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
作者12月1日休息一天，不更。
说明2
今天我写了五六千字，感觉不顺畅，都作废了。
所以今天这章今天更新不了，明天我补回来，抱歉。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杨青云的一天
阴雨连绵数日，今天太阳终于肯露脸，晒得湿润的地面渐渐变干。
一只橘纹的猫儿躺下来，摊开身体，享受日照。
“沙——沙——”
风吹竹叶。
突然间脚步声响起，猫儿抬头，发现声音在墙的另一侧，它放松精神，翻了个身。
只是，墙的这侧也有人来了，是个身材魁梧的女子，穿着短打布衣，气血充沛，如狼似虎，吓得猫儿躲到竹子后。
杨青云郁闷：“怕我干嘛？我又不会吃你。”
走两步，她听到墙那侧有人恳求：
“帮帮我吧瑞儿！
“你测出灵根脱了奴籍，将来是修士，谁都得高看你！
“我呢？活到死也是仆役！
“伱就可怜一下我，找堂主说句话，让我留在祖宅……”
似曾相识的男声。
杨青云想起他好像是膳堂的伙计，叫小胜还是肖生？记不清了，反正说过话，见了面大概能认出。
无意偷听，她脚一动，施展裴氏传授的灵蛇步法，在倏忽间悄然远去了。
接近祖宅后门，杨青云停下。
守门的低阶修士在看她。
她朝对方笑了笑，跨过门槛，走上街道。
避开运送食材的板车，她跟问好的人点点头，见到几个男孩围着排水道口，交头接耳。
一个拿树枝往里捅，一个把手伸进去，似乎里面藏着小动物。
她竖起耳朵。
地下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爬过，然后——
“喀嚓！”骨头被咬断。
“啊！”
男孩在惨叫。
惊讶地睁大双眼，杨青云发现，那个伸手进排水道的男孩，缩回的手缺了一截食指。
鲜血撒在地上，他哭得痛苦。
顷刻间她赶到他身边，捡起扔在地上的树枝，猛地对排水道里捅去。细树枝如剑，戳伤黑暗中的凶恶动物，它丢掉嘴里的手指，尖叫着逃走。
捡回断指，杨青云提起受伤的男孩，直奔医馆。
可惜，他的断指受损严重。
饶是医馆中有医修，也做不到断指接续。
从医馆出来，杨青云心情不佳。
她横穿三条街，来到巷口的包子铺。
这里排起一条长队，看得别家买早餐的眼红不已。
犹豫一息，杨青云加入队伍，谁让她没在膳堂吃早餐呢？
“哎呀，您是杨将军？”立刻有人让出位置，一脸讨好地说，“您请先！”
听到熟悉的男声，杨青云看着笑得殷勤的男子。
他说：“小人叫小胜，在膳堂里跑腿，见过您很多次，您还记得吗？杨将军，您披甲的模样威武极了，不披甲也很英伟，难怪能做小祖宗的左膀右臂……”
“有事求我？”杨青云问。
“咳，小人确实有难事，如果将军愿意——”
“不愿意。”
杨青云打断他。
此前裴如昔查验族人的修为，是丫鬟瑞儿在旁边记录。
身为裴如昔钦点的家将，杨青云跟瑞儿打过交道。她脾气温和，做事认真，别人的请求她通常不会拒绝。
偏偏她拒绝了小胜。
是她有问题，还是小胜有问题？
在杨青云看来，当然是小胜。
料不到杨青云的拒绝如此不留情面，小胜的脸色变得僵硬。
好半晌，他抱着最后的期望说道：“将军，您请先！”
“不必。”杨青云在休沐，不缺排队的时间。
俄顷，小胜抱着一纸袋包子黯然离开。
手里的一枚铜钱他没有拿稳，叮的一声落地，滚远了。
他追上去，才捡起来，另一枚铜钱也掉在地上，差点滚进散发臭味的排水道。
想捡起这枚铜钱，哪知他手指一动，铜钱掉进湿润的淤泥中。
人若是倒霉，事事不顺心。
暗骂了一声贼老天，小胜再次捡起铜钱，放进口袋。
感觉手指痒痒的，他定睛一看。
手指上多了一道细细的刮痕，皮破了，渗血极少。
伤得轻，却让人膈应。
……
包子铺前，杨青云还在排队等候，感觉有点热，不由得扯了扯衣领。
并非所有人都有充足的耐心，两个穿着兽皮的汉子想插队，她吆喝一声，那二人投来目光，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走向她：“你找打？”
一招将他制服，杨青云闻到长期不洗澡的臭味，厌恶地皱起眉头：“规矩点儿，别没事找事！”
被放开，这人连忙跑远，跟同伴嘀嘀咕咕。
随后，两人乖乖排队。
杨青云环顾四周，见到另外几个来落霞城不久的外地人，舒展的眉又是一蹙。
过了一会儿，轮到她前面的人买包子，他问：“还有多少肉包？”
“五十个。”
“都装起来吧。”男人掏钱。“稍等，能否匀我二十个肉包？”杨青云想吃的正是肉包。
“这……”男人为难，“我得问郎君。”
他是仆役？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杨青云看到一辆有林氏家徽的马车，里面坐着一位年轻俊朗的凡人男子，长相与裴向荣相似，神色郁郁。
漫不经心地与杨青云对视了一眼，他放下窗帘。
风卷起窗帘一角，车内的装饰依稀可见，车中人的容貌已隐于帘后。
“抱歉！请杨将军见谅！”仆役无奈，可怜兮兮地，“郎君他……心情不是很好。”
“没关系，我买馒头。”
“多谢杨将军！”仆役松了一口气，抱着装满肉包的大纸袋走向马车。
排队的人小声议论：
“这是谁呀？他不怕得罪杨将军？”
“嘘，他是裴氏小祖宗的侄子，入赘了林氏那位女筑基修士！”
“他呀？他成亲那天小祖宗没去喝喜酒，你说小祖宗会在意他吗？哈哈哈……”
“白馒头三十个。”杨青云听而不闻，对老板说，“杂粮馒头二十个，这是钱。”
“好嘞，谢谢客官。”
车上，裴立行听着外面的动静，咬了一口肉包。
香浓的汁水涌出，烫得他闷哼一声，再也不敢走神。
“郎君？”仆役担忧。
舔了舔受伤的唇，裴立行说：“我没事，你……”迟疑着，“你拿二十个肉包给杨护卫，说我请她吃。”
按不住肚里的馋虫，杨青云谢过裴立行的好意，带着包子馒头钻进巷子，来到一个大院。
搬进祖宅前，她和哥哥在这住过。
还没退租，哥哥就……
避开地上的鸡屎，躲掉莽撞的小孩，杨青云对洗衣服、洗菜、磨刀的前邻居们点头。看看近期搬进来的几个生面孔，她来到租住的房间前，踢了一脚：
“开门！”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子！拿亲哥的命去换荣华富贵，不嫌亏心？”
屋里立刻传出怒吼，中气十足的，可见伤势好得七七八八。
嘭的一声，杨青云踹开门。
里面乱七八糟，地上扔着垃圾，她哥盖着被子瞪她，还在赖床。
把杂粮馒头丢给他，她冷笑：“用着我的疗伤药让我滚，想让我把你打回原样？”
淡忘的痛苦浮上心头，杨青山往被子里躲：“妹儿，我是你哥……”委屈得掉泪，“你打我就不能轻点？我差点被你打死！”
“死了活该，”杨青云拿出肉包吃，“筑基修士你也有胆量得罪，你不该死，谁该死？”
“族长提拔我，小祖宗总得给她族长阿爹面子吧？”杨青山爬起来抢肉包，“买这么多馒头干嘛？我不爱吃！”
“看来你这些天没出门，也没人来看你。”一掌把他拍回床上，杨青云简述裴氏的剧变。
惊得她哥馒头都掉了：“小、小祖宗这么凶？”
杨青云心有余悸：“不凶她能当祖宗？幸亏是我打的你，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仙凡之别，不可逾越！
君不见，裴立行与小祖宗有血缘，尚且放低身段请她吃肉包？
族长阿爹倒了，他失去靠山，想攀上天才姑姑裴如昔。
但杨青云的哥哥不愿深思：“卖兄求荣你还很有理？”眼珠一转，审视她，“哟，你的实力提升了一大截！给小祖宗当护卫，好处不少嘛，也带带我……算了，修士难伺候，我不想找死。”
“你说过你愿为奴。”杨青云两口吃掉一个肉包，斜睨一下子生无可恋的哥哥，“赶紧养好伤，回祖宅做事，不然小祖宗生气……”
训了哥哥一番，她口干。
屋里没有水，杨青云想出去烧一壶。
“咚咚——”
老邻居提着一壶茶来敲门，笑道：“青云妮子，我能坐下来说说话吧？”
……
离开大院时正逢日落，杨青云带着一封皱巴巴的信，是裴阿四的姐姐写给裴阿四的。
她着实想不通，这信怎么会递到她手上？
包子铺早已打烊，街上全是小孩子，附近的学堂放学了。
负责巡逻的低阶修士在此徘徊，为首者据说是苏氏的天灵根嫡少爷，其修为远不及小祖宗，气势更是弱。
听说他资质一般的妹妹都筑基了，他还在炼气期。
呵，昨夜拜访小祖宗的童菲小姐都比他强。
小贩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杆子叫卖，不爱吃这玩意的杨青云买了一串，走进医馆里。
断指的男孩病恹恹地躺着。
他的爹娘哄他吃肉，他不吃，急得爹娘团团转。
回到祖宅后街，杨青云把冰糖葫芦送给认识的小女孩。
那孩子穿得单薄，光着一双脚，在晚风中瑟缩颤抖，拿到冰糖葫芦后乐坏了，一个劲地说谢谢。
跨过后门，杨青云犯难。
膳堂和学堂不同路，先去哪？
先吃饭！
中午吃馒头，没油水，饿得她的肚子咕咕叫。
点了一份肉多饭少的晚膳，杨青云付了一灵币，心想：就冲这伙食，在裴氏做一辈子家将也不是不行。
在外面吃，或是裴东风当堂主之前，这样的一份晚膳少说也要二灵币。
毕竟饭菜里含有少量灵气，是不入阶的灵膳。
凡人吃了有益无害，只是更易饱。
正如炼气修士吃筑基妖兽的肉，吃一片就饱了，多吃一片会撑得浑身难受。因为肉的灵气太多，难以消化。
第一百九十五章 裴阿四的一夜
冬季的夜来得早。
裴阿四走出学堂的小膳堂，照明光球已高高挂起，在风中巍然不动，天空是看不透的黑。
“斗法吗？”裴玉夏问。
“我想去湖边散步，刚才吃得太饱，肚子胀。”
“又一个人去？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可你不能什么都憋着，什么都不说……”裴玉夏拽住她就走，“散步没意思，我们找新来的姐妹玩！”
挣不脱裴玉夏的桎梏，裴阿四无奈地认栽：“先去散步！”
由于裴如昔要求族人重测灵根，那些灵根尚可却不能修仙的族人，都被四姑婆裴允贤接到祖宅，成为学堂的学生。
她们小的六七岁，大的二十多岁，已然成了亲，甚至有三四十岁生了娃的。
对此，族里的一些人责怪裴允贤乱来。
直到裴如昔说这是她的决定，立刻没有人说闲话了。
新学生们识字的少，大字不识一个的多，都有点胆小怕事。
看到她们，裴阿四就想起刚来祖宅的自己，又忍不住想二弟，如果他……罢了，不要想他，多想想自己！
总之，裴阿四有空了，会帮新学生复习近期接触的知识，讲解感知灵气的一些技巧。受到她的影响，裴玉夏对新学生们颇有好感，偶尔给予一些帮助。
不料学堂来了更多新学生。
或跟裴氏有亲，或爹娘在为裴氏做事，甚至世代皆是裴氏仆役……
族人私下发牢骚，怀疑外姓人梁佳楠蛊惑小祖宗，才会让别的外姓人进祖宅修仙。
裴阿四也感到不解，问裴如昔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我们宗族需要更多修士。
“喂养灵鱼、耕种灵田、制造符纸这些活，凡人做不了。
“若是交给你做，会耽误伱修仙。
“找外人做确实可以，但外人未必靠谱，不如培养一批知根知底的外姓修士。”
得到她的解答，裴阿四问道：“现在我们很缺人干活？”
裴如昔说：“以后会缺。”
同是新学生，裴姓能领取丹药，外姓没有丹药。
裴姓要在两年内引气入体才能留在祖宅，外人必须在一年内引气入体……
但，无论学生姓不姓裴，谁表现更好，谁有奖励。
修仙如是，读书识字亦如是。
族人依然不满，认为外人不配得到奖励。
当时裴阿四想讲道理，身边的裴玉夏却没有耐心，问：“吃了丹药都比不上外人的废物，要来有何用？”
气得族人怒发冲冠，道理不听了，扬言去找裴如昔告状。
他去没去，裴阿四不知道，横竖她和裴玉夏没有被惩罚就是。
……
天黑后，学堂不上课。
新学生们自觉地聚集在教室里，裴阿四和裴玉夏去湖边散了步，手牵手回来，刚好听到教室里传出一阵笑声。
谁在陪她们玩？
两姐妹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只见教室里除了脸熟的瑞儿等新学生，还多了一位肤如白瓷、风致秀逸的白衣少女。
她眼睛蔚蓝，黑发卷曲，鼻梁高挺，具有异族血统，个子比裴玉夏矮一寸，修为处在炼气十一层。
正是裴如昔在秘境认识的朋友——昨夜来到祖宅做客的童菲小姐。
不知为何，裴阿四觉得自己见过童菲。
巧的是，裴玉夏也说童菲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可她们都是第一次见童菲，而童菲自称从前生活在山脉东侧，从未来过落霞城。
“来啦？等你们很久了。”童菲笑着打招呼，语气熟稔得像是跟姐妹俩认识了很久，“阿四、玉夏快来，我们一起玩！”
裴阿四看向裴玉夏，刚好裴玉夏在看她，心里都怪怪的。
两姐妹没说话，走进教室里。
童菲正在和学生们玩游戏。
她挥挥手，地上的几百张卡片飞上天，犹如蝴蝶蹁跹。
卡片上写着题目，新学生们要捕捉卡片并回答题目。
答对有引气丹、辟谷丹等童菲提供的奖励，答错则接受童菲的惩罚。
在不影响游戏的前提下，裴阿四和裴玉夏参与进来，用法术抢夺童菲操纵的卡片。
胜者得到一块灵石，输者付出一块灵石。
第一回合，裴阿四与裴玉夏双双输给童菲。
到了第二回合，裴阿四全力出手吸引童菲注意，裴玉夏趁机袭击童菲，二人共同夺取卡片，取得胜利。
谁玩游戏会不想赢呢？
笑着取回上一回合输掉的灵石，放回储物袋，裴阿四准备开始第三回合。
“四小姐！”
仆从来找她：“杨将军要见您。”
有人来找还是要见的，裴阿四说：“玉夏、童小姐，等我回来。”
从杨青云手中接过皱巴巴的信，裴阿四一眼看完内容，又仔细地看了两遍。
没错，信是她姐姐赵香梨亲笔写的。
她教姐姐认过字，尽管教的字不多，但姐姐学得特别认真。
在信上，赵香梨问她为何不救爹娘和弟弟们，问她是不是忘了爹娘有多疼爱她。不过姐姐的信没有写完，不知谁添了一句——
“令姐昏迷，身下见红。”
陡然间裴阿四想起，赵香梨有孕在身，怀的是第三胎。头胎在前年平安生下，第二胎怀到一半就没了。
她半年没见过姐姐，也不知道小外甥女变成什么样子……
爹娘和弟弟伤透了她的心，她恢复记忆后，没回过乡下，不愿回忆乡下的人和事，以至于姐姐都被她忘到脑后。
自姐姐出嫁后，她见到姐姐的次数少了，关系也变得生疏了……
“杨将军，谁给你的信？”裴阿四问杨青云。
“我的邻居。”
“她认识我姐姐？你能不能……”
咽下请杨青云带自己去找邻居的话，她说：“请告诉我，你的邻居住在哪？我姐姐怀孕十个月，写信给我时昏迷了，还见红了！我想，你邻居应该知道我姐姐现在好不好。”
“现在你要去找我的邻居？”杨青云看了看天色，“我送信送晚了。四小姐，抱歉！”
“不晚，多谢你送信。”
想到等自己回去玩游戏的裴玉夏等姐妹，裴阿四对仆人说：“我要出门，你替我转告玉夏——”
“转告我什么？”裴玉夏和童菲一前一后地走过来。
最终，杨青云带着三人去大院找邻居，惊闻赵香梨难产。
其夫家一个时辰前赶到落霞城，接了一位有名的凡人大夫赶回乡下救人。
难产会死，而死的感觉……
无法接受姐姐有可能永远离开自己，裴阿四提起身法奔往乡下。
“阿四，你别跑！”童菲喊她，“我有飞行法器！”
飞肯定比跑快。
裴阿四迅速折回来，催道：“快些！”
童菲在储物袋里翻出一条巴掌大的白色飞舟，往空中一抛，飞舟变大，莫说坐四个人，坐十个人都行。
不想去乡下的邻居和杨青云她哥见状，心头火热。
哪个凡人不想上天耍一耍呢？
邻居急忙说：“我给你们指路！”
杨青云她哥嘴笨，眼巴巴地看妹妹。
妹妹不理会他，他求助地看童菲。
“行，都去。”
童菲特别好说话，一道法术将邻居和杨青云她哥哥拉上飞舟，掐法诀驾驭飞舟，前往乡下。
一刻钟后，飞舟落在一个点着大灯笼的院子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裴阿四急忙跳出飞舟，想寻找姐姐的声音，听到的却是婴儿的哭声。
难道……
屋里蓦地一声尖叫：“糟了！产妇晕过去了！”
“保小的！必须保小的！”她姐夫跺脚，急得大喊，“仙师说的，这一胎是天灵根男孩，以后比小祖宗还厉害！一定要平安生下来！”
“不保我姐姐，我弄死你们！”裴阿四发出愤怒的咆哮。
她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里。
杨青云跟在她身后，强壮挺拔的身躯仿佛铁塔，胳膊比一般人的大腿还粗，令人望而生畏。
姐夫吓得白了脸，缩到老娘身后：“你、你想干嘛？我是你姐夫，阿四，你别乱来！”
就在这时，产房里的接生婆又是一声大叫：
“产妇醒了！
“吸气，憋气，用力！继续生！”
原来姐姐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她听到的婴儿哭声在邻居家。
掏出回春丹裴阿四噔噔地跑到产房，听到赵香梨在说话：“保小，要……呜！”
她忍不住哭出来，哽咽道：“我生不出！太痛了……我……”紧紧地抓着大夫，“求你救我，我不想死，呜呜……”
大夫是个戴帽子的中年女人，灌她喝了一碗药，没好气地道：“大的小的我都保得住！不要急，咱们慢慢来，孩子肯定生得出，你也不会有事。”
咽下“保大的”三字，裴阿四问：“需要回春丹吗？”
“现在还用不着。”大夫打量她一眼，“你是修仙的？给你姐姐渡一点灵力。”
“好！你说，我都照做！”
裴阿四小心地将灵力送进赵香梨的身体，握住她汗湿的手，忐忑不安地参与接生，浑然忘了杨青云兄妹和裴玉夏等人。
时间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赵香梨筋疲力尽，终于生下孩子。
接生婆倒提着孩子，声音沙哑地欢呼：“生了！孩子生出来了！大小平安！可喜可贺！”
“哇——”
婴儿的啼哭格外嘹亮。
站在产房外，杨青云就像一座小山，杜绝闲杂人等出入。
她往屋里看一眼，收回目光，却从拂面的轻风中嗅到一丝血腥味。
产房里，油灯上的火焰跳了跳。
药童连忙剪去燃尽的灯芯，让火光更亮。
裴阿四和赵香梨一直紧张地握着彼此的手，此时缓缓松开。
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姐妹俩相视而笑，如释重负。
累得不轻的大夫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正要恭喜赵香梨喜获麟儿，屋外骤然炸开一声恐惧万分的尖叫。
紧接着杨青云发出低喝：“警惕！四小姐，附近有人被杀了！”
她闪身进产房，握着一把六尺长的软剑，杀气腾腾。
懵了几息，裴阿四急忙划下禁制将产房保护住，取出裴如昔送的法器，然后才问杨青云：“谁被杀了？谁杀人？在哪杀？凶手呢？玉夏和童小姐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魔气
一个半时辰前，杨青云的哥哥杨青山、邻居王燕恋恋不舍地从飞舟里出来，站在坚实的大地上，都有点晕。
飞舟的速度太快，他们不适应。
杨青云追着裴阿四去了，王燕跟裴阿四的姐夫一家套近乎。
裴玉夏正要跟上去，却听到童菲迟疑的声音：“这里……好像有魔气？”
“魔气？”裴玉夏止住脚步，打量夜幕下的乡村。
村外连绵的群山仿佛蛰伏的怪物，她尚未筑基，神识不能离体，除了寒冷什么都感觉不到。看着童菲，她问：“这里有魔修？”
“不是魔修。”童菲闭上眼睛细细地感知，语气变得肯定，“是魔，神魔大战的魔！我们得找到魔气的根源，将它解决！”
“魔和魔修有什么不一样？”对裴玉夏来说，神魔大战只是遥远的神话传说。
童菲解释：“魔修是人，能和我们交流。魔像瘟疫，会惑乱生灵的神智，所到之处生机灭绝，所以我们感知到魔气就得查清楚来源，然后解决它。”
裴玉夏惊讶，半信半疑：“这么严重？为何书上不说？”
童菲收起飞舟：“书上有记载，只是你看过。”
“先告诉昔昔吧。”裴玉夏拿出传讯符，“叫她来吗？”
“魔气很淡，我们应该能解决。”童菲有点兴奋，握紧了拳头，“玉夏，别有事没事都告诉裴如昔，我们也是修士，遇到事情应该自行处理！”
“可是魔气听起来很危险。”裴玉夏颇有自知之明，“我连妖兽都没怎么杀过，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不能大意。”
“有我呀。”童菲扬起下巴，骄傲地自夸，“我进了秘境，完完整整地出来了！”
旁边的杨青山想说她们都是孩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人家裴如昔不是孩子？
别看裴玉夏和童菲年幼，指不定一百个他都打不过。
审视着童菲，裴玉夏缺乏信心：“我和你不熟。魔气这事，我要跟阿四说一声，不过她的姐姐在生孩子，她估计没空跟我们调查，还是跟杨将军说一声吧。”
“我去跟她说！”杨青山连忙自荐。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讪讪地：“我妹妹让我跟着你们。我能跟吗？”
“随便。”童菲拿出两道护身符，丢给他和裴玉夏，“走，魔气在这边！”
……
……
收到裴玉夏的传讯符时，裴如昔正在编写裴氏宗族的宗法。
原来的宗法她认为它欠缺公平，对修士太仁慈，为了让刘善秀给裴向荣等人判以重罚，她只是粗略地改了改。
现在宗族安定下来，她有空，当然要重编宗法，删掉里面男尊女卑的内容。
考虑到自己对宗法不了解，裴如昔请李华馨、许韶、霍廷山等人寄来各门派的门规，用作重编裴氏宗族宗法的参考。
昨天她收到他们的来信，门规也收到了。
苏倾容冒充刺客潜入她的洞府，被她逮住，帮忙编了十来页宗法。
只是苏倾容此人耐不住寂寞，吃过晚饭后嚷着散步消食，转眼间就跟裴阿四等人跑到乡下去了，还感知到魔气，要调查？
念及李华馨信上说的魔物，裴如昔写完一条宗法，唤来丫鬟：“把书房收拾好，我出去一下。”
“是。”
桌上摆放着一座小小的假山水池，铭刻了阵法，水时刻不停地循环流动。
裴如昔施展水遁术，瞬间消失在假山下的水池之中。
初次见识过这一幕的丫鬟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裴如昔充满了崇敬。
不愧是小祖宗，出门方式跟寻常人完全不同！
从水缸里跳出来，裴如昔看向杨青山守着的产房，神识倏然扫过，一切信息了然于心。
赵香梨难产，是因为肚子里的胎儿养得太大了。
她盆骨小，人也瘦小，生孩子就像把一只小西瓜从鼻孔里挤出。若是她在现代，她得剖腹，或剪开产道，才能把过大的胎儿生下来。
大夫显然不会剖腹或剪产道，给赵香梨喝的药能减轻生孩子的痛苦，让她的身体达到顺产所需的条件。
生下孩子之后，赵香梨只需一颗回春丹就能让生产时受到损伤的身体恢复。
但，普通的孕产妇哪能弄来回春丹？
碰上赵香梨这情况，运气好能活下来，运气不好会死。
抿着唇，裴如昔心里沉甸甸的。
因裴阿四之故，她看过赵香梨的一些资料。
赵香梨与裴阿四同母异父，一直随父姓。
大前年，赵香梨十五岁，嫁给裴氏宗族的凡人男子。
十六岁她生下大女儿，在十七岁流产了一次，十八岁即今年，怀的是小女儿。此时此刻，堂屋里，她的丈夫、她的婆婆都骄傲地说她怀了天灵根男胎。这是他们花了二十个灵币，请一位厉害的“仙师”看胎，才知道的。
为何赵香梨生过一次孩子，还把胎儿养得那么大，答案已然揭晓。
“天灵根男胎”，哪能不养好点？
凡间俗事比魔气更让人头疼，裴如昔驱散杂念，用真水天眼感知村子内外，迅速找到裴玉夏和起名童菲的苏倾容。
筑基后苏倾容被青川派视作门内弟子，苏敬鸣把她带回青川派，孰料她在裴氏祖宅过了一年逍遥自在的日子，天天被苏敬鸣看着管着，怎能习惯？
忍耐了许久，苏倾容忍不下去了，索性留信一封，偷偷地跑回落霞城投奔裴如昔，顺便查清楚苏氏大长老夺舍苏敬鸣的真相。
苏家她不想回去，苏倾容这身份不能用，“苏公子”的底细也在秘境泄露给苏敬鸣，只能捏造新身份——童菲，避免苏家人把她抓回家。
看在《上善若水》的份上，加上缺人干活，裴如昔再次收留苏倾容。
天眼的感知尤其隐蔽，苏倾容没察觉到裴如昔在村子里，指着低矮破旧的房屋：“魔气在里面。”
房屋里黑乎乎一片，周围也没有灯火，地上杂草丛生，显然村民也不常到这边来。
“有人在里面？”裴玉夏问。
“应该没有。”为了维持童菲炼气期修士的身份，苏倾容没有使用神识。
“砰！”一脚踹翻了柴门，裴玉夏施展明光术，让光照进屋里，示意苏倾容，“童小姐，伱实力高强，你先进。”
可怜的苏倾容如何料到裴玉夏这么粗暴？
踹门声吓得她一激灵，看到屋里堆着许多的杂物，她稳了稳心神：“一起进去。我给你们的护身符很强，不怕危险。”
“你的胆子这么小？”裴玉夏看出苏倾容外强中干，怀疑道，“你真的进过秘境？”
“裴如昔在秘境里认识我，你说呢？”苏倾容不愿被小看，也放出明光术，跨过门槛走进房屋里，立刻闻到一股难闻的异味。
看着房屋里潮湿发霉的地面，裴玉夏嗅了嗅：“什么味？有老鼠死在这里？阴气好重！”
最后一个进来的杨青山脸色大变：“这、这……屋里是不是有死人？”
话音落下，屋顶蹿下一团黑影，带起腥臭的疾风，袭向他。
“啊！”
杨青山吓得尖叫，握着妹妹借的匕首，猛地刺向黑影。
在他反应前，“嗡~”
一声轻响，他放在怀里的护身符散发一圈白光，顷刻间白色光圈扩大，将黑影推开。
杨青山的匕首刺了个空。
黑影被光圈推到裴玉夏身后，她的反应比他快多了，法术来不及施展没关系，一道凌厉的灵力瞬间打出去，精准地击中黑影。
顿时黑影被打得后退，发出尖锐刺耳的哭嚎，原来是个眼睛赤红的鬼魅，系人死后变成的。
“小心！这只鬼魅有可能是二阶！”裴玉夏挥出一道道灵力攻击鬼魅，“童小姐，你别看着啊，赶紧把它杀了！唔！”
不专心对付鬼魅，分心说话的后果，是她被顶着灵力扑来的鬼魅袭击。
幸在有护身符，裴玉夏免于受伤，当下不再说话，拿出一把木剑，将灵力注入木剑中，劈砍那鬼魅。
屋内空间小，鬼魅是无形之躯，跳跃腾挪格外灵活。
心里恼火，裴玉夏一剑砍向土墙。
登时土墙崩塌，屋顶倾倒，苏倾容差点被埋。
“咳咳……”吸入烟尘，苏倾容生气，“裴玉夏，你干嘛！”
屏住呼吸施展步法，裴玉夏又是一剑砍向屋顶：“把屋子拆了再说！在屋子里，我们斗不过鬼魅！”说话时，鬼魅又来袭击她，将她撞得一踉跄，“这鬼东西好大的力气！”
来到房屋附近，裴如昔在夜色的遮掩下观战。
裴玉夏缺乏杀敌经验，拆了房屋后，她一边躲闪鬼魅，一边展开攻击，渐渐熟悉战斗。
苏倾容一如既往的不擅长斗法。
杨青山有一点本事，能和裴玉夏互相配合。
少顷，苏倾容成为攻击鬼魅的主力，放出的火焰烧得鬼魅尖啸。
有护身符保护的三人只是嫌它叫得难听，裴如昔却感觉到声音能祸乱心神，让人焦躁、头痛、产生幻觉。
这只鬼魅沾染了魔气，比寻常鬼魅强。
发现自己被苏倾容三人伤害，却伤害不了她们，鬼魅立刻放弃战斗，逃向大山。
苏倾容连忙叫道：“别跑！杀了它！不能让它逃了！”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执念（上）
在她开口之前，裴玉夏便提起身法追杀鬼魅，对它放出准备多时的法术——千斤坠，马上着手下一个法术。
鬼魅是个机警狡诈的，身形一晃，仗着没有血肉之躯束缚，飞到天上，试图避开裴玉夏的攻击。可千斤坠已经锁定它，它越飞越吃力，不过两息，就像陨石一样猛地砸在地上。
法术令它变得沉重，莫说飞，爬都难。
又一息，离它只有三丈的裴玉夏狠狠地一跺脚，放出第二道法术：“裂地崩山！”
霎时，浑厚的土行灵力化作强大的法术，命中鬼魅，将它撕裂。
阴气在荒地弥漫，鬼魅没消散，发出痛苦的哀嚎，无差别攻击裴玉夏三人的心神。
护身符照例挡住它的攻击。
赶来的苏倾容放出一条燃烧的火龙：“死！”
火焰是阴魂鬼魅的克星，不想消散的鬼魅费力躲闪火龙，被裴玉夏挥出的一道灵力打得倒向火龙，立刻引火上身，哀嚎更尖锐刺耳。
不一会儿，鬼魅被烈火烧得干干净净，阴气亦在烈火中消弭，留下一小片魂晶。
“呼，这鬼总算死了！”杨青山喘着气，“我最讨厌打鬼魅！它们没身体，普通的刀剑砍不动，一不小心被附身，就算不死，也得元气大伤。”
“保持警惕！”裴玉夏环顾四周，也有点喘。
她的一颗心砰砰跳，脸蛋红扑扑的，声音难掩激动：“鬼魅没有我想象中的厉害！是我给了它致命一击，童小姐捡我的便宜才杀掉它！”
“呵呵，我说过我们能解决，用不着叫裴如昔！”苏倾容用驭物术摄起魂晶，用前辈的目光看裴玉夏，“感觉怎样？是不是很想再杀一只鬼魅？”
裴玉夏摇摇头：“不想。下次我遇到鬼魅，我不会怕它，我能更快杀掉它！”
凑近苏倾容，她打量浑浊的魂晶：
“这东西值多少钱？”
“要把魔气处理干净才能卖钱，卖多少我不知道，大概有三四百灵石？”
苏倾容快速浏览传承中的净化法术，果断放弃现学现用的想法，询问洞天之中的绯瞳：“沾染魔气的魂晶怎么处理？净化法术太难了，我得学好久才能学会。”
“封印术会吗？”
“也很难，我没学。”
“你到底会什么？”
绯瞳服了她：“把身体给我，我帮你一次。”
“多谢！”苏倾容照做。
熟练地控制了她的身体，绯瞳把魂晶上缓缓逸散的魔气封印起来，强调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倾容拿回身体，赶紧说：“拆掉的房子里还有魔气！”
疲惫地叹气，绯瞳道：“今晚我帮你。”
裴玉夏完全不知道苏倾容做的小动作，问她：“魔气不能像阴气那样用火焰消弭？”
“不能。”苏倾容得到地祇传承后，恶补了神魔大战的常识，解释道，“魔来自天外的异域，尽管魔气属阴，可火焰、雷霆等手段对魔气的克制作用很小，消弭魔气得施展净化术。”
三人回到拆毁的房屋前，挪开破碎的砖瓦、折断的房梁，找到一具腐烂的尸体。
杨青山捏着鼻子检查：“死了至少三天，噫，老鼠吃过这尸体——啊！”
他惊叫着，兔子似的跳出老远，躲到裴玉夏身后：“尸体会动！”
裴玉夏也怕，划下一道禁制，问苏倾容：“尸体变成僵尸了？”
“嗯，沾染了魔气，尸体有变成僵尸的趋势。”苏倾容再次让绯瞳上身，封印住尸体的魔气，催促它，“伱快学净化术！”
绯瞳顺手遏止了尸体的僵尸化，用她的身体感知房屋，道：“我找到魔气的源头了。”
用驭物术搬开尸体身下的床，它找到一颗释放魔气的白玉珠并封印，归还身体：“该你查探白玉珠怎么来的了。”
但苏倾容还没有行动，裴玉夏就施展小追踪术，掌中出现一道光，指向大山。
“看来白玉珠是在山里得到的，难怪鬼魅斗不过我们就往山里跑。”
她无视杨青山：“童小姐，进山吗？”
“去探一探。”杀掉鬼魅的苏倾容对自己满怀信心，“我们有护身符，可以大胆一点。”
拿出一盏提灯，她走在前面，裴玉夏和杨青山跟在后面。
天寒地冻，夜色凄冷。
野外听不到虫鸣，鸟兽的嚎叫让人害怕。
抓着注入灵力的剑，裴玉夏吃了一颗补充灵力的丹药，边走边说：“凡人变成的鬼魅大多弱小，我们杀的鬼魅至少有二阶，它是沾染魔气才变得那么强的？”
苏倾容回答道：“是的，魔气能让鬼魅、僵尸、生灵迅速变强……”
杨青山不懂这些，竖起耳朵听。
良久，三人来到一处石壁。
拨开帘子般垂挂在石壁上的藤蔓，三人看到一条狭小的隧道，地面潮湿，残留着杂乱的脚印。
举起灯，杨青山讲出观察脚印的结论：“近期只有一个人来过，他进去时不慌不忙，出来时很害怕，像是逃命一样。”
和苏倾容交换了眼神，裴玉夏率先进隧道。
眼睛看不到隧道深处有什么，苏倾容悄悄展开神识，免得阴沟里翻船。隧道是天然形成的，蜿蜒曲折。
尽头有一间干燥的石室，四四方方，摆放着石桌石凳。地上洒落一颗颗白玉珠，还有一根熄灭的火把，一具穿着衣服、摔得散了架的人类骸骨。
石桌上放着一本书，蓝色封面写着黑色书名——千叶宗门规。
无需翻苏倾容也知道这本书写着什么。
前世她资质很差，跟着伯父苏敬鸣去到青川派，只能做外门弟子。
后来，千叶宗的华旷真君造访青川派——他是乔昌辰最敬重的一位同族长辈，苏倾容有幸成为他的入室弟子，随他前往千叶宗。
乔华旷执掌千叶宗刑罚。
每次苏倾容犯错，他都惩罚她抄千叶宗门规。
这两天裴如昔让她编宗法，苏倾容照搬千叶宗门规，免不了想起师尊……
记忆在脑海中涌现，她连何时进到石室，何时拿起门规都忘了。颤抖着手她翻开门规，所见却不是门规，而是一门颠倒时空的秘术，能让她回到前世。
“太好了！”苏倾容欣喜若狂，马上开始学秘术。
灯光照亮石室，微弱的风从换气孔吹来，掀起一点儿灰尘。
用鞋子碰了碰地上的白玉珠，裴玉夏正想让苏倾容封印，珠子中突兀地钻出一道邪异乌光。她往后躲避，身前陡然落下禁制，将乌光挡住，竟是裴阿四出手。
“你怎么会在这？”裴玉夏戒备。
“我担心你，便偷偷地跟来了。”裴阿四瘦得厉害，眼窝深陷，面容苍白憔悴。
“你——”裴玉夏话未说完，惊见裴阿四倒下，连忙上前扶住她，手碰到她的头，湿乎乎的。
定睛一看，全是血。
登时裴玉夏又惊又怒：“阿四，谁害你？”环视石室，她对白玉珠和骸骨施展裂地崩山，“一定是你们偷袭阿四！”
白玉珠极其坚硬，被法术打得乱飞。
骸骨四分五裂，石室被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墙壁因此裂开不规则纹路。
被吓了一跳，杨青山慌忙远离危险的裴玉夏。
不经意间，他看到一根断骨中隐约闪烁着微弱的金光。
趁裴玉夏和苏倾容不注意，他捡起断骨，发现断骨中有一颗金灿灿的珠子。
难道这是修士的金丹？
据说，没有灵根的凡人吃了金丹，立刻就能修仙！
可是金丹硬硬的，硬塞进嘴里，卡喉咙怎么办？
……
……
通过真水天眼，裴如昔看到石室里的三个人各捡起一颗白玉珠，然后……
捧着珠子的苏倾容流下眼泪，呜咽道：“秘术好难！学不会，嘤嘤……师尊，还是你过来找我吧，我太笨了，过不去……”
裴玉夏攥住一颗白玉珠，咬牙切齿，神色狰狞地用法术破坏骸骨和别的白玉珠：“我灭了你们！”
蹲在角落的杨青山捡起滚到脚边的头骨，拿头骨砸自己的白玉珠，念叨道：“碎！快碎！碎了就能吃了……”
这是干什么？
三个人都被石室里的东西迷惑了？
由于三人尚未有性命之危，裴如昔按兵不动。
寒夜中，她端着热乎乎的奶茶，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面前一张小方桌，放着一盏灯和一盘卤水凤爪，她拿起一根香喷喷的凤爪，优哉游哉地吃喝。
吐出吃剩的鸡骨头，裴如昔听到冷风送来的尖叫。
村里出事了？
……
……
赵香梨的丈夫被杀了。
尸体躺在邻居家，仿佛一条风干的鱼，嘴张得大大的，满面惊恐，死因是气血枯竭。
面对姐夫死状恐怖的尸体，裴阿四禁不住惧怕，汗湿掌心。
杀人的是修士！
他逃跑了！
还掳走邻居三天前出生的儿子！
邻居一家跪在地上，哀求裴阿四去救儿子。
裴阿四的姐夫一家哭天抢地，叫着喊着，要她杀掉凶手，给姐夫报仇。
虚弱的赵香梨紧紧地抓住裴阿四，生怕她消失不见：“阿四别去！我害怕，你在这儿陪姐姐，好不好？”
转过脸，赵香梨怒斥夫家人和邻居：“阿四她就是个小孩子！拿什么跟凶手斗？你们根本不是求她救人求她报仇，你们只想害死她！”
在嘈杂声中，裴阿四给裴玉夏和裴如昔传讯，觉得自己忽略了关键。
摒除脑海中的杂念，她看向急得不行的邻居一家，再看向姐姐及其夫家，听到产房里的小外甥女哇哇哭，蓦地想起大外甥女。
人呢？
姐姐的大女儿呢？
抓起大外甥女盖过的犹有余温的被子，裴阿四施展小追踪术。
掌中一束黯淡白光绽放，笔直地指向窗外黝黑的山林，她的心猛然向下一沉，不假思索地抓住法器追了出去，传音杨青云：“保护好我的姐姐和她女儿！”
钻进山林，裴阿四忍不住想。
她的娘讨厌她和姐姐，姐姐没注意到大外甥女被掳，是不是也讨厌女儿？
第一百九十八章 执念（中）
追踪凶手的时刻，不应该分心，但裴阿四思维发散。
她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李花的模样。
一会儿李花是温柔亲切的好娘亲，劝她多吃肉，为她做新衣服、纳鞋底；一会儿李花憎恨她，骂她孽障，后悔没有杀掉她……
李花触犯了裴氏宗法，已经被处死。
如果……
不，世上没有如果！
裴阿四希望赵香梨只是粗心大意，不是讨厌女儿偏爱儿子。
像李花那样憎恶女儿的娘，天底下最好只有一个！像她、像赵香梨这样被娘厌恶的女儿，天底下最好只有她们两个！
扫去琢磨赵香梨的杂念，裴阿四集中精神，拿出一道一阶轻身符贴在身上，速度立刻快了五成。黑夜中，她就像猫头鹰一样灵巧敏捷，寂静无声。
每次休沐日，她往返于乡下老家和祖宅之间，为了省钱，往往施展轻身术赶路，把轻身术练得特别熟。
裴玉夏与她斗法，时常抱怨她跑来跑去，不肯堂堂正正地切磋。
她虚心地受教，下次斗法照跑不误，毕竟她实力不及裴玉夏，不跑就得挨打！裴玉夏切磋，下手可不会留情。
弯月如钩，星光暗淡。
风在耳边刮过，使耳朵变冷。
裴阿四握住拳头藏起追踪光束，用法术提升听力，再放慢速度倾听。
一息，两息，三息……
听到了。
风里有婴儿沉闷的哭泣声。
凶手就在附近。
他带着一个男婴和一个三岁女娃，仓促间跑不了多远。
微微松开拳头，一缕追踪光束漏出，指明凶手位置。裴玉夏小心地接近他，盼着调查魔气的裴玉夏和童菲尽快赶来援助。
只她一个人，击败凶手未必不行，要安全救回两个无辜的孩子却太难了。
山中有一条小路，凶手夹着两个孩子狂奔，只想尽快逃走，完全顾不上掩饰行踪。
裴阿四等修士来到村子，他是知道的。
随后，裴玉夏和童菲击杀鬼魅，拆了一座房屋。
那么大的动静，连住得近的村民都注意到了，他怎能不知道？
趁着赵香梨生孩子，他杀人、掳走孩子，必须赶在裴玉夏二人赶回村子之前逃之夭夭！
此外，裴阿四是裴氏修士，陡然间死了姐夫，丢了外甥女，肯定会告知裴氏。他要尽快找到安全隐蔽的藏身地，不然裴氏反应过来，他很难逃脱追捕。
唉！
裴阿四害了爹娘弟弟，吓得姐夫一家人不敢去祖宅找她，姐姐赵香梨的信都找不到人递给她，怎么她突然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来探望姐姐？
要是她一个人来，那也不碍事。
偏偏她带来了两个修士！
人算不如天算，拐孩子的计划被打乱，凶手心里暗暗叫苦。
换了夹孩子的姿势，他回头张望，没察觉有人追来。
万一追来的人身法比他高明呢？
小心总是没错的，他悄悄地设下一道小陷阱，继续狂奔。
……
站在阴影里，裴如昔把凶手的陷阱看在眼里。
她对追来的裴阿四弹了弹指，向凶手施展法术——暗涌。
……
夜太暗了，饶是裴阿四耳聪目明，也看不清山林中的蛛网。脸上沾了一根蛛丝，她挥手将其抹去，接着追凶手。
脸又挂到一根蛛丝，裴阿四感到不对劲。
凶手无疑是老油条，她追踪他，他八成是知道的，所以……
用法术增强视力，裴阿四追踪更谨慎，很快发现横在路上的陷阱。
如果她一脚踩进陷阱里，搞不好两条腿要废掉。
好毒辣的凶手！
……
越跑浑身越热，心跳越急，凶手停下来，细细感知自己的情况：“不对劲！”
他的血流速度不知为何变快，令心脏压力大增，身体跟着受到影响，头晕胸疼不说，呼吸都不顺畅了。
“谁暗算我？！”
凶手试图减缓血液流动的速度，可他的血不受他控制，他不禁惊慌起来，只手举起昏迷的男婴，冷声威胁：
“出来！不然我摔死这孩子！
“我只数三声！
“一！二！”
他将男婴对准一块山石，手指用力，疼痛让男婴发出啼哭。
眼看着他马上念“三”，要活活地摔死男婴，裴如昔随时准备出手。
这时，裴阿四动了。
“三……”
高举男婴的凶手骤然僵住，被地下的定身术定住。
他目光低垂，看到土里钻出黑烟，顷刻间卷走他挟持的男婴和女娃，重归大地。
与此同时，凶手冲破了定身术的桎梏，掏出一个小铃铛，注入灵力猛地摇动：“去死！”
铃铛响，无形的音浪透过大地，攻击地下的裴阿四，要将她逼出。
恰如凶手所料，裴阿四耐不住音浪，从土里一跃而起。
带着两个孩子她斗不过凶手，她把孩子丢地上，用定身术定住，再摘了自己的护身符并激发其防御，扔给三岁女娃：“红玉别怕，小姨保护你，待会儿带你回家找你娘！”护身符释放一道柔和的白色光圈，笼罩着两个孩子。
在铃铛形成的音浪中，光圈漾开了一道道波纹，防御力在渐渐地减弱。
给自己添了一道防御法术，裴阿四托着一座三层高的小塔，看向用力摇铃的凶手，一拍小塔，大声喝道：“去！”
小塔第一层的塔门瞬间敞开了，飞出一只火焰鸟，鸣叫一声，展翅袭击凶手。
铃铛声更急，凶手用音浪削弱火焰鸟。
接着他运起身法，不战反逃。
人质被救，他手上没有克制裴阿四的筹码，还留下干嘛？
万一裴玉夏等人赶来，他便是想走怕也走不掉。
这时，凶手心一沉，眼前蓦地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加速流动的血液冲击心脏，他的心承受不住！
如此诡异手段，是裴阿四施展的？
不，她没这本事！
还有人藏在暗中针对他！
眨眼间，凶手便料到自己今晚在劫难逃。
毫不犹豫地，他避开了火焰鸟，杀向裴阿四。
只要他拿住她或两个孩子，就能……
“流沙！”
裴阿四挥手释放法术，在自己和凶手之间制造了一片流沙带，随后她拍了拍小塔，一道黑影从小塔第二层钻出来，眨眼间逼近凶手。
这是一只听命于她的一阶鬼魅。
小塔乃三阶法器，她修为低，只能放出一只火焰鸟和一只鬼魅。
它们速度极快。
凶手险之又险地避开鬼魅的偷袭，用法术把皮肤变得坚固，继续摇铃铛阻止它们接近自己，并施展法术攻击托塔的裴阿四。
顾忌着两个无辜的孩子，裴阿四打得束手束脚。
好在凶手身上有伤，不时出错，她仗着三阶法器之利，勉强能应付。
渐渐地战场远离两个孩子，裴阿四放下顾忌，越打越顺。
在凶手又一次出错时，她放出千斤坠。
凶手变得迟缓，鬼魅缠住其手脚，火焰鸟直扑其脸。
少顷，凶手死了。
看着凶手散发肉香味的尸体，裴阿四心弦一松，差点坐倒在地上。
远处的小红玉看到了，发出尖叫声：“小姨！”
“我没事！”裴阿四回道。
她扶着树木稳住脚，吸入冰冷的空气，冷静下来，走向俩孩子。
走到一半她回头，捡起掉在地上的铃铛，施展驭物术搜尸。
凶手有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她破除袋口的禁制，把东西倒出来。
两三百块灵石堆成一堆，她不禁笑容满面。
发财了！
……
被裂地崩山犁了十多遍的石室里，裴玉夏抱着纸片一样轻的“裴阿四”，神色木然。
裴阿四死了，死在她的怀里。
她救不了裴阿四……
不，差一点点，她就能救活裴阿四，只差一点点……
“呜！”裴玉夏悲恸地大哭，摇着裴阿四，“阿四，伱醒醒啊！你快醒醒啊！求你不要死，求你！快睁开眼睛看我啊！”
在她身旁，白玉珠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你害死阿四。
“裴玉夏，你害死了阿四！
“如果你早点注意到阿四吃的回春丹没有起作用，如果你早点对阿四施展回春术，她怎么会死？”
“呜呜！”裴玉夏握紧裴阿四冰冷的手，满心懊恼，“是我的错，呜，是我的错！我如果……呜呜，阿四，你不要死，好不好……”
“你害死她！”声音变得严厉，“连最好的姊妹你都救不了，你修什么仙？”
裴玉夏默默地流泪，心境被动摇。
声音像是钻进她的脑海，蛊惑她的神智：“你根本不在意阿四，你只关心你自己，阿四因你而死——”
“轰！”
裴玉夏挥手，裂地崩山碾过白玉珠，将宽敞的石室劈成两半。
她愤怒地叫道：“胡说八道！阿四才不是因我而死的！伤害她的是你！你不伤害她，她就不会受重伤，就不会死！都是你的错！我杀了你！”
白玉珠安然无恙。
裂地崩山将它打到墙壁上，它立刻滚落在地，发出笑声：
“你难道没有错吗？你问你自己，你真的没有错？”
“救不了她，我是有错！”
裴玉夏让裴阿四平躺在地上，站起来，一脚把白玉珠踩进石头地面里，厉声说：“但是，没有你我就不会犯错！我要灭了你，给阿四报仇！”
双手掐诀，她准备施展最强的法术，将白玉珠弄碎。
石室中，灯光却微微扭曲了一下。
地上的裴阿四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颗碎裂的白玉珠，珠子里的魔气正在消弭。
这？
看到激发了护身符，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苏倾容，以及被护身符保护着，在石室角落摆出打坐姿势的杨青山，裴玉夏恍然。
原来裴阿四的陨落是幻觉！
抱歉，今天的更新也晚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执念（下）
白玉珠里的估计不是魔气，而是诡异莫测的魔头。它编织幻觉蛊惑她，想破坏她的心境，诱她入魔。
昔日裴阿四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裴玉夏差点赶不及救人。虽然裴阿四获救了，失忆后迅速找回记忆，可她还是留下心结，被魔头利用。
亏得她头脑清醒，没有把幻觉中裴阿四的死归咎于自己，否则……
重重地一脚踩在白玉珠碎片上，裴玉夏使劲碾了碾，寒声说：“就凭你也想蛊惑我？做梦吧！”
心结解开，她的心境更开阔。
丹田中的天露随之消化，将她的修为提升到炼气十层。
顾不得熟悉新境界，裴玉夏打开飞到自己身边不知多久的一道传讯符，得知裴阿四的姐夫被邪修杀害，邻家男婴被邪修掳走，难免焦虑：
“该死的邪修！
“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偏在这时候杀人！”
她推了推苏倾容：“童菲！醒醒！”传讯给裴阿四，“你和杨青云不要分开，我们马上回村，你耐心等候！”
传讯符飞走，苏倾容还沉浸在幻觉中，裴玉夏大声喊道：“童菲！伱快醒醒！”
苏倾容任她推，任她摇，宛如木偶，毫无反应。
拧了一把苏倾容的肉，见她还是醒不来，裴玉夏气恼地走向“修仙”的杨青山，一巴掌盖在他脸上：“杨青山，醒来！”
脸肿了，杨青山仍然在打坐修仙，神色狂热，眉宇间缭绕一缕缕魔气。
只是他怀里的护身符释放一道光圈，挡住裴玉夏再次扇来的巴掌，将她推开。
好嘛，叫他他不听，打他也打不成了。
怒得踩碎铺在地上的石板，裴玉夏骂道：“废物护身符！挡得我的巴掌，挡不得魔头！”
担心二人抵挡不住魔头的蛊惑，她想传讯给裴如昔，身边忽有细微的灵力波动扩散，裴如昔已来到石室内。
顷刻间裴玉夏摆出防御姿势，裂地崩山蓄势待发，警惕地问：“幻觉？”
“是我。”裴如昔以驭物术收拢所有白玉珠，对裴玉夏道了一声恭喜，“你的心境足够稳定，不错。”
“那当然，我很努力的！”裴玉夏乐得唇角上扬，瞥见苏倾容二人，笑容隐没了，“她们身上的魔气能不能拔除？”
“能。不过，给她二人充足的时间，未必不能自行醒来。”看向堪破魔头蛊惑并得到好处的裴玉夏，裴如昔心中欣慰，将封印魔物、净化魔气的法术传授给她。
法术的掌握难度较高，裴玉夏拿出蒲团坐下，用白玉珠练法术。
有裴如昔在此，她不怕魔头害她。
裴如昔展开神识，打量石室。
被破坏的石室地面、墙壁中镶嵌着细铁丝般的脉络，构成一座简陋的迷阵，按理说是困不住苏倾容的。
奈何白玉珠中的魔头作祟，把迷阵的威力提升几十上百倍。
摄起一截苍白的骸骨，裴如昔只能判断出骸骨生前是个魔修，没有筑基，性别、死因、死了多久她一概不知。
念着魔头、魔气会害人，她施展追踪秘术，感知石室中残留的气息。除了她、裴玉夏三人，十年内只有那个死在家里的村民来过。
“昔昔。”裴玉夏唤她，“阿四那边……”
“她击杀邪修，顺利救回孩子，没有受伤。”
“这么厉害吗她？”裴玉夏意外，“杨青云帮她了？”
“你问她去。”
裴玉夏当即给裴玉夏发传讯，又问：“昔昔，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
“发现魔气不是小事。”
“我明白。”裴玉夏对她笑，“我不会告诉阿四。”
……
……
抱着哇哇哭的男婴，背着外甥女小红玉，裴阿四回到亮起点点灯火的村子。
村民们举着火把，拿着柴刀、斧头、农具等物充当武器，咒骂着抱怨着，正要进山搜查凶手。
为首者是一位肥胖的中年男修，炼气二层，身边跟着几个护卫似的强壮男村民，见到她便扬起巴结的笑：“四小姐！”
丢了儿子的那家人扑来，把男婴抢去。
中年男修连忙喝道：“别冒犯了四小姐！礼貌一点！四小姐帮你们救回孩子，你们还不赶快感谢她？”
繁文缛节，裴阿四不在意。
她说邪修死了，人们发出惊叹声，夸她厉害。
抿唇笑了笑，裴阿四不习惯被恭维。
“孩子让我抱吧，你肯定累了。”杨青云在大院的邻居接过小红玉，拍了拍裴阿四，“你的姐姐和杨将军在产房，你姐姐才生的孩子喝了奶就睡了……”
得益于裴阿四的回春丹，赵香梨产后的身体迅速恢复，这会儿在吃面。
裴阿四回来，她立刻放下面，把裴阿四检查一遍。
至于被掳走的小红玉，她责怪：“你见到坏人怎么不叫一声？要不是你小姨在……”
“不要怪孩子，她不懂。”裴阿四摸了摸小红玉毛茸茸的脑袋，“她很乖，被我救了之后，乖乖地留在原地，没有让我分心。”
让小红玉躺下睡觉，裴阿四听到大厅里的争吵，问：“怎么回事？”
“唉！”
赵香梨叹气，看着睡着的婴儿，眼圈通红。
“这孩子，我生她时难产，她出生了，爹就被邪修害死……
“他们都说她是灾星，天生克父母。
“请接生婆和大夫的钱，我那公爹和婆婆不肯给，就吵起来了……”
看着赵香梨的脸，裴阿四分辨不出她是否讨厌女儿。
想起姐夫说姐姐怀了天灵根男胎，姐姐生孩子时说过保小，裴阿四问：“姐姐，孩子不是儿子，你会失望吗？”
赵香梨望向她。
妹妹的眼睛黑漆漆的，闪烁着油灯的光。
垂下眼帘，赵香梨低声说：“孩子都生出来了，不是儿子我难道能塞回肚子？”顿了顿，“女儿没有什么不好的，你的灵根比二弟好，小祖宗更是全宗族最强……”
“你不开心，姐姐。”裴阿四请杨青云去大厅处理纠纷。
“我……”赵香梨端起面碗，看着碗里的素面。
泪水划过她的脸，落在面汤里，她啜泣道：“我只是……为你姐夫难过，他人没了，香火也断了，他一直都想要一个儿子……”
你呢？
你也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
在姐姐难产时嚷着“保小”的姐夫，裴阿四不关心，可她见着赵香梨落泪，心里的话到底没有问出来。
拿到足额的钱，接生婆回产房，对裴阿四笑笑：“路上黑乎乎的，我怕，天亮了再走。”
大夫跟着回产房，谢过裴阿四的好意，告诫赵香梨道：“下次你怀孕可得记住，少吃多动！不然胎儿太大，生不出来，苦的还是你。”招呼药童，“回家了！”
赵香梨的夫家人驾车送大夫离开。
接生婆羡慕：“还是大夫好，受人尊重。”杨青云的邻居还在，说：“四小姐、杨将军，我家有床，你们不如去我家歇息一晚？”
裴阿四道：“我是修士，一个晚上不睡觉不碍事。”让杨青云去她邻居家睡觉。
杨青云：“我习武，有精神。”
邻居呵呵一笑，道了晚安，回家休息。
……
天亮了。
裴氏祖宅来了两个查案的修士，一男一女，是刘善秀的手下。
交出邪修的尸体，裴阿四和杨青云去山里找裴玉夏。
一夜过去，“童菲”与杨青山依旧沉迷于幻觉，裴玉夏问杨青云：“叫醒你哥吗？”
凡人习武者斗赢魔头同样有好处，杨青云迟疑了一息：“我想看看他能不能自己醒来。”
“想试试么？”裴玉夏捏起一颗未封印的白玉珠，“阿四，你来试试。”
“好。”裴阿四握住一颗白玉珠。
杨青云也没有拒绝白玉珠。
魔气如藤蔓缠上她们的身体，令她们陷入幻觉。
掩嘴打了个哈欠，裴玉夏揉着眼睛，接着练习法术，顺便为四人护法。
裴如昔不在石室里，走之前留下五道封印符，以免苏倾容等人入魔后裴玉夏来不及用法术救人。
……
世界是黑暗的。
裴阿四只能听到声音，不能醒来，不能动，被动地等待死亡降临。
她在家，身受重伤。
爹娘和弟弟不愿意救她，她听到他们讨论怎么办，听到他们照常吃饭睡觉。
来个人救她！随便是谁都好！她不想死！
蓦地，裴阿四听到姐姐赵香梨的声音，心里陡然生出希望。
姐姐一定会救她！
“阿四。”赵香梨来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声音轻轻的，“你要死了，我……”
救她！
温热的泪从眼角涌出，弄湿了裴阿四的脸，她想动，想恳求姐姐救她。
“好开心。”
赵香梨用指甲掐她的手指，笑盈盈：“你死了，我开心。”
为、为什么？
裴阿四的心如同被冻结，冷到了极点。
“都是爹娘的女儿，你有灵根，被大家宠上天，想要什么爹娘给你什么。”
赵香梨掐她，掐得很用力。
“我呢？
“赔钱货，贱丫头，像奴婢一样为家里干活。
“吃的是最差的，穿的是破衣服，冬天冷得瑟瑟发抖，身上长冻疮，又疼又丑。
“凭什么你过得比我好那么多？
“我嫉妒你！我恨你！我做梦都盼着你死！
“呵，我做的梦成真了，阿四，我真的好开心啊……”
竭尽全力，裴阿四睁开眼睛，将赵香梨脸上的惊愕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她喊道。
……
听到裴阿四惊怒的喊声，裴玉夏立刻看向她。
只见她脸上笼罩魔气，面色青白，隐有几分狰狞的杀意。
这是入魔了？！
飞快地看了看杨青云三人，她们没有入魔的迹象，裴玉夏捏住一道封印符，便要给裴阿四用。却见裴阿四露出挣扎之色，脸上魔气稍微退去，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再等待一会儿，万一阿四斗赢魔头……
……
畏惧地退后两步，赵香梨问道：“阿四，你听得到？”
“都听到了！我都听到了！”裴阿四流泪，悲伤地望着姐姐，“为什么你也憎厌我？”
“憎厌还要理由吗？你过得比我好，所以我憎厌你！”赵香梨怨毒地道，“你就该像我一样，天天扫地、洗衣服、喂猪、砍柴，十五六岁就嫁出去！”
说着，她恶向胆边生，抓起枕头盖住裴阿四的脸，要把她捂死：“我恨你！爹娘那天晚上怎么不打死你？”
“啊啊啊……”
裴阿四尖叫，体内的灵力激发，瞬间冲开枕头和赵香梨。
她吃力地爬起来，赤着脚站在地上，看着倒在地上吐血的赵香梨，哀痛地说：“姐姐，爹娘对我，跟对你没有不同，我们都是他们讨厌的女儿！他们喜欢的，他们疼爱的，是弟弟，不是我！”
赵香梨不讲理：“我就恨你！我生了儿子我也疼爱，生了女儿……呵呵，我会像娘对待你一样对她们！”
“那你就恨我吧。”裴阿四心灰意冷，“不过，我不会让你苛待你的女儿！”
“你管得着？”赵香梨发出嗤笑，抚着隆起的肚子，“我的孩子，我想怎么对她我就怎么对她！她是灾星，天生克父母，我会淹死她！绝不让她测灵根，绝不给她害我的机会！”
“杀她，你得偿命。”裴阿四不再对她抱有期待，“就像爹娘和弟弟。”
闭上眼睛，裴阿四睁眼，手里的白玉珠已化作一堆碎片，魔气在缓慢消弭，丹田中的天露融入她的四肢百骸，提升她的修为。
这比打坐修炼快多了，但她宁可打坐，也不想再次面对白玉珠里洞悉人心的魔头。
魔头的可怕之处，不在幻觉，在于现实。
她的姐姐赵香梨有没有憎厌她？会不会伤害两个女儿？
裴阿四不知道。
……
第三个斗赢了魔头的人是杨青云。
魔头消亡后，她精神饱满，实力更强。
她哥哥杨青山不及她，入魔后被裴玉夏救了。
至于“童菲”小姐，她在幻觉中沉迷七天七夜，魔气主动退回白玉珠，没消弭，白玉珠也没有碎裂。
“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苏倾容摸着干瘪的肚子，“梦里我在学习法术，一直学不会，气得师尊一个劲地骂我笨。哼，他是假的，我师尊才不会骂我！”
“你该学习封印术和净化术了。”洞天里的绯瞳提醒她。
“我还在做梦吗？”
苏倾容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茫然了片刻，她找到目标：“我饿了，要去吃饭！”
抱歉，今天更新也晚了，明天我尽量准点更新。
第二百章 琐事
三十一颗白玉珠装在盒子里，裴如昔拿起一颗，有点好奇。如果她沾染魔气，魔头会给她编织怎样的幻觉？
一声轻响，珠子落入盒中，盒子啪的盖上。
裴如昔坐在书桌前，浏览邪修杀人掳掠孩童案的始末。
邪修叫姚程宇，来到落霞城才三个月，修为是炼气六层。他似乎出身家族，修炼一门唤作《吞天法诀》的心法，手上有两件二阶法器，一件是铃铛，另一件是罗盘。
其中，《吞天法诀》是魔门心法，残缺不全，品阶与裴玉夏重修的心法差不多。
姚程宇吸尽赵香梨丈夫的血气，用的便是该心法上的法术——吞天。
铃铛不必提，罗盘只具有探查作用，对两个被掳的孩子有反应，对身具灵根的修士也有反应。
刘善秀怀疑两个孩子体质特殊，细细地检查一遍，发现两个孩子的气血比别的孩子旺盛了许多。
案发当夜，裴如昔也检查过两个孩子，赵香梨丈夫的尸体顺便也检查了。
男婴有微弱的地祇血脉，就算他没灵根，不能修仙，也能看见阴魂鬼魅之类的东西。
小红玉更是血脉不凡，一旦激发，不仅聪明灵慧胜过寻常孩童，还能拥有巨大的力量，习武一日千里。
干尸血脉薄弱，只是力气大了一点。
其余让罗盘有反应的凡人，裴如昔亦一一检查。
他们或多或少具有稀薄的血脉，或源于神祇，或源于妖魔，或源于古代人类强者。但他们血脉太弱，体质只是比普通人强些许，就算用演变神术激发血脉，也斗不过修士。
重新翻阅《吞天法诀》，再检查姚程宇的尸体，又让梁佳楠研究罗盘，裴如昔得出结论——《吞天法诀》能夺取血脉，增强修行者的体质。
不过，《吞天法诀》立意强，效率很低。
假使干尸的血脉是一百，该心法顶多夺走二三十，完全纳为己有的血脉不足一。
姚程宇不知吸了多少个人的血脉，灵力比普通修士多，生命力比普通修士强。据裴阿四说，火焰鸟烧干了他的眼睛，烤熟他的大脑，他还能动弹。
传讯给刘善秀，让她查清楚姚程宇的来历，裴如昔想起《种魔功》，摇了摇头，现在她没空研究。
宗族在她的率领下步上正轨，没有发生混乱。
裴莹莹整理好库房，将库藏登记造册，正在整理裴五叔时期的出入账册。
梁佳楠盘查所有族产，令农庄、兽苑、鱼塘、器坊等产业如常运转，正在联手裴东风更换中下层管理者，提高运转效率。
四姑婆裴允贤普查人口，令学堂增加一批新学生，正在修建凡人学堂，和刘善秀一同推动财产继承的新族规实行。
在裴氏，女修缺少的不仅仅是月例，还有爹娘的财产、宗族的财产。
例如裴如昔，裴向荣的钱、产业是他的，不会分给她这女儿。虽然她执掌裴氏宗族，可宗族的财产属于裴氏，不属于她这个人。
新族规要求族人分配部分财产给女儿，不肯分的强制执行。
很多族人对此感到不满，认为裴如昔管得太宽。
族产怎么分的，她拿主意。
他们的钱怎么分，轮到她指手画脚？
担心裴允贤和刘善秀压不住族人，裴如昔明确表示：“不遵守新族规的人，将在查明财产来源后逐出宗族！”
还真有人宁可离开裴氏宗族也要保住钱财。
然而他们修炼裴氏的心法，施展裴氏的法术，钱财也是仰仗裴氏的庇护得来。
离开裴氏之后他们还剩下什么？
见到离开宗族的人哭着求着要回到宗族，想离开的族人歇了心思，不甘不愿地服从新族规。
裴如昔公布的新族规不仅是财产继承，还有资源分配。
除了族谱上的裴氏修士，如裴东风等出嫁后回到宗族的女修，梁佳楠等嫁进裴氏的女修，只要作出贡献，都能享有与裴氏修士同等的修仙资源。
不说族人如何反对，裴如昔在信上写了新族规，送给出嫁的姐姐、姑姑、姑婆们。
回来的姑姑、姑婆有二三十，多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的。
要么死了男人，自己孑然一身，要么孩子没有灵根，要么生活落魄……
负责杂务的裴允贤给她们安排工作，给予她们应有的待遇。
而裴如昔，查探完所有修士族人的修为后，她在编写宗法之余，拉着苏倾容去农庄催生各种作物的种子。
这些种子都是裴如昔在虹桥瀑布买的，囊括粮食作物、蔬菜、水果、药草，既有无灵气的凡种，也有含灵气的灵种，都被神术演变过。
暖棚里悬着一轮发光发热的小太阳，照耀着水田，模拟落霞城春季的气候。
裴如昔和苏倾容作农民打扮，都站在田埂上，前者施展法术唤来云雨，后者让抛在水田里水稻种子快速生长，开花抽穗。
长达数个月的生长被缩短在一刻钟内完成，两人默契地收割稻谷，脱粒干燥后称重，记录实验数据。
“亩产量是多少？”苏倾容问。
“七百来斤。”裴如昔说，“去种下一种。”
“还要种？”苏倾容忍不住叫苦，“种了这么多，选一种产量最高的，难道不行？”
“再种四种凡稻就够了。”裴如昔也累，安慰她道，“三阶泥宝兽还剩下一些，我待会儿请你吃。”“这可是你说的，我要吃个够。”来到下一块田，苏倾容拆开一包种子，将种子均匀地抛洒在水田里，“裴如昔，种水稻干嘛育秧？直接把种子种下去不是更方便吗？”
“育秧再插秧能让水稻生长得更好。”裴如昔凝聚了云雾，看着雨水淅沥落下，侧头询问她，“插秧的法器你见过吗？”
“没，修士是用法术插秧的，不会法术就下田插秧。”
苏倾容前世在青川派做外门弟子，种过灵稻，那样的辛苦她不想再体验。
裴如昔没种过水稻，只是知道现代有犁田、插秧的机器，若有所思：“修士的耕种技术也这么落后？”
“应该不落后？”苏倾容道，“千叶宗有耕种灵田的力士和傀儡。”
洞天里种的灵稻，她交给傀儡打理，它们不怕苦，不怕累，活儿干得不错。
凡人用不了力士和傀儡，裴如昔打算让梁佳楠研究农用法器，改进耕种方式。
带着苏倾容回祖宅吃过饭，她折返农庄，问农庄里种了几十年水稻的农妇：“哪几种稻子适合明年春季耕种？”
农妇选出了四种水稻，各有长处。
裴如昔决定试种一年看看效果，免得水稻抗病虫害能力弱，耽误收成。
接着筛选的是灵稻，必须在灵田种植，由修士照料。
没有木灵根，不擅长催生植物的裴如昔叫来苏倾容帮忙，一天催生一种，进度慢。
倒是生长时间短的蔬菜，筛选出优质品种后，长得最快的一批已经送进膳堂做成菜，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
兽苑饲养的鸡鸭猪牛羊等禽畜，裴如昔当然没有忘记。
被神术演变过的灵鸡更好吃，产的蛋味道更香，含有灵气更多。
挑选禽畜良种并进行繁殖，这件事她交给裴雪做。
裴雪本就对动物感兴趣，在秘境中，她幸运地得到一本珍贵的驭兽手札，甚至契约一只能找到各种灵物的寻宝鼠。
给裴雪检查修为时，裴如昔不忘检查寻宝鼠，悄悄地用演变神术增强它的血脉。
只是，裴雪的表现更让她高兴。
得到神术演变后，裴雪体内潜藏的血脉被唤醒一丝，动物更喜欢她。
猞猁琥珀都说，和她相处让它感到舒服。
现在裴雪是兽苑的苑主，若她做得好，裴如昔还会让她管理鱼塘。
说到鱼塘，裴氏养殖的青花灵鱼本来销往北方的平州府，这门生意是和邵氏宗族做的。邵氏老祖在龙门秘境开启不久后陨落于虹桥瀑布，平州府变得混乱，邵氏哪有心思在乎青花灵鱼？
裴如昔断了和邵氏的生意，将青花灵鱼出售给落霞城修士，多余的卖到鹿鸣城、往来市集等地方，商队往返时遇到打劫的修士。
即便是落霞城附近、落霞城之内，抢劫、杀人等恶劣事件也比往年多。
林氏和苏氏察觉到潜在的危机，裴如昔从秘境回来不久，他们就请裴氏去城主府，商量是否增强城池内外的巡逻、是否检查进出城的人、是否限制外来修士进落霞城……
裴如昔同意增强巡逻，可裴氏宗族的中流砥柱——裴向荣、裴金盛等人被她处以服徭役等惩罚，需要招募人手。
林氏和苏氏害怕外界的混乱波及落霞城，也在招募人手。
他们更希望戚左亭在落霞城多住几年。
假使裴如昔劝得戚左亭同意，他们愿意让利。
谈判不是裴如昔的长处，她带上裴允贤和裴东风二人。
商量到最后，裴如昔凭实力压制林氏和苏氏的异议，争得治理落霞城的大权。
强者为尊的修仙界，拳头比嘴皮子更善于表达。
然后，裴如昔让刘善秀招募修士，让杨青云招募习武的凡人。
她在秘境得到了一批资源，更有黑水潭的灵石矿，给的好处够多，别说散修和凡人，林氏和苏氏都有人动心。
至今天，刘善秀招募了一位筑基修士和一批炼气修士，杨青云招募了五百个凡人。
裴如昔有意让裴允贤安置招募来的修士们，不料裴允贤来她的洞府见她：“我近期需要闭关，短则数日，长则一个月，小祖宗能否接过我手上的事？”
能当然是能的，裴允贤有手下，用不着裴如昔事事亲躬。
她了解裴允贤的修行进度，问道：“伱修为松动了？”
“对。”裴允贤心情很好，面带笑容，“七年前我晋升炼气十层，倘若我还在祠堂，突破到炼气十一层可能要十多年。如今我管理宗族，志得意满，念头通达，没准能在年前突破。”
“那你去闭关吧。”裴如昔摆摆手，“提升实力比打理宗族庶务重要。”
“小祖宗现在有空吗？”裴允贤的目的，不仅仅是告诉裴如昔她要闭关，“我在修行上遇到一些困惑，请小祖宗指点一二。”
今天的更新晚了4小时，不敢承诺了。
第二百零一章 地下排水道的蛇
修仙不仅需要心法、灵石等资源，还需要前人的经验。
裴允贤缺资源，更缺指点，能修炼到炼气十层，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她是四灵根，五行缺水，修行《长生录》，裴如昔曾建议她换心法。
换么？
想着自己几十年如一日地钻研《长生录》，对它颇有心得，裴允贤不太舍得换。
但《长生录》比不上裴氏原有的心法，更比不得裴如昔带回来的新心法，她如果不换掉，何时能修炼到筑基？
咬了咬牙，裴允贤决定改修。
每天她忙完该忙的庶务，一边为改修做准备，一边挑选新心法，适合的有三部。
其一《长春功》，比《长生录》高明。
其二《青木烈火厚土精金诀》，契合她的四灵根。
其三《金刀断玉宝典》适合金灵根修炼，她的金灵根纯度接近六，木灵根纯度一，火灵根纯度二，土灵根纯度介于三与四之间。
如何选？
裴允贤请教裴如昔。
“你喜欢哪部？”裴如昔问她。
“哪部都行。”裴允贤正是选不了才会请教。
“先排除《青木烈火厚土精金诀》，你的四灵根纯度差别大，很难做到均衡。”裴如昔认真地给建议，“在《长春功》和《金刀断玉宝典》之间，我倾向于后者。”
沉思了一会儿，裴允贤放弃《长春功》：“小祖宗，我改修宝典！”
随后她提出修仙上的困惑。
裴如昔一一解答，使她获益良多。
与此同时，裴如昔亦从她的疑惑中产生思考，大方地借了一间修炼室给她潜修，希望她早日晋升出关。
祖宅建在灵脉上，风水最好的莫过于裴如昔的洞府。这儿特别宽敞，在老祖宗之前，裴氏所有的筑基修士都在这里修炼。
别说借一间修炼室给裴允贤，便是让裴莹莹、刘善秀搬来洞府住，也影响不了裴如昔的日常修炼。
不过，裴莹莹没搬来，她筑基后搬去原族长裴金伦的洞府。
刘善秀是客卿长老，住在六叔公之前住的洞府里。
新招募的筑基修士姓孟，是一位中年女修士，拖家带口地从山脉东侧迁来，其族人十不存一。
她无意依附裴氏宗族，想找一处有灵脉的地方重建家园。
奈何裴氏给客卿的待遇打动她的心，她打算给裴氏做十年八年客卿长老。
至于族人，暂时随她留在落霞城。
这儿宜居就长居，不宜居就换一个宜居的地方。
裴如昔去见了这位孟修士，简单了解其来历，话说得明明白白：“我不知你根底，伱能不能做裴氏的客卿，我要观察三到六个月。”
“无妨。”孟寻阳笑道，“我儿有伤在身，疼痛难忍，你们为她治疗，我极感激。莫说三五个月，便是你们要观察一两年，我也心甘情愿。”
治疗她女儿的是裴莹莹，药倒是裴如昔从虹桥瀑布带回来的。
初来乍到落霞城，孟寻阳得安置族人。
裴如昔让她过完年再搬来祖宅，若有需求，可随时登门。
孟寻阳笑着应了。
将她送走，裴如昔写信给李华馨，打听曾在憾山宗辖下生活的孟寻阳及其家族成员。
招募的炼气修士们，亦是裴如昔接待。
身世清白且为人稳妥的，她直接安排事情。
别的先给一些活做着，观察几个月，了解他们的性格行事，再决定去留。
族内事情不多，族外事情不少。
如：巡逻落霞城、护送商队往返、捉拿杀人抢劫的修士、驱逐接近村镇的妖兽、剿灭占山为王的土匪……
来投的凡人习武者同样要进行短期观察，裴如昔横竖不忙，将五百人检查了一遍。选出根骨出色的，她与他们签下效忠协议，给他们淬体汤、功法等资源提升实力。
根骨稍差的一边习武一边读书认字，她打算用他们管理凡人。
……
……
“人还没找到？”
膳堂里，裴东风想起小胜。
她的手下站在一边，道：“没找到，也不知他去了哪，可能是逃了吧？”
“问过人了？”
裴东风不觉得小胜有胆量叛逃。
“问过了。
“三小姐陪四小姐回乡下那天晚上，他在祖宅，好像发了高烧，难受得哀嚎不止，从床铺上滚下，在地上挣扎。
“和他一起住的害怕，想拉他去看病，碰到他就被他的皮肤烫伤。”
说到这里裴东风的手下纳闷：“人怎么会烫伤人？小胜要是烧到皮肤烫伤人，早就死了。”
裴东风皱眉：“你接着说。”
手下客官地陈述：
“小胜的同舍之人不敢碰他，去找医师。
“小胜找冷水冲澡，医师过来后，他的皮肤只是有一点热，没发烧，身体正常。
“第二天小胜的同舍之人醒来，没看到小胜。“没有人在那个晚上后看到过小胜，他好像蒸发了，谁也找不到。
“堂主，咱们要跟刘长老报案吗？”
思考须臾，裴东风道：“你请刑堂那边的修士用小追踪术找一下小胜。”站起身来，“我去问一下医师。”
……
在祖宅的丹坊领到淬体汤，闻着药香味儿，杨青云想起断了一根手指的男孩。
正巧她有事出门，路过医馆时问大夫，得到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男孩受伤当晚浑身发热，大量流汗，熬不到天亮人就没了。男孩的爹娘认为医馆害了男孩，天天跑来医馆闹。
若非医馆请得巡逻修士来喝茶，暂时吓退他们，医馆今天怕是营业不了。
杨青云诧异：“他的伤不是治得挺好的吗？怎么一下子……”
大夫摇头：“你问我，我哪知道？这大概是人各有命，我只能尽人事，求一个问心无愧，改不得命那玩意。”
这时，一个眼熟的女大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她无视杨青云，急急问那大夫：“近期你们收治了几个突然发高烧的人？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认出她是给赵香梨接生那位，杨青云退到了旁边，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男大夫不慌不忙：“你问这个干什么？我的病人轮不到你来管，回你的药铺去！”
“回答我！”女大夫厉声喝道，“人命关天！你少耍性子！”
“让你滚你听不到吗？”男大夫把她当成来找茬的，招呼药童们学徒们，“拿扫帚来，把这疯婆子赶出我们的医馆！”
蓦然间，他的肩膀被一只大手牢牢按住。
感觉到阴影笼罩着自己，他抬起头，高大魁梧得不像话的杨青云沉沉地注视他，说话瓮声瓮气：“魏大夫的问题，你得回答，不能敷衍。”
女大夫姓魏。
……
……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见得到云层，见不到太阳。
抱着借自苏氏宗族的书籍，裴念恩轻快地往裴氏祖宅的方向走，心里琢磨着造纸术能改进的地方，想把隶属器坊的造纸场变成不下于器坊的造纸坊。
不，别想那么远。
先把更好的符纸造出来，免得族人老是怀疑她用改进造纸术作理由，贪宗族的钱。
梁佳楠为她揽下责任，她不能辜负梁佳楠的信任，让梁佳楠失望。
没走大路，裴念恩进了小巷，在民居与民居之间穿梭。
地上偶尔丢弃垃圾，排水沟黑乎乎的，臭烘烘，散发异味。
她捂住嗅觉灵敏的鼻子，却看到肮脏的排水道地下入口有一只布满伤痕的手，缭绕丝丝缕缕的魔气。
尸体？
魔气？
尚未完全掌握净化术和封印术的裴念恩，陡然振作精神，用驭物术拉了拉那手。
拉出一截胳膊。
胳膊的主人被卡在狭小的入口里面，气息奄奄。
摸了摸自己的护身符，裴念恩把手塞回入口，用驭物术给手的主人调整位置，耐心地将其拉出排水道入口。
此人是男的，上身不着片缕，身材还挺好。
腰腹之下，不是人的臀，不是人的腿，是一条黑白相间的蛇躯，鳞片掉得像得了藓，被魔气染得黑一块灰一块。
“你是……？”裴念恩用驭物术拂开他脸上的头发，看清他的面容，咬牙，“你是毒害了如昔的蛇妖，落在我手里，算你倒霉！”
……
当杨青云带着魏大夫二人来到裴如昔的洞府，跟带着一位医师和两位刑堂修士的裴东风撞到一块了，二人对视了一眼，魏大夫已跟医师聊起来。
她们都遇到发高烧的病人。
医师看过病的小胜下落不明，魏大夫接手的高烧病人丧了命。
“我怀疑那是一种瘟疫，通过伤口传播。”魏大夫说。
“我不希望是，每逢瘟疫总会死掉很多人，瘟疫太可怕了。”医师说。
洞府内，裴如昔迅速了解了究竟，用刑堂修士带来的小胜之物施展追踪秘术，倏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来到错综复杂的落霞城地下排水通道，她尚未找到小胜，追踪秘术已失效。
在她的感知范围内，一道道气息从四面八方接近她，那是被魔气异化过的老鼠、蟑螂，最强大的几道气息赫然是筑基期，欲要以她为猎物，把她永远留在排水道。
这里已经被魔物变成它的巢穴。
无论是裴如昔，还是林氏、苏氏的修士，无人察觉落霞城最大的威胁隐藏在城池下。
若是爆发，则城池毁灭。
“谁会闲到用神识一寸寸地扫描大地？”横竖裴如昔没有这么强的窥探欲，也不会不安到试图掌握身边的一切变故。
一晃身她消失了。
小胜的位置早已被追踪秘术烙印在她的脑海，法术失效了她也能把他找出来。
忽而她收到一道传音：“别过来，不然地上的人要死掉一半。”
第二百零二章 救命之恩
嗯？魔物恐吓她？
胜似闲庭信步地用水遁术穿过下水道内的魔气禁制，裴如昔意识到对方的感知极敏锐，冷冷回应：“劝你收手，然后滚！”
今非昔比，进秘境前她能凭传音揪出诈骗犯，出秘境后她实力更强，感知更广，掌握的手段更丰富熟练。
魔物？
白玉般的指尖勾住一缕魔气，她仗着炼体达到第二层次，丝毫不惧魔气的侵蚀作用，将其纳入体内，用先天真水对其施展《上善若水》上的法术——同化。
天地之间能有什么东西比水更常见更纯粹？
万物皆可溶于水，区别只在溶解的多寡。
稀薄魔气被先天真水浸染，瞬间染上真水的气息，化作壮大真水的养分。
它倏地离开她的手指，消散在空气中，如同感染了瘟疫一般迅速将真水气息扩散给其余魔气，令更多魔气成为真水的一部分。
魔气异化过的老鼠、蟑螂受到神通法术的净化，抽搐着倒在地上，渐渐恢复原状。
它们的潜力、生命力被魔气耗尽，失去魔气之时，即死亡之刻。
由一点至局部，裴如昔以神通——真水天眼配合同化，排水道内弥漫的魔气在顷刻间涤荡一空。
破坏往往比建设更容易，魔物营造的巢，她拆得七七八八。
潜藏起来的魔物，已然水落石出。
在排水道不曾延伸到的地下，宽阔的空间只有黑暗，没有一丝光明。
筑巢于此的魔是一只人面蜘蛛，十八颗大大小小的眼珠清澈美丽，如上等蓝宝石，腹部柔软而膨大，貌狰狞，却美得邪异。
对它来说，魔气所到之处，皆是它的领土。
没有人能隐瞒它的感知接近它，包括施展水遁术的裴如昔。
作为域外来者，人面蜘蛛魔不仅仅通过眼耳鼻舌皮肤和神识获取外界的信息，更能用魔觉感知生灵的鲜活气息。
生灵的生命层次越高，越强大，它的魔觉感知力越强。
裴如昔是筑基修士，其生灵气息恰似黑暗中燃烧的火炬，它便是想忽略她都难。
只不过，听到裴如昔的回应，人面蜘蛛魔的魔觉便感知不到她的气息——
显然，她知道怎么跟魔打交道，设法屏蔽它的魔觉。
紧接着……
随着魔气被先天真水同化，人面蜘蛛魔的感知范围陡然缩到最小。
它沾上的真水气息，就像附骨之疽一样深深地渗入它的魔气，甚至钻进它的身躯里，同化它的魔力。
在真水面前，它的防御、抵抗脆弱得不堪一击。
魔气、魔力的能量层次完全比不上真水！
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倒悬顶部的人面蜘蛛魔痛苦地栽倒在地上，不住地翻腾、打滚，试图驱逐体内的真水。
小胜等几个被它改造成魔物眷属的生灵更是苦不堪言，横七竖八地倒着，因魔气溶解在真水气息里，连挣扎、哀嚎的力气都没有，轻微地抽搐。
踏足危险的魔巢，裴如昔取出一颗自行悬浮的照明光球，淡淡地看着魔物及其眷属们，说：“现在，你们滚不了了。”
此行她只为消除威胁。
双手掐诀，裴如昔施展法术——共鸣！
一刹那，魔物的眷属死去。
轻度感染魔气可以消弭，深度感染魔气无法解救，留着也是魔物操纵的傀儡。
魔物陡然炸开，绿色的血溅了一地，变成乱七八糟的零碎。
它产的卵亦炸开，弥漫的魔气被真水同化。
可魔物的构成到底和生灵不同，人面蜘蛛魔极难杀死，其血液和残肢蠕动着复活。
“砰！”
魔物又一次炸了一地。
阴影中，猞猁琥珀悄然现身，将再次蠕动的魔物残肢之影撕碎。
咦，魔物还能动弹？
琥珀吃惊：“难怪古人不是赶走魔就是将其封印。”
裴如昔竖起手指，隔空点向魔物。
先天真水滴落，要同化它。
仅瞬息之间，魔物残留的意识本能地向裴如昔表示臣服，以完全听从她的命令换取活下去的宝贵机会。
真水停在魔物身上，未同化它。
料不到魔物如此好驯化，裴如昔姑且留它一命。
“主君。”
缓缓复活的魔物，趴在地上，对她传递意识。
它元气大伤，由巴掌大变成指甲盖大，修为实力从筑基期跌落至炼气初期。
又多了一只虫子宠物，裴如昔有点嫌弃地打量它，问：“你从何处来？”
魔物不善于用语言表达，向她传递路线图。
不出裴如昔所料，它从山脉东侧来，曾被修仙家族暗中饲养，在交流中学会人类语言。
那修仙家族放出它，让它杀掉一个妖修。
结果妖修的实力超出修仙家族的预料，困住魔物后，妖修立刻破坏修仙家族的地牢，放出被囚禁的妖兽和修士。修仙家族覆灭。
魔物打破妖修的桎梏，一路追杀妖修至山脉西侧的落霞城，把妖修捉住。
奈何妖修命不该绝，在裴如昔到来前逃出排水道。魔物召集眷属，还没来得及抓捕妖修，就发现裴如昔气势汹汹地杀来。
看到魔物传递的妖修信息，裴如昔眯眼，念出其姓名：“海盼月。”
……
见过真龙并得到机缘的筑基期蛇妖很危险，远不是炼气期小修士对付得了的，尽管他看起来伤得很严重。
裴念恩有自知之明，与蛇妖保持安全的距离，正要发传讯给裴如昔，便见到客卿长老刘善秀赶来。
她高兴起来：“刘长老！”挥了挥手，“这里有一条蛇妖，伱快把它抓了！”
“我知道，你且让开。”刘善秀点点头，看向躺在肮脏排水沟里的蛇妖，目光微动。
此蛇妖与裴如昔的恩怨她知道。
可她认识海盼月，算是朋友，在秘境里被他救过一次命，恩不能不报。
是以，收到海盼月的求救，她即刻赶来这里。
没想到……
她还是来迟了一步，让裴念恩见到海盼月，简简单单的报恩陡然变得复杂。
不，报恩不复杂。
走到蛇妖身旁，刘善秀将他翻面，露出瘦得下巴尖尖的脸蛋。
恰在此时，阳光穿透了云层，照在他的眼睛上。
沾着污泥污水的睫毛微微颤动，海盼月吃力地睁开眼，被阳光刺得眼皮迅速闭上，又睁开一条细缝，惊喜地望着身边的刘善秀。
“救……我……”
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做口型。
并非所有修士都有裴如昔的先天真水，海盼月面对魔物，除了被魔气污染还是被魔气污染。
幸在他得到天河神君赐予的一滴血。
否则他早就心神失守入了魔，要么沦为魔物的眷属，要么异化为失去神智的低等怪物。
如何救？
垂眸看着海盼月，刘善秀快速施展封印术，将他身上的魔气封印，再给他吃一颗三阶回春丹、一颗补充灵力的丹药。
旋即，她的声音凝成一束钻进他的耳朵：“海道友，你快逃吧。”
……
诛杀海盼月是裴如昔想做的事，然而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她问人面蜘蛛：“地上的人死掉一半是什么意思？”
人面蜘蛛不敢隐瞒，将自己的企图如盘托出。
落霞城排水道勾连了灵脉，它来到这里就喜欢上了，想筑巢繁殖后代，建立属于自己的族群。
人在地面活动，是它后代成长的粮食，可人类修士一旦发现它就会赶尽杀绝。
它释放魔气，侵蚀老鼠、蟑螂等活跃于地下排水道的动物，让它们成为它扩大感知范围并收集信息的一个个节点。
魔气异化后的动物攻击力强，凶恶残暴。
如小胜这般不小心被弄伤的人，即便伤口极小，也会遭到魔气侵蚀。
抵挡得住，他将会在发烧后成为魔物的眷属，能保留些许神智。
抵挡不住，他发烧后大概率会异变，小概率会死。
为了逃避修士的耳目，魔物令魔气侵蚀的人藏进排水道，制造失踪假象。
杨青云救的男孩，是死于魔气侵蚀的少数人，人面蜘蛛没动他的尸体，认为他缺乏利用的价值。
人真的太多了，死了一个，侵蚀下一个呗，肯定有眷属和异变的。
目前，藏于排水道的眷属和异变人皆死于裴如昔之手，地面剩下一小部分人正在或即将被魔气侵蚀。
是救人重要还是杀敌更重要？
人命大过天，裴如昔用演变神术提升了魔物的潜力，令它恢复些许实力：“告诉我，那些人在哪。”
……
“你在做什么？”
注意到刘善秀没有捉拿海盼月，裴念恩大惊：“刘长老，他差点害死如昔！”
“抱歉！”刘善秀站起身，挡在她和海盼月之间，解释道，“大小姐，海道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背弃信义。”
“所以你跟如昔对着干？”裴念恩自觉危险，万一刘善秀伤害她……
“此事我将会向小祖宗解释。”刘善秀说，“小祖宗的责罚，我将会悉数接受。”
“不！”裴念恩坚持，认为刘善秀多少顾忌着裴如昔和戚左亭，不会在落霞城内对自己下杀手，“刘长老，你不能放走他！至少你不能给他丹药，掩护他逃走！海盼月，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毒害如昔，她杀你，天经地义！你把刘长老牵扯进来，是让她代你去死？”
第二百零三章 求和
无论如何，裴念恩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海盼月逃走，毕竟他差点杀死裴如昔。在她看来，一旦他脱身，将来肯定会威胁到裴如昔的安全。
那是她不愿意接受的后果。
所以，就算留下海盼月的可能性很低很低，她也要尝试。
她从未忘记，是裴如昔帮助她解决别人的谋害，令她活到如今，成为造纸场的场主。
只是她有她的坚持，刘善秀亦有自己的主见，平静地开口：“抱歉。”
肮脏的排水沟里，海盼月身上的魔气被法术封印大半，又得到回春丹和补灵丹，实力恢复一点。
至少他能离开排水沟，把臭烘烘的自己弄干净。
保持着蛇尾巴，他换上洁净的衣物，理顺卷曲的黑色长发，用一块粉色丝巾绑住，外表不再狼狈，多了一分从容。
听得裴念恩点自己的名，海盼月看向她。
一个弱小的炼气期人类修士，长得跟裴如昔不像。
懒得跟她对话，他收回目光，问刘善秀：“你放了我，裴如昔会杀掉你？”
应该不会。
刘善秀自忖对裴如昔有几分了解，可是这话不能说，她催促：“你快点走！”
她的想法海盼月看得出来，他皱着眉，想到自己在秘境里咬了裴如昔一口却没有把她给毒死，若是她知道他来到她的老家……
应该不会放过他。
他得走。
但，刘善秀是他朋友，他怎么能连累得她被裴如昔那恶女人针对？
心念急转间，海盼月拿出一枚雕刻成鱼儿的玉简，扔给刘善秀：“阿秀，我救伱一次，你如今救了我，我与你互不拖欠。你为裴如昔做事，她如果知道你放走我，肯定会迁怒你。到时候，你把这枚玉简给她，告诉她，我有意跟她和好。”
咬了裴如昔一口已经算是报仇，他不想跟她斗下去，先试试能不能和好吧。
跟乔昌辰结仇，海盼月吃够了苦头。
再招惹一个裴如昔，他指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死翘翘了。
只是，主动求和到底憋屈，海盼月继续说：“她若是收了我的玉简又不愿意和好，我改天跟她算账！”
言罢他化作一条小蛇，施展身法，逃之夭夭。
裴念恩拦不住他，因他求和，留下他的想法淡了，又怀疑他给玉简不安好心，急得直跺脚。
怎么如昔还不过来？
察觉刘善秀有放走海盼月的意思之后，她悄悄地给裴如昔发去传讯。
祖宅就在附近，以裴如昔的本事，过来用不了多久。
难道裴如昔被别的事耽搁？
突然间，裴念恩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拿着鱼玉简，刘善秀抿了抿唇。
报恩海盼月是正确选择，他把她当朋友，不愿让她难做……
“唔！”
一声闷哼，刘善秀立刻回神，惊见裴念恩晕倒，被一位气息内敛到极致的锦衣男修捞住。
他隐藏在暗中，她竟然没有察觉！
控制住裴念恩，锦衣男修微微一笑，看着刘善秀：“刘道友，好久不见。”
“是你！”裴念恩警惕，“你先放了她。”
“放她可以，不过……”锦衣男修轻慢地摸了一把裴念恩的脸蛋，嫌她皮肤不够滑，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我请刘道友做的事，何以刘道友迟迟不做？”
“还没找到机会。”刘善秀说，“裴如昔的信任，很难取得。”
“当真？”锦衣男修不信，“我觉得你不是没机会做，是不想做。想想你那朋友，你不希望他死在今年吧？”
今年快过完了，剩不了几天。
想起落在锦衣男修手里的朋友，刘善秀脸色难看：“你们说的，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不是新年之前！现在才过去几个月？”
男修叹气：“唉，我也想给你一年，奈何世事变化太快，我等不及了。”
随手将裴念恩打成重伤，把她丢给刘善秀，男修说：“杀了她吧，刘善秀，让我看一看你的决心。”
……
裴如昔有令，人面蜘蛛魔不敢不听从。
眼下它不如之前强大，感知不了地面的情况，说：“我要去地面。”
神通施展，裴如昔带着魔物回到落霞城，它立刻告诉她附近有人被魔气侵蚀。
先前裴如昔一招共鸣重伤它，用去了一半灵力。
此时为了节省灵力，她没动用法术，踩着炼体宝典上的身法，鬼魅般接近魔气感染者，一道净化术解决其沾染的魔气，再奔向下一个感染者。
才找到人，裴念恩的传讯符飞来。
裴如昔看完内容，让猞猁琥珀过去：“捉住海盼月，刘善秀倘若阻止你，你制住她。发生别的事你自行处理，处理不了的你传音给我。”
琥珀说明白，钻进阴影里，消失不见了。
落霞城住着六七十万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活着的魔气感染者约有两千多。裴如昔专找感染严重的，程度轻的她丢下标记，叫城主府即刻安排人过来处理。
不久前，她在落霞城公开封印术和净化术，科普了魔气、魔物的常识，要求城主府巡逻修士尽快掌握。他们有几个人学会了？
裴如昔不清楚。
因此她也叫裴玉夏、裴阿四等族人过来处理。
一会儿工夫，裴如昔来到裴念恩、猞猁琥珀所在区域，扫了一眼。
陌生的筑基男修要求刘善秀杀掉裴念恩？
……
接住身受重伤的裴念恩，刘善秀又惊又怒：“邵建！她没招你惹你，你何必伤害她？”
掏出回春丹塞进裴念恩嘴里，她的头顶跳出一个小核桃。
啪的一声，核桃打开，其中一团颤动的白光刹那间照向邵建，将他囚禁。
“你以为我没有防着你吗？
“我亦得到了真龙馈赠的宝物！”
邵建笑着晃了晃，在原地留下残影，掌中亮出锋利的薄刃，逼近刘善秀并刺向她的要害。
二人在排水沟旁交手，重伤昏迷的裴念恩倒在地上，被刘善秀的白光护得严实。
藏匿在阴影中，猞猁琥珀按着一条黑白色的小蛇，身边也有一个裴念恩。
在邵建袭击裴念恩之前，它及时赶到，用以假乱真的幻影换走裴念恩。
“昔昔。”琥珀观看刘善秀与邵建之间的斗法，阐述事件的经过，“……救刘善秀吗？”
“让她吃点苦头，别让她死。”裴如昔道。
从虹桥瀑布回落霞城之时，刘善秀就将邵建抓走她朋友胡三潭一事告诉她，想获取她的帮助。
邵建要求刘善秀做的，是在一年之内骗取裴如昔的信任，暗算裴如昔，将裴如昔交给他。
当时，裴如昔说刘善秀坦白得太晚。
若是她在虹桥瀑布坦白，用不着等待一年，裴如昔立刻就能把事情解决。
都回落霞城了，裴如昔不想费劲折返虹桥瀑布救人。
横竖邵建给了刘善秀一年时间，先稳定裴氏，等到裴如昔有空，自会解决此事。
没想到邵建等不及过年，这么快就跑来落霞城找刘善秀了。
估计是平州府发生了大变故。
待到城内的人都被魔物筛查一遍，裴如昔还带着魔物往城外跑了一趟，找到二三十个感染魔气的人，一一处理妥当。
灵力用去了许多，裴如昔回到裴氏祖宅，打坐半个时辰，液态灵力充满丹田。
猞猁琥珀在看话本。
感知到她收功，它告诉她：“裴念恩在外面净化魔气感染者，不在祖宅里。海蛇和那男的我都关在牢房里，刘善秀受伤了，在洞府外疗伤，等候你召见。”
刘善秀伤得不轻。
一来邵建的修为比她高，邵氏老祖陨落前他得到指点，邵氏的修仙心法、法术、法器都比她这散修好，二来邵建活得久，战斗经验丰富，更有极快的速度，她斗不过他。
要不是琥珀出手救她，她会死。
面对裴如昔，刘善秀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说：“小祖宗，我欠了海盼月一条命，不报恩我心境不稳。您要惩罚我，请惩罚，我没有怨言。”
实话实说，刘善秀成为裴氏客卿长老，活儿是干得不错的，裴如昔不想换人。
“除了他你还欠过谁的恩？”裴如昔问。
“他的恩我还回去了，我不欠别人。”刘善秀低声说，“海盼月让我把玉简交给你。”
玉简内记录着阵法，价值胜过裴向荣送的五阶符箓大全。
听了刘善秀陈述的海盼月的话，裴如昔问：“他只说有意和好，没提及你？”
刘善秀摇头。
裴如昔看中玉简，跟海盼月化敌为友，倒也不是不行。
可她抓了海盼月才拿到玉简，要是直接放了他，她不开心。
“刘善秀，你愧对我的信任。”裴如昔说，“我要你为我做事五十年，该给的待遇我不会少给你。”
“可以，只要你救我的朋友胡道友。”刘善秀道。
“我尽量。”裴如昔的回答和上次一样。
琥珀带来了海盼月，裴如昔把玩着鱼儿玉简，坐在宝座上俯视他：“我本来想杀掉你。”
海盼月恢复人形：“现在呢？”
裴如昔说：“一枚玉简，比不得你的性命。”
海盼月仰起头看她：“然后？”
裴如昔道：“你要效忠我三十年。”
顿时海盼月不平静了：“凭啥？你抓走我的鱼打伤我，我咬你一口咋了？许你伤我，不许我报复你？裴如昔，我劝你做人别这么霸道！”
“凭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裴如昔语气不变，“我可以杀掉你。”
第二百零四章 生活
海盼月听罢，神色变得颓丧。
果然，他不该来陆地，就该留在海里。
海里是没有陆地繁华热闹，可是海里清静，没这么多针对他的人，他也不会被魔物纠缠，被乔昌辰算计，被裴如昔逮住……
唉，妖生艰难。
效忠三十年也罢，横竖他寿命长，三十年不过弹指一瞬间。而且他得到了天河神君的一滴血，来日提升自己的血脉，化作蛟龙，还用得着怕裴如昔？
迅速想通个中关节，海盼月认命了。
他任由裴如昔在他的丹田设下复杂禁制，解除修为限制，晃晃荡荡地跟着朋友刘善秀去膳堂吃饭。
刘善秀请客。
海盼月尝了饭菜，眼睛陡然泛起光彩：“挺好吃的嘛！我还要吃一份！”
一口气吃了五份饭菜，他才捂着肚子说饱了。
结账时，刘善秀捂着荷包，跟裴东风说：“给个折扣？”
裴东风打量懒洋洋的海盼月，道：“九折。”
这边海盼月在祖宅住下，体验家族修士的日常，那边裴如昔给邵建下禁制，把他扔去清理鱼塘里沉积的淤泥。
筑基修士不眠不休，他不清理足够的淤泥，便不能歇息。
如裴向荣、裴四叔等服徭役的修士，也在农庄做河岸清淤、开垦田地、修桥铺路等体力活。
不过，邵建出身邵氏宗族，让他做苦役有点浪费。
因裴允贤不在，裴如昔亲自写了一封信，说清楚邵建袭击裴念恩的经过，要求邵氏宗族凑齐一万灵石赎回邵建。
以邵氏当前的处境来说，他们损失不起邵建，一万灵石咬咬牙还是损失得起的。
而邵建之所以跑来落霞城催促刘善秀，是因为平州府即将迁来一个有金丹修士坐镇的姚姓修仙家族。
对，邪修姚程宇的“姚”。
姚程宇是裴阿四击杀的拐子修士。
日落后，裴玉夏、裴念恩等修士回到祖宅，城主府亦给裴如昔发来了传讯：“所有魔气感染者得到净化，无一遗漏！此次落霞城免遭一劫，裴小祖宗当居一等功……”
魔气感染不是裴如昔发现的。
她所做的，只是在得知此事后将损失降到最低。
次日，裴如昔来到城主府。
林氏和苏氏也来了人。
林氏代表是林文珊，苏氏代表是二长老。
两人对视一眼，二长老苏耀祖幽幽地看着林文珊，后者咳嗽一声，移开目光。
“小祖宗。”林文珊笑着行礼，“幸亏有你在，不然魔物出世，落霞城恐怕生灵涂炭。”
“有那么严重吗？”苏耀祖语气平静，“失踪的人增多，我们迟早发现地下有魔物，不会给魔物兴风作浪的机会。”
裴如昔是不参与争辩的，建议奖励魏大夫、祖宅的医师、裴东风、杨青云。
林文珊马上说：“应该的，魏大夫奖励一百灵石，裴东风、医师和杨青云各五十灵石，另外给魏大夫一块‘大医精诚’的牌匾……”
“不妥，灵石给太多了。”苏耀祖反对，“她们是凡人，用不上灵石，魏大夫奖励一百两银子，余者各五十两，毕竟她们发现的事情但凡细心点都能察觉。”
“小祖宗又该如何奖励呢？”林文珊料定苏耀祖跟自己作对，阴阳怪气地道，“她救的是凡人，给她一百块灵石就够了，你说是吧苏耀祖？”
“咳，”苏耀祖知晓裴如昔的性格，柔声说，“该给二百块灵石，魔物被她制服，便是她的，她要承诺约束魔物，不能让魔物危害人间。”
商量就是大家讨价还价，互相推拉。
裴如昔不喜欢商量。
她说：“魏大夫的药铺有点小，也有点旧，城主府为她重新修建药铺，将药铺隔壁隶属城主府的闲置民宅奖励给她，好过给她钱。”
那座民宅苏氏有人看上了，苏耀祖想说话，触及裴如昔平静的眼神，他默默闭嘴。
林文珊说好：“还是小祖宗考虑得妥当。”
“这是杨青云的主意。”裴如昔道，“医师想留在落霞城，城主府挑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送给她吧。裴东风是修士，女儿却是个凡人，给她宅子也可以。杨青云习武，我问过她，她不要房屋，只想要一块陨铁打造兵器。”
“库房里的陨铁给她一块还是行的。”林文珊说，“我没意见。”
“我……”被裴如昔看着，苏耀祖到底不敢旗帜鲜明地反对她，委婉地说，“我认为奖励的房屋只能给她们住，她们不能买卖，也不能送给别人。”
“她们也是救了落霞城的英雌。”裴如昔说，“我们不能亏待英雌。”
略过这个话题，她说起下一件事：“往年，立下一等功可以向三姓提出一个要求，我的要求是三姓都要配合我修建凡人学堂。”
林文珊和苏耀祖讶然：“凡人……学堂？”
她们是修仙家族，修建凡人学堂干嘛？
凡人想读书，自己会修建学堂，用不着修仙家族出面。拿出落霞城的地图，裴如昔指着圈起来的地方：“三年内，学堂要开起来，符合条件的凡人都得入学。”
粗略算了算修建学堂的花费，林文珊笑了笑：“没关系，林氏愿意配合。”
狗腿子！
苏耀祖暗骂一声，劝道：“小祖宗，开学堂不是简单的事情，要花费很多精力和心力。但你既然坚持开，我苏氏便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呵，伱不也是狗腿子。
林文珊斜睨苏耀祖，似笑非笑。
先前商谈魏大夫四人的奖励，苏耀祖银子都不舍得多给，如今他答应得痛快，裴如昔也不傻，问他：“你有事求我？”
林文珊解释：“是我们落霞城有事。”点中地图上位于落霞城东侧的芒砀山，“这里来了三个拜把子的筑基修士，经过的人都要给他们交路费，不交就不给过去，甚至被他们抢劫杀害……”
由于苏倾容留下信后失踪，苏敬鸣疑心她回落霞城，他有事要忙，回不得落霞城，便请师弟师妹来找侄女。
孰料师弟师妹在芒砀山被抢劫，师妹带着一身伤住进苏氏祖宅，师弟在路上失踪了，生死不知。
苏氏怀疑苏敬鸣的师弟被芒砀山劫匪修士抓走，想去救人，又怕去了回不来。
林氏更惨，去落霞山脉历练的二三十个炼气修士，在芒砀山一带失踪。
倒是裴氏近期经历变革，外出者不多，未与芒砀山修士对上。
三个筑基修士霸占芒砀山？
裴如昔的第一个想法是芒砀山有好东西，不然引不来三个筑基修士。
芒砀山威胁的，是整个落霞城，不是她或裴氏，她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三姓联手，去芒砀山探一探他们的虚实。”林文珊在秘境里晋升到筑基中期，单独去芒砀山她不敢，和裴氏、苏氏的筑基修士去，她胆量足够，“我愿往，你们呢？”
“我能代表苏氏去。”苏耀祖马上说，“小祖宗，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
惦记着符箓大全和阵法玉简，裴如昔只想好好研究，不想出门。
此事该让刘善秀来做，可她受伤了……
念着裴莹莹晋升筑基期后没怎么历练，梁佳楠更是不出门，裴如昔让海盼月陪二人去芒砀山长见识，再吩咐猞猁暗中跟随。
请不到小祖宗，请到小祖宗的阿娘和两个筑基期，林文珊和苏耀祖的心安定下来。
事不宜迟，赶在过年前，三姓修士前往芒砀山。
料定芒砀山修士不敢乱来，苏耀祖带上苏词和嫡少爷苏轻寒。
裴玉夏也想去：“昔昔，我比你阿娘还强呢。”
“行，你想去就去。”裴如昔很好说话。
裴阿四和苏倾容心痒痒，央求裴如昔，高高兴兴地跟着裴莹莹和梁佳楠出城了。
这一去便是三天三夜，在洞府里闭关的裴允贤出关了，修为从炼气十层晋升到十二层，距离突破筑基期只差一线。
祖宅上下一片喜色，裴允贤收到许多贺礼，膳堂甚至为此全天打九折。
过不了多久，裴氏宗族又会多一位厉害的筑基修士，将来肯定能压过林氏和苏氏，成为落霞城第一家族。
同在一座祖宅里，晋升炼气十二层很多年的裴之离默默打坐修炼，感觉晋升筑基期难比登天。
若他能得到一滴天露……
若他能在小祖宗的洞府修炼……
深吸气，他拂去不应有的杂念，揣着炼气十二层的修炼心得去拜访裴允贤，谦虚地请教晋升技巧。
“心境提升了，修为自然而然晋升了。”裴允贤笑道，“或许，你应该改变你的生活。”
“改变生活？”裴之离不太懂。
“你一直在祖宅，不想打理庶务就出去走走，没准能找到突破契机。”
去秘境历练不算出去走走？
裴之离想着自己的生活，老祖宗时期他战战兢兢，小祖宗时期他安分守己，他们希望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出去走是走出控制？
他走上落霞城的街头。
寒风又来了，人人裹得严实，就连乞丐都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
随便进了一家茶楼，裴之离点了一壶茶，听得人们说芒砀山的三个筑基修士杀人夺宝，又听得平州府有可能改姓姚，雨州府秦氏老祖迟迟解不了毒，山脉东侧的修士打出猪脑子……
“外面很危险。”打消出去走的想法，裴之离回到祖宅，觉得活在小祖宗的控制下没有什么不好的。
改变还是要变的。
他掐指计算自己的年龄，想找个合适的女修士成亲，生几个机灵可爱的孩子。
听得喧哗，他仰起头，看到一条巨大的灵船来到祖宅上空，船身写着“云霄”二字，正是前往芒砀山的裴莹莹、梁佳楠回来了。
第二百零五章 芒砀山
拿到四阶云霄船，怎能尘封？
这次落霞城三姓筑基修士去芒砀山谈事，裴如昔拿出云霄船，给裴莹莹、梁佳楠等人助长声势。
不过，出发前，此船在落霞城升空，几乎所有人都为之感到震撼。
如此庞大壮观的灵船，除了见多识广的筑基修士，炼气修士和凡人能见到几次？
在裴玉夏的建议下，云霄船高调地绕着城池飞了一圈，才驶向芒砀山。
沦落到打劫路人的芒砀山修士也没多少见识。
见到云霄船，他们还以为是修仙世家或门派跑来剿灭他们，胆子小的各式手段逃之夭夭，唯恐被云霄船上的强大修士攻击。
三位霸占芒砀山的筑基修士脸色难看，倒是没逃跑。
落霞城中有他们的探子，云霄船飞得再快，也快不过传讯剑书。所以他们知道云霄船是裴如昔之物，裴如昔没来，来的是她阿娘和她姑婆。
显而易见，裴如昔认为他们不值得她亲自来见。
至于她是真的没来还是藏在暗处，他们就不知道了。
云霄船悬于空中，伸下梯子，裴莹莹等人走到芒砀山上。
芒砀山的三位筑基修士连忙上前迎接，笑得一个比一个温和，客气地请裴莹莹一行人入席，品尝芒砀山美食。
昨天，落霞城修士来此，告知他们今天拜访。
芒砀山对此自然是有准备的。
但落霞城众修士来芒砀山的目的不是吃喝。
寒暄完，苏氏二长老苏耀祖亮出画像，询问芒砀山是否见过画中人：“这个人是青川派高徒，在芒砀山一带失踪，若是找不到人，我们没法跟青川派交待。”
林文珊挥挥手，三十多张画像出现，她毫不掩饰威压，道：“我的族人在这里失踪，我他们被你们害了。”
裴莹莹亦拿出几张画：“这些人与我裴氏有关系，都在芒砀山失踪。如今他们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我认为你们芒砀山多半是知道的。”
芒砀山的三位筑基修士皆说不知情，气得苏耀祖当场动手。
一位芒砀山修士与他交手。
来来回回打了片刻，苏耀祖被击败了。
第二个下场的是林文珊，与另一位芒砀山筑基修士打了一刻钟，勉强平手。
看过两位芒砀山筑基修士斗法，裴莹莹没有多少信心击败第三位芒砀山筑基修士，毕竟她筑基没多久，对方却处在筑基后期。
而海盼月，他伤没好，大抵是打不过筑基后期的。
用着童菲身份的苏倾容发愁，要是裴如昔来芒砀山，指不定山头都能推平了。
偏偏裴如昔没来，芒砀山的筑基后期修士，落霞城怎么战胜？
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筑基后期的，放出土麒麟会暴.露身份，用五阶符箓、六阶符箓斗法也有不小的可能暴.露身份……
“你能赢吗？”苏倾容用传音术问裴莹莹。
裴莹莹侧头看她，微微摇头。
苏倾容便问海盼月：“伱打得过吗？”
卷头发绿眼睛的海盼月抱着手，瞧着筑基后期的芒砀山修士，说：“试试看吧。”
“打不过就吃了这丹药。”苏倾容给他一颗能快速愈合伤势的小还丹。
怕他见识少，不认识小还丹，她还跟他讲解了一番。
海盼月白眼一翻，嫌她啰嗦。
好歹在陆地上混了小半年，小还丹这种上好的疗伤丹药，他怎么会没听说过？
尽管他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小还丹，可他会吃。
待到林文珊结束斗法，海盼月抬起下巴，指了指筑基后期的芒砀山修士：“来，跟我论一论高下。”
那人迟疑。
海盼月他认识，杀了或抓了能得到一大笔丰厚的悬赏。
可是眼馋赏金的修士数之不尽，被悬赏的海盼月依然活蹦乱跳，是眼馋赏金的人太弱，还是海盼月实力高强？
“怎么，不敢打？”海盼月不开心了。
那人更犹豫。
瞬间，海盼月逼近他身旁，一拳打向他的脸：“今天你不想打也得跟我打！”
斗不过魔物就算了，那玩意邪门。
栽在裴如昔手里，海盼月自认倒霉。
这会儿碰到一个能斗法的人，海盼月只想拿他出气。
反正他犹犹豫豫的，不敢应战，一副胆小的样子，肯定强不到哪里去。
被迫交战，芒砀山修士不再迟疑，当即施展法术远离海盼月，与他斗起法来。
论境界，海盼月只是筑基中期。
论战斗经验，海盼月比不上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芒砀山修士。
论战斗意识，海盼月很强。
奈何他被魔物伤得不轻，影响了实力发挥。
不想吃小还丹的海盼月吃下小还丹，伤势痊愈，顿时打得更猛了。
没一会儿，就算是苏倾容也看得出他占据了上风，将芒砀山修士压着打。
旁边的裴玉夏问：“是他强还是刘长老更强？”裴阿四：“如昔妹妹最强。”
苏倾容想了想，赞同裴阿四：“裴如昔能抓住海盼月，比海盼月强。至于刘长老，我觉得她未必能打赢海盼月。”
都是年轻人，苏轻寒和苏词也在旁边。
苏轻寒没认出眼睛蔚蓝的苏倾容是自己的妹妹，心生好奇：“童小姐，你是裴五小姐的朋友，可知道裴五小姐有多强？”
这问题苏倾容答不上来，指着斗法的海盼月二人：“比他俩强。”
“我差点毒死她！”海盼月听得到她们说话，不甘心地在战斗时大声嚷道，“把我抓住的不是裴如昔！我要是没受伤，肯定不会被抓！”
“你被抓，她没死。”苏倾容总结，“海盼月，你不如她。”
海盼月恼怒地瞪了她一眼：“童菲是吧？我记住你了，待会儿我揍你！”
“行，你把我给你的丹药吐出来！”苏倾容回道。
“……”丹药都吃了，怎么吐？
海盼月郁闷，攻击宛如狂风暴雨砸向对手。
对手被他打得狼狈逃窜，叫苦不迭，赶紧请他停手：“我认输！海道友，我愿意认输，别打了！停手！”
再揍了他几拳，海盼月停手，眼神冷冰冰的。
人的规矩就是奇怪。
打斗竟然论胜负，讲究点到为止，根本不把对手打死，弄得他想见血都见不了。
分出输赢，芒砀山的三位筑基修士更好说话了。
面对落霞城失踪修士的画像，他们承诺派人寻找。
“把人交出来！”林文珊不耐烦，“我知道他们在你们手上。”
“抱歉，我们没见过这些人。”芒砀山修士死不承认。
双方拉扯了三天三夜。
期间，苏倾容等人也跟芒砀山的炼气修士切磋了一回，有胜有负。
芒砀山修士“找到”三分之二失踪的人，悉数交给落霞城。
余下三分之一没找到的，他们表示会继续找。
苏敬鸣那位失踪的师弟便是没找到的，苏耀祖对此很不满意，扬言传讯给青川派。
三位芒砀山筑基修士似乎不怕，弄得苏耀祖也不确定师弟失踪和芒砀山有关。
……
洞府里，裴如昔听裴莹莹和梁佳楠讲完芒砀山一行的经过，问苏倾容：“那个失踪的青川派男修，在不在芒砀山？”
“咳，我不知道。”苏倾容心虚地揉着衣角，“我用了追踪秘术，没找到人。”
念着青川派男修的失踪跟自己有点关系，她小声问：“你能不能帮我把人找回来？我也有符箓大全和阵法全解，我借给你看。”
裴如昔没好气地道：“我还没看完我手上的符箓大全。”
“你迟早会看完的嘛。”苏倾容嘟囔。
是这个道理，裴如昔答应找人：“我未必找得到。”
苏倾容拿出画像，请她快点找：“我担心他遭遇不测。”
记住画像，裴如昔施展水遁术前往芒砀山，用真水天眼观察山上的修士。
他们表现正常。
观察了半个时辰，裴如昔回落霞城，决定每天过来观察一次。
十二月还剩下最后几天，落霞城内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忙过年。
裴氏祖宅也染上过年的氛围，裴如昔被梁佳楠送了一套红色的新衣服，穿上后喜气洋洋的。
苏倾容羡慕：“我要是回家……”
“想回去你随时能回。”裴如昔撩了撩头发，嫌它长了，变出水刀削去一截，免去梳头的麻烦。
“不，我不是很想回去。”苏倾容摇头，见她剪头发，摸摸自己的，“你说我把头发剪了，会不会变难看？”
裴如昔没有回答，一晃身消失不见了。
“走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哼，遁术厉害很了不起吗？”苏倾容噘嘴，问绯瞳，“我剪短发好看吗？”
此时裴如昔在芒砀山，看到熟悉的红灯笼、红窗花。
芒砀山修士也过年。
真水天眼展开，她拿出阵法玉简，想一心二用，却通过天眼看见芒砀山的三位筑基修士凑在一起商量事情。
这是密谋？
她念头一动，化作真水之身，光明正大地在他们身边的茶壶里听他们聊天。
“落霞城的那位青川派金丹修士走了吗？”
“没走，林氏有人告诉我，他们让裴如昔设法留住戚左亭。”
“裴如昔留住了？”
“我没打听到，应该是留住了，不然裴如昔岂会张狂到拿出云霄船？她的云霄船可是金丹真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好东西，戚左亭如果走，她能保得住船？”
“唉，有金丹真人在这，我总觉得我被一双眼睛盯得死死的，干啥都不自在。”
第二百零六章 秘密
房间里，三位筑基修士互相看了看，停止交谈。
他们都是男性。
修为最低的筑基初期，看似三十来岁，身材瘦削，拿着一把折扇，正面画美人，反面写着“风流潇洒”四字，叫季亭林。
折扇乃是一件法器，扇一下掀起熊熊烈火，扇两下刮狂风。
筑基中期的四五十岁模样，下巴留着山羊胡，个子矮，挺着肥胖的肚腩，像凡间富商，头上戴的帽子镶嵌红玉，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闪闪发光。
他叫丘天逸，是一位三阶炼器师，穿的戴的皆法器。
修为最高的筑基后期，比季亭林老一点，穿着黄色道袍，皮肤蜡黄，其名郑凡轩，善于躲闪游走。
外人认为郑凡轩是三人的头领，实际上丘天逸才是做主那个，他转着大拇指的扳指，轻声说：“我用法器布置了防止金丹期窥探的禁制，大可放心说话。”
摇着折扇，季亭林开口：“山那边没出乱子，只是进度比之前慢了一些。”
郑凡轩叹气：“我早就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们偏不听入耳。”
“当时你怎么不劝？”丘天逸脸色阴沉，“落霞城修士不能动，鹿鸣城怎样？”
“来的都是散修，没有人在意他们。”郑凡轩说，“进度慢点没关系，稳妥为上。落霞城离我们太近，想个办法破坏三姓结盟，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免得他们老是盯着芒砀山。”
“把裴如昔诱出城池，杀了她。”丘天逸道。
“戚左亭追究这事怎么办？”郑凡轩问，“别忘了，洪元吉的死跟裴如昔脱不了关系，听说蒋大成的死也和她有关。她年纪是小，实力可不低，连海盼月都抓得住。”
“我们联手也弄不死她？”季亭林语气发酸，声音尖锐，“她才修仙几年！”
“探子不是说裴如昔抓了邵氏派来的筑基修士吗？挑拨一下，让邵氏对付裴氏，再让林氏和苏氏敌视裴氏。”郑凡轩出主意，“我看裴如昔有统一落霞城的野心，散布谣言，说她想对苏氏下手……”
密谋了一个多时辰，丘天逸解开禁制，三人各自散去。
郑凡轩整理衣冠，站在夜空下吹了吹冷风，想念繁华热闹的城池，小声嘀咕：“山上啥也没有，闷得慌。”
往自己的洞府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想回头，最终他传讯给山上的一位炼气期女修，唤她过来伺候他。
在洞府里等了一会儿，郑凡轩感知到禁制被触动，挥手打开，让女修进来。
这时，他浑身一颤，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两息后，女修走了进来。
见他趴倒，她吓得退后两步，颤声问：“前、前辈？”
郑凡轩没有回应。
女修拔高声音：“前辈，你怎么了？”
郑凡轩依然趴着。
女修的胆子大了一点，上前几步：“前辈？”
用驭物术推了推他，他没动，她便把他翻过来。
只见他睁着眼睛，神情惊愕且恐惧，身体还热乎着，气息却断绝了。
少顷，季亭林和丘天逸匆匆赶来。
验了郑凡轩的尸体，季亭林道：“他的脑袋里有一根血管裂开了，不知道是不是法术导致的。”
“伱怀疑谁？”丘天逸身上浮起灵光，开启了防御法器。
“据说裴如昔有一门法术，唤作‘暗涌’，能控制别人身体里的血。”季亭林脸色发白，“裴如昔只是筑基中期，没有师承，她的法术，郑道兄不至于躲不开吧？”
丘天逸对裴如昔亦有一定的了解，说：“暗涌的威力没有这么大，而且，郑凡轩的储物袋还在身上，应该不是死于法术。”
二人和郑凡轩关系一般，迅速瓜分遗产，加强芒砀山的警戒。
……
郑凡轩死于法术——共鸣。
裴如昔偷袭他，他完全来不及防备，死得突然。
他身上有两个储物袋，一个放在外面糊弄人，另一个与衣袖紧紧地缝在一起。
丘天逸与季亭林瓜分的储物袋好东西寥寥，裴如昔拿走藏于衣袖的储物袋，光是灵石就有三万，还有数百斤陨铁、三十斤珍贵的铁精。
陨铁能炼制一阶、二阶法器，一斤价值数百灵石，落霞城不出产，得去平州府买。
铁精能炼制三阶、四阶法器，其价值是陨铁的十多倍，裴氏宗族的铁矿山一年能挖出两三斤铁精。
除此之外，郑凡轩的储物袋里还有一部能修炼到金丹期的心法、一本威力不弱的剑谱、几门裴氏没有的法术。
回到自己的洞府，裴如昔将战利品充入私库，叫来梁佳楠：“你有想要的吗？”
梁佳楠拿起一块陨铁，嗅了嗅，道：“这块铁锭熔铸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拿起一块铁精，“铁精也是近期熔炼的。”
裴如昔挑眉。
莫非“山那边”是陨铁矿？
“铁锭的成色不是很好，我猜炼铁的煤炭应该是鹿鸣城出产的。”梁佳楠分析，“我用过鹿鸣城的煤炭，品质比不上平州府的，不适宜用来炼制法器。”
“煤炭产自鹿鸣城的概率有多大？”裴如昔好奇。
“七成吧。”梁佳楠说，“这些铁锭若是给我，我得重新熔炼一次。”
裴如昔给了她陨铁，铁精也一起给了她，让她拿来练手。
梁佳楠很高兴，拿出一套盔甲，说：“这是鳄鳞甲，我炼制了五套。它能抵挡炼气后期的攻击，还能加快移动速度，穿戴不受约束。你修为高，是用不上的，给杨青云她们用吧。”
……
过年了。
落霞城热热闹闹，一片喜庆。芒砀山冷冷清清，因为郑凡轩的突然陨落，气氛消沉。
丘天逸躲在洞府里，白天黑夜都不出来。
被迫巡山，季亭林憋了一肚子气，跑到丘天逸的洞府问他：“顶替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在路上。”丘天逸道，“我催促过他了。”
“山那边呢？”
“先放着，过一段时间再说。”
“鹿鸣城呢？”
“暂时收手，看看情况。”
二人的对话再次被裴如昔听在耳中。
她耐心地观察他们半个月，见他们每天修炼，没有密谋，也没有出门。芒砀山上见不到失踪的修士，更没有修士失踪，他们的表现极其正常。
青川派那位失踪男修的随身之物，苏倾容帮忙弄来，裴如昔施展追踪秘术，同样找不到此人。
念着梁佳楠提过煤炭，裴如昔用水遁术去鹿鸣城煤矿上暗中观察。
两座城池隔得远，饶是她丹田宽广，灵力深厚，来回一趟也要用掉一半灵力。
索性裴如昔在鹿鸣城租了小院，隔三差五回一趟裴氏祖宅。
观察了十来天，她发现线索，跟踪两个买煤炭的修士，来到位于两城之间的一座山，随着他们穿过层层禁制的隧道，进入山腹。
伴生铁精的陨铁矿在此，在芒砀山失踪且没有找到的修士正忙着挖铁矿，但苏倾容要找的青川派男修不在这里。
矿山中有三位筑基后期的修士，每个身上至少有两件四阶法器，观其言行举止，裴如昔认为他们来自山脉东侧的修仙家族。
许是担心自己落得跟郑凡轩一样的下场，这三位筑基后期形影不离。
裴如昔盯到二月中旬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倒是听到他们提及失踪的青川派男修，说他陷入危险的绝地。
他们认为绝地里藏着好东西，又不敢接近绝地，想请金丹修士去绝地探究竟。
绝地在哪？
真水天眼找不到，裴如昔叫来身负地祇传承的苏倾容。
在二月下旬，她们找到一处疑似绝地的墓穴。
巧了，裴如昔从前得到一本会说话的《血海真经》，它就是在这处墓穴里被人带出去的。
当时裴如昔想去墓穴，没空去，以至于耽搁到如今。
墓穴的出入口杀机重重，遍布触碰即死的阵法和禁制，莫说炼气修士，金丹修士来了也得发愁。
裴如昔翻出储物袋深处的《血海真经》，依附在书上的蓝一天大概憋坏了，啰啰嗦嗦的，话说个不停。
当年它来墓穴，阵法和禁制拦不住筑基修士。
何以墓穴发生变化，它也不知道。
突然间，墓穴轻微震动了下。
定睛看去，裴如昔发现墓穴添了一份幻象般朦胧的不真实感。
“哎，不好！”苏倾容急得抓住裴如昔，“墓穴快要被幻阵遮掩起来了！”
“你有办法进去？”裴如昔把玩着一滴先天真水。
“我是能进去，可我……”苏倾容咬牙，“我怕我陷在里面出不来！”
“那就和我一起进去。”裴如昔施展水遁术，如穿过空气般穿过一层层阵法、禁制。
苏倾容在身上贴了一道符，同样被阵法、禁制忽略。
二人踏入墓穴之中，墓穴再次震动，更加虚幻，更加危险，空气中多了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乱流，能轻易杀死金丹真人。
冷汗湿润了鼻尖，裴如昔后悔以身涉险了。
苏倾容也害怕，想离开，却听到呼救，顿时振作精神：“有人！”
“怎么过去？”裴如昔施展神通，化作真水之身。
“看我的。”苏倾容掏出一道指路符，地面立刻被指路符释放的绿光照亮，“踩在绿光上，我们不会遇到危险。”
小心翼翼地避开乱流，两人深入墓穴十来丈，看到一个漂浮的大泡泡。
呼救声正是从泡泡中传出，泡泡内是一方正在崩塌的天地。
苏倾容伸手碰泡泡，身上的六阶护身符瞬间激发，挡住空间乱流，不到一息就破碎了。
及时缩回手，她吓得浑身发抖。
裴如昔拍了拍她：“指路符。”
苏倾容让指路符照向泡泡，裴如昔将天河净水变成一根带子，顺着指路符伸进泡泡，随后她用水遁术来到泡泡里，把困在里面的人带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恰是失踪的青川派男修。
墓穴又一次震动，三人连忙退走。
才离开墓穴，墓穴就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原地剩下光秃秃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