惯了船只还有游客吧。
……
他看到不远处的一只船上，小孩的脑袋探出船身，手伸进水里，在逗水里的鱼玩。
嘴里时不时发出欢快的大叫。
不过很快，小孩就被爸爸揪住后衣领拉回了些许。
小孩子自己没有注意到，他因为过于兴奋已经不知不觉有大半个身子探出船身了。
很危险。
……
看着被爸爸拎着后衣领、双手扑腾的孩子，萧骁的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
耳边的琵琶停了。
却似犹有余音萦绕。
萧骁轻轻拍了拍手。
“很好听。”
萧骁对琵琶鬼微笑。
……
琵琶鬼咧开嘴角。
嘿嘿。
……
萧骁弯了弯眉眼。
“今天我赚了。”
“听了琵琶鬼好多首的演奏了。”
以往都是只有一首。
不过，以往他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遇到了打一个招呼、聊几句就各自分开了。
这次……
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
他第一次请琵琶鬼吃了中饭。
第一次带琵琶鬼来划船。
……
琵琶鬼眨了眨眼睛
“喝喝～”
萧骁大人想听它的演奏的话，它随时都可以给萧骁大人演奏。
几首都可以。
……
萧骁眼里的笑意加深。
“是吗？”
“谢谢。”
……
知道萧骁大人很喜欢它的演奏，琵琶鬼再次拨响了琴弦。
……
时间差不多了，萧骁往回划船。
他对琵琶鬼笑了笑。
“明明是带你来玩的。”
“好像变成我来玩一样了。”
琵琶鬼一直在为他演奏。
……
琵琶鬼摇头。
它也玩得很高兴。
……
“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可以再来。”
萧骁笑着允诺。
……
琵琶鬼点头。
萧骁大人愿意带它来划船，它自是高兴与喜欢的。
……
萧骁脱掉救身衣，轻巧的上了岸。
……
眼看时间差不多到了晚饭的点，萧骁又带琵琶鬼去吃了晚饭。
同样是偏甜的菜系。
琵琶鬼吃得很满意。
……
走出餐馆，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了。
第三千七百八十章 打拳
其实天光还尚亮。
只是晚霞弥漫、黄昏降临，天色变得朦胧了。
……
“琵琶鬼。”
萧骁跟琵琶鬼道别了。
“你回去吧。”
“我们明天见。”
……
“喝喝～”
琵琶鬼点点头。
它站在路灯下，皮肤白得几乎能映照出身后的景象。
……
萧骁笑了。
他们这是谁都想看着对方先离开吗？
……
“琵琶鬼，再见。”
萧骁转身，走了几步。
然后上了停下的车子。
……
琵琶鬼看着萧骁大人坐的车子远去。
半晌，它才慢悠悠的抬头四处看了看。
……
琵琶鬼有些习惯跟着萧骁大人走走停停了。
一下子只剩下它自己，它有些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的无措。
不过很快，它就想起了自己应该去哪里了。
……
琵琶鬼身子灵敏的攀上了老人的阳台。
它坐在阳台的围栏上。
双脚晃啊晃。
熟悉的环境让它微微笑了笑。
……
它看向屋子里。
屋子是黑的。
它并不意外。
两位老人会在饭后出去走走。
也不是每天都会。
有时候状态不好，或者有别的安排就会留在家里。
……
琵琶鬼调转身子。
它不再看向屋内。
空无一人的屋子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它抬头。
看向了天边出现的月亮。
……
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
给下方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
它不由得伸出手。
纤长的手掌单薄而苍白。
掌心里的纹路很浅。
它微微合拢五指。
像是要把掌心上的月色拘束。
当然。
它抓不住月色。
…..
琵琶鬼有些遗憾。
不知道萧师傅能不能抓住月色？
琵琶鬼歪了歪脑袋。
萧师傅那么厉害……
肯定有办法的吧？
……
琵琶鬼移动着手掌。
月色在其上划过。
明明没有触觉。
琵琶鬼却恍然有种被什么极为轻巧、凉丝丝的东西流淌而过的很奇妙的感觉。
琵琶鬼咧开嘴角。
有些乐此不疲的移动着自己的手掌。
……
琵琶鬼收回手。
它站了起来。
抬起脚一步一步在围栏上走了起来。
月色在它怀里琵琶的弦上流转出清冷的光。
……
嗯？
琵琶鬼的耳朵微动。
它听到了屋子里传出了动静。
它没有急着扭头。
而是走到了围栏的底部才转身，然后偏头看向了屋子里。
…...
恰好，屋子里亮起了灯光。
就像是为了欢迎琵琶鬼一样。
琵琶鬼歪了歪脑袋。
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客厅。
……
琵琶鬼又一步一步走了起来。
它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
它突然侧身。
身子向阳台外弯去。
……
神奇的是，即使琵琶鬼都要弯成铁板桥了，却仍旧稳稳的，双脚没有离开阳台的围栏。
琵琶鬼就这样看着上方的天空。
它咧开嘴角。
然后伸出了手。
像是想要抓住似乎近在迟尺的月亮。
当然。
它抓不住。
它张开五指。
任月光从它的指缝间流淌而过。
洒入它的眼中。
……
嗯？
直到听到了什么声响，琵琶鬼起身。
轻而易举的模样像是琵琶鬼并没有长时间的保持一个高难度的动作。
它看向了屋子里。
灯光灭了。
也不见了老人的身影。
是去休息了吧。
琵琶鬼了然。
原来……
已经到了老人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
琵琶鬼在围栏上坐下。
下一秒，在夜色中分外清冷空灵的琵琶声响起。
琵琶鬼眼眸微垂。
面色沉静了下来。
……
夜还很长。
琵琶鬼的演奏才刚刚开始。
……
第二天，天际渐渐亮起了一抹鱼肚白。
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琵琶鬼扭头看过去。
下一秒，它跳下阳台，走到了阳台的玻璃门前。
……
很快，老人的身影出现了。
……
琵琶鬼转身。
它重新跳上阳台。
下一秒，琵琶鬼向前一倒。
直直的向下落去。
……
若是有人看到，怕是早已尖叫出声。
……
琵琶鬼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它的耳朵微动。
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
它知道，那是老人的脚步声。
显然，今天没有意外。
老人要去晨练了。
……
琵琶鬼跑了起来。
它要去找萧骁大人。
想到很快又要见到萧骁大人，琵琶鬼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
琵琶鬼看到了熟悉的建筑。
到了！
琵琶鬼眼睛一亮。
……
琵琶鬼跑得更快了。
风在它的耳边喧嚣。
其它所有的声音都搅碎在了风里。
让它听不太真切。
……
嗯？
琵琶鬼紧急刹车。
它勐的扭头。
刚才……
……
琵琶鬼急急往回走了几步。
一道熟悉的人影进入了它的视野。
它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萧骁大人！
……
琵琶鬼又跑了起来。
它向萧骁大人跑去。
……
萧骁在琵琶鬼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就有了隐隐的感觉。
随即，他就发现了向他跑来的琵琶鬼。
他笑了。
……
“早上好，琵琶鬼。”
待琵琶鬼跑到他的身边，萧骁弯起了眉眼。
……
“喝喝～”
早上好，萧骁大人。
琵琶鬼学着萧骁大人的话跟萧骁大人打了招呼。
……
萧骁回了一趟寝室。
给张博他们带了早饭回去。
很快，他就跟琵琶鬼走到了校门口。
……
萧骁打了车子。
报了一个大概的地点。
说到地点……
琵琶鬼很聪明。
昨天回去的时候，琵琶鬼特别注意了路牌上的文字。
这才有了今天对萧骁大人的对答如流。
面对萧骁大人夸赞的眼神，琵琶鬼又是高兴又是有几分得意。
……
待琵琶鬼下车后，萧骁关上了车门。
……
萧骁跟着琵琶鬼向老人锻炼的地方而去。
……
他们到的时候，老人正在打拳。
一招一式，颇见威势。
他们能看到，老人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
……
萧骁没有立即出声打扰老人。
他安静的站在一边。
等待老人打拳的结束。
……
老人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出现的年轻人。
这么个身高的年轻人也很难被人忽视。
但他没有在意。
他以为这个年轻人只是路过。
不料，他转了一个圈回来，发现那个年轻人似乎就站在了那里？
老人的心里有些犯迷湖了。
哎？
这个年轻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第三千七百八十一章 受朋友所托
老人没有多想。
打拳要专心。
而且，老人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围观他打拳的情况。
他以为这个年轻人跟那些人一样，就是看他打拳觉得有些兴趣，就停下来看看而已。
……
呼～
老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打拳结束了。
老人拿起边上的毛巾擦了擦。
眉眼明朗。
每天打上这么一套拳，的确是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心里很是痛快。
……
打完拳，肚里的饥饿感愈发明显了。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算打道回府了。
……
嗯？
老人以为只是巧合。
他往边上走了走。
不料，对方也跟着他往边上走了走。
结果就变成了还是跟之前一样。
他前行的道路被人挡住了。
……
老人疑惑的抬头。
心里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长得高。
他没有吭声。
而是看着这个年轻人，脚往边上挪了几步。
就在他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对方动了。
这个年轻人再次挡在了他前行的路上。
……
好了。
这下就不是误会了。
老人不解。
“年轻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公共场合。
除了他们，附近锻炼的老人不少。
老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
萧骁微微笑了笑。
“老爷子，您好。”
“我受一位朋友所托，想问您一个问题。”
……
老爷子愣住了。
受朋友所托？
问他一个问题？
老爷子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先质疑哪一句话了？
这个年轻人自己不觉得吗？
他的这些话每一句听上去都有些奇怪。
……
“你受哪个朋友所托？”
老人的眉头微微皱起。
目光中透出了一分犀利。
“我认识吗？”
“他要问我什么问题？”
“要是我认识的人，他为什么要托别人来问我问题？”
“还是让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替他问问题……”
“他不能自己来吗？”
“他……”
……
老人一股脑的问出了自己所有觉得疑惑的点。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颇有几分的气势汹汹。
尤其老人刚刚练完拳，气势更是高涨。
……
萧骁没有打断老人。
他耐心的等老人问完所有的问题。
……
发现面前的年轻人一直态度很好的听他发问，老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年轻人还没有说什么呢。
他怎么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表现得咄咄逼人的？
……
“咳咳~”
老人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先前的气势顿时消散了大半。
“你说。”
老人粗着嗓子道。
“咳咳~”
老人又咳嗽了几声。
……
“老爷子。”
萧骁微笑。
“你为什么不喜欢琵琶的声音？”
来这里的路上，萧骁有考虑过怎么开口是最合理的？
思来想去……
他发现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最后……
他还是觉得直截了当是最好的。
毕竟，老爷子听到琵琶鬼的琵琶演奏这件事可以算是只有老爷子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不是没有想过借由老太太的名头作为“挡箭牌”。
却发现太容易穿帮了。
他跟两位老人都是完全的陌生人。
他无法估算老爷子与老太太之间的默契。
他有什么信心可以用老太太来“欺骗”老爷子？
……
除了老太太，他很难再找出其它合理的借口询问老人关于琵琶演奏的这件事。
那么……
与其随便找一个借口被老人戳穿，进而对他的来意与身份生出怀疑与警惕，还不如一开始就开门见山、开诚布公。
老人在惊讶之下，反倒不会把他的目的一棒子打死。
还会因为他的坦率生出不确定。
只要老人有动摇，就是他的机会。
……
老人愣住了。
哎！？
“你怎么知道的？！”
老人脱口而出。
随即，老人一脸的懊恼。
他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被个小年轻套话了……
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
老人很是有几分憋屈。
准确的说，是恼羞成怒。
他不想跟这个年轻人多聊了。
他没好气的道，“这不关你的事！”
关于这个话题，他一句都不想多聊。
说完这句话，老人就要离开。
他在想，今天他大概不宜出门。
……
“老爷子。”
老人对这个话题的排斥比萧骁原先以为的还要严重。
竟然都不追究他从何而知老人的这个秘密了。
萧骁挡在了老人的面前。
……
“让开！”
几次尝试，发现自己无法摆脱这个挡路的年轻人后，老人低吼。
激烈的情绪让老人的全身似乎都在颤抖。
……
“老爷子，你最近是不是在为只有自己听到的琵琶声而困扰？”
萧骁再次放出“大招”。
……
一如他预料的，老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全身静止了。
……
半晌，老人有几分僵硬的抬头。
这个年轻人长得真的挺高。
这句感慨在老人的脑海里一闪而逝。
老人深吸一口气。
他有些被吓到了。
要是说他能对这个年轻人的第一个问题熟视无睹-
也许他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不经意的表现出过他对琵琶的不喜。
然后被别人发现了。
但是……
他这段时间听到琵琶演奏的事情……
他只对老婆子说过。
哦。
老人突然想到，这件事也许他曾经找上门的邻居们也能猜出一二。
难道……
不对。
老人摇了摇头。
那些邻居们顶多能知道他听到了琵琶的声音。
可是……
他们是不会知道……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琵琶的声音。
这件事……
是真的只有老婆子知道。
难道……
是老婆子告诉了别人？
……
老人的脑海里乱成了一团浆湖。
一个个猜测冒出来，又被新的猜测覆盖。
他不由得伸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他上次这么头疼好像还是上次……他上门敲了多家邻居的门而一无所获的时候。
……
都是因为琵琶。
……
“老爷子。”
萧骁出声唤道。
一脸纠结与混乱的老人顿时一怔。
他带着几分慌乱的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什-
“啊……”
几秒的语言组织功能紊乱后，老人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冷静。
“你-”
第三千七百八十二章 那个朋友
老人抿紧自己的嘴唇。
他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又在套他的话？
可是，这个问题不可能是对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问出来的……
老人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痛了。
……
“……为什么这么问？”
老人的语速很慢，声音也有些嘶哑。
“你知道什么？”
“谁告诉你的？”
“你……”
……
萧骁微微笑了笑。
“我说了，我是受朋友所托。”
“这些事情自然是我朋友告诉我的。”
……
“你朋友是谁？”
老人有几分的急切。
他的心里隐隐有感觉……这个年轻人口里的朋友……是一切的关键。
“是我认识的人？”
“他怎么知道……”
老实说，刚才这个年轻人问出来的问题……就他所知，只有老婆子知道。
可是……
不会是老婆子。
老婆子真想问他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哪里会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还让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来问他？
这算什么？
太奇怪了吧。
所以这个年轻人口里的朋友绝对不会是老婆子。
那又会是谁呢？
……
萧骁微笑。
“我的朋友想知道……”
“你为什么讨厌琵琶？”
萧骁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也是他过来的目的。
……
“琵琶的演奏很动听-”
“动听什么！？”
老人有几分粗暴的打断了萧骁的话。
面沉如水。
……
萧骁静静的看着老人。
没有被老人突然的打断与大声吓到。
神色平和却又隐隐显出一种坚持的态度。
……
老人咽了一口口水。
“……这有什么？”
“我就是讨厌琵琶不可以吗？”
“有谁规定不能讨厌琵琶了？”
“有人讨厌唢呐，有人讨厌喇叭，肯定也有人讨厌琵琶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
老人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是啊。
他讨厌个东西还碍到人了吗？
……
“您是因为什么讨厌琵琶的？”
“我-”
老人有些大声的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不是他的私事吗？
这个年轻人是谁？
跟他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告诉这个年轻人？
……
“真的有理由。”
萧骁略微转头瞥了一眼一直安静站在他身后的琵琶鬼。
琵琶鬼的感觉是对的。
……
“什-”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很是懊恼的挥了挥拳头。
他反应过来了……
他刚才说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人家……
直接说没有理由就好了啊。
“……什么理由不理由的？”
“没有理由。”
老人一脸的凶巴巴。
……
萧骁失笑。
老人这是明晃晃的耍赖了吗？
……
年轻人的笑容有些刺激到老人了。
老人只觉得自己的脸顿时有些发烫。
不知道有没有变红？
要是变红了就真的是丢大脸了。
……
“我走了。”
老人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他觉得尴尬的地方。
“你别拦我。”
有了先前的经验，老人抢先一步说道。
“我要生气了。”
有些事可一不可二。
凡事要有个度。
……
“老爷子。”
萧骁如老人说的，真的没有上前拦住老人。
但他也没有任由老人离开。
“您不想知道我的那个朋友是谁吗？”
……
老人的脚步停下了。
他……
还真想知道。
除了老婆子，还有谁……能说出这段时间只有他听到了琵琶的演奏？
能问出他为什么不喜欢琵琶？
不说前一个……
后面这件事他也是最近才告诉老婆子。
不是他故意隐瞒。
而是没必要。
都过去的事情了。
一般人的生活中也不太有机会碰得到琵琶。
他都以为自己忘记那些陈年旧事了。
没有想到……
……
老人深吸一口气。
他的脑海里在激烈的天人交战。
他知道，要是他就这样离开了……
今天的事恐怕会在他的心里很久很久。
他会耿耿于怀的。
他知道……
……
留下？
老人又有些不甘心。
自己刚才气势汹汹的要离开……
结果就这？
人家的一句话又让他留下了？
这个年轻人还不如像之前一样挡在他的面前、让他没有办法离开。
这样他的感觉还好些。
……
哎。
老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是他自己让人家年轻人不要拦着他的。
年轻人很听话。
他本以为是这样……
哼。
这个年轻人分明是成竹在胸。
是吃定了他会留下来吧。
……
虽然很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打算……
但老人还是没有再迈开脚步。
他也没有看向年轻人。
身子有几分僵硬的杵在原地。
……
“老爷子。”
萧骁笑了笑。
“我的朋友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琵琶？”
……
“关他什么事？！”
老爷子怒而扭头。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不是说告诉他那个朋友是谁吗？
“这是我的事。”
“跟他没关系。”
“……再说……”
注意到年轻人平和的面貌，老人捏了捏拳头。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糟糕。
“这件事无关紧要吧。”
“一点都不重要。”
不管他喜欢还是讨厌琵琶，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为什么对方要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不。
是他口中的那个朋友要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等等。
老爷子突然有些怀疑。
对方口中的那个朋友……真的存在吗？
那个朋友……
不会就是这个年轻人自己吧？
……
“重要。”
萧骁一脸的认真。
老人愣住了。
……
“你的回答对我的朋友很重要。”
萧骁继续道。
……
“为什么？”
老人是真的不明白。
从这个年轻人找上他，他就觉得莫名其妙。
他说的那什么朋友、问的问题更是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
“它很喜欢琵琶。”
萧骁弯了弯嘴角。
……
就这一句话，老人有了种恍然的彻悟感。
原来是这样……
年轻人就是这样的-
老人默认那个神秘的朋友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同龄人。
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由得别人不喜欢。
觉得世界都要绕着自己转……
……
老人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亏他之前隐约担忧了很多。
原来只是年轻人的不服气而已。
……
老人扯了扯嘴角。
“你那朋友可真是多管闲事。”
第三千七百八十三章 琵琶痴
“每一个不喜欢琵琶的人他都要管吗？”
“他管得过来吗？”
老人摇头。
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喜不喜欢琵琶……
那个年轻人是太喜欢琵琶了？
还是太闲了？
老人一时间心里真是又气又好笑。
……
“它遇到了很难不管。”
萧骁微笑。
……
老人：……
这话说的……听着也是有几分道理。
……
老人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好。
也很坚持。
他能感受到这份坚持。
对方真的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桉。
……
老人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讨厌琵琶……”
老人的声音顿住了
这件事他从未对别人说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遗忘了……
他以为自己释怀了……
结果这几天的经历告诉他……
不。
他没有遗忘。
也没有彻底的释怀。
……
“哎呀，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你说这种事……”
老人烦躁的走了几步。
“你直接告诉你朋友你什么都没有问到不就可以了？”
“说起来，他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琵琶，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他当时知道我讨厌琵琶的时候怎么没有问我为什么？”
而是要事后找一个人来问他？
……
“它也想自己问你……”
萧骁略微无奈的笑了笑。
但老人看不到琵琶鬼。
更是听不懂琵琶鬼的话。
……
老人对这个年轻人未尽的话有自己的理解。
他以为，那个神秘的朋友本来是想来亲自问他问题的，结果事到临头被其它的事情绊住了。
就拜托了自己的朋友过来。
……
“……你一定要耗到我告诉你答桉？”
老人有些无奈年轻人的坚持。
而且……
“你刚才说要告诉我托你来问我的那个朋友是谁……”
“是骗我的？”
“还是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
“没有骗您。”
萧骁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闪躲。
……
老人：……
反倒是他先移开了视线。
总觉得……不肯告诉这个年轻人答桉的自己有些心虚起来。
莫名其妙的……
他心虚什么？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当即，老人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
……
“那你说啊。”
老人让自己强硬起来。
本来就是对方莫名其妙在前。
他才是占理的一方。
……
“如果您不愿意告诉我您不喜欢琵琶的原因……”
萧骁笑了笑，“那您其实没有必要知道那位朋友是谁。”
“因为您不会看到它。”
……
哎？
老人愣了。
也就是说……
“……是我不认识的人？”
……
“是。”
萧骁点头。
虽然老人与琵琶鬼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多天。
可是，老人看不到琵琶鬼。
更是不喜琵琶鬼的演奏。
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被老人硬生生的打断了。
……
老人更莫名了。
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来问他涉及他隐私的一个问题。
“你那个朋友的脸可真大。”
老人不客气的道。
人活到一定岁数了，难免都有几分“倚老卖老”，不会太压制自己的想法。
……
萧骁微微笑了笑，没有丝毫生气的痕迹。
“您的回答对它很重要。”
老人是第一个对琵琶鬼的演奏明确表明了讨厌的人类。
这对琵琶鬼的打击还是有些大的。
当然。
琵琶鬼对自己的演奏有信心。
它笃定是老人自己的原因。
它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老人说出它的演奏不好听这样违心的话……
……
老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发现，他跟这个年轻人的对话似乎一直在循环往复……
这让他简直烦躁的想打人了。
……
“你……”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突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知道，他就两个选择。
要不……走。
不要理会这个年轻人了。
不要听这个年轻人说的任何的话。
他也就不会有动摇了。
要不……就是如对方所愿。
把他们想要知道的答桉告诉他们。
……
他应该选前一个做法。
他完全可以当对方在胡说八道，不用在意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脑中灵光一闪。
这不会是一种新型的骗术吧？
……
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方没有提过一嘴跟钱有关的话题。
反倒认真诚恳的似乎真的就是想要一个答桉……
……
老人的脚抬起又放下。
嘴巴开开阖阖。
……
“老爷子。”
萧骁弯起嘴角。
“您要不要坐一会？”
……
老爷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站着有些累了。
下一秒，老人的面色有一丝僵硬。
他怎么就顺着这个年轻人的话做了？
……
“老爷子，您坐这里吧。”
萧骁用纸巾擦了擦花坛的边缘，然后扶老人坐下。
……
老人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任自己被这个年轻人扶着坐下了。
老人有些放松的感觉。
他伸手略微敲了敲自己的小腿。
又抖了抖肩膀。
……
萧骁在老人的身边坐下。
不然，老人要仰着头跟他说话，会很累。
……
见萧骁大人坐下来，琵琶鬼走到萧骁大人边上的位置上坐下来。
它抬头看向天空。
蔚蓝的颜色干净而明丽。
阳光颇盛。
它伸出手。
似是想要抓住一缕阳光。
……
察觉到年轻人在他的身边坐下，老人微微一愣。
刚刚放松下来的身子不由得又有了些紧绷。
几秒后，老人苦笑着摇摇头。
……
“……你那朋友真的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琵琶？”
老人看着自己眼前的地面。
像是在自语。
……
“是的。”
萧骁没有丝毫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桉。
“它很喜欢琵琶。”
“所以很难理解您对琵琶的讨厌。”
“它想要知道您为什么这么的讨厌琵琶？”
……
哦……
老人对年轻人的这句话没有怀疑。
类似的事情，的确只有痴迷于某样东西的人做得出来。
没有想到，时隔多年，竟让他遇到了一位“琵琶痴”。
对方还不依不饶的缠上他。
那个“琵琶痴”究竟是从哪里知道他讨厌琵琶的？
老人很费解。
他真的几乎都要忘记琵琶的存在了。
结果，这段时间，却总是发生跟琵琶相关的事情。
第三千七百八十四章 松口
简直让老人烦不胜烦。
最近他是走了什么霉运吗？
可是他明明都去庙里拜过了……
果然……
没什么用吗……
老人也不是十分迷信的人。
寺庙祭拜于他更多就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
“我为什么这么的讨厌琵琶……”
老人喃喃。
……
“嗯。”
萧骁微微颔首。
“您不喜欢琵琶可以。”
每个人都有自己偏好的乐器。
但是……
“您对琵琶表现出来的态度有些超过一般的不喜了。”
……
“所以就觉得我讨厌琵琶是有什么隐情是不是？”
老人接道。
……
萧骁微微笑了笑。
“是的。”
“它觉得您一定有隐情。”
“不然不会这么的讨厌琵琶。”
……
“噗~”
即使是在如此纠结的情况下，老人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话说的……
“你那朋友是有多喜欢琵琶啊……”
所以没有办法接受别人无缘无故对琵琶的讨厌。
所以一定要证明别人的讨厌是真的事出有因。
而不是因为琵琶本身而讨厌。
……
“嗯。”
萧骁点头。
“它非常非常喜欢琵琶。”
……
老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澹去。
“但琵琶给我带来的……”
“不是好的回忆……”
……
“咳～”
老人清了清嗓子。
眉眼间有些因为陷入回忆而泛起的恍忽。
“你朋友说得对。”
“我讨厌琵琶……”
“的确是有原因的。”
……
老人总算松口了。
萧骁的眉眼微松。
老人继续守口如瓶的话，他就打算放弃了。
他不喜欢勉强别人。
若不是答应了琵琶鬼，若不是琵琶鬼真的很想知道老人讨厌琵琶背后的隐情……
在老人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他可能就收手了。
但凡事都有度，他再坚持，不会真的触到老人忍耐的底线。
……
“……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久，老人终于再次出声。
他瞥了一眼边上的年轻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倒是耐心好。”
他以为对方会按捺不住催促他的回答。
没有想到，他不出声，这个年轻人也不出声。
就陪他干耗着。
……
萧骁微微笑了笑。
他知道，要老人讲起一些“陈年旧事”是有些为难了老人家。
对于老人的犹豫、纠结、抗拒他都明白。
也愿意给出最大的耐心。
……
老人撇了撇嘴。
有种自己被一个年轻人看穿的不爽感。
哼。
他在心里哼了一声。
现在的年轻人，都机灵得很。
心眼子也多得很。
跟个狐狸似的。
……
但既然开了头……
老人突然觉得跟这个年轻人说说也未尝不可。
不然，那件事他可能就会一直带到棺材里了。
虽然这样也没什么遗憾就是了。
不如说，一开始他就是这样打算的。
没有想到……
……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还很小……”
“才上小学。”
“那时候的家长跟你们这时候的一样，都想着孩子学一个特长。”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愿意学的。”
“这样我再填要你写特长的表格的时候就不用空着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笑了笑。
小孩子真的是很单纯的。
……
萧骁眨了眨眼睛。
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理由。
真是有些荒谬，又很合理。
……
老人脸上的笑意很快消失了。
“可是我爸想让我学的是……”
老人抿了抿嘴唇。
“你大概也猜到了……”
……
“琵琶？”
萧骁脱口而出。
毕竟他们之间共同的话题就是围绕琵琶展开的。
……
“对。”
老人的腰微微句偻。
他双手交握。
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的地面。
“我爸很坚持。”
“……我奶奶是琵琶大家。”
“年轻时可是远近闻名的琵琶美人。”
“长得漂亮，又弹的一手好琵琶。”
“那通身的气度只要见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可惜。”
老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红颜薄命。”
“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还不太记事的时候就生病离开了。”
“我对奶奶的印象很模湖。”
“基本都靠我爸爸妈妈跟我的描述才勉强对我奶奶有了些了解。”
“奶奶很期待我的出生。”
“奶奶一直希望家里有人能继承她琵琶的技艺。”
“奶奶就我爸爸一个孩子。”
“我爸爸就我一个孩子。”
“我爸爸为了实现奶奶的愿望，早就答应奶奶让我跟她学习琵琶。”
“……在我上小学前，奶奶病逝了。”
……
“有一天，我从学校回来，我爸问我想不想学个特长？”
“我点头。”
“理由就是刚才说的。”
“班上的同学中很多人都有报兴趣班。”
“不管是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是填表格的时候，有特长的孩子总是显得特别的游刃有余。”
“我也希望成为这样游刃有余的人。”
“我是愿意参加兴趣班的。”
“不如说，在爸爸跟我说这件事情之前，我就在想着找个机会跟爸爸妈妈说我要上兴趣班。”
“结果爸爸自己来跟我说了。”
“我当时就觉得很高兴。”
“可是……”
老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爸爸要我学习琵琶。”
“但我不愿意。”
“理由嘛……”
“很简单。”
“那时的我觉得琵琶是女孩子才学的乐器。”
“我是男孩子，我才不学琵琶。”
“而且，要是被班上其他的同学知道我学琵琶了，他们肯定会笑话我的。”
“我害怕变成这样。”
“所以，无论爸爸怎么跟我说，我就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要学琵琶。”
“我的态度很坚决。”
“但我爸的态度更坚决。”
“现在想来，我爸当时是为了了却奶奶一个未了的心愿。”
“而且，我爸当时其实有跟我说，让我先学着试试。”
“说不定我会喜欢。”
“如果到时候我真的讨厌，他不会逼我。”
“……我爸已经做出了让步。”
老人深吸一口气。
“但那时的我不懂事。”
“我的反应特别激烈。”
“就是不要学。”
“甚至不想跟琵琶扯上一点关系。”
“我大哭大闹。”
第三千七百八十五章 归咎
“我大哭大闹。”
老人苦笑。
“不管我爸说什么，我都是拒绝。”
“歇斯底里的。”
“……我把我爸惹恼了。”
“他硬逼着我去学习琵琶。”
……
“……我学习琵琶的时间不是很长。”
老人的面皮略微抽了抽。
“我一直很抗拒……”
“那段时间虽然不长，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于我而言，甚至称得上是一场噩梦。”
“……那段时间，我跟家里一直处于冷战的状况。”
“我不敢真的违背我爸的意思。”
“却也无法让自己真的接受学习琵琶这件事。”
“尤其后面班上有人发现了我学习琵琶，我也不确定当时的他们只是打趣我，还是我以为的嘲笑我……”
“但对于压抑已久的我而言，不管他们有没有恶意，他们的表情还有声音都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第一次……”
“在学校里跟人打架。”
老人皱了皱眉。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说起来，他似乎还能隐约想起当时的心情。
他都有些惊讶了。
“……老师叫了家长过来。”
顿了顿后，老人继续道。
“知道是我率先动手，又一副死不认错的模样，我爸给了我一巴掌。”
老人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是他唯一一次的挨打。
那时的他，比起被打的疼痛，更在意的是，他被爸爸打了、被爸爸当着老师还有同学……当着很多人的面打了这件事。
小孩子要面子的很。
他犹记得那时自己的羞愤欲绝。
只觉得全世界都崩塌了。
要不是他跑出去的时候被爸爸拉住了，他怎么也挣不脱爸爸的桎梏……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
小孩子总是轻易的大哭，轻易的大笑。
也轻易的……天崩地裂。
……
“那件事最后的结果就是……”
老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直接来到了尾声。
“我承担全部的责任。”
“那些人说他们只是开玩笑。”
“没想到我这么认真……”
“是我脾气暴躁。”
“动辄出手打人。”
“是我不对。”
“一切都是我的错。”
……
“虽然我也被打得挺惨的。”
老人咧了咧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些得意。
“但他们更惨。”
“他们还是三个打我一个。”
“我都不知道我打架这么厉害。”
“…….是因为心里憋着股气吧。”
老人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原因，后面也想通了。
“我是怒而出手。”
而且没有任何的先兆。
他们猝不及防，又疑惑的很，先机跟气势都失了。
他一击得手。
当然。
后面他们反应过来，他就惨了。
只是心里有气，身上的痛都感觉不到了。
有种类似于“杀红眼”了的感觉。
……
老人微微摇头。
一说起过去的“丰功伟绩”，他就有些刹不住嘴。
……
“这次打架虽然我被请了家长，被当众打脸，还被老师要求写了检讨书、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
“还对那几个动手的同学道歉……”
总之做了很多让孩子觉得面子大跌的事情……
他甚至一度不想再去学校。
但是……
老人弯了弯嘴角。
“这次打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他看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
“这次打架唯一的好处就是……”
“我爸爸不再逼我学琵琶了。”
他向来品学兼优，跟同学相处的也很好。
这次竟然会跟人动手。
还是他主动的。
所有人都很惊讶。
妈妈过来跟他聊了很久。
然后，在餐桌上，爸爸就跟他说了……
“既然你这么不想学琵琶，那就算了。”
……
“其实那时要是爸爸还是不放弃的话，我都打算逃课了。”
老人伸长双腿。
舒展了一下筋骨。
“因为琵琶打架，因为打架被叫家长，被爸爸打了巴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检讨书……”
“当众道歉……”
“所有的这些所带来的羞耻感我都归咎到了琵琶身上。”
“要不是爸爸逼着我学琵琶，这些都不会发生。”
“一切的源头都是琵琶。”
“那时候，我对琵琶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甚至都有些恨了。”
“琵琶把我害得太惨了。”
“我向来可谓顺风顺水，家长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好班长。”
“…….我有多害怕那次之后我在他们眼中的印象变了……”
“变成了打架的坏孩子、坏学生。”
“害怕班里的同学会拿异样的眼神看我。”
……
老人抬头。
一碧如洗的晴空映入眼帘。
阳光透过上方枝叶的缝隙洒落而下。
老人有些浑浊的眼底也亮起了熹微的光。
……
“……那段时间我可谓寝食难安。”
“幸好。”
“随着琵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随着时间过去……”
“一切慢慢恢复了原样。”
“爸爸后来又送我去学习了书法。”
“说我性子躁，需要学些修身养性的东西压压性子”
“对我而言，只要不是琵琶，我都是愿意的。”
……
“到后面，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我写的一手好书法。”
“而没有人记得我还曾经学过琵琶。”
“我夫人都不知道我还曾经学过琵琶。”
老人笑笑。
“当然。”
“当年就学了两个多月，还是抱着排斥的心理学的。”
“本来就学的不怎么样。”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跟没学过一样了。”
……
“只是……”
老人终于再次看向了边上的年轻人。
“琵琶我是不会了。”
“但对琵琶的那份厌恶却深深的刻进了我的心里。”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我再次听到琵琶的声音……”
“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脾气也一下子就上来了。”
油然而生的……
条件反射的……
简直像是生理性反应了。
不受他自己主观意识的控制。
……
“我讨厌琵琶。”
老人说的平澹。
第一次对人-
还是一个陌生的孩子说起多年前的事情，老人沉浸在自己过去的回忆里，之前的烦躁渐渐消弭了。
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第三千七百八十六章 自寻烦恼
已经过去了。
而且，当年的事情用现在的眼光去看，情绪的起伏是有点的。
但失控是肯定不会了。
不过，不失控不代表着释怀。
老人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
对他而言，琵琶早在当年就在他这里被判了“死刑”。
所以，时至今日，老人的这句话仍旧说得笃定。
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转圜的余地。
……
微微一愣后，萧骁翘了翘嘴角。
“好的。”
“我知道了。”
“抱歉打扰您了。”
老人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
而且，从老人的讲述中，包括老人自己也知道，他对琵琶的厌恶深入骨髓。
算是老人的一个本能反应了。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人对琵琶的厌恶也没有减轻分毫。
……
年轻人这般干脆的态度让老人一愣。
老人咧了咧嘴角。
“我还以为你要开导我什么的……”
毕竟这么不依不饶的要从他这里要一个答桉。
结果就是听他说了一些陈年旧事就可以了吗？
……
“您需要我开导吗？”
萧骁笑了。
……
老人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眼角的皱纹舒展。
“不需要。”
他哪里需要什么开导？
道理他都明白。
但他就是讨厌琵琶。
迁怒也好。
这是他私人的情绪。
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唔。
好像影响到了。
他对琵琶的厌恶让一位喜欢琵琶的人看不过眼了。
这才有了他现在在这里跟一个陌生的孩子坐下来说了这么多。
但那又如何？
他还没有说那个家伙对琵琶的喜欢刺激到他了呢。
他们谁也别管谁。
……
所以，他为何要违背自己的本心改变呢？
再说的难听点，他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里了，他还不能有些自己讨厌的东西？
他还要勉强自己改变？
他图啥？
……
年轻人的反应让老人觉得心情好些了。
他可不想要自己的故事讲完了，结果对方上来对他一通“教育。”
对方也许是好意。
但他真的不想接受。
……
老人不由得跟这个年轻人又多说了几句。
“当年我爸一跟我说可以不用学琵琶了，我立马把所有有关琵琶的东西能丢的丢，不能丢的也都收起来。”
“压箱底了。”
“也有意不再去想有关琵琶的任何事情。”
“好像那两个多月的学习就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梦里的内容就被遗忘了。”
“但现在跟你说我这件事……”
老人苦笑，“我发现我那时候很不懂事。”
“我应该让我爸很失望吧。”
爸爸只是想要实现奶奶的一个心愿。
他却始终都是抗拒的心态。
连尝试都不愿。
但谁叫爸爸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后来还是妈妈跟他说起了这件事。
就是那次他在学校跟人打架回来后、妈妈找他谈话的那次……
……
妈妈希望他对学习琵琶不要有这么强烈的抵触心理。
爸爸也是因为奶奶的缘故才希望他能学习琵琶。
也没有说希望他成为什么大家，就是当做一个兴趣特长就好……
……
但那时候让他知道这件事却是……已经迟了。
他对琵琶已经生出了厌恶。
他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做讨厌的事情。
面对妈妈的苦口婆心，他唯有沉默。
……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爸爸打的那一巴掌的痛意。
他的嘴角在隐隐的抽搐。
心里激荡的情绪让他没有办法理智的对待妈妈的那些话。
比起懊悔之类的情绪，他当时心里更多的情绪是埋怨。
埋怨爸爸为什么不自己学习琵琶、反倒把自己对奶奶的孝义强加到他的身上？
爸爸这样不是太狡猾了吗？
……
“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我彻底失望了……”
老人抿了抿嘴唇。
“我不再学习琵琶后，爸爸也没有再跟我说起关于琵琶的任何话题。”
“他不提，我也不提。”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他也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什么呢？
老人愣了。
他突然发现，以他那时候的脾气，就算给了他机会，他很有可能只会把情况变得更糟。
而到了今天，他的爸爸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也许爸爸早就忘记了这件事。
也许还记得……
他不知道……
也无从得知了。
……
老人双手紧握。
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手背。
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了……
事到如今，他再来懊悔……真的太迟了。
也没有必要。
……
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气。
之前不说还不觉得……
现在他既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老人捏了捏自己的指骨。
“年轻人。”
他看着这个胆子很大的孩子。
毕竟，敢直接来找陌生人询问他的隐私，这个孩子是有些胆大的。
或者说，是有些厚脸皮的。
“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当时我应该学一下琵琶的……”
“这样奶奶在天之灵会觉得高兴……爸爸……也会觉得高兴。”
“我也不会跟人打架……”
老爷子的神色有几分愣怔。
如今想来，他那时的反抗就是孩子气的叛逆。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
“老爷子。”
萧骁等老人说完才开口。
“没有如果。”
他看着老人。
“所以你说的这些都没有意义。”
……
老人的童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良久……
老人的嘴角有些颤抖的翘了翘。
“你可真是不客气。”
他以为……
这个年轻人会安慰他。
会让他放宽心。
会说他的奶奶还有爸爸不会怪他
结果……
他好像迎来了当头棒击。
……
老人摸摸自己的额头。
“你可真是……”
狠心。
……
“我只是希望您不要耿耿于怀自己当时的选择。”
萧骁微微笑了笑。
正如他刚才说的，没有如果。
过去已定，时光不可追。
无用的缅怀与假设毫无作用。
“您不需要为难自己。”
……
老人又是一怔。
不过很快，老人眼睛的焦点重新落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你说得对。”
“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他何必要再次自寻烦恼？
……
“冒昧问一句。”
萧骁的眉眼微微弯了弯。
“您跟您父亲的关系好吗？”
……
“当然。”
老人脱口而出。
第三千七百八十七章 就是它
老人跟父亲的关系很好。
父亲-
哎！？
老人反应过来，“你是说……”
……
萧骁笑了笑。
“您们父子和睦，不就很好了吗？”
又何必斤斤计较于一件小小的意见不合的事情上？
……
“……也是。”
老人咧开嘴角。
孩子跟父母相处的过程中，会有数不清的各种问题。
若是每一个问题都这般的斤斤计较，那孩子与父母之间的相处也太累了些。
也会消耗孩子与父母之间的感情。
得不偿失。
没有必要。
……
“你说得对。”
老人点头。
“咕噜噜～”
老人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肚子。
……
老人顿时有些尴尬。
他希望身边的年轻人没有听到他肚子叫的声音。
却也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他的肚子又叫得这么大声，人家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老人的心里生出几分懊恼。
本来他晨练完就该回家吃饭的。
谁想到……
被这个年轻人拦下来、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
萧骁有些歉意的笑笑。
“不好意思。”
“老爷子，耽误您这么长时间。”
“我要问的问完了。”
“谢谢您回答我的问题。”
“您早些回去吧。”
……
“哦-”
老人刚要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话在他的嘴边转了个弯，“等等。”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
“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这样可不好。”
“何况你还答应过我……”
老人一脸你别想赖过去的表情。
……
萧骁失笑。
“是。”
“我也应该回答您的问题。”
……
“没错。”
对方的好态度让老人满意的点点头。
他之所以愿意跟这个年轻人说这么多，也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看似纠缠不休，却一直把分寸把握的很好。
不会让被纠缠的人感到讨厌与厌烦。
这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人。
其实这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会纠缠人的样子。
所以……
这个年轻人口里的朋友是真实存在的吧？
是为了朋友……
才这么的坚持啊……
想到这一点，老人不由得有些感慨。
年轻人的友谊总是让人觉得触动。
当然。
任何年龄段的友谊都是美好的。
只是，年轻人的友谊正如年轻人是正午太阳一样，年轻人的友谊也给人这样的感觉。
会更加的热烈、朝气与外放。
让人轻易的就受到感染。
……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你那个朋友的信息了吧？”
老人是真的对这个神秘的朋友满怀好奇。
一时间，连肚子饿都感受不到了。
“他是怎么知道我讨厌琵琶的？”
“又是怎么知道我这段时间听到了琵琶的演奏？”
“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
他很难理解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些的？
他仔细想过了……
他的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啊。
除了老婆子。
不会真的是老婆子告诉了别人吧？
老人开始有些动摇了。
当你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会是……这样吗？
……
“您觉得它是谁？”
萧骁翘了翘嘴角。
……
“别给我打马虎眼。”
老人挥手。
“我哪猜得出来是谁？”
“我都怀疑是不是在没有注意的时候被你那个朋友在身上装了个摄像头……”
要不然那个家伙怎么能知道他这么多不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唔。
虽然都是关于琵琶的事情。
其它不说，那个神神秘秘的朋友是真的喜欢琵琶吧。
……
萧骁笑了笑。
“您不是这几天听到了琵琶的演奏吗？”
……
“是的。”
说到这个，老人难免还是有气。
“也不知道是谁……”
“我问了一圈的人，都没有找到弹琵琶的那个人……”
“那个家伙别被我找到了……”
“不然……”
……
“就是它。”
萧骁的眉眼微弯。
……
啊？
老人一愣。
什么？
老人没有反应过来。
面上一派的茫然。
……
“您听到的琵琶曲就是它演奏的。”
萧骁微笑。
……
“……”
一秒后，老人张大嘴巴。
“什么！？”
……
“你说什么？！”
老人倏然转身。
他直直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动作过大下，老人差点身子一歪，向外边摔去。
……
萧骁及时伸手扶住了老人。
“小心。”
他待老人坐稳后才松开了手。
……
“啊，哦哦。”
老人有些心不在焉的应道。
即使他差点摔倒，老人的全部注意力仍旧在这个年轻人刚才说的话上。
“你说什么？”
老人再次重复道。
“你说……”
老人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他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或者是自己理解错了？
“我这段时间听到的琵琶声……是你那个朋友演奏的？！”
“怎么可能！？”
不待这个年轻人回应，老人忍不住脱口而出。
……
“为什么不可能？”
萧骁没有因为老人的怀疑而生气。
而是耐心的反问。
老人的反应并没有太出乎他的预料。
……
为什么不可能？
老人有些气笑了。
他还想问呢。
“怎么可能……”
“……”
老人张着嘴巴。
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他发现，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为什么不可能的理由。
……
不可能。
是老人的第一反应。
他都没有多想。
可是……
是啊……
为什么不可能？
……
“他是我邻居？”
老人略微冷静了一些。
他让自己先不要激动。
他的手指嵌进自己手背上的肉里。
微微的疼痛让老人混沌的大脑清楚了一些。
……
“不是。”
萧骁摇头。
……
这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老人的手指愈发用力嵌进了手背。
“他不是我的邻居……”
老人喃喃。
他有种对啊的感觉。
毕竟，自己的邻居有哪些人……
他自认还是清楚的。
有些邻居就算因为没有怎么说上话，但样子总是知道的。
而且……
“之前我也以为是邻居在弹奏琵琶。”
“跟我同层的……”
“上面一层的……下面一层的……”
“每户人家我都去敲门问过了。”
“不要说找出演奏的人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过琵琶的声音。”
第三千七百八十八章 半个有缘人
这让老人又吃惊又失望。
也很不可思议。
毕竟，能让他听到的琵琶演奏……
若不是出自邻居之手……
又会是谁呢？
又能是谁呢？
……
“不是我的邻居-”
老人的声音骤然拔高，又戛然而止。
“咳咳~咳咳~”
老人咳嗽起来。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
“您没事吧？”
萧骁关心的询问。
……
老人抬起手摆了摆。
他没事。
……
好半晌，老人终于涨红着脸止住了咳嗽。
老人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
老人近乎有些凶狠的瞪着面前的年轻人。
“他是演奏琵琶的人。”
“他不是我的邻居。”
“那他的演奏我是怎么听到的？！”
“难不成我有顺风耳不成？”
“还是他就住在我家里啊？”
老人有些气喘吁吁。
……
“嗯。”
萧骁点头。
“这段时间他的确是住在您的家里。”
……
老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连呼吸似乎都静止了。
“……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只有一会，老人有些艰难的开口。
声音嘶哑。
“你说什么？”
“他……住在我的家里？”
老人的声音都变调了。
怎么可能！？
……
“他怎么会住在我的家里！？”
老人喘着粗气。
“我家里就我跟老婆子两个人。”
“你不要跟我说你的那个朋友是老婆子……”
虽然他之前曾数次猜测是老婆子。
毕竟满足所有条件的也只有老婆子一人。
但他又清楚的知道不可能是老婆子。
老婆子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多此一举、叫个人过来问他问题。
结果……
真的是老婆子吗？
为什么？
他不明白老婆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非常的不明白。
……
“不是。”
萧骁摇头。
“我的朋友不是您的妻子。”
而且……
萧骁指出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破绽。
“您的妻子会演奏琵琶吗？”
……
老人愣住了。
对、对哦。
老婆子不会弹琵琶。
除非老婆子隐瞒了他。
不然，老婆子当然是不会弹琵琶的。
……
老人抿了抿嘴唇。
这个年轻人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
对啊。
老婆子根本不会弹琵琶。
她怎么会是那个神秘的朋友？
他听到的琵琶声响……
可不像是新手的水平。
他再讨厌琵琶。
毕竟他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琵琶。
一些基础的判断还是有的。
……
可是……
既然不是老婆子……
“是谁？”
老人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我家里就我跟老婆子两人。”
老人再次强调这个事实。
“不是老婆子……”
“是谁？”
他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老人狠狠皱紧眉头。
他突然怀疑，自己跟这个年轻人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这个他颇为欣赏对方的气度与礼节的年轻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老人的心里生出了怪异的感觉。
他在想，也许他应该尽快远离这个年轻人。
……
“是一位偶然的访客。”
萧骁像是没有看到老人变得奇怪的神色还有周身隐约透出的防备与警戒。
他面色如常。
甚至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
“它很自信它的琵琶。”
“结果偶然听到它演奏的您却对它的演奏表达了不好的看法。”
“它很意外。”
“也很不甘心。”
“它希望您能夸奖它的演奏。”
“所以有几分跟您耗上的意思。”
……
老人：……
他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他觉得自己怎么有些听不懂对方的话？
“他……”
“偶然的访客？”
老人咀嚼着这几个字。
“什么意思？”
老人一脸的茫然。
“我家最近没有客人来。”
更没有会琵琶的客人来。
……
“字面意思。”
萧骁弯了弯嘴角。
“是一位特别的访客。”
“您看不到它。”
“可是您听到了它的演奏。”
“对此，它也是有些意外的。”
……
“我……”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意控制了自己的音量。
“看不到他？”
这个年轻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怎么听着越来越迷湖了？
……
“我为什么会看不到他？”
老人努力表达自己的疑惑。
“你不是说他是访客吗？”
“他来我家……”
“我看不到他？”
这个年轻人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根本没有客人来我家啊。”
老人又都哝了一遍这个事实。
……
“您就不奇怪只有您一个人听到了琵琶的演奏吗？”
萧骁笑了笑。
“其他人不论。”
“您的妻子是不是也没有听到琵琶的演奏？”
……
老人：……
这个问题……他无言以对。
因为对方说的没错。
他怎么可能不奇怪？
他在家里数次听到了琵琶的演奏。
老婆子却一次都没有听到。
尤其在知道了他听到了琵琶的演奏而有特意留意的情况下，老婆子也一次都没有听到琵琶的演奏……
这很奇怪。
老婆子甚至怀疑所谓的琵琶的声音是不是他的幻听？
……
“……为什么？”
老人的声音有些艰涩。
“你的意思是……”
老人咽了一口口水。
“你是说……”
“老婆子听不到琵琶的声音？”
“为什么？”
“她只是恰好都错过了而已……”
老人的声音越变越轻。
这话他自己听着都有些不信。
恰好都错过……
他那次都在听到的当即就叫老婆子过来听了……
结果老婆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当然是感觉奇怪的。
但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琵琶的身上。
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深究。
话说……
他再深究……也不会想到……那个琵琶的声音只有他听得到。
而老婆子听不到。
一般人谁会想到这点啊。
……
“我说了。”
萧骁微微眨了眨眼睛。
“我的朋友是一位特别的访客。”
“只有有缘人才能看到它。”
……
“我没看到它。”
老人脱口而出。
……
“嗯。”
萧骁颔首。
“所以您是半个有缘人。”
“您虽然没有看到，却听到了。”
……
啊……
老人有些愣怔。
等等。
这个话的意思是……
“我看不到它？”
……
“嗯。”
萧骁再次点头。
“您不是一直都没有看到它吗？”
第三千七百八十九章 换取
老人嘴巴张着。
他是一直没有看到对方。
他就光听到琵琶的声音了。
他以为是附近的邻居在演奏琵琶。
结果问了一圈，毫无所获。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看不到演奏琵琶的家伙的……
他明明都听到对方的演奏了。
怎么会看不到对方的呢？
…...
“……难怪……”
老人喃喃。
他就说……他听到的琵琶的声音就像是在他的耳边演奏的一样。
感觉距离特别的近。
他其实早就有些感觉奇怪了。
就算是邻居在隔壁演奏琵琶……
可以给他这样近距离的听觉效果吗？
……
也许可以。
他不知道。
但他想，只要他找出那个演奏琵琶的人，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因此，很多问题他其实都有所感觉，但都被他忽略了。
……
只是现在听对方的意思……
那个演奏琵琶的家伙一直在他的家里。
跟他共处一个屋檐下。
那么……
就不难理解他之前听到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一样的原因了。
……
等等。
老人微微一愣。
他就这样相信这个年轻人的话了？
他怎么就顺着这个年轻人的想法走了？
……
老人有些懊恼的晃了晃脑袋。
又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子。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
“年轻人。”
老人面色微沉。
“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如果是玩笑的话，可以适可而止了。”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其实是不适合拿来开玩笑的。”
……
“我没有开玩笑。”
萧骁摇头。
“我说的都是真话。”
…..
“你相信世上存在一些特别的生物吗？”
萧骁眉眼带笑。
似乎在说一件很是寻常又让人高兴的事情。
……
但事实是……
老人既不觉得这件事寻常，更没有为此感到半分的高兴。
他只觉得疑惑、不解……莫名其妙，还有不知所谓。
“你在说什么？”
老人的目光中透出一分怪异，一分尖锐。
……
“相信吗？”
萧骁面色不变。
眉眼仍旧弯出了浅浅的月牙的弧度。
“不相信吗？”
萧骁的语气里让人听不出他是觉得遗憾，还是几分意料之中……
……
“你是指你的那位朋友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老人说出这话都觉得荒谬。
“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而看不到他的人？”
“而我的妻子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个年轻人以为自己在编故事吗？
他自己听着不觉得……呃，荒谬吗？
老人的心里、眼里、面上都是荒谬了。
……
“是。”
萧骁非但不觉得荒谬，反倒一直脸带笑意。
……
老人：……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那种所谓的特别的孩子了？
就是那种想法特别天马行空、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孩子……
虽然从外表上看，这个年轻人实在不是很像那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
但人不可貌相，一般人可说不出这个年轻人刚才说的那些话。
这孩子就不担心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他吗？
……
老人觉得他跟这个年轻人的对话有些陷入死胡同了。
因为他很难相信这个年轻人告诉他的……是事实。
怎么可能相信呢？
要是他相信了。他有种自己对整个世界的认识都被颠覆了的感觉。
冲击太大了。
……
萧骁笑了笑。
“您肚子不饿了吗？”
……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老人愣住了。
啊？
……
“咕噜噜~”
老人立即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面上浮现几分懊恼。
刚才明明没叫了。
怎么被这个年轻人一问，他的肚子就真的叫起来了？
这肚子也太配合了吧……
……
萧骁弯起嘴角。
“肚子饿久了不好。”
“您回家吃饭吧。”
……
这不用这个年轻人说，他早就想回去了。
老人有几分类似恼羞成怒的情绪。
真是丢脸。
竟然在一个孩子的面前三番两次的肚子叫。
老人用力按住自己的肚子。
这肚子也是不争气。
叫什么叫？
饿一会怎么了？
……
老人倏然起身。
不知道是反弹还是怎么回事……
他的肚子一直在叫。
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许与年轻人的距离。
带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想法……以为这样这个年轻人就听不到他肚子的叫声了。
……
见老人起身，萧骁也跟着站了起来。
……
琵琶鬼晃荡的双脚一顿。
它跟着萧骁大人也站了起来。
站在萧骁大人的身后。
……
萧骁的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这样的琵琶鬼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
萧骁看着老人。
嘴角含笑。
……
老人刚要转身-
面色遽然一僵。
等等……
他有几分凶巴巴的瞪着面前的年轻人。
“你在敷衍我？”
……
萧骁眉梢微扬。
“您何出此言？”
“我没有敷衍您。”
……
“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就让我走了？”
老人觉得自己亏大了。
他几乎是掏心掏肺的把算是自己黑历史的过去都告诉了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可是第一个知道他这段经历的人。
他的本意是想要换取对方那个神秘的朋友的信息。
结果……
他知道什么了？
……
萧骁的眉眼露出几分无辜。
“我说了。”
“但是您不信。”
既然不信，他尊重对方的判断。
……
老人：……
他深吸一口气。
其实对方说的……也没错？
可是……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敢保证……”
“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人颇有几分的咄咄逼人。
都说以真心换真心。
他对这个年轻人的讲述中，可没有半分的欺瞒。
而这个年轻人，明明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却说了一堆荒诞无稽的话。
这算什么？
耍他玩呢？
这不是显得之前坦诚相告的他很傻吗？
……
“我保证。”
萧骁迎上老人愈发犀利的双眸。
没有半丝的躲闪。
……
老人：……
他的目光中满是审视。
是他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脸皮？
还是他说的……是真的？
……
怎么可能是真的？
老人下意识的反驳。
怎么……不可能是真的……
老人觉得自己的头痛了。
……
老人伸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第三千七百九十章 现在的演奏
只有他能听到的琵琶演奏……
哎！
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的眼中亮起璀璨到甚至有些刺眼的光。
“你说那个弹琵琶的人是你的朋友？”
……
“是的。”
萧骁微微颔首。
……
“那你能叫他出来吗？”
老人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为自己突然想到的点子。
“既然他是你的朋友。”
“那你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
“你肯定能叫他出来。”
老人目光灼灼。
“你叫他出来。”
“然后当场演奏一曲……”
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他是不是看不到那个神秘朋友的庐山真面目？
他是不是只能听到那个神秘朋友的演奏声？
只要找那个神秘的朋友当场“对质”……这个年轻人是否在说谎……是否在自导自演……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
……
萧骁微微一愣。
他眼角的余光向后掠去。
让琵琶鬼现在来一曲吗？
……
“怎么？”
老人误会了年轻人的沉默。
“做不到？”
明明是自己的要求没有达成，老人的心里却是有种松口气与些微的失望交杂的复杂感觉。
“露馅了-”
……
“好。”
……
什么！？
老人倏然睁大了眼睛。
刚才……
“你说什么？”
……
萧骁笑了笑。
“我说好。”
……
“真、真的？”
老人不由得有些口吃。
……
“自然是真的。”
萧骁翘了翘嘴角。
毕竟这么巧的……
琵琶鬼就在这里。
那么老人的要求要实现起来……就非常的容易了。
……
老人张了张嘴巴。
“什么时候？”
……
“您希望什么时候？”
萧骁反问。
……
老人有种被挑衅了的感觉。
“现在。”
老人死死的盯着这个年轻人。
“就是现在。”
“可以吗？”
……
“您不需要先回去吃个饭吗？”
萧骁提醒老人。
老人的肚子可是抗议很久了。
……
“不用。”
老人很是有几分气势的挥挥手。
吃饭急什么？
“我现在就要见到你的朋友。”
这件事才是他最迫切想要做的。
……
“你还不联系你的朋友？”
见年轻人没有什么动作的样子，老人不由得催促道。
……
萧骁弯了弯眉眼。
“老爷子，我们先坐下吧。”
……
老人有些懵。
啊？
坐下？
“为什么？”
老人下意识问道。
……
“您要站着听演奏吗？”
萧骁的面上掠过一丝笑意。
……
哎？
老人一怔。
“没事，我先站会。”
“等你那位朋友来了，我再坐。”
……
“它已经来了。”
萧骁的话犹如一枚炸弹在老人的心中轰然炸开。
“什、什么！？”
“它已经来了？！”
老人立即扭头四顾。
“它什么时候来的？”
“在哪里？”
“我没有看到啊……”
……
“嗯。”
萧骁应道，“您看不到。”
……
老人：……
对、对哦。
老人这才想起来……
年轻人一直说的……而他不相信的……不就是对方说的他只能听到而看不到那位神秘的朋友这点吗？
他怎么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忘了？
因为他真的很难相信这点是真的吧……
……
“那你怎么证明他来了？”
老人皱紧眉头。
他都看不到对方。
……
“您不是可以听到吗？”
萧骁嘴角翘起。
……
对、对哦。
微微一愣后，老人立即反应过来。
他能听到啊。
老人的脸上有几分滚烫之意。
怎么回事？
他怎么老是在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
“咳咳～”
老人掩盖性的咳嗽了几声。
“那还等什么？”
“快开始演奏吧。”
他的肚子还饿着呢。
……
“您不坐下？”
萧骁询问老人。
……
老人翻了一个白眼。
“坐什么？”
“又不费时间。”
他站着就好。
他没有坐的心情。
…..
好吧。
既然老人想站着，他也不勉强。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琵琶鬼。
…..
琵鬼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它明白萧骁大人的意思。
这份跟萧骁大人心有灵犀的感觉让它觉得很高兴。
……
一秒后，一道清脆悠扬的乐声响起-
“停！”
不待琵琶鬼拨出第二个音节，老人的低声怒吼没什么意外的“如约而至”。
……
琵琶鬼没有停下。
它知道，萧骁大人喜欢它的演奏。
……
老人有几分气急败坏。
“我叫你停下！”
“停下！”
……
老人的大吼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晨练的时间，这块地带还不至于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
但在看到老人面前的年轻人后，看热闹的人收回了视线。
应该是人家的家里事。
他们莫要多管闲事。
……
萧骁看了琵琶鬼一眼。
琵琶的声音戛然而止。
琵琶鬼抱着琵琶，面色无辜的看着萧骁大人。
萧骁略微笑了笑。
……
老人大口喘着气。
……
小白狐狸窜到了萧骁的肩膀上，萧骁伸手扶住老人。
“老爷子。”
“您坐下吧。”
……
这次，老人没有拒绝。
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拒绝。
……
“您还好吗？”
萧骁松开扶住老人的手。
他有些意外老人对琵琶的排斥。
果然。
孩童的经历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更是持久的。
……
“……没事。”
老人声音沙哑。
手略带几分无力的挥挥。
“以往我一出声他就停了……”
老人忍不住埋怨，“这次他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停？”
害他都有种下一秒就要被这琵琶演奏逼疯的错觉。
……
萧骁略微勾了勾嘴角。
……
老人花了些时间来平复自己因为琵琶而波澜起伏的内心与一些不太美妙的条件反射。
时隔多年，他自己都惊讶琵琶给他留下的阴影竟然如此之深……
……
随着对琵琶的生理性厌恶得到了缓解，老人的心里生出了其它的情绪。
并且犹如燎原之火，很快覆盖了之前的那份厌恶。
老人太吃惊了。
不。
是震惊。
或许连震惊都难以描述老人此刻的心情。
他竟然真的……在家以外的地方听到了琵琶的声音！？
真的……
老人神色愣怔。
在对上面前年轻人的视线后，老人倏然回神。
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既然他刚才真的如这个年轻人所说的……听到了琵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