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捉摸不透
李天畴有心发笑,却笑不出来,搞不清楚两位师傅到底是在演戏唱双簧,还是真的意见相左。但有两点可以确信,一是绑了吴天宝的人应该是谢富顺,基本没跑;二是,车行对自己的关注程度远远非偶然因素所能解释的。
到底是因为什么,目前并不是李天畴急切要考虑的事情。两天的限期很紧张,如何去打探谢富顺的背景,需要费些周章,但愿成哥能够多提供一些消息。
没在车行多做停留,李天畴再次返回网吧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大伙都在等着他,半路上还收到了红毛的短信,说是一块儿吃饭。这可倒好,穷光蛋们聚在一起通吃网吧,可怜网吧的那点营业款,够吃几顿的?李天畴想想就上火。
一起聚餐并不热闹,主要是红毛哥哥的事儿让大家心里堵的慌。李天畴再次充当了心理调解师,从容、淡定的姿态也充分给予众人以信心,特别是红毛,愈发笃定的相信大哥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件事。
谈笑的背后,李天畴却一直在琢磨从哪里入手去打探谢富顺,坐等成哥的消息显然太被动,也不能再去勉强阿火,给人起码的尊重吧。看来还是要从两位师傅身上做文章,反正明天要去车行,有时间去折腾。
第二天去上班前,李天畴再也不愿顶着头上那坨纱布,于是忍着痛,对着小镜子将纱布取了下来,只保留了额头一小块儿,那里的伤疤还没结痂,不能强行拽掉。
对着镜子再一照,李天畴差点没被气笑了,活脱脱一副旧社会地主老财贴了块狗皮膏药的形象,妈妈的,自己的手咋那么贱捏。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作罢。
一路顶着小膏药来到车行,彭伟华当即就笑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草……哈哈……你这形象坐公车……呵呵,够长脸的呀。”
于是李天畴的额头就成了彭伟华一上午取笑的对象,谁他妈说这个师傅很靠谱来着?罗军同志有的话也不太可信。李天畴虽然郁闷,但无时无刻都想着从师傅的嘴里套话,难度却超乎想像,彭无赖鬼精的很,除了取笑话题,别的一概装傻。
混混僵僵的过了一上午,李天畴一无所获,几次想接近祁宝柱,均被彭伟华以各种理由拦住。而祁师傅则是又恢复了往常的个性,闷声不响,除了偶尔大骂几句徒弟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午饭时间,李天畴照例和罗军一起边吃边聊。再有一天,罗军就要离开车行,几个关系不错的正在商量给他饯行,李天畴和其他几个人不熟,就提前表示祝福了。
意想不到的是小宋姑娘突然来到了李天畴身边,抿着嘴忍住笑意道:“等会儿吃完饭到耿叔办公室去一下。”说完,也不待答话,便飘然而去。
这倒稀奇了,耿叔何时现身的刚才还真没注意,但不知何故如此正式的找自己谈话?不但李天畴纳闷,罗军也是一脸迷惑,印象中未有过一个学徒被单独叫到耿叔办公室说事的先例。
很快扒拉完饭,随便洗了洗手,李天畴便敲响了耿叔办公室的大门。“进来。”里面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传来,还真是耿叔。
推门而入,李天畴一愣,发现彭伟华也坐在办公室里,仅仅是眨眼功夫,他便恢复了正常神态,“耿叔,您找我?”
“没错,坐。”耿叔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意图。师傅彭伟华也在笑,只是有些猥琐。
“来车行有半个月了吧,咱们算第二回见面。”耿叔说着欠了欠身,随手点了一支烟,“你最近的遭遇我刚听小彭说了,所以想找你聊聊。”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下了然,八成是无赖师傅告状了。不上工,去闹事儿、打架,耿叔可能有想法了,是警告还是直接辞退,全凭他一念之间。
耿叔的身份和背景,李天畴也知道了个大概,虽然佩服其霸气,但并不怯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该怎么地就怎么地吧,他也无所谓。反正不能阻止他内心的想法。
“事情的起因就不谈了。谢富顺不好惹,但并非惹不得。我只想说一个原则,既然想做,那就要做得彻底,如果你还没准备好,那就最好别做。”烟雾后面,耿叔的脸变得冷峻,还带有淡淡的肃杀之气。
啥意思?李天畴有点没听明白,耿叔这些话非但不是警告,反而有些教唆的意味,没听错吧?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再偷眼一看彭伟华,他也严肃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李天畴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耿叔,我欠吴天宝一个大人情,必须要救他,并不想惹其他的麻烦。”
耿叔点点头,“都一样,你说的是事件的一部分,不可能单独拆开的。”
李天畴心头一震,这话倒是直白,谢富顺自然不可能说放人就放人,谈不拢就必然有冲突。原本很容易想到的问题,情急之下反而容易忽略。而且谢富顺到底是何等样人,自己一无所知,如果不似阿火那样爽气,那一定是后患无穷。耿叔这是在指点我么?
沉默了片刻,李天畴突然直视耿叔,“问个问题可以吗?”耿叔点点头。
“你是在帮我,还是在教唆我?”李天畴的话颇为孟浪,似有意为之,一旁的彭伟华闻言吃惊不小。
耿叔神色不变,很惬意的吐了口烟圈,“你怎么认为都行,或许都有点吧。”
“为什么?”
“帮你,好像是那么回事儿,起码你是我车行的人;至于教唆么,就当作帮你下定决心吧。呵呵,知恩图报有时并不是那么好做的。”耿叔依旧语气平淡,回答的也很艺术,说了跟没说一样。
“谢谢耿叔的好意,我自己的事儿,不敢连累车行。”李天畴的性子也倔,总觉得耿叔怪怪的,琢磨不透。所以脱口而出的回答明显意气用事,彭伟华在一旁听已经瞪圆了眼睛。
耿叔笑了,“跟车行挨不着,只是跟你聊聊办事的原则,你就当闲扯听听。所谓谋定而后动嘛,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收手了。”
“谢谢耿叔,我明白了。”李天畴虽然点头,但心里还在犯嘀咕。嗯,耿叔不痛快,无论是指点还是教唆,似乎怎么想都有道理,这番谈话反而让脑子混乱,倒不如不听。唯一的收获是从侧面了解了一点关于谢富顺的背景和性格,聊胜于无。
“呵呵,你不明白。我和谢富顺没有瓜葛,也不会怂恿你跟人干架。但有些事是阻止不了的。缘分一场,给你提个醒而已。”耿叔似乎看穿了李天畴的心思,很随便的一句话,让他脸红不已。
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默后,耿叔掐灭了烟头,“如果你决定了,谢富顺的情况可以问他。”说着,耿叔伸手一指彭伟华,“好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办公室出来,小宋姑娘正在外边张望,似乎在等待耿叔吩咐什么。看见李天畴的样子,小宋又泯起了嘴,一副忍不住想笑的样子,李天畴摸了摸头,弄了个大红脸。
彭伟华突然变得沉默,一言不发的回到工作间,便立即指挥李天畴干活。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工作指令外,彭伟华什么话也没有,甚至连半句玩笑也没开过。而李天畴也沉默寡言,让干啥干啥,似是有意在赌气,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快下班的时候,彭伟华突然伸了个懒腰,“到点了,考虑清楚没?”
李天畴一愣,随即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他没有犹豫的点点头,“不用考虑了。”彭伟华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晚上一块吃个饭,有什么要问的就在晚饭时间。”
让李天畴想不到的是,晚饭地点就在师傅的宿舍,那个他刚呆过的猪窝。按彭伟华的说法,晚饭顿顿是要有酒的,他不太喜欢在外面喝酒,二人买了很多熟食,李天畴暂不能喝酒,彭伟华自斟自饮,吃得倒也尽兴。
彭伟华也不食言,有问必答。让李天畴大为吃惊的是,师傅对于谢富顺的了解可谓详细之极,从其混迹江湖一直到凭借高利贷发家,从其兴趣爱好到家庭成员,婆娘二奶,再到吃喝拉撒,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这是要干嘛呀,闷声不响的将别人研究的如此透彻,如果不惦记着什么,鬼都不信。还说没有任何瓜葛?
晚饭过后,一身酒气彭伟华硬是要用他的大摩托将李天畴送回城中村,怎么说也拗不过,一路上车子像被开的飞起来一样,李天畴真担心师傅会带着他冲进沟里,好在是有惊无险。
网吧里平静如常,问过红毛,成哥一天也没有来电话,李天畴随便跟大家扯了两句便回了大黑门,今天脑子里收纳的信息实在太多,要好好静静,整理一下。
第七十八章 山雨欲来
按照师傅的信息,谢富顺为人心狠手辣,狡诈而又贪滑,背后还有飚七撑腰,很难对付。看来耿叔所言非虚,对付这种人,如果真要动手,那就必须干净利落。否则,不但救不了吴天宝,把自己搭上去也属正常。
这要是换作半年前,李天畴断然不会有如此念头。但时过境迁,在苦逼的城市底层讨生活,或许是运气糟糕,或许是噩梦总来捣乱,总之是闯祸不断……现在似乎已经看淡了许多。他忽然记起自己第一次闯祸后,还在警方那里保留着取保候审的身份,想来有些滑稽可笑。
该怎样动手?难不成真把谢富顺给宰了?这似乎太过火了,可怎样才算是彻底铲除呢?人家背后还有一个飚七,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如果放手施为,对方岂是好相与的?耿叔的建议很好,但是很操蛋,如此这般真就把自己给逼的万劫不复了。
这其中会不会包藏祸心,假借自己之手铲除异己呢?,难道耿叔真的和谢富顺没有任何瓜葛?如这样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让李天畴很难接受。回想车行的同事们,虽然个个神经兮兮,但却和阴险毒辣搭不上边,罗军、彭伟华……甚至是小宋姑娘,一个个熟悉而又鲜活的面庞,很阴险吗?……哎呀,真是他妈的乱!
李天畴使劲的晃晃脑袋,突然觉得考虑的太多了。前两次打残王兆坤,独会麻将,虽然是由于形式所迫,但自己根本没有犹豫过,尽管险象环生,小命随时不保,但一气呵成,肩膀上仍然扛着脑袋活蹦乱跳,哪会有这许多纠结?
看来脑袋瓜变复杂了未见得就是好事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男人么……事情往往就是如此简单。想到这里,李天畴纷乱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焦躁的心态也逐渐趋于平静。恍若间,肖亚东高大的身影突然在脑海边滑过,呵呵,对不住了老大哥,离你的期许恐怕是越来越远了。李天畴骤然加快了脚步,但比之前要更加坚实有力。。
就在李天畴辗转纠结时,还有几位敏感人物也在反复考量着事态的发展,最为举棋不定的是飚七。
阿火被打残时,飚七关注的是耿老五的两个手下的突然现身,这算是一个信号,缩头老乌龟要重出江湖了。这让他多少有些兴奋,最好能够多创造机会让耿老五和强哥干起来,那就太有意思了。
可是冷静下来分析,飚七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李天畴只是车行的一个小学徒,耿老五为什么会如此上心,甚至不惜食言,重出江湖,难道这个家伙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耿老五这个时候选择蹦出来,定有所图,明目张胆的让两个手下帮助李天畴打残阿火,他难道真不清楚阿火的后台是唐士铭么,这是公开要和强哥对着干啊。
飚七清楚记得三年前在强哥的压力下,耿老五宣布退出江湖,退出所有的经营行当,遣散了众多小弟,只开了个小车行过活,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按常理,强哥应该果断出击,趁机扫除对方,可强哥偏偏没有这样做。在飚七看来,强哥固然措施良机,但耿老五却是当时实力保存最完整的一票人。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晃三年,耿老五老老实实的经营着他的车行,缩头乌龟当的本本分分,真的就淡出了江湖,而强哥似乎也一直没有太关注过他。
阿火被收拾,唐士铭目前还没有动静,这也让飚七意外,就算他没有把那个小保安放在眼里,难道对于耿老五的挑衅也无视了吗?这不符合他的个性。
飚七纵横黑道多年,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形式有些看不懂了,这让他坐卧不安,眼下这种状况显然是不动为妙。但偏偏谢富顺又把人给绑了,有点乱局中惹火上身的味道。
飚七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身旁的白衣男子道:“告诉富顺,把人放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因小失大。”
白衣男子点头掏出了手机,飚七一摆手,“不要打电话,你亲自去一趟。就说我说的,以后这种破事不要再干。”
随着白衣男子的离去,飚七又坐在了大落地窗前观景发呆,但总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旁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飚七拿过电话端详了一眼,暗感不妙,“七哥,来晚了一步,那个绑票死了。”
飚七再次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怎么回事?让谢富顺接电话。”
“哥,我是富顺……”
“你马勒隔壁,告诉老子咋回事?说过多少次了,和气生财,你他妈的怎么总是狗改不了吃屎?”
“哥,您别发火。纯属意外,真的意外。那小子要跑,弟兄们下手不知道轻重……”
“滚,你他妈自己擦屁股,别怪老子没警告过你!”飚七勃然大怒,一扬手将手机摔出去老远。余怒未消,又在办公室内暴走两圈,才渐渐冷静下来。
重新在椅子上坐定后,飚七突然发笑了,自己真是老了,这么档子事情居然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回想早年间带着兄弟们打打杀杀,这种事情太过稀松平常。看来安逸日子过久了会让人胆怯,失去定力,每天看景发呆虽能怡情,但也消磨了意志。
飚七和耿老五一直是宿敌,在强哥出现前,双方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只是没有到了最后撕破脸的地步。飚七本想借着耿老五势弱,一举灭了对方,但随着强哥的愈发强势和咄咄逼人,飚七打消了这个念头。
飚七突然一声冷笑,你耿老五能重新蹦出来,我飚七就不能再现锋芒吗?想到这里,他豪情顿生,思路迅速变得清晰,随手拿起茶几上另一部电话拨了出去,“立刻把福军弄走,这里不能呆。另外,让世友和二虎到我这儿来。”
……
车行早已关门打烊,卷闸门都拉了下来,但耿叔的办公室却灯火通明,狭小的空间里坐着六七号人,除了耿叔,全是车行的师傅。
“情况就是这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都好好想想,现在选择退出,我不拦着,一样还是好兄弟。”耿叔端着杯咖啡,一脸淡定。
“不用考虑了,咱们一直是跟着耿叔的,从前是这样,以后也这样。”一个大个子起身,情绪激动。大家一起附和。
“呵呵,不要搞得跟誓师大会似的。只是让大家提前做准备,把家里都安排好。咱们车行照开,内紧外松。阿华和宝柱负责处理好小李的事情,其他人照顾车行的安全。”
“叔,要不要把以前的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咱们现在人太少,单独对付飚七都不好弄,何况……”彭伟华比较冷静。
耿叔一摆手,“不要,其他兄弟大都已经找到合适的活法,不要去打扰他们。我说话算数,不能再次食言。就咱们几个,也不见得办不成事。”耿叔的语气坚定、严肃。“还有,再强调一遍,咱们的主要目标不是飚七,但如果他不老实,我也不介意给他来上一下。”
彭伟华不好再说什么了,完全听明白了耿叔的意图,这是要跟强哥大干一场。为什么三年前人强马壮的时候不下决心,现在却要玩命了?这个大大的疑团,堆在在座的每个人心头,但没有人去问,长期以来耿叔指哪儿打哪儿,都已经十分习惯了。
次日,李天畴没去上班,反正已经和彭伟华表明态度,今天很关键,是两天期限的第二天,出不得半点岔子。一晚上也没考虑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人是一定要救的,至于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只能临场发挥了。
网吧里,红毛突然心神不宁,脾气也很大,不知道啥原因还把唯一的顾客给骂跑了。李天畴到来时,船长正在给红毛解梦,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德普、阿九坐在一旁傻傻的听着,红毛的脸上则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没来电话么?”李天畴打断了船长,看出了红毛的不对劲。
“大哥,还没有。”红毛站起身来摇摇头,“我今天觉得心里很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哥了。”
“哦?坐下来,今天有些关键,也难怪你紧张。”李天畴拍拍红毛肩膀,“不要担心,我陪你一起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方就是为了求财,阿九,我不照样领回来了吗?”
一句话让红毛的心安定了少许,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李天畴扫视了一下网吧,“我说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了。”红毛从收银台下方拎出一个黑色提包,看上去鼓鼓囊囊的,李天畴伸手一掂,很有些分量。
“不错,就它了。”李天畴说着,一看众人,“一会儿来了电话,我和红毛去就行,你们留在这儿等消息。”
“一块儿去吧,人多有个照应。”
“不需要,我理解大家的心意。人多反而不好见机行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黑道的老牌混混,还是谨慎一些。”李天畴断然拒绝了。
抬头看了看大家,再扫视了一下网吧,李天畴道:“呃,今天看来没啥生意,不如放假一天,把门关了吧。”
第七十九章 棋牌室门前的计划
然而一直到了下午都没有等来电话,不光是红毛心里慌的厉害,就连李天畴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期间曾经连续几次给成哥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最后一次干脆关机了。
看来情况复杂了,成哥遭遇了什么不测吗?对方既然要钱,又不联系,这样的绑票还是头回听说,难道在开玩笑?
不能再等了,李天畴一声不吭的走出网吧,随便找了家店铺,拿起公用电话拨出了昨天红毛手机里的来电,“喂,找谁?”话筒那边一个粗粗的男子声音。
李天畴一阵惊喜,“你昨天拨过我的电话,是谈筹钱的事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儿是公用电话。”
“喂,喂喂……”电话里传来了忙音,李天畴不服气,再拨一边,“请问一下,你的地址在哪儿,我……”
“神经病,警告你啊,别再打了。”对方一听,不待李天畴说完,又挂了电话。
怎地如此不耐烦?李天畴十分不爽,忽尔想到红毛指不定已经拨过无数遍了,不仅哑然。他心里盘算既然是固定的公用电话,应该能够查到区域。“老伯,麻烦问一下,这个号码能查到位置吗?”
“这是沙洲区的号码,在咱们北边。”店主端详了半天。
“能更具体一点吗?”李天畴意识到绑架确实存在,并非恶作剧,地址方位和师傅提供的信息吻合,谢富顺就活动在那一片区。
店主表示不清楚,李天畴无奈,道了声谢便悻悻的离开小店,他感觉到问题变得严重了,绑匪不来电话,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只能主动出击了。
回到网吧,仍无任何消息,红毛已开始躁动不安,不停的来回踱步,将两旁的椅子踢得东倒西歪,其他人也不敢怎么劝解。
李天畴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该不该将自己所了解的一些信息告知肖亚东,这等同于报警,是否会大大增加吴天宝的危险?他实在难以把握。但如果不告知,凭消息自己去摸,则难度和风险性都很大。
实在举棋不定,但时间不等人,李天畴也不再考虑耿叔玩什么阴谋了,他此刻急需帮助,干脆拨通了师傅的电话,“华哥,对方到现在没有来电话,我感觉情况不好,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故?”
彭伟华一反常态的没有奚落李天畴,“唔,我现在在东郊,昨天跟你说过的那个文华路的地址。你方便的话过来再说。”
师傅在东郊?是奔着谢富顺去的吗?怪不得呢,看来耿叔早有准备,妈的,就算是阴谋老子也要往里跳了。李天畴一把拽住四处暴走的红毛,“你冷静一下,昨天电话里的那人仅仅只说了你哥吗?没提你嫂子?”
“没有,就说我哥。出事前一段,我哥把嫂子偷偷送走了,不过……”红毛脸色一白,更加慌了神。怎么疏忽了嫂子?回想这几天猛拨嫂子的电话,同样打不通,嫂子老家的电话倒是打通过一回,但说没回过家,为了不让人家操心,他没敢再打。
“再打电话,你哥、你嫂子都打。”李天畴催促。
红毛慌忙一通拨打,都提示关机。“他俩的电话,我其实每天都在打,根本打不通。”
李天畴点点头,可能嫂子没事儿,说不定在哪儿藏起来了。单救一个人,情况要稍好一些。他找了纸笔,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我马上出去摸摸情况,如果晚上十点以前没消息,你就拨打这个号码,他是我一个警察朋友……干脆报警吧。”
李天畴的心里依旧矛盾,他并不太相信警察,但绝对信任肖亚东。如果凭自己再加师傅还不能找到吴天宝,那只能靠老肖了。写下号码是为了防止万一,另外也是为稳住红毛找个理由,此行凶险,千万别再把他搭上。
“我也去,呆在这里肯定要发狂。”红毛瞪着眼睛,表情难过。
“你知道去哪儿找?我也是四处瞎摸,你别跟着凑热闹。咱俩各有分工,你等电话,我是去碰运气。”危机时刻,李天畴无暇考虑红毛的情绪,说完便闪身出门了。
一路上试着加快脚步,李天畴对身体的恢复程度还算满意,出了城中村,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兜里虽然没有几个钱,但搭躺的士还勉强可以。没多久,李天畴就来到了文华路附近,他掏出手机拨出,“华哥,我到文华路口了。”
“进路口一直朝前走,大概三百米,有一个棋牌室,我在门口。”
李天畴收了电话,观察了一下地形,这是城东郊一条二级马路,两边是不高的居民楼,楼下一字排开全是沿街的店铺,正是下午下班时刻,人流穿梭,非常热闹,人气堪比城中村。
往里走了不远,李天畴就看见了“康艺棋牌室”的招牌,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摩托车。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着一个戴墨镜的胖墩墩的男子,正是彭伟华。他慢慢溜达过去,停在了师傅身边,四处看看后,也蹲了下来。
“华哥,戴了墨镜比以前潇洒多了。”
“滚一边去,妈的,就这张脸不好藏。”彭伟华说着递出一支香烟。
李天畴点着烟,“你和耿叔早有预谋?”虽然不再顾忌有什么阴谋,但他还是忍不住拿话刺激一下彭伟华。
“预你个毛,跟耿叔有啥关系?别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你真那么拽,给我打屁的电话?”彭伟华嘴上丝毫不让。
李天畴自知吵架不行,也不能太过激怒师傅,见好就收,“这是谢富顺的地盘?”说着一努嘴,看向棋牌室。
“说话小声点,他的一个地下赌场。”彭伟华点点头。
“那我们怎么弄?”师傅是老江湖,他自然是虚心请教。
“不着急,看看再说。”
“我着急,事情肯定有变化。眼看到期限了,没道理不联系呀。”
彭伟华闷声抽烟,好一会儿才抬头道:“的确有些反常。不过,着急没用,咱俩先溜达一圈,等天黑。”说完也不待李天畴回答,起身就走。
李天畴无奈,只得跟在身后。“他不是还有其他落脚点吗?不如先去他家。”
彭伟华冷笑一声,“别人我不知道,按谢富顺的性格是不可能把个大活人绑家里的。”
听上去很有道理,李天畴无语。两人沿街一路溜达,华灯初上,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李天畴又忍不住了,“那我们盯着那个棋牌室就很有用么?”
“不知道。”彭伟华的回答让李天畴怒从心起,正要发作,彭伟华忽然笑了,“我已经摸过几个点了,不知道为啥,这老东西像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不见踪影。呵呵,不过人总是贪得无厌,别小看这棋牌室,上中下三层,是他放贷的主要据点,今天竟然没关门。”
李天畴听明白了,按彭伟华的调查判断,能下手做文章的只有这个棋牌室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那朋友说不定已经跑路了,或者已经……”彭伟华未再往下说,但李天畴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心中极不舒服,但如此反常,也只能这样解释。
“但没道理呀,我朋友只是欠债,又和姓谢的没有深仇大恨,对方再穷凶极恶,不至于连钱都不要吧?”李天畴感觉不通常理。
“那谁知道,或许出了意外也说不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李天畴心头大震。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往回走。”彭伟华边说边掏出了手机,“良子,你们几个一块过来,文华路康艺棋牌室,就现在。”
我草,师傅还约了帮手来?李天畴感觉事情远比想像中的复杂。
两人回到棋牌室的附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透过窗户随意扫了几眼,下午座无虚席的大开间,此刻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这会儿是吃饭时间,上边没生意,等一下我同伴。”彭伟华说着,示意李天畴放慢脚步。
没多久,从路口方向驶来两辆摩托车,速度不快,离着棋牌室还有段距离的时候,突然靠路边熄火,停了下来。
“继续往前走。”彭伟华低声吩咐,李天畴会意。两人不紧不慢的从棋牌室门前走过,像逛街一样,唯一不伦不类的是师傅大晚上的还戴着个墨镜,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两辆摩托车,四名青年男子,彭伟华突然伸手挥了挥,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华哥。”四个人异口同声。
“嘘。”彭伟华作伸手捂嘴状,“介绍一下,这是良子、蚕豆、阿伟、张文。呵呵,我新收的徒弟,小李。”说着还掏出烟来散发一圈,李天畴知道是做给别人看的。
四个人外型各异,李天畴猜是师傅的小兄弟,良子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非常的帅气;蚕豆个头最小,但看上去却最为精神,双眼精光四射,绝非等闲之辈;阿伟和张文倒很普通,微笑着跟李天畴打招呼,甚至有些腼腆的感觉。
“不废话了。安排一下,蚕豆和阿伟一会儿到后边给我把门焊死。咱们四个进去,看我眼色,拉下卷闸门后,良子和张文堵门,坚持十分钟就行,我和小李下去。完事后,你们四个还骑车走人,甭管我俩。现在打牌去喽。”最后半句话,彭伟华用了正常音调,兴高采烈的搭着李天畴的肩膀转身就走。
蚕豆和阿伟一人一辆摩托车沿原路返回,良子和张文则紧跟彭伟华身后。
第八十章 地下赌场
进得棋牌室大厅,彭伟华摇头晃脑,颇有些江湖混混的派头。一个男服务员迎了上来,“几位,想玩儿点什么?”
“麻将。”
“好的,请问是到包间还是就在大堂?”服务员显得很热情。
“就这里。”彭伟华大刺刺的伸手一指,回答的很干脆。
“好的,需要喝点什么?”男服务员悻悻的问话像在背戏文,不带任何表情,但很执着。
“一壶乌龙茶。”彭伟华挥挥手,有些不耐烦,服务员知趣的走了。
彭伟华四下看看,突然压低声音,“到后面看看。”良子会意起身,“服务员,洗手间在哪儿?”
“往后走,第一个岔口右拐。”
李天畴暗暗留意,棋牌室内部空间很大,由前后两个厅组成,中间用简单的镂空屏风隔开。整体装潢还算可以,只是色调稍稍有些发暗。各色牌桌,少说也有三四十张,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大厅内。四个人落座的地方离门口不远,看不到包间在哪里,良子去洗手间的方向是唯一宽敞的通道,连接前后厅,看来后厅里面有戏。
不大功夫,服务员将牌具和茶端了上来,彭伟华伸手一摸口袋,“草,没烟了。”
“先生,您抽什么牌子的,我帮你到柜台拿。”
“不用,我自己去看。”张文站了起来,没搭理热情的服务生,踱着小步,慢慢溜达到门口的柜台。
“小兄弟,光打牌不过瘾,你们这有没有刺激点的玩法。”彭伟华笑眯眯的看着正在斟茶的服务生,声音压得很低。
服务生稍稍一愣,“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很正规的棋牌娱乐室,没有您说的那种刺激的……呃,活动。”
彭伟华呵呵一笑,“没啥,随便问问。”
此时,良子从后面洗手间回来,待服务生走后,冲彭伟华点点头,“包房都是空的,右侧拐角有通道。”
彭伟华没说话,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李天畴却注意到,刚才的服务生回去后在柜台旁边和一个中年男子交头接耳,显然是在汇报刚才彭伟华的刺激要求。张文买烟,像是在挑选化妆品,站在柜台前看来看去,磨磨蹭蹭的选了半天也没过来。
很轻的蜂鸣振动,彭伟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很不经意的晃晃脑袋,一招手,“服务员,过来一下。”
刚才那名服务生闻言,一溜小跑的到了跟前,“先生,有什么需要?”
“你们这个茶是乌龙茶吗?怎么喝着有股马尿味?”说着,彭伟华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先生,我们这是正宗的tw乌龙茶,绝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您刚喝第一口不习惯?”服务生皱了下眉头,很耐心的解释。
“放你妈的屁,老子喝了二十年的乌龙茶,什么叫不习惯?做生意坑人可不地道,把你们经理叫来。”彭伟华纯粹找事,气焰自然十分嚣张。
服务员涨红了脸,正要准备继续解释,柜台旁的那名中年男子已经疾步走来,“先生,请问有什么服务不周的地方?”
“你是谁?”
“我是棋牌室的经理,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反应。”中年男子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气势。
“贵姓?”
“免贵姓黄。”
彭伟华哈哈一笑,“我听说这里的经理叫郝大鹏,你是哪个几把上的蒜头?又糊弄老子。”中年男子闻言变色,“兄弟,混哪条道的?今天是纯粹来找事的吧?”
“回答正确,加十分!”彭伟华腾的一下站起身,中年男子疾步后退,大喊“草泥马,通知兄弟们……”,良子却抢先一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脚踢在男子的腮部。很难想象这么个大个头,行动如此敏捷、凶狠。
与此同时柜台边的张文一把揪住对面的女服务员的头发,用力一拽,“咣”的一声,女服务员的头重重的磕在柜台上,满是鲜血,凄厉的叫声把大厅里仅剩的几个顾客吓得心惊胆战。
张文的另一只手迅速揪断了几根电线,应该是内部通讯之类的线路。接着是张文眼花缭乱的表演,从柜台侧面抽出一根长长的钢钩,转身跳起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两扇卷闸门已经被快速拉上。然后又转身跳进柜台,快速的翻出了钥匙将两扇门全部锁死。
彭伟华更不闲着,随手抓起桌上的麻将,一把扔了出去,两个正用对讲机通话的男服务员被打的满脸鲜血,惨呼不断。此刻良子已经将地上的黄经理踹的不能动弹了。
从彭伟华起身到大厅里所有的服务人员被干趴下,前后几十秒钟,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李天畴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坐在那里一下未动。并不是他反应不过来,如此娴熟的配合还是相当的震撼,这个倒霉催的师傅真是深藏不露啊!
“愣几把毛,跟我来。”彭伟华大喊一声就往后跑,李天畴也不答话,紧随其后。
身后传来良子的吼声,“都别乱动,跟你们不相干,很快完事儿。”也不知道他在警告黄经理,还是在吓唬其他几名瑟瑟发抖的顾客。
按照刚才良子的路线,很快绕过了洗手间,再跑几步有一个很窄的通道。跟着彭维华钻了进去,里面光线昏暗,依稀可以分辨四周都是大理石材料装饰的墙壁,彭伟华顿住身形,仔细看了几眼,突然发足照着一侧的墙壁猛踹一脚,“咣”的一声,听起来竟然是钢板。
“咣咣”又是两脚,一侧的墙壁似乎有些变形,很薄的石材碎片散落一地。“妈的,藏的还挺深。”彭伟华骂着,从后腰掏出一把扳手,李天畴定睛一看,那侧墙壁齐腰高的地方有一个酒杯口大的金属圆环,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应该是门锁或是某种开关。
彭伟华抡起扳手正要砸,小圆环突然“吧嗒”一声,竟然动了,似乎有人在里面开门。果然有猫腻,彭伟华猛地收手,扭头冲李天畴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一左一右的分开。
门内也传来“咣咣”的踹门声,可能是刚才彭伟华将门给踹变形了,一时难以打开。里面吵吵嚷嚷的满是叫喊声,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正想着,门咣的一下打开了,而且是从里往外打开,刚才彭伟华踢错了方向,反而被开着的门给挡住了。
“我草泥马的,什么人捣乱?”一个满身刺青的光头大汉率先从里面冲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手里还拎着钢管。李天畴的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是对方的打手,毫不犹豫的暴起出拳,正中对方面门,大汉怪叫一声,伸手捂脸,手中的钢管也掉在了地上,另一侧的彭伟华探出身来,抡起扳手照着大汉的后背就是一下,力量奇大,光头佬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李天畴咂舌,以前以为祁宝柱狠,没想到师傅尤胜一筹。来不及感叹,后面又冲出来人,李天畴如法炮制,出其不意的一拳又打翻一条大汉,彭伟华照例补上一扳手。
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各种恶毒的叫骂响成一片,却没人愣往外冲了,都比划着钢管在门口敲敲打打。
“时间有限,往里冲。”彭伟华大喊一声,但自己却没动。李天畴知道倒霉师傅让自己打头,也不计较,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根钢管,拿手绝活,一声惊雷般的大喝,震得所有人耳鼓发颤,人已如一团风般的冲了进去。
“我草,这么快?”彭伟华连忙跟在了后面。李天畴这身本领不是盖的,很狭窄的地方,钢管竟然在他手上舞动如风,最前面的两三个人已经被扫趴下了,彭伟华跟在身后极为轻松。
众打手一下子全懵了,根本没想到对方仅仅两个人,却如此凶悍,一时间被打的纷纷后退,转眼间就冲到了地下二层的台阶。李天畴此时却有些气喘吁吁,毕竟伤没好全,气力不济。
“别停下,继续冲。”身后的彭伟华却如黄世仁一般的疾声催促。
李天畴一咬牙,手中钢管再次抡圆,一下子便扫倒了最前面的一个大汉,凄厉的惨呼,让才喘口气的众打手腿脚发软,眼见对方再次发狂,干脆扭头就跑。
很快冲进了二楼大厅,里面乌烟瘴气,空气浑浊。大厅装修要比一楼豪华的多,牌九、轮盘等赌具随处可见,只是混乱不堪,地上还散落着几张钞票,看样子赌客们刚刚逃走,之前的七八个打手正纷纷向大厅深处跑去。
“跟上他们。”彭伟华在身后叫着。而李天畴只管闷声不响的往前跑,却感觉体力开始透支了。
三楼更是无险可守,下了楼梯便是大厅,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看来两层楼聚赌的人数不少。刚才的混乱是以为警察来了,大伙惶惶然的纷纷涌向三楼,打算从后门逃走,但令人抓狂的是后门竟然被焊住了,砸了半天没也弄开,只好全挤在了三楼。
众打手也不跑了,纷纷转身比划着钢管严阵以待,从人堆里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手里拎着把明晃晃的砍刀,一脸的愤怒。
“两位是什么人?这么辛苦的砸场子,究竟为了什么?
李天畴拄着钢管大口喘气,根本没功夫答话。彭伟华在一旁笑嘻嘻的,晃着手里的扳手,“你叫郝大鹏?”
第八十一章 狠辣的师傅
那汉子一愣,显然不认识彭伟华,而且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在哪儿的罪过这么两个疯子,老板今天嘱咐要特别小心,没成想还真出事儿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先摸摸路数再说,“不错,不知什么地方开罪了二位,这么大动干戈。”
“那就对了,今天只找你,跟别人无关。”彭伟华故意提高音调,环顾众人,然后把脸一沉,“吴天宝在哪儿?”
郝大鹏闻言一惊,身形明显一震,“什么吴天宝?我不认识。”虽然否认的干脆,但心里却惊涛骇浪,对方如此凶神恶煞,根本不是踢场子,倒似是找人寻仇啊。看来这俩人一定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确切消息,否则不会这样有持无恐。
吴天宝的事情被阿火闹得沸沸扬扬,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要命的是此人昨天刚被失手打死,除了少数几个自家兄弟外,无人知晓。倒霉就倒在自己曾给其家人打过一次电话,虽然用的是街边店铺的公用电话,但做贼心虚,难道这两个疯子也知道了?郝大鹏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很不自在。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脸上的表情变化根本瞒不过彭伟华,甚至李天畴也瞧出了端倪,他暗想,谢富顺的手下居然也有这样的脓包。
彭伟华哈哈一笑,“跟我玩小心眼?成,你不老实,我就找你老板要人,告诉我谢富顺在哪儿?”
口气不小啊,郝大鹏暗自思量,这么嚣张?定然有来头,没想到吴天宝还有这样的朋友,无论怎么说也不能放过这两人了。自己身边十来个弟兄,而且外边的兄弟随时赶到,妈的,今天就让这两个疯子插翅难飞。
汉子一咬牙,他把眼睛珠子一瞪,“别给脸不要脸,我老板在哪儿管你屁事?今天坏了我的场子,就别指望能站着出去。”说着一晃手中的砍刀,“给我往死了弄!”
众小弟才吃过苦头,行动有些迟缓,郝大鹏并未亲眼所见,挥着砍刀直扑彭伟华。几个没参加过刚才殴斗的小弟也挥舞棍棒,嗷嗷叫着扑向李天畴。
彭伟华知道李天畴的气力不支,速度是第一位的,况且不清楚上面良子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把心一横,侧身避过郝大鹏的砍刀,飞速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大吼一声,“住手。”
郝大鹏扑了个空,听到喊声,以为彭伟华胆怯,回身待要再砍,猛然发现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的眉心,不由得心里一颤。他猛的停住脚步,喘气之间,撂下了一句场面话,“麻痹的,吓唬老子?”听上去有些底气不足。
“你试试?”彭伟华冷笑一声,扭头一看几个小弟正围着李天畴打得正欢,不禁勃然大怒,“都给老子住手,听见了没?”,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枪响,彭伟华毫不犹豫的朝天花板开了一枪。
是真枪,不是玩具!大厅内多数赌徒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骚乱起来。男人喊,婆娘叫,眼看场面无法控制了,彭伟华更加爽快,果断的又是一枪,“都他妈安静,再乱动,老子就不客气了。”
第二声枪响加上彭伟华的喊话,效果灵验,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李天畴却暗暗叫苦,这倒霉师傅怎么还带了把枪?这是要闯大祸啊,但看着彭伟华神闲气定的样子,他又不好说什么,已经这样了,一条道走到黑吧。
“各位朋友,本人今天只找这个傻逼算账,跟你们无关,很快就好,大家少安毋躁。呵呵。”彭伟华高调安慰,然后又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郝大鹏,“怎么样?大鹏同志,放下你的小刀。”这个时候彭无赖还有心思开玩笑,李天畴简直无语。
郝大鹏心里惴惴,脸上的肌肉绷得像块木板,眼前这两个家伙真疯了,拎着砍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指不定这个圆墩子真会给自己来上一家伙,他有家有室,绝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拍着胸脯大喊:“有种朝这儿来!”
“最后一遍,放下你的小刀。”彭伟华的声音极其平淡,而且透着一丝滑稽,仿佛像是在跟自己的朋友开玩笑一般。
郝大鹏还在纠结,周围众多小弟在看着自己,会不会太丢人了?他喉结上下蠕动却没说出话来。彭伟华眉头一皱,手腕微微下压枪口,没有犹豫的扣动了扳机。“砰”的第三声枪响,郝大鹏右脚前几厘米的木地板顿时一个大洞,木屑乱飞,还冒着青烟。
“咣啷”一声,郝大鹏手里的砍刀落地,人晃了几下也差点坐到地上,好算努力控制住了。
“真几把犯贱,”彭伟华鄙夷的骂了一句,“现在问你话,吴天宝在哪儿?谢富顺在哪儿?二选一,必须回答。老子没耐心了。”
郝大鹏刚才认怂了,现在肯定硬不起来,但打死他也不敢出卖老大,吴天宝的事儿他更不敢说了,干脆站在那儿装傻,心里却大骂外面的兄弟怎地还没过来。
彭伟华哪耗得起时间,大步上前,一脚就踹到了郝大鹏的命根,这传说中的断子绝孙脚果然狠辣,郝大鹏立时滚在地上哀嚎,脸色煞白。李天畴再次对无赖师傅的手段感到吃惊,真是人不可貌相。
“过来,小子。”彭伟华冲李天畴招招手,“把它拿着,谁动打谁。”说着一把将手枪塞到了李天畴手里。
彭伟华转脸却变得十分狞恶,他一脚就踩住了郝大鹏的右臂,然后蹲下身,摁住了对方的右手,猛地一抡手中的扳手,“咣”的一声,郝大鹏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他的拇指已经被砸的血肉模糊。
李天畴眼睛猛地一跳,暗道,这是自己认识的师傅吗?郝大鹏嘶喊着,无法安静,周围的众人全部都吓呆了。
“二选一答案告诉我?”彭伟华的声音也变得十分冷酷。
“啊……啊,文苑路22号……谢哥……啊……”郝大鹏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呸,尼玛的比,说你犯贱。别骗老子啊,否子当心你的老婆孩子。”彭伟华松开郝大鹏的手臂,立刻掏出了电话,“小钢柱,上工啦,文苑路22号,对,那个老王八。”一抬头看见李天畴铁青着脸,也不在意,笑嘻嘻道:“打完收工,赶紧闪人。”话音刚落,他已经往楼梯跑去。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李天畴拿着收枪跟拿了一块儿火炭一样难受,师傅脚底抹油,自己也不敢怠慢,撒丫子紧跟其后。
两人一口气蹿倒二楼门口,彭伟华待李天畴出来,飞速的关上了二楼的大门,劈手夺过李天畴手中的钢管,斜插在门框外,又不放心的用大扳手使劲的敲打了一通。“你打算就这么拿着枪冲出去?”彭伟华一脸的坏笑。
“还你。”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枪塞还给了彭伟华。
穿过二楼大厅时,彭伟华变成了守财奴,地上散落的钞票,他一张也没放过。正捡的高兴,彭伟华突然顿住了身形,大厅角落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与此同时,李天畴也发现了那扇门。
“有古怪,看看去。”
不费事的踹开了小门,二人闪身进入,“你别跟着,门口放风。”彭伟华很不满意。
你姥姥的,李天畴暗骂一句,只得站在了门口。
里面是间六七平米的小屋,两张桌子上面有好几张液晶显示屏和乱如麻花的线缆,最里面是两口摞起来的铁皮柜子。这是间监控室,可能还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档案。
看了两眼,显示屏里没有一楼的图像,应该是张文将线路弄断的缘故。没时间欣赏,彭伟华抡起扳手将桌子下的主机箱砸了个稀巴烂。又对着铁皮柜子一通猛抡,粗暴而简单的打开了铁皮门。胡乱翻了一通,一个像公文包一样的文件袋引起了他的兴趣,鼓鼓囊囊的,打开随便看了两张纸,全是放高利贷的借据。
“小子进来。”彭伟华像发现了宝贝,随手将文件袋扔给了刚进门的李天畴,“拿着,里面有料。”接着继续抡扳手,下面铁皮柜的门也开了,这回轮到彭伟华吃惊了,里面竟是好几摞成捆的百元大钞,尼玛的,救人还救发财了,他毫不客气的全部抱了出来,看样子恐怕得有几十万。
“你这是干嘛?咱们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打家劫舍。”李天畴窝了半天的火终于发泄出来。
“你懂个屁,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咱用它做好事。”彭伟华对李天畴的话根本不屑一顾,转身出门找袋子去了。
“抢人家钱,找什么借口?”李天畴不满的大嚷起来。
“仔细看看袋子里的借据,有没有吴天宝的。别跟我这儿瞎几把喊。”外面大厅传来彭伟华十分鄙视的声音。
一句话提醒了李天畴,连忙仔细翻看。
“走了,没时间了,出去慢慢看。”彭伟华应该已经找到了一只皮包,大声催促起来。李天畴无奈,收好文件袋快步出门。
二人快速跑到一楼,已经听了大厅里咣咣咣的砸门声,极其嘈杂,对方应该来了援兵了。彭伟华不慌不忙的将那扇伪装的铁门也封了起来,才和李天畴出现在了大厅中。
第八十二章 突围
大厅的情况十分危急,两扇卷闸门已经被砸的严重变形,外面吵吵嚷嚷的,对方应该来了不少人。几个倒霉的顾客正缩在一处墙角,满脸的惊恐。张文拎着根棍子,看守着受伤的服务员和那名中年男子。良子则叼着根烟,手里拿着短刀,在门边来回游走,显得心烦意乱,看见两人完好的出现,才算松了口气。
“抱歉,呵呵,晚了十分钟。”彭伟华笑着招呼。
“哥,二十分钟好不好。”良子一脸苦笑。
“差不多嘛,外面来了多少人?”彭伟华将临时找来的皮包往身上一背,顺手掏出了枪。
“不知道,反正不少。蚕豆他们已经等很久了。”
“嗯,打电话让他们动手,咱们里外夹击。”彭伟华十分沉着,颇有大将风范。
“那钥匙还能开门吗?”良子打完电话问张文。
“不知道,试试吧。”张文说着已经走到了大门跟前,“等蚕豆他们先动。”
彭伟华点点头,“都准备好了。”李天畴心里一紧,这是要硬冲了,四处一看,干脆把拉卷闸门的那只铁钩子拎在了手上。
外面响起了摩托车的轰鸣,“咣”的一声,不明重物砸到了卷闸门上,紧接着听见有人大喊,“对面有人扔黑砖,哎呦……”,
“拦住那个骑摩托的,抓住他。”
“嗷,我草泥马……”,“咣啷”又是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
蚕豆和阿伟已经动手了,外面乱成了一锅粥,摩托车的轰鸣声一拨接着一拨混合着人们纷杂的叫骂声,极为热闹。
“开门,往外冲。”彭伟华大喊,张文扭动了钥匙,但运气不好,门变形的厉害,打不开。“换一扇门。”良子喊道。
这次门打开了,但已经卷不上去了。“我来。”身材高大的良子冲到了前面。
“小心,先别动。”彭伟华突然出声制止,扭头冲着李天畴道:“小子,先用你的铁钩试试。”李天畴点头,走到门前,用钩子钩住了把手,双膀较劲儿向上一拽,卷闸门的一边被拉起了半米多高。
大概是蚕豆他们竭尽全力折腾的结果,外边的人无暇顾及卷闸门,也根本不会想到门这时候会突然打开,等反应过来时,彭伟华和张文已经先后冲了出去。二人抡起各自的家伙紧守门口,良子双手托起变形的铁皮大喊,“你先出去。”
这个时候矫情不得,李天畴没有迟疑,快速闪出,紧跟着良子一个矮身也钻了出来。李天畴简单观察一眼,倒吸口冷气,对方足足几十号人,这可是捅了马蜂窝,谢富顺的势力会有这么大?
“麻痹的,里面出来人啦,分头给我围住。”人堆里一个矮胖子叫嚣着,乱哄哄的对方终于有了方向感,挨着大门最近的一票人纷纷抡起家伙开干,十几根大棒子朝着四人一通狠砸,李天畴等人一时间险象环生,对方人多的优势顿时显现出来。
“砰”的一声枪响,彭伟华再次开枪,一名大汉捂着腿,嚎叫着跪在地上。双方的人一下子惊的收住了家伙。
“都给老子退后,退后!”彭伟华举着枪,目露凶光,此时已经是浑身汗水,良子捂着肩膀,显是挨了一棍子,张文和李天畴也挂了彩,但对方更不好受,至少四五个人挨了家伙,龇牙咧嘴的痛苦不堪。
短暂的僵持,对方并未后退,外面这帮人显然比里面的打手凶悍了许多,摩托车轰鸣,再次由远及近的兜了回来。彭伟华狠狠心,随即又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又一名大汉捂腿坐在了地上。对方终于怕了,纷纷后退。
彭伟华大喊一声,“跑!”,“良子,你俩先上车。”四人开始往摩托车方向冲。
“尼玛逼,打上隐了?”对方一个大汉率先追了上来,手里赫然也多了一把枪。他比彭伟华还直接,抬手就一枪。“砰”的火光一闪,良子脚步一个踉跄,怕是中枪了。
李天畴心头一沉,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越闹越大,和良子素昧平生,人家却舍命帮忙。阴谋也好,陷阱也罢,老子讲究恩怨分明,他妈的豁出去了。他猛然间停步转身,抡起手中的钢钩直奔那大汉。
“傻逼回来。”彭伟华在身后大喊。李天畴双眼冒火,充耳未闻,扬手之间,钢钩飞出。大汉正待再次开枪,猛然间寒光一闪,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就地一滚,钢钩夹着风声擦肩而过,飞出去老远。
大汉还未起身,李天畴已经到了跟前,甩脚便踢,正中大汉的下颚,暴怒之下,他力量奇大,大汉被踢了个后仰,满嘴鲜血。
李天畴紧接着一脚,重重踩在了大汉拿枪的手腕,脚下加劲,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都贯注进去。大汉吃痛闷哼,李天畴却是一呆,此人仰面躺着,虽然脸部痛苦的有些扭曲,但五官轮廓,尤其是浓密的络腮胡子,印象极为深刻,这大汉正是凤凰公司门前请愿时,那帮神秘黑衣人中领头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天畴干脆蹲身,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胸口,挥拳便打,一拳接一拳,凶狠异常,“尼玛逼的,还认识老子不?”
“砰”的一声枪响,彭伟华已经到了李天畴身后,这一枪将追上来的对方齐齐吓住。彭伟华伸手拽住李天畴,大喊,“走了,走了!”
李天畴犹未解恨,半起着身体还用脚狠踹。
“我草,你真想死啊?警察来了!”彭伟华情急之下连声大吼。果然,远处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李天畴一愣神,被彭伟华拽着跑了起来。
“良子呢?”李天畴念念不忘良子中枪时的那个场景。
“走了,没事儿。”
二人开始发足狂奔,李天畴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任由彭伟华一路拽着钻进了一条黑黑的小巷道。巷子里几乎没有灯光,很难视物,彭伟华却是轻车熟路,“在这儿等着。”他低声吩咐,便只身往里摸去。
李天畴双手扶墙,大口喘气,人已经十分虚脱了。脑海里又闪现出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这帮人居然是谢富顺的人,看来这个谢富顺跟凤凰的高层有染,麻痹的,一定要查清楚这帮人。
正在咬牙切齿时,巷子深处一道强光,紧接着是摩托车的轰鸣,彭伟华的风速250转眼到了跟前,“上来。”李天畴吃力的爬了上去,摩托车一声怒吼,风驰电掣的冲出了小巷。
“我们去哪儿?”李天畴大声问道。
“去帮小钢柱,到现在都没消息。”
文苑路和文华路听起来应该不太远,但彭伟华不敢走大马路,只在小巷中兜圈子,七绕八绕的,绕的李天畴晕晕乎乎,彭伟华终于在一处僻静的路边停车熄火。
他跳下车,也不搭理李天畴,掏出手机开始猛打电话。李天畴自然不好打扰师傅,从怀里掏出了文件袋,借着昏暗的路灯,一张一张的翻看借据。
突然,一张签有吴天宝姓名的借据赫然出现在眼前,李天畴一怔,看来彭伟华的消息很准,虽然今天的事情闹得很大,但正主找对了。
就这么怔怔的想着,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袭来,他回想郝大鹏矢口否认时的情形,对方脸上流露着不易察觉的慌张,难道下午和师傅的猜测竟然成真?吴天宝出了意外了?
忙活了一晚上,接连闯祸,也没有找到吴天宝本人,李天畴自是极为焦急,心中的不安更是让他烦躁。正好彭伟华打完了电话,他急忙问道:“怎么说?”
彭伟华边摇头,边疾步跳上了摩托车,“麻痹的,失算了,小钢柱被围了。”
“啊?怎么会这样?”李天畴更为吃惊,难道那个谢富顺早有准备?“吴天宝呢?”
彭伟华一晃脑袋,已经打着了火,摩托车开始轰鸣嘶叫,“你别激动啊,那个吴天宝好像真死了。
李天畴闻言如遭重击,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心底明白师傅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把话说明白点。”他仍然心有不甘。
“谢富顺一个手下扛不住打说的,人不知道埋哪儿了。”彭伟华掏出香烟,递给李天畴一支,“你尽力了。我要马上过去,再晚点,小钢柱要扛不住了。”
一句不是安慰却胜似安慰的话,让李天畴心里稍稍好受了点,他长叹一声,于己有恩的吴天宝居然未见一面便死了,更难过的是该如何向红毛交待。李天畴空落落的心突然被怒火点燃,“我也去!”
“没你的事,回去躲两天,有消息再通电话。”彭伟华一脚蹬开支架,“走了。”突然感觉后腰一紧,李天畴已然也跳上了车,“帮助祁师傅我也有份,再说吴天宝就算死了,我也要见到尸体。”
彭伟华略一思索,未再说话,摩托车一声咆哮,疾驰而去。
第八十三章 耿叔的石灰包
到了地方,李天畴才知道所谓的文苑路离着文华路差着老远,不客气的说这里已经是农村了,或者是城乡结合部很偏的那种。
彭伟华停好了车,掏出手枪开始快速填装子弹。李天畴没有再大惊小怪,今天晚上震惊的事情太多,习惯了,而且能让祁宝柱吃瘪求救,那对方一定是相当辣手的。他也不再考虑什么所谓的后果了,直接从小腿内侧抽出了匕首。
这是城市远郊典型的一片普通居民区,民居像摊大饼一样,黑压压的一片。大多为二、三层的小楼,也有不少平房,还带着小院。建筑分布很乱,稀稀拉拉的,乍一看像是缩小版的城中村,已是夜晚,周围宁静安详,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彭伟华很快整理好了行头,把那个装着钞票的皮包紧了又紧。
“不回去。”李天畴没什么好说的,都已经到这种程度,没有往回缩的道理。
彭伟华点点头,四处看了看,不由的破口大骂,“这几把是什么狗屁地方,门牌号码不好使啊。仔细听着点,哪有动静就在哪儿,反正就是这一块儿了。”说着,他掏出了手机拨了出去,听了半天摇摇头,“妈的,别给打废了吧?”
“西南方向有动静,挺乱。”李天畴出其不意的一句,让彭伟华刮目相看,他是啥也没听出来,还“挺乱”,这么牛叉?他并不清楚自己这个徒弟不但能玩命,而且经过特殊训练的视听感官均远超常人。
“赶紧着。”彭伟华也不怀疑,拔足就奔,李天畴紧随其后。快速闪进狭窄的巷道,里面漆黑一片,别说路灯,连个月光也没有。深一脚浅一脚的没跑多远,彭伟华就暗暗佩服起来,嘈杂声越来越清晰,就在前面的一处四合院附近。
再跑了百十来米,彭伟华慢下了脚步仔细倾听,恶毒的叫骂声确是从四合院内传来,但似乎并没有噼里啪啦的打斗声,难道是寻常居民夜里面吵架?
彭伟华心里也发慌,这么久了,小钢柱能支撑住的可能性不大,刚才电话不通,心里就更没底了,但愿耿叔保佑吧。
随着距离的推进,渐渐能分辨出叫骂的语句了,是一个十分沙哑的男声,“傻逼二货……能撑多久?……血干了……”彭伟华心头一喜,我草,难道小钢柱还健在?
他连忙给李天畴打了个手势,两人分开从两个方向慢慢贴近小院。
李天畴从正面方向摸过去,发现院门是关着的,周围也没有什么望风的小弟,但仔细分辨声音,院内人不少。为了防止意外,他放弃了从门缝观察的想法,继续向侧面移动,院内的说话声已清晰可闻。
“哥,老板让你速度点,别磨蹭了。”
“草,说的轻巧。老板要是不给这么高难度的命令,我早蹦了这小子了。”
“……”
声音有点耳熟,瓮声瓮气的,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李天畴此时已经绕到了院子的另一侧,和彭伟华几乎成了对角。
他仰头看了看围墙的高度,做了两下深呼吸,正准备趴上墙头,突然身后冷气直冒,后脊梁不自觉的轻颤,一股巨大的威胁袭来。李天畴的额角冒出了冷汗,好浓的杀气,右侧方的暗处必然藏着一个人,此人应该早他一步来到这里,听气息不像彭伟华。他屏住呼吸,佯装并未察觉,手腕却暗暗将匕首翻转,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但这个人影极为敏感,似乎察觉到了李天畴的反应,并没有急着进一步的动作,静静的伏在暗处几乎和四周融为一体。这下李天畴犯难了,对方不动,他也不好乱动,所谓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但这样耗着不是办法。
他发觉对方气息均匀且绵长,绝非等闲之辈,单凭这一点,就知是一名潜伏高手,而且瞬间能将杀气收敛于无形,李天畴自问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就连特训大队的王队也无法随心所欲的做到这一点。
见鬼了?李天畴心中焦急,猜不出来对方是敌是友,听院子里刚才的对话,形式可能随时有变,如果里面所谓的“小子”真是祁师傅,耗下去实在糟糕。李天畴把心一横,决定冒险。
他慢慢的翻转匕首,同时放松手指肌肉,任由匕首自身的重力缓慢滑落,直到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匕首的尖端,这种姿态随时可以将匕首飞出击杀对手。
“别动。”那个黑影忍不住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虽然是警告,但没有恶意。对方手段实在了得,李天畴极其小心和细微的动作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李天畴闻声却激动的笑了,“耿叔,我是小李。”
黑影也笑了,“刚认出来,试一试,果然很不错,年轻有为。”
“呵呵,耿叔过奖了,我就不拍你马屁了。你是咋来的?”李天畴大为诧异,这场面连耿叔这样的老江湖都出动了,里面的对手显然不可能是谢富顺这样的档次。会是谁这么牛逼。飚七么?
“你师傅打电话的,我怕出意外就赶过来了。才落脚你就到了。”
“我师傅也来了,在那边。”李天畴伸手指了指围墙对面,耿叔点点头,“有你们两个就好办多了。”
“咱怎么干?”李天畴不再怀疑里面被困的人是祁宝柱。
“我刚看了一下,宝柱受伤不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对方有三杆枪,必须同时解决掉,只有一个人困难点,务必小心。”耿叔简单介绍。
“那是个什么人?”李天畴心想果然有难度,怪不得耿叔一直没有动手。
“绰号二虎,飚七的人。”说着,耿叔掏出几个鹅蛋大小的纸包,看上去挺沉,“呵呵,石灰粉,江湖上的旁门左道,对方人多,只能不要脸一回了。”
对于二虎,李天畴没啥印象,但对飚七是听过好多回了。心里只是感觉谢富顺怎地如此金贵,两个大佬一起动手来抢?耿叔更滑稽,还带上了石灰粉?不过细想也有道理,这旁门左道在关键的时候能起大作用。
“待会儿上去,看清那三杆枪。等我手势,先撒石灰粉。我对付二虎。”耿叔将几个纸包塞给了李天畴。
“怎么通知我师傅?”
“不用,咱俩一动手,他就知道怎么做。”说话间,耿叔已经轻松的趴上了墙头,悄无声息,动作极为舒展,李天畴暗暗喝彩,果然不一般。
李天畴小心翼翼的揣好石灰包,也慢慢的攀上了墙头。
院子里的灯光昏暗,靠着院门一侧影影绰绰的站着二十来号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大光头,穿着小马甲,正在使劲挠脑袋。李天畴终于记起来了,在南港码头见过此人,原来这就是二虎。
院里靠中间的地方躺着两个人,都在哼哼唧唧,但没人去管他们。靠房间堂屋的门口还趴着两个,均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想来是打斗中倒下的。
没有看见祁宝柱,应该在院内的房间里,对方似乎投鼠忌器,并未往屋里冲,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在小钢柱手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谢富顺,难怪他能坚持这么久。
“看清楚了,除了光头二虎外,他身边的那个穿花格衣服的,还有门口的那个高个子手里各有一把枪,就往那仍。”耿叔低声吩咐,李天畴很佩服,这样微弱的光线下,能观察的如此细致,很是牛叉。
“开始。”还没等回过味来,耿叔已经果断挥手。李天畴反应迅速,没有犹豫的扬手扔出了纸包。
单手撒出去三个纸包,速度快,而且准头拿捏的很好,其中有两个几乎同时击中目标,全砸在对方的脑袋上,另一个却被二虎一缩脖子躲过去了,他在李天畴扬手的同时,已经察觉,只是没来得及出声示警。所谓高手,只一个动作便知分晓,二虎名声在外,不是白给的。但他身后那位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砸了个满脸花。
这石灰粉十分的阴毒霸道,击中物体后,“噗”的一下炸开,四周顿时一片白色迷雾,好几个大汉已经被迷住了眼睛,开始鬼喊鬼叫,石灰粉便趁机钻入口腔、鼻腔,更加的要命。众人顷刻间乱作一团,惨呼、叫骂声四起。
“哎呦,我草泥马,有埋伏。”
“麻痹的,不要脸,啊……我的眼睛……”
“狗比草的,哎呀……”
“……”
“开门,后退……”这瓮声瓮气的声音是二虎发出的,他的反应太快,迅速判断了眼前形式,己方多数人恐怕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对方来路不明,只能先跑路再说。
“我看不见啊……”
耿叔寻着声音甩出了一把小刀,与此同时对面墙上也响起了枪声,那是彭伟华。叫喊声太嘈杂,再加上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是否击中了目标。
“咣当”一声,院门被打开了,门口的众人顶着满脸**,连滚带爬的涌出了大门,可怜离门远的,只能在白雾中到处乱摸,原地打转。
“下去。”耿叔已经嗖的一声跳下围墙,李天畴也手握匕首跟着跃下,此时他心里翻开了锅,真是高人,本以为要一场恶战博命,没想到耿叔仅用三个石灰包就解决了。
“我俩守门口,阿华进去。”耿叔看见彭伟华已经跳下围墙,大声吩咐。
“小钢柱,别瞎动,哥哥来了。”叫喊声中,彭伟华已经飞速冲进来房门。
“拿着。”耿叔竟然又掏出两个石灰包,“最后两个,一会儿出门时候用。”耿叔神闲气定,仿佛一切尽在在掌握中。李天畴只好将惊愕继续,揣好纸包。
第八十四章 冲关
祁宝柱是被彭伟华背着出来的,神智还算清醒,但脸色煞白,上身淡蓝色的休闲衬衫已进被鲜血染成了黑褐色,伤势很重。跟着出来的还有两名小年轻,都不同程度的受了轻伤,二人架着一个大胖子,显得有些吃力。
这胖子应该是谢富顺,脸上青紫一片,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打的,一条腿耷拉着,脚尖蹭地,显是断了。胖子表情十分痛苦,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听不清在咒骂什么。突然见到了耿叔,脸色一变,立时沉默了。
从简单的几句招呼来看,两个年轻人和彭伟华很熟,也认识耿叔,只是表情略显拘束。李天畴猜测大概是祁宝柱的小兄弟,类似于良子他们。
门外的叫喊声已经没有最初那样吵杂,但二虎这帮子人并未远去,好像是刚反应过来,偷袭他们的并没有想像中那样人多势众,可能就两三个。二虎显然不能甘心,此刻正在呵斥众人,看样子是要重整旗鼓。
耿叔看着身边的七人小队,除了谢富顺,能有完全战斗力的勉强有三个,自己加李天畴算两个;彭伟华要照顾祁宝柱,只能算半个;两个年轻人架着谢富顺,也只能算半个。
反观对方,虽然有部分人被石灰灼伤,但真正失去战斗力的只有少数被直接烧伤眼睛的,多数人经过简单清理后行动方面还是没有太大问题。这样一来,双方的力量对比仍然悬殊。只宜速战速决,最大限度的安全撤离。
“小李,辛苦你打头阵,我来断后,出了门不要恋战,往右边跑。”耿叔审时度势,很简短的下了命令。
李天畴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彭伟华好意将枪递了过来,他坚决不要,伸手掏出了两个鹅蛋大的纸包,冲师傅嘿嘿一笑,搞得彭伟华一头雾水。耿叔也是莞尔,特意关照了一句,“小李,你在最前面,小心二虎。”
“就现在,开始冲。”耿叔一声招呼,李天畴大踏步的奔向门口。也就在同时,二虎在外面吆喝起来,“给老子把小院围住,一个也不能放走。”
李天畴闻言,加快脚步,蹭的一下就蹿出了院门。对方刚开始行动,猛然间一个人迎面冲来,一下子措手不及。
事关生死,容不得半点的心慈手软,也不能有任何顾虑。这一晚上李天畴经历的太多,什么都看淡了,所以出手异常狠辣,最前面的一名壮汉甚至连人都没看清楚,肩头便挨了一刀,接着小腹剧痛,自己已经被李天畴一脚踹出去老远。
后面几个大汉错愕之间,李天畴已经冲到了跟前,顺势抬手,一名大汉的前胸已经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大血口子,大汉惊恐的瞪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的又被一脚踹翻。
其他几人骇的连忙后退,一下子就让二虎注意到了,他凝神观看来人,突然乐了,老熟人啊,南港码头见过面,十分抢眼的年轻人。上回没能切磋比划,这次是个好机会,二虎的的好胜心极强,要不是飚七的命令,早在南港码头就想把李天畴揍趴下了。
就这么想着,二虎已经飞身而上,直扑李天畴,声势凌厉无比。
“别恋战,快走!”后面的耿叔发现情况不妙,立刻大声提醒。李天畴闻言待要转身时,已经晚了,二虎就像一扇门板一样横扫过来。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无暇考虑,也来不及回头,情急之下,李天畴就地扑倒,借着惯性滚出去好远。
饶是李天畴躲得快,肩头还是火辣辣的疼痛,被二虎扫中了一脚。他立刻起身蹲地,将匕首横握胸前,有些气喘。二虎更不答话,再次欺身而上,速度快的惊人。
他伤病未愈,气力不支,无法和二虎硬碰,只好腾挪闪避。不知何时,二虎手中多了一条大铁链子,哗啦啦的舞动如风,砸的地上石屑飞扬,十分刚猛。
李天畴暗暗叫苦,凭借反应能力这么躲着,体力下降很快,明显撑不了多久。而且如此一来便和众人分开了,近身游斗中,石灰包也发挥不了作用。二虎的速度和力量太过牛逼,绝无可能轻易摆脱。
正在无计可施之时,耿叔突然返身而至,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划向二虎的后背,动作轻灵,而且快的不可思议。二虎听到风声,也不闪躲,手中铁链反甩,像长了眼睛一般的直奔耿叔的手腕。
中途收手已无可能,耿叔果断扔掉匕首,手腕快速反转,一把揪住了铁链。一个绝佳的机会出现,二虎前胸门户大开。无数次的搏杀和极限训练,李天畴的战机捕捉能力绝对是一流的,他想都没想,挺身之间,匕首已经闪电般的挥出,“刺啦”一声,二虎左乳下方顿时出现一条血口子。
“我草泥马!”二虎极其愤怒,一脚将李天畴踢了个跟头,同时双膀叫力回拽铁链,哪知耿叔竟突然松手,人飘然而退的同时,另一只手微微轻扬,一道寒光直奔二虎面门。
二虎重心顿失,同时感到危险扑面而至,也是他应变能力极强,顺着跌势仰面倒地,但还是没躲过,锃亮的额头鲜血直冒,被耿叔飞出的小刀又划出一条大口子。“尼玛逼的耿老五,要脸不?”就地打滚的同时,二虎还不忘骂上一句。
“快走!”耿叔大喝一声,又掷出一把小刀,逼的二虎接连打滚。李天畴从地上蹲起,强提一口气,快速靠拢耿叔。二人直奔已经险象环生的彭伟华他们。
“砰”的一声,彭伟华终于忍不住开枪了,也是无奈之举,对方人多,眼看都要被打趴下了,只能出此下策。黑道火拼多以冷兵器为主,他清楚只要自己不开枪,对方也不太可能开枪,但与之相反的话,对方就无所顾忌了。
这一枪的作用很大,对方暂时后退的同时,七人很快汇合。狼狈不堪的二虎,抹着脑袋上的鲜血,恼羞成怒,他迅速掏出手枪,抬手就扣动了扳机,耿叔闷哼一声,左臂被打中了,他并不停步,冲着李天畴大喊:“还等什么?”
李天畴突然间想到了手中的纸包,暗骂自己笨蛋,毫不迟疑的扔出了一枚石灰蛋,“噗”的一下在对方一个大个子的脑袋上炸开,又是一蓬白雾弥散,对方吃过大亏,心有余悸,纷纷退后躲避,大家趁势夺路而逃。
“耿叔,你没事儿吧?”看着耿叔上臂的鲜血直流,李天畴十分歉意。
“没事儿,擦破点皮。别松下来,一直往前。”耿叔轻描淡写,但在李天畴看来伤势只怕不轻。
大家闷声不响的咬牙往前冲,谢胖子几乎是被两个小伙子拖着跑,一方面可能真走不动了,另一方面也有耍赖的嫌疑。眼看到了一个小路口,耿叔吩咐一声右拐,前面竟豁然开朗,一条有模有样的大马路,似乎已进快要走出居民区了。
身后又传来了嘈杂声,二虎带人追了上来,这家伙是属狗的,咬住了就不放。
“再坚持会儿。”耿叔鼓励大家,然后突然停住身形,手放嘴边,一声长哨。李天畴愣神的功夫,耳边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空旷的夜晚非常刺耳。一扭头,二虎他们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
这时,一道强光夺目,一辆越野车从不远的暗处飞速驶来,众人都长出一口气。“看你的了,最后一弹。”耿叔扭头笑着对李天畴道。
转眼越野车就停在了身边,二虎他们也追到了近前,李天畴果断的掷出了他最后的石灰蛋,对方再次陷入慌乱的同时,二虎却悍然开枪了。“砰”的一声,李天畴身形一顿,肩膀剧痛,人被震的几乎摇摇欲坠,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是耿叔。
“砰砰砰”连着三枪,彭伟华怒不可喝,对面二虎怪叫一声,听上去也中彩了。大伙正准备抓紧时间上车,突然正前方闪出好几道强光,紧接着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别慌,快上车!”耿叔说着,首先将李天畴拖上了副驾驶,等众人七手八脚的都挤上了后排,耿叔绕到另一侧大喊,“你挤副驾驶,我来开。”
迷迷糊糊中李天畴感觉身边一软,一股体香扑鼻,睁开眼,才发现刚才的驾驶员竟然是小宋姑娘,此刻正紧贴在他身旁,茫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对面的人注意,立刻放下武器,原地接受检查,你们已经被包围。”“对面车上的人注意,立刻放下武器,下车接受检查,你们已经被包围。”扩音喇叭响起,一盏刺眼无比的聚光灯照在越野车上,四周如同白昼。
二虎这帮人顿时惊慌失措,几个手疾的小弟,抬起二虎扭头就跑,其他人也纷纷逃往小巷深处。
耿叔冷笑一声,猛打方向倒车,接着掉转车头,发动机急速转动,马达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路虎越野车咆哮一声,发狂一般的冲向夜幕。
奈何对面不远处,藏在暗处的几辆轿车同时开启大灯,警笛接着响起,看样子真的被包围了。“坐好了!“耿叔全神贯注,表情波澜不惊,脚下猛踩油门,决心冲关了。
第八十五章 围捕
前方至少有三四辆警车,横着马路一字排开,所有的前大灯都打开了,晃的人眼睛发胀,啥也看不见。耿叔同样打开了大灯,车顶行李架前端居然还有一盏越野用的聚光氙气灯,对面严阵以待的警察也瞬间被晃花了眼。
“准备好,严防对方硬冲。”一名警官大声命令,正是刑侦大队的陆宏民,他有是当晚负责执行围捕任务的副指挥。
耿叔把眼睛眯了起来,尽管啥也看不清,但就在刚才警车亮灯的一刹那,他已经扑捉到了对方车辆间最大空隙的位置,短时间肯定无法调整,那个空隙的坐标印在了脑子里,无需再看。耿叔突然大喝一声,“丫头,低头!”
“警告!立即停车!警告!……”大喇叭再次喊话。可越野车却骤然加速,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对面响起了“砰,砰砰”的枪声,越野车的挡风玻璃立刻被打碎,但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快散开……”车旁的警员纷纷躲避。
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巨响,一辆桑塔纳警车已经被撞出去七八米远,越野车由于剧烈冲撞,也在原地打了半个转。车上的众人更是被震的七荤八素,小宋姑娘侧身紧紧抓着车门把手,用身体为李天畴挡住了惯性的冲击,自己的脑袋却被撞的满是鲜血。
耿叔心无旁待,十分娴熟的重新打火、倒车,他对自己的车子充满信心。发动机再次咆哮,越野车以极快的速度从被撞出的空隙中间冲了出去。
就像上演了一部惊险的西部大片,陆宏民顾不得跳脚大骂,立刻指挥众人移开车辆,为后续追上来的警车让道。
警察来的如此迅速,耿叔并不惊讶,但并且布置的很有章法,却让他心中疑虑。他并不清楚,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源于李天畴留给红毛的那张纸条,另一方面是警方早已对谢氏兄弟的落脚点实施了监视、布控。
李天畴走后,红毛并不甘心,决定偷偷尾随。由于担心被大哥发现,只敢远远的跟着,一路到了文华路的康艺棋牌室。
李天畴和彭伟华碰面,散步溜达,再到四人进入棋牌室,最后卷闸门突然关闭,红毛都一一看在眼里。后面的情节有点像电影里黑社会接头的场景,红毛心里犯了嘀咕,大哥在会朋友么?或是来打牌消遣?
嗯,应该不会,以大哥的为人,绝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将承诺的事情置于脑后。是了,他一定是在找帮手,或者说绑人的债主就在棋牌室里?
红毛满带着脑子的疑问在远处徘徊,他很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状况,甚至想立刻冲进去看个究竟。但是没多久,棋牌室的卷帘门突然被拉了下来,就连锃亮的橱窗也被厚厚的窗帘遮挡起来,外面根本无法窥视棋牌室内的动静,难道出事儿了?
红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外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到底没能鼓足勇气去砸门。不久后棋牌室门口出现了很多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手里都拎着家伙,一看就是道上混的人物。这帮人开始敲砸棋牌室的大门,污言秽语,场面很紧张,许多路人纷纷驻足在远处观看,里面一定出大事儿了。
这更加印证了红毛刚才的想法,里面的人一定是债主,大哥可能正冒险和对方斗法。这个时候一定要帮上大忙,他开始摩拳擦掌,手握匕首,慢慢的挤到看热闹的人群前面。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红毛吃惊不断,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力插得上手。
先是两个彪悍的摩托车手来回袭击、骚扰那些凶汉,接着是李天畴四人冲出了棋牌室,再接着是凶狠、混乱的械斗,最后干脆变成了枪战。并没看见哥哥吴天宝,红毛心急如焚,有心上去帮忙,但又害怕成了大哥的累赘,就这样混在人堆里,眼看着李天畴他们四散逃走,自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红毛还在震惊和回味中,警察已经赶到了现场,刚才参与斗殴的大汉们四散奔逃,而棋牌室里面也忽然一下子涌出许多人,个个惊慌失措。不少人的鞋子都掉了,依然不管不顾的拼命奔跑。他们在跑什么?难道后面还有更凶狠的恶徒?红毛瞪圆了眼睛观看,幻想着能从人堆里找到自己的哥哥。
但是场面太过混乱,红毛的眼睛不够用了,只得放弃了寻找。他犹豫再三,还是掏出手机,拨出了李天畴的电话,但通话音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先期波抵达的警察数量明显不够,场面依然难以控制,红毛把心一横,乘乱溜进了棋牌室想看看情况,最好能找到一点哥哥的线索。
很失望的是,里面一片狼藉,除了几个受伤行动不便的人之外,啥也没有。红毛正想往里深入,却被冲进来的警察逮了个正着。
这回可是倒足霉了,红毛满腹抱怨,很无奈的和其他被逮到的人一字排开的蹲在大厅里。有几个警员看着他们,更多的警员则在现场来回穿梭,后面增援的警察叔叔来得太快了,溜都没法溜走。
其中一个瘦高个的中年警官在大厅里开始安排现场问询,红毛索性豁出去了,把手举的老高,大喊,“报告,我有重要情况说。”
中年警官一愣,示意把红毛带到跟前问话。红毛没做任何隐瞒,将自己哥嫂的遭遇和大哥李天畴为帮忙打探消息来到棋牌室的经过述说一遍。中年警官听后吃惊不小,曾经有群众举报,这个棋牌室里有地下赌场,但突击检查后并未发现什么问题,没想到竟然还涉嫌放高利贷和绑架等违法行为。
眼见对方沉思不语,红毛掏出了一张纸条,“我大哥说了,如果晚上十点前还没消息,让我打电话报警,这是他一个警察朋友的号码。”中年警官将信将疑的接过纸条,上面果然有一串电话号码,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的。
他迟疑片刻,事关重大,还是掏出手机按照那串号码拨了出去,对方竟然是市局刑侦大队的肖亚东。
……
“怎么让他跑了?”陆宏民刚一按下对讲机的接听键,话筒里就传来肖亚东的怒吼,“我……我他妈……”陆宏民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你马上就地组织,对另一拨人实施抓捕!”肖亚东气不打一处来。冷静下来想想,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能责怪老陆。毕竟围捕任务仓促展开,准备的时间太少,很难考虑周全,甚至连起码的专业路障也没带上。
看着对方玩命的架势和逃跑手段,显然是江湖老手……也不知道小兄弟李天畴在哪一拨人里边,嗯……最好是哪拨人都别沾,否则我下手决不留情。肖亚东忿忿的想着,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小兄弟的人品他是很了解的,就是有点意气用事,怎么会和这些涉黑势力搅和到一块儿的?
这一晚上还真是热闹,先是群众报案在城东郊一间棋牌室,有两帮人聚众斗殴,然后就有一名叫吴天星的小伙子报案称自己哥哥被绑架,而且手中还有自己的电话号码。万分诧异的肖亚东立刻赶现场了解情况,才知道李天畴竟然也参与其间。
李天畴热心救人固然值得肯定,出发点也没有恶意,要不然也不会留下纸条建议报案。但小兄弟从哪儿找来那么多强悍的帮手?居然还违法使用枪支!肖亚东大为震惊,这个人质居然重要到让两方大打出手的境地,真是那么回事吗?据这个叫红毛的小子介绍,其兄只是因为欠了高利贷而已,远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这就奇怪了。
随便听了听,一个被抓获的赌徒讲述了发生在地下三层的情况,声称对方只有两个人,口口声声要找大老板谢富顺,俩人手段狠毒,举枪乱打云云。这引起肖亚东的关注,他越听越心惊,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小兄弟吗?不过谢富顺的名字突然出现,让他敏锐的感觉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对谢福军的抓捕工作很不顺利,虽然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展开通缉,但是兜了个大圈子,最终还是回到了sz市,种种迹象表明,谢福军根本没有离开sz市,而是一直藏匿在东郊一带。
连日来,局里调动了大量的警力对谢氏兄弟的落脚点一一进行摸排、布控,但还真的有漏网之鱼,肖亚东万万没有想到此间棋牌室的幕后老板竟然就是谢富顺,而且还是一个地下大赌场。尽管摸排工作不可能面面俱到,但这个疏忽显然太大了。
若非李天畴这么一闹,还真不知道这个疏漏何时会被发现。暂时没时间计较是啥原因,所幸的是,棋牌室的明面老板郝大鹏并没有跑多远就被抓住了,肖亚东意识到此人的口供十分重要,果断请示市局,立即将郝大鹏带走。
快速的突击审讯,果然从郝大鹏的嘴里得到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陆宏民带队蹲守的文苑路一带是重点区域。特别令专案组振奋的是,前两天,郝大鹏还在谢富顺的私宅里见到过谢福军。但他对今晚冲砸棋牌室的人一无所知,从相貌描述上看,其中一个小伙子很像李天畴。
这伙不明身份的人也应该去了文苑路,目标就是谢富顺,暂不考虑他们的目的是否仅仅是因为援救人质,但肯定会严重干扰抓捕谢福军的行动部署。时间极为有限,专案立即制定了临时围捕方案,以肖亚东为行动指挥,现场蹲守的陆宏民为副指挥。
但还是晚了一步,肖亚东在调集警力的同时,陆宏民已经连续两次呼叫求援,文苑路居民区内发生了激烈的斗殴冲突,但冲突的地点根本不是郝大鹏交代的文苑路22号,可距离上不远,到底是哪里的细节出了偏差,还是斗殴一伙儿人跟谢富顺根本没有关系?
陆宏民来不及细想,一边指挥周围路口的便衣迅速向出事地点靠拢,一边电话向专案组求援,没办法,自己手边仅仅几个蹲守人员,对方可是几十号人,似乎还有枪支,根本无力制止冲突和抓捕案犯。
肖亚东立刻调整方案,将围捕的主要机动力量放在外围,以备随时应变。没料到还是让那帮身份不明的人给跑了。
第八十六章 飚七的愤怒
夜晚的乡村公路上,前脸瘪了半边的路虎越野车风驰电掣的狂奔,其后千米开外,一串鸣叫着警笛的轿车紧追不舍。无奈,车辆性能以及车手的技术水平的差异,在坑洼不平的乡村公路上显现的极为明显。双方的距离从最初的几百米,很快拉大到上千米……最后,前面的越野车终于没了踪影。
肖亚东跳下车,气得直拍引擎盖,但没办法,只能干瞪眼。最关键的是对方的驾驶员,非常的老练和狡猾,在东郊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直奔东南方向,既不走国道,也不上高速,一脑袋就扎进了比省道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的不知什么道。
为了防止对方外逃,专案组重点在沿途的省道和国道上设立的临时关卡,全都白费劲儿了。肖亚东印象中这是一条连接县级公路的乡村土路,他立即联系指挥中心,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条乡村公路的尽头是一条丁字路口,左边通往三水县,属于sz的市辖县,右边通往福山县,那里属于fs市了。
你妈妈的,这个线路选择太狡猾,肖亚东发现自己碰到了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事不迟疑,立刻汇报刘明,需要重新调整抓捕方案。通完电话后,肖亚东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令收队。
“宝柱怎么样?”耿叔感觉已经摆脱了警方,稍稍放慢了速度,
“昏了,可能失血过多,不能耽误了。”彭伟华怀里抱着小钢柱,满脸焦急,刚才在玩儿生死时速,本来还有些神智的祁宝柱被折腾的昏厥过去。其实耿叔已经在倒视镜上看到了情况,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了一句。
“叔,死胖子也晕了。”彭伟华又补充了一句。耿叔点点头,掏出了手机,“阿顺,在茂水村口,找辆面包车过来。要快!”放下电话一扭头,他发现李天畴的状况也不是很好,正斜靠在小宋的肩头沉沉睡去。小宋看上去很狼狈,但外伤并不严重,她已经为李天畴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此刻半抱着他也不敢瞎动。
“通知向东和文辉他们马上撤离车行,别守在哪儿了。”耿叔说着将电话递给了小宋。
“叔……”小宋姑娘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先通知,然后再说。”耿叔面色平静,但语气不容置疑。
“……”
乡下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越野车停在了一个很狭窄的岔路口,耿叔突然感觉一阵阵的头晕,他发现驾驶座椅边靠侧门的地方有好大一片鲜血,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左臂中弹了,刚才冲关和奔逃时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现在感到钻心的疼痛,他从身上随便扯了块儿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跳下了车,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不大的功夫,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面包车快速从对面行驶过来,“嘎”的一声在耿叔身边停了下来,“叔”,车上跳下来一个壮实的平头青年。看见耿叔受伤,虽然一脸惊讶,但并未多问。
耿叔点点头,“阿华他们全到你车上,你把我的车开走,找远点的地方全做一遍,好了给我电话。”
“明白。”平头青年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快速的帮彭伟华和另外两个小伙子将众人都转移到了面包车上。
面包车宽敞了许多,大伙儿总算能舒坦一点,彭伟华依然抱着祁宝柱,谢胖子则被扔到了最后一排横躺着,由两个小伙子在一旁看守。
耿叔仍然充当司机,他拒绝了小宋替换他的好意,因为李天畴的伤势基本和祁宝柱一样严重,还是由小宋继续照顾比较好。
……
这一夜,对于飚七来说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刚刚大发一通脾气,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应对,谢氏兄弟还是双双失踪。已经得到证实,谢富顺是被耿老五的人给绑了,而要命的谢福军则不知所踪。
耿老五真是抽风了,公然撕破脸,这架势要把新仇旧恨一块儿算了。更抽风的是唐士铭,玩儿起了坐山观虎斗,自己很难得的示好,将耿老五的异动和狼子野心告知了对方,这王八蛋居然没有半点动静。
这一夜真是亏大发了,自己手中谢氏兄弟一系基本上被警方和耿老五铲了个干干净净,飚七想想就肉疼。唯一幸运的是二虎能够活着跑回来,但短时间内是不能再露面了。
“七哥,先不说唐士铭,耿老这王八蛋是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这口气我咽不下去,现在就带人把他的车行抄了。”身边的白西服男子愤愤不平。
“就是,阿满说的对。七哥,咱们这些年太平日子也过了,你说的修生养性,咱也养了。麻痹的,偏偏有些不长眼的孙子就是不知道好歹,是时候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另一侧的一个黑脸大汉则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比那个叫阿满的还激动。
飚七则一言不发,眼皮低垂,似在沉思。
“七哥……”阿满忍不住又要插话,飚七突然摆摆手,“耿老五的帐是要算的,但不是这么个算法,砸他一个车行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飚七脸歪着脑袋看着二人,忽然眼中寒光一闪,“要算,就算总帐,最好把他给连根给拔了。”
阿满和黑脸男子对望一眼,说不清楚心里是激动、兴奋,还是忐忑不安,但都明显的意识到七哥是动真火了。
“怎么弄他,我心里有数。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福军,给我发动所有人去找。还有,唐士铭也不能让他闲着,让我和耿老五斗个两败俱伤,他想得美。富顺一散摊子,东郊这块就热闹了了,嘿嘿,我要让它更加热闹一些。”飚七的语气阴恻恻的,最后一句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两人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七哥胸中藏有什么妙招,但隐约感觉到唐士铭正准备趁虚而入,似有意让阿火和杜军完全取代谢富顺。如果按常理,七哥应该立刻找一个可靠、合适的人去收拾谢富顺的烂摊子,以阻止唐士铭的势力膨胀,但听来听去,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叫飞猴多留意一下耿老五的那间保健所,呵呵,别以为藏的深,老子就不知道。既然要动,那就准备充分一些。”飚七吩咐完,挥挥手让二人散去。沉默了一会儿,他揉着脑袋坐到了落地窗前,良久才叹了口气,“以后恐怕再也没有心劲儿这样观景喽。”
……
李天畴从昏迷中醒来,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头顶的输液架、输液瓶,白色的床头柜,还有白色的床单,这是在医院么?怎么还有张沙发?其他的摆设也有些不伦不类……好熟悉的环境,他突然间有了一种错觉,自己怎么睡的时间这么长?印象中,巧姐就坐在床边的那张椅子上,怎么忽然人不见了?
直到小宋姑娘抱着衣服推门而入,李天畴这才猛然间想起了他受伤以后被耿叔拖到了车上,身旁紧紧挨着的就是小宋姑娘,车子剧烈的震颤后,头脑一晕就不醒人事了……这里的环境跟那间救过自己性命的地下医院何其相似。
“你醒啦。”小宋姑娘的嗓音甜美,让人听着如沐春风。这使李天畴想起那个炎热的下午,小宋用同样甜美的嗓音挤兑彭伟华时的情景。
李天畴点点头,“请问这是哪里?”来到车行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小宋姑娘,不由的多看了对方几眼。平心而论,她的五官谈不上精致,但搭配在一起却非常的耐看,而且越看越好看,特别是那洋娃娃一样的双眸,配上微微上翘的鼻尖,有一种说不出的灵气。
“医院啊,不对外开放的那种。”小宋忙着叠衣服,随口答道。
地下医院?难道真是自己来过的那家医院吗?李天畴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很想问一句:认不认识成哥?但又感觉到唐突,还是忍住了。
默默的躺了片刻,李天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醒,其他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连忙问,“耿叔他们呢?”
“你是问耿叔,还是问他们?”
小宋姑娘一句半开玩笑的反问,让李天畴一时语塞,“呃,耿叔,我师傅,还有祁师傅。”
“关心的还挺多的嘛。”小宋姑娘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忽而歪着脑袋又是嫣然一笑,“耿叔出去了。你那个倒霉的师傅也出去了,他活蹦乱跳的有什么可问的?至于祁宝柱嘛,嘻嘻,比你还不如,在另外一间躺着,正昏睡百年呢。”
小宋姑娘的微笑,谈不上妩媚,但有一种特别的灵动之美,让李天畴心中一荡,脸上竟有些微微发热,他突然发现小宋的额角包扎着纱布,忙问,“你也受伤了?没事儿吧?“
现在才知道关心人家?还以为是个榆木疙瘩呢,小宋轻轻一哼,故作不答,转身开始收治沙发。
李天畴不知如何开罪了对方,一时间无话可说,尴尬的愣在当场。
第八十七章 另一个梦境
小宋索性将李天畴晾在一旁,不亦乐乎的大忙起来,收拾完沙发,开始扫地、拖地,满屋子都是她忙碌的身影,很长时间都没有正眼看一下李天畴。
愣了半响的李天畴感觉索然无味,眼睛瞪着天花板,不由的回想起昨天晚上寻找吴天宝的整个经过。除了危机、惊险之外,更让他心中不安的是几个未解的疑团,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当时的情形太紧张,一直没有时间静下来思考和梳理事件的始末。耿叔身上的迷太多,但摆在眼前最大的疑问是他为何要下这么大的力气帮助自己,甚至不惜和那个飚七翻脸?既不沾亲带故,又非兄弟故交,似乎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唯一能说的通恐怕这还真是一个陷阱,但到底是什么陷阱呢?自己很有利用价值么?
其次便是深深的担忧,不知道红毛这一晚上是怎样度过的?他按照自己的吩咐报警了吗?想到这里,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严肃、耿直的脸,心里一揪,妈妈的,昨天闯下大祸,老肖知道了会怎么收拾自己?
李天畴越想越着急,必须立刻给红毛打个电话,问下情况。随手一摸,身上衣物十分单薄,只穿了件白色病号服,自己的衣服呢?
他四下寻找,沙发上有几件衣服叠的很整齐,貌似是小宋姑娘刚拿进来的,仔细一瞅,正是自己的。洗的这么干净,手机呢怕是被小宋给收起来了,看来必须要厚着脸皮招呼人家了。
“呃,小宋姑娘,咳咳。麻烦问一下……”李天畴酝酿了半天说辞,但话到嘴边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呵呵,清爽了许多。”小宋所答非所问,她刚从隔壁洗漱间冲完拖把,一脸的轻松。
李天畴咽了口吐沫,讪笑着,“是清爽好多,咳咳,你见到我衣兜里的手机了吗?”
“你感冒啦?”小宋完全不打正板,故作关心的看着李天畴,嘴角微微上翘,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没有,嗓子有点痒。我想打个电话,你要是见到了,麻烦帮我拿一下。”李天畴有些着急,他可没心思去猜小丫头怎么忽然开始装傻充愣。
“这里不给往外打电话,你的手机暂时被收起来。”小宋姑娘这回倒是一本正经。
“为什么?我有急事儿,麻烦你帮下忙。”李天畴无暇察言观色,以为小丫头还在开玩笑,脸上有些不高兴了。
“这儿的规定,我帮不上忙。一会儿耿叔回来,你自己问他要。”小宋姑娘也有些不高兴了,小嘴一噘,扭头出门了。
嘿,这是什么狗屁规定?李天畴极其郁闷。难道跟上回一样,又被关起来了?凭什么收了老子手机,妈妈的,等耿叔回来一定问个清楚。
李天畴不愿再想烦心事,索性捂着脑袋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他突然感觉周身寒冷,怎地突然变天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旷野,四周漆黑一片,仅有的点点星光,能够依稀分辨远处山峦的轮廓,宛如远古巨兽横卧在夜幕一角。
这是在哪里?寒风阵阵,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晃动,速度不慢。李天畴揉揉眼睛才发觉那个人影在一路奔跑。越来越近了,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打扮,似乎还是个当兵的,只是身上的迷彩服已经破破烂烂,身上还背着枪支水壶等装备,已经疲惫不堪。
这个士兵离着自己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了,他面部僵硬,目光中却带有一股浓烈的仇恨与杀机。李天畴已经看清了来人的容貌,惊的差点叫出声来,怎地此人和自己长得如此一样?太夸张了!恍惚中士兵已经从自己身边跑过,未作丝毫停留,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己。
“喂,你跑什么?”李天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大呼起来。
士兵并未搭理他,可能根本没听见,继续往前奔跑。李天畴好奇的跟了上去,反正左右无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不如找个伴儿。“这是哪里呀?停一下。”但士兵自顾自的往前跑,根本就当李天畴不存在。
李天畴咬牙跟着士兵跑了很远,终于气喘吁吁的跟不上了,“喂……你到底是谁呀……说句话可以吗?”望着对方的背影,他实在难以想象对方那样一种疲惫状态居然还能跑的这么快,难道是鬼么?腾的想起此人跑步时没有声响……我草!碰见鬼啦?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鬼?李天畴顿时毛骨悚然,怪不得对方看不见自己。
正在昏昏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士兵竟然返身折回,就停在离李天畴三四米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他。
“你到底是谁?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李天畴觉得咽喉发干,对面的士兵面无血色,浑身没有一丝生机,或许只有双目能够传达他的一丝情感,眼神虽然没有了杀机,但似乎仇恨依旧。
“拜托你解开我心中的迷团,否则我出不去。”士兵突然开口说话,虽然声音冷冰冰的,但语调完全和李天畴的一模一样。
“什么谜团?说清楚点,告诉我你是谁,我也好帮忙啊。”李天畴顾不得什么恐惧了,他隐隐觉得这个士兵不管是人是鬼,一定和自己有着莫大的渊源。
士兵没再说话,一转身又开始奔跑,而且速度很快,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草尼玛的,装啥呀?有意思吗?”李天畴重重挥拳,破口大骂。
“哎呀!你松手,松手啊,人家疼死了!”耳边突然传来女子的大声疾呼,李天畴感觉手上正握着一物,柔若无骨,不觉一惊,他猛然睁开眼睛,看见小宋姑娘涨红了脸,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原来自己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场景转换的如此之快?李天畴心中大骇,急忙松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伤着你吧?”
小宋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捂着手腕,“你劲儿好大,做噩梦了么?”她的表情不显得的那么痛苦了,更多的是好奇。
李天畴点点头,马上又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忽然心里纳闷,“你怎么在旁边?”
“啊呀,不识好人心,给你拔针头,吊瓶的水没了。”小宋又不高兴了,“一会儿写个牌子挂这里。”说罢,她拿着空吊瓶就要出门。
“什么牌子?”李天畴也好奇起来。
“此处危险!生人勿近!”小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呵呵,这个小丫头精灵古怪,脾气忽来忽去,琢磨不透,不过捉弄人的法子倒是很多。李天畴笑着摇摇头,想着刚才梦中的场景,那个士兵怎么竟会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是另外一个我么?不大可能啊,看他穿的迷彩服服,至少是十几年前的制式,那时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呢。
他说的是什么谜团?以前那个噩梦中的场景吗?难道是周彤文的战友?嗯,梦中两人的服装倒是一模一样。哎,有点门道,似乎两个梦能联系在一起……李天畴有些兴奋,干脆双眼一闭,表情痛苦,又开始引导噩梦的尝试。
房间的门又被打开,这回进来的是耿叔,后面还跟着彭伟华,李天畴一脸的痛苦状倒是让二人有些诧异,不是听小宋讲人已经苏醒过来吗?怎么更严重了?
耿叔倒是比较冷静,但彭伟华却忍不住了,他猛的蹿倒床边,伸手就拍打徒弟的脸,啪啪的,一点也不知道轻重,“哎,醒醒,傻徒弟。”
“我草,你干嘛?”李天畴猛的伸手挡开了彭伟华,力量很大,立时扯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突然的变化把彭伟华吓了一跳,“妈的,一个人躲被窝玩深沉,老子还是头回见。那啥呢吧……”他突然猥琐的一笑,远远跳开。
“耿叔,华哥。”李天畴这才看清了二人,刚才费老鼻子劲,调动一切脑细胞尝试着联系两个相似的梦境。眼看似乎有点眉目了,却被彭伟华打断,心里这个气,又没法发作,一下子涨的脸通红。
这下子彭伟华笑的更加猥琐,“小李同志,悠着点。这伤势才有好转,切不可胡乱想那**之事,伤身体啊……哈哈。”
耿叔忍住笑意点点头,”刚才进门,还以为你病情加重了呢,没事儿就好。”说着便坐在了沙发上。
“这倒没有,刚才在想事情。耿叔,你来的正好,我想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可是小宋说不让随便打电话,我的手机在你那里,啥意思?”李天畴没在理会彭伟华的调笑,脸上一本正经。
“对,没错。你的手机在我那儿,暂时替你保管。这里不能向外边打电话,我定的规矩。”耿叔一脸淡然,直言不讳。
“凭什么?我有急事儿啊。又不是在坐牢?”李天畴十分不忿。
耿叔微微一笑,”凭我是这儿的主人,凭我要对这里所有病人的安全负责,呵呵,还包括你。另外,这个规矩有很多年了。“
耿叔的语速不快,语气也很平缓,但字字透着股霸道,绝对不容置疑。这让李天畴很不舒服,但听上去似乎也有些道理。刚憋着的一腔怨气竟然发作不得,自己在这里治伤,吃喝用度全是人家的,总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吧?
第八十八章 笨拙的嘴
“好吧,既然是这里一贯的规矩,我不破坏就是。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外界联系?我真的有急事。”李天畴简单想想,还是妥协了。
“等离开这里以后。”耿叔说着,点着了一支烟,“如果你实在着急,比如说需要了解外界的什么情况,如果我知道,可以告诉你。”这句话听上去倒也厚道。
李天畴心里冷笑,这恐怕未必,吴天宝事件中你到底是啥目的,能告诉我么?但想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再较真,毕竟人在屋檐下,先捡着急的问吧,“昨天我是冲着吴天宝去的,但是没能达成心愿,我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人埋哪儿了?”
耿叔未说话,看了彭伟华一眼,彭无赖清了清嗓子,“吭吭,真死了,人也找到了。上午警察从江里捞上来的。你那个叫红毛的小兄弟已经去认尸了。”
李天畴心下黯然,红毛兄弟,真是对不起,做大哥的这回食言了。不得不说,吴天宝的死对他的打击蛮大,自己一再与对方针锋相对是否错了?从阿火事件中就可能已经埋下了祸根,自己如果能够再警惕一点就好了,或许早些报案,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还真应了师傅那句话,单挑王兆坤,独会麻将,均是侥幸成功,自己真是有些狂的没边了。昨天晚上的行动,如果没有师傅帮忙,自己可能连门都摸不到,一个人不会总是那么幸运的。李天畴长叹一声,觉得一下子有些不自信了,这种挫败感十分的难受。
“你不用太自责,尽力就好。”等李天畴调整了一会儿情绪,耿叔缓缓开口,“其实昨天就已经晚了,郝大鹏的小弟交待,吴天宝是在前天逃跑时,被他们失手打死的。”
李天畴闻言,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怪不得昨天早上红毛说做了一个噩梦,难道真有心灵感应?或者说是吉凶预兆?看来船长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
“车行没事吧?”不管耿叔按的什么心,车行还是给李天畴留下了很好、很独特的印象,昨天耿叔明着和飚七干上了,车行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暂时没事。不过这两天也不打算开门了。”耿叔实话实说。
“为什么?”
“大家都跑这儿养伤来了,没人上班呀。”耿叔呵呵一笑,回答的很风趣。李天畴不好意思,看来自己还真是躺傻了。
“还有件事,你那个小兄弟的网吧今天早上被人放了把火,所幸没啥伤亡,我已经派人善后了,这一阵就先别开门了。那个红毛我也找人暂时安顿了,其他几个就先回家吧,等情况好了再说。”耿叔说着掐灭了烟头起身,“你还有其他什么着急的事儿吗?”
李天畴吃了一惊,继而怒火中烧,根本没在意耿叔最后的问题,“是什么人干的?”
“暂时还查不出来。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这种事情以后可能还会有。”说完,耿叔起步出门。彭伟华过来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也跟着出门了。
没有难过和痛苦,只有愤怒,网吧是大家的希望,无论是谁干的都要让其付出代价。李天畴突然心如止水,这回绝不那么冲动了,谋定而后动,耿叔的很多地方的确值得学习。
“开饭喽。”一个甜美的声音,小宋端着餐盘闪身进来,她换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婷婷玉立,脸上笑眯眯的,早已经忘记了写牌子的事情。
“麻烦你了。”李天畴连忙双手撑床,想要坐起身来,但是没能成功,一时尴尬的满脸通红。
“别乱动,这个床是可以摇起来的,逞啥能啊。”小宋放下了餐盘,蹲下身将病床的上半部分摇了起来,又飞快的从床头取下了一张可折叠的小餐桌搭在了床两侧的扶手上。“嘻嘻,大功告成,怎么样?”
李天畴很惊奇,这里的设备和大医院不相上下,耿叔开的这间地下医院还真讲究,这得花多少钱啊。看着小宋将餐盘放好,他心里过意不去,“你吃了吗?别光忙我。”
“嗯,这还像句人话。姑娘我简单的吃了点水果,呵呵,正在减肥。”看来小宋姑娘埋汰人从来不带拐弯的。
好吧,埋汰就埋汰吧。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连彭伟华都在小宋面前吃瘪,自己就忍着吧。李天畴充分发扬了阿q精神,讪讪的拿起筷子开吃,菜肴很丰盛,而且味道很棒,“很好吃,这里连小食堂都有吗?”
“当然,别小看这个地方,该有的都有,就是地方小点。耿叔可是下了大本钱的。”小宋姑娘脑袋一歪,说不出的得意。
“我感觉以前来过这个地方,上次也是受了枪伤。”李天畴有意拿话试探,反正问耿叔是绝无希望。
“别是又做梦了吧?说来也奇怪,子弹打在你的肩膀,怎么脑子会出问题?一会儿我去问问谢大夫。”小宋一句没心没肺的话,差点把李天畴给呛着。
于是拼命的扒了几口饭,堪堪压住,表情却十分狼狈。小宋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慢点吃,看看,动歪脑筋就会遭报应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李天畴心里一动,暗道,这小丫头不傻呀,听出我的用意,这是故意拿话呛我。妈妈的,不但不傻,而且心思缜密,反应极快,耿叔手下果然藏龙卧虎啊。他立刻打消了继续试探的念头,有疑问就直接问,爱说不说。
小宋照顾人倒是体贴入微,一杯白开水不冷不烫,温度刚刚好,李天畴很是受用。吃了两口,待要开口再问,小宋姑娘先说话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以前的确来过这里,住了大概一天吧。我不常来这里,不太了解,这还是前两天听彭无赖说的。”
果然如此,那怪这么熟悉呢。不过小丫头实在不好琢磨,怎地又突然这么主动相告呢?郁闷。李天畴继而想到了一个问题,心里有点发慌,这回看病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上回就是因为没钱惹出了诸多祸事。
“这治疗下来要花多少钱?我现在可没钱付给耿叔。”不清楚就问,直来直去比较好,李天畴也想通了,甭管什么阴谋,自己实实在在的欠下了耿叔不少人情,这样一个大佬级人物心思缜密,还能想着帮自己解决红毛等人的事情,已经非常难得了。
“不清楚,我不管这边的事儿。没钱给,就帮耿叔义务打工呗。”小宋摇摇头,似乎并不太关心这方面的问题。
李天畴点点头,不再说话,有时间直接问耿叔吧。自己埋头吃饭,小宋似乎也不急着走,不由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我这里没啥事儿,就不耽误你了。”
“你以为我想赖这儿啊?要不是耿叔吩咐,我才懒得看你吃饭,快吃呀,我等着收盘子。”
没想到小宋姑娘突然来火了,小嘴一噘,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淡定。
这句话又捅篓子了,李天畴叹息,自己的嘴怎么在女孩子面前始终如此笨拙,不敢再罗嗦,狼吞虎咽的解决了战斗,本来还想客气一句,但没有任何机会,小宋噌的一下端起餐盘就闪身走人了。
晕,实在是晕!小宋这一出去,就没见回来,李天畴发现难受了,病床没摇下去,自己就这么愣坐着,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大为糟糕。自己嘴上惹得祸,自己受着吧。好好睡一觉很关键,身体恢复才是硬道理,至少不会受制于人了,就这么想着,李天畴竟坐着睡着了。
肖亚东坐在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香烟,舌头已经完全麻木了,还浑然未觉。他刚接到消息,虽然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但无论是三水县还是福山县,皆无在逃嫌犯的踪迹,这伙儿不明身份的人仿若突然间从地球上消失了。
“1.14”案越来越复杂,特别是并案以来引发了一系列的恶性案件,让专案组压力空前。而对关键人物谢福军的抓捕工作也遇到了困难,每个人脑子里的弦都绷满满的。
昨天晚上发生在东郊的两起聚众斗殴,绝对不是简单而孤立的事件。虽然当晚只抓到了一些虾兵蟹将,但也有不少星星点点的线索可以推敲。
至少参与斗殴双方的身份都已基本确定,一方是以耿焕章为首的涉恶团伙,另一方是以谢富顺为首的涉黑势力。斗殴的目的似乎也很明确,是为了一名叫吴天宝的高利贷人质。但在肖亚东看来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这让他想起来三年前全市规模的打黑除恶行动,许多在sz市恶名已久的黑恶势力在那场行动中被彻底铲除。肖亚东亲历了行动的整个过程,迅猛而高效,这是留给他最为深刻的印象。唯一奇怪的是很多有价值的线索几乎唾手可得,胜利似乎来得太容易了,但效果极为明显,全市的治安面貌为之一新,老百姓拍手称快。
那场行动也有遗憾,由于没有直接证据,几个涉黑、涉恶头子逃脱了法律制裁,其中就有谢富顺、飚七、麻将等人。耿焕章是个例外,他似乎早有准备,在行动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后来开了个车行,也是谋生而已,并不违法。至于之前的几宗重大涉恶案件,虽说可能涉及到耿焕章势力,但调查了许久,并没有直接证据,也只得中断。
第八十九章 搬家?
这些漏网的大鱼里,飚七仍然是一个谜,他手上最大的黑恶团伙叫星洪帮,已经在那场行动中被彻底捣毁,所谓的帮主陈明然业已伏法。当时很多业界知情人士都认为陈明然就是飚七,而星洪帮的崩溃就标志着以飚七为首的sz市最大的涉黑涉恶团伙的彻底覆灭。
但后来种种迹象表明,陈明然并非飚七,真正的飚七另有其人。三年来这个令人厌恶的绰号一直阴魂不散,说明其势力仍然存在,只不过比以前藏的深多了。有一点可以明确,根据肖亚东对几年来卷宗的分析,谢氏兄弟身后一直隐隐约约有飚七的影子。
他凭直觉判断,两伙人的火拼,表面上是因为高利贷人质事件,但更深层次的矛盾和焦点问题是谢氏兄弟,这与“1.14”案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谢富顺固然为了自保,那么耿焕章为什么要参与进来?这又是个问题,看来背后还有许多未解之谜。谢福军成了香饽饽,除了警方之外,还有不少人在关注他。这说明他的手里一定掌握着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令各方蠢蠢欲动。
肖亚东想起不久前的一次会议学习,是关于严厉打击金融犯罪的专题报告,sz市作为对外开放的桥头堡,近年来跨境洗钱的违法活动非常猖獗,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国家金融秩序的稳定,甚至引起国安部门的重视。
这种背景下。银海的违法犯罪绝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而新创之光公司,这家以谢福军为纽带而浮出水面的的民营企业是否会深陷其中?如果是,那么事件的脉络就很清楚了。甚至可以大胆的判断,另有一股隐藏极深的,以大规模洗钱为目的犯罪团伙是串起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他们隐藏的如此之深,说明一定是披着各种合法而鲜亮的外衣。如此一来,那张看着脑袋发胀的关于新创、富华以及凤凰集团复杂的持股关系图,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肖亚东的眼前豁然开朗,高兴之余,再续上一支烟,却突然想起了李天畴这个小兄弟,不由的眉头一皱,忍不住暗骂,这个王八犊子,你说他这个时候愣是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
忙了半个下午的小宋姑娘再次来到李天畴的房间,推门一看,吃了一惊,该死,咋忘了将床板摇下去了?不过这家伙坐着也能睡的这么香,着实令人佩服。
小宋吐了个舌头,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缓慢的拉开手柄,轻轻下摇床板,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终于将床摇平了,小宋轻轻拍拍胸口,呵呵,此地无银三百两,本姑娘补救的还算及时。
“小宋姑娘,麻烦你帮我一把。”转身正要出门的小宋闻言,惊的差点将手中的水壶扔掉,回头见李天畴正用胳膊肘支撑着上身,想要起床。看来这家伙早就醒了,糟糕,刚才自己呆头呆脑的样子一定是被他瞧见了,不由得俏脸一红,柳眉倒竖,“干什么?早就醒着还装睡,鬼鬼祟祟的,偷看本姑娘么?”
李天畴一晕,怎地小宋一见面就怒气冲冲?刚才床板动的时候自己的确醒了,本想打招呼,但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忍住了。接着她拍拍胸口,左晃右晃的观察了一番自己,还做了两个鬼脸,那是更不能贸然招呼。直到她拿起水壶转身,这才开口说话,这个时机应该拿捏的很好啊,至少不会太唐突,咋又惹麻烦了?
“绝对没有,我刚醒……阿嚏。”李天畴的话才说了半句,突然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喷嚏,肩膀疼的要死。妈妈的,这个时候谁在惦记我?
“还说没有?心里有鬼遭报应了吧?不信就再来一下,嘻嘻。”有这么个小插曲,小宋终于舒展眉头,还有点幸灾乐祸。
真是冤枉死了,李天畴本来使劲揉着发酸的鼻子,闻言突然停手了,他还真希望再来一下,以示清白,但只此一声,之后竟然神清气爽,真的没有第二下了,呜呼奈何?
“我说的没错吧?还狡辩……”小宋得意的嘟嘟囔囔,转身放下了水壶,“干嘛要起床?”
“坐着久了,我想起来活动一下。”李天畴老老实实回答,不敢再节外生枝,这个小丫头不好招惹。
“你的状况哪能起得了床?谢大夫说了,至少要躺两天,省省吧。”小宋仍然没有放过打击对方的机会,似乎对刚才李天畴的偷窥仍有余怒。
“试一下吧,应该可以的。嘿嘿,拜托,拜托。”李天畴讪笑着软语相求,刚才坐了半下午,双股发麻,虽然躺着有利于回血,但仍然不是滋味。而且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恢复速度越来越快,上次就有体会,当然心痒的马上就想验证一下。
小宋托着腮帮子,歪着脑袋显然在犹豫。
“不用你费力,我用劲的时候你拉我一下就行。”
“那就试试。不过事先声明,磕着碰着不赖我,别人问了,那是你自己摔的。”闹了半天小宋是在琢磨这档子事儿,李天畴急忙点头应承。
试试的结果,李天畴还真就坐起来了,而且还能够双手撑着床将腿挪到床边下地。不但李天畴本人欣喜,小宋姑娘也是十分吃惊,这家伙真没吹牛,如此的恢复速度实在太拽了,怪不得耿叔对他青睐有加,看不出来这傻头傻脑的模样还真有点本事。
“再接再厉,试试看能走吗?”小宋姑娘突然心血来潮,反而提出了更大胆的建议。
“只要头不晕,走应该没问题。”李天畴当然想进一步尝试,虽然感觉有点逞能,但小宋的话多少有点让他头脑发热。
头脑发热的确起到巨大的作用,在床边略微调整了呼吸,李天畴一咬牙,双手扶着床头柜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扭头很得意的冲着小宋姑娘牙一笑,突然眼前发黑,脑袋一昏,仰面栽倒在床上。
“啊!”小宋尖叫一声,花容失色,没想到这家伙说倒就倒,毫无征兆,这下闯祸了,要是被耿叔知道,非得挨顿臭骂。她跑过去手忙脚乱的又是掐人中,又是双手压胸脯,还用手指翻了翻李天畴的眼皮。
正惶惶然间,悠悠醒来的李天畴感觉身边香香的味道,真是好闻,正要睁眼看个究竟,突然双眼极疼,忍不住大喊一声,“干嘛?疼啊!”
小宋被惊的跳了起来,用手拍着胸脯大怒,“神经病,你诈尸啊,本姑娘正在抢救,你瞎叫啥,会吓死人的。”
李天畴哭笑不得,随即明白了刚才的情况,由于失血过多,猛然间站起来的确有晕厥的可能,真是逞能惹得祸。但他实在想不通小宋姑娘的所谓抢救就是是掐眼皮?“对不住啊,真心不是故意的,呃,正常反应,你……你干嘛翻我眼睛?”
回过神来的小宋原本余怒未消,闻听此言竟忽然变得扭捏,怯怯的低声道:“看看你……的瞳孔有没有放大。嘻嘻。”
实在是很合理的解释,李天畴无话可说,这丫头刚才可能是慌张的缘故,以为自己突登极乐世界,情急之下又扒不开眼睛,干脆用指甲盖掐,可怜这双眼睛,再晚点醒来,恐怕要遭更大的罪。
两人一时无话可说,正在尴尬间,彭伟华突然推门进来,一看眼前的情景,立时感到了一种古怪的氛围,他十分夸张的连连摆手,“对不起,忘敲门啦,没打扰二位吧?”满脸的歉意难掩其猥琐的眼神。
“虚伪。”没想到小宋根本不甩彭伟华,嘴里嘟囔着就出门了。
“哎,哎。正找你呢,耿叔喊你有事儿,你别跑呀,我又没看见啥。”彭无赖的话比其眼神还猥琐,连李天畴听着都非常不忿,正待挖苦两句,没想到他一溜烟的也跟着出门了,临出门时还竖起大拇指做了个手势,李天畴看不懂,但觉得师傅不怀好意。
小宋去了很久都没回来,彭伟华也不见踪影。但傍晚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开始不安静了,很多杂乱的的脚步声,过来过去的。虽然少有说话,但能听的出来有不少人,大家似乎是在忙着搬东西。李天畴很无聊的躺在病床上,虽然好奇,无奈行动不便,只好忍着。
终于熬到了晚饭时间,门外的乱糟糟的脚步声才没了声响。这时小宋照例端着餐盘推门而入,只是不声不响的,没了中午的那份活泼,而且脸色也不大好看。
李天畴有些纳闷,难道还在生气,这丫头太小心眼了吧。就这么想着,小宋已经很熟练的摇起病床,摆好折叠餐桌,放好了餐盘,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非常明显,小宋姑娘的心情很不好,活泼快乐的心性荡然无存,像个木头一样,实在让人气闷。本来还有些心虚的李天畴忍不住了,“呃,你好像不开心?”
“是啊,很不开心,你想说什么?”没想到小宋如此坦率,让做好准备挨骂的李天畴始料未及。
“没想说啥,只是好奇,让我猜猜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呵呵,一定是我师傅,对不对?”
小宋一撇嘴,显然不屑一顾。
“那一定是耿叔说你了?”
小宋摇摇头。
“那……”李天畴实在那不出啥原因了。
“别瞎猜了,医院恐怕要准备搬家了。”小宋倒也没想着隐瞒,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九十章 对策
李天畴闻言大吃一惊,“搬家?医院?”
小宋点点头,“耿叔说暂时搬走,等过阵子情况好一点了再搬回来。”语气中说不出的难过与无奈。
“为什么?好好的,干嘛要搬?现在的情况不好么?”看着小宋难过的样子,李天畴料想此言非虚,不禁心中疑窦丛生,难道是飚七?或者是耿叔重出江湖,惹恼了别的仇家?
“耿叔没说太明白,反正这个地方不是**全了。”小宋摇摇头,“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李天畴忽然没有什么食欲了,连这地下医院都要转移,那间车行就不用说了,早被耿叔放弃了。他到底要干啥,怎么忽然间什么都豁出去了?他预感到一场大的风波正在酝酿,是什么样的对手,未来将会发生怎样的事件,使得一身霸气的耿叔如此小心应对?
这段时间过得实在不舒心,不停的惹祸端,处处碰迷局。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一个古怪而又相处融洽的集体,却又要动荡了。再看看自己的一帮小兄弟,才有了点希望,瞬间又被打回原形,李天畴绝对心有不甘,却想不清楚该做些什么。
他对耿叔最初的印象没有是非好坏的尺度,只是觉得此人深藏不露。随着时间推移,耿叔的霸气让他钦佩,甚至有一丝小小的崇拜,最后并肩打架,李天畴发现此人更大的长处是睿智和从容。
此时耿叔在李天畴的心目中是偏正向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耿叔在利用他,现在看来不一定是他想的那样。
看着李天畴呆呆的望着食盘,久久未动筷子,小宋好奇,“干嘛不吃啊,我们搬家,你激动个啥劲儿。”
“突然没了食欲,吃不下去。”李天畴坦言,“我虽然是学徒,跟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是车行的一分子,如果没有点反应,岂不是太没人味了。”
“好吧,为了你的人味儿,先把饭吃了吧,我等着收盘子。”小宋似乎不愿意多谈,情绪十分的落寞。
“你很舍不得这里?”李天畴仍然未动筷子。
小宋下意识的点点头,“我从小在这儿长大,那时候这里还没有医院。”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李天畴静静的等待下文,却没料到小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双臂,“反正还有几天准备时间,本姑娘心情好的时候再跟你聊。我半个小时后来收盘子,你慢慢吃吧。”说着,她居然出门走了。
这还吃个啥饭,李天畴双手一伸想要躺倒,猛然发现床板是摇起来的,得了,只能坐着静静想会儿了。
医院二层楼的一个房间内,耿叔刚放下电话,面色冷峻,心情坏到了极点。电话是飚七的手下阿满打来的,嘻嘻哈哈的煽情了几句江湖恩怨,末了要求放了谢富顺,并且还发了两张照片,说是送给耿叔的惊喜。
照片上是裕兴车行失火的场景,现场一片焦土,触目惊心。幸亏耿叔提前将人员撤出来了,否则肯定会造成伤亡。这是**裸的威胁,看来飚七这个老妖怪被彻底激怒了。这是好事,也是麻烦事。至少目前是非常麻烦,医院的危险系数陡然增加,而且谢富顺也要尽快处理好,迟则生变。
轻轻的敲门声,耿叔并未答话,门却慢慢的开了,小宋的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叔,咋你也没吃?”她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很关心的问了一句。
“呵呵,进来吧。还有谁和我一样没吃?”一见到小宋,耿叔的脸色恢复了平静,甚至有了些许笑意。
“彭无赖的那个学徒呗,一脸的忧国忧民。恐怕现在还坐那儿发呆呢。”小宋在耿叔面前说话很随意,这是她的特权,二人虽然叔侄相称,实际亲若父女。
“他知道了?”耿叔知道这个丫头藏不住话,并无责怪之意,也没想刻意瞒着李天畴。
“是啊,我跟他说的。”
“呵呵,还忧国忧民,用词不当。不过小伙子倒是很有血性,为人也厚道。反正都没吃,我下去跟他一块吃,有个伴吃着香。”耿叔说着端起餐盘就要走。
“哎哎,叔,大可不必吧,太抬举了那家伙了。”
“这个话叔不爱听。寻常百姓的,讲究什么身份地位?如果一定要讲,那也只是长幼之分。你这丫头,脑子里哪来的这些弯弯绕绕。”耿叔把脸一板,端着盘子出门了。
小宋挨了训,把嘴一撇,自然有些不高兴,但见耿叔如此看重李天畴,心里竟有些暖暖的。
楼下病房的情形却出乎小宋预料,李天畴已经不发呆了,此刻正趴在折叠餐桌上大口吃饭,餐盘里的食物已经下去了大半。很多问题甭管想通没想通,尽快恢复身体是首要任务,耿叔这里即便帮不上忙,也不至于成为累赘。抓住要害,一切向前看,这其实是他最大的心里优势。
抬头看见耿叔端着餐盘进来,李天畴还是有些吃惊,“耿叔,你这是……你也没吃饭呢?”
“呵呵,有点事耽搁了。小丫头谎报军情,说你不思茶饭,这不是吃的挺香的吗?既然下来了,正好一块儿吃。”耿叔说着,径直坐到了沙发上。
“真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刚开始有些事没想通,也没什么食欲,所以小宋没说错。后来肚子实在饿了,再不吃,脑子就有问题了。“李天畴笑着解释,心里却在想,小宋咋啥事儿都跟耿叔说,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中啊。
“对,就是这个道理。什么时机干什么事儿,吃饭时间,最要紧的当然是吃饭了。”耿叔这句话听上去像没说一样,实际上意味深长。
李天畴若有所思。这种浅显的道理,恐怕局中人并不容易想得通,自己也是依着性子使然,却没有耿叔这般醍醐灌顶,他是在开导我么?他冲耿叔点点头,没再说话,甩开腮帮子继续吃饭。
其间,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谈,吧唧吧唧的,吃的酣畅淋漓,不大一会儿就解决了战斗。“晚上的饭菜不错,很对胃口。”耿叔意犹未尽的赞了一句,端起餐盘起身。
“这里厨师的手艺的确很棒。”眼看耿叔要走的意思,李天畴终于忍不住问道:“耿叔,这里真要搬家吗?”
“没错。但没那么急,先准备着。”耿叔点头,直言不讳。
“为什么?是飚七吗?”既然耿叔都这么坦率,他也没什么遮着掩着了。
耿叔看着李天畴,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不管是谁,都要未雨绸缪。飚七也好,其他人也罢,该来的总要来的。”说到这里,他又拍了拍李天畴的肩膀,“你也要做好准备,不管怎样选择,恢复身体是首要的。”
“哇,这么快就吃完啦?我还以为来的早了呢。”小宋突然从门口蹦了进来,佯装着吃惊,但表情却不那么自然。
“不快点,你这么一直在门口趴着,叔瞧着也不合适。”耿叔微微一笑,将手中餐盘递给了小宋,“顺手帮叔也收一下。”然后缓步出门了。
小宋吐了吐舌头,并不在意,只是耿叔当着李天畴的面拆穿了自己,颇有些难为情。偷眼发现李天畴正傻傻的看着自己,把俏脸一板,“看什么?把盘子给我。”
……
“叔,飚七太他妈嚣张,索性豁出去开干吧。”耿叔回到房间,不一会儿彭伟华等车行的另外几个师傅都先后到来,大家满脸怒气,显然都知道了车行被烧的消息,高个子文辉更是不管不顾的大声嚷嚷。
耿叔看了文辉一眼没说话,又扫视了大家一圈,“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干?”
看来耿叔也怒火难平,有门。彭伟华很兴奋,“飞猴的落脚点我已经查清楚了,咱们就先拿他开刀。”
“嗯,这是倒是一个办法,把飞猴弄了,接下来做什么?”耿叔叼着烟,淡淡的追问。
“嗯,接下来咱抄他的老窝,把那个什么狗屁富华大厦一把火给烧了。”旁边的向东抢着回答,大伙纷纷附和。
耿叔等大家没了声音,还是淡淡的语气,“接下来我知道了,咱们开始满世界的逃亡,直到被抓住的那一天。”说着,耿叔目光一寒,想刀子一样将大家挨个扫了一遍。
众人哑了火,虽然心里仍很激动,但耿叔的话没有错,富华国际可是有影响的中外合资企业,坐落在市区最繁华地段,其独具风格的建筑,一直是sz市引以为豪的地标,实在和谢富顺的高利贷作坊没有可比性。如果按照向东那样整,那简直就是恐怖袭击了,大伙全都得吃枪子。
“看来大伙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我们的主要目标不是飚七,车行的事情虽然很过火,我也很生气,但现在还不是和他死磕的时候。我们收一收,让这个疯狗一口咬在棉花上,到时候他会想清楚的。”
耿叔掐灭了烟头,端起了茶杯,润润喉咙继续道:“唐士铭现在没有动静,并不代表他一直闲着,他也在看。对他和张志强来说,以后的心腹大患应该是飚七,甭管是不是,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往这方面引。
“如果说我们现在和飚七干的你死我活,对他们来说大有好处。所以他们在等,大家想想,我们收拾了阿火之后,竟然风平浪静,这说明什么?,所以这时候就要让飚七去跳,跳的越高越好。”
第九十一章 可疑之人
众人都听明白了,但理解起来各不相同,还是整不清楚耿叔费这么大劲干嘛,直接真枪真刀干岂不痛快?唐士铭就有三头六臂么?妈的,老子照样削他。彭伟华就是这么想的。
“专心准备搬家,就这么定了。这段时间谁也不准轻举妄动。”耿叔知道大家还是想不通,但也不愿意再多嗦,慢慢理解吧。“阿华留一下,其他人干嘛干嘛去。”
大伙耷拉着脑袋,一个个悻悻然的离开了耿叔的房间,彭伟华急的抓耳挠腮,“叔,咱总得有个底线吧?任凭飚七这个王八蛋这么折腾,咱们这脸往哪儿搁呀?”
“往哪儿搁都成,面子有那么重要么?人都拼完了,到时候唐士铭背后给你来一家伙,你拿屁去跟人家玩儿?”耿叔很不高兴,按理说彭伟华是手下这帮人中间最能沉得住气的,怎么紧要关头如此的浮躁?
想想也难怪,众人在车行安逸了不少时间,一个个憋得难受,好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容放过。祁宝柱揍那个外地胖子,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唉,这帮孩子天生就是粗胚,跟着自己这么久,按说也该有点悟性,怎地一个个还是这种操性。
耿叔喝了口茶,眼前突然浮现出李天畴的身影,很不错的小伙子,难得的可造之才。就是心机不深,想法也过于理想化,如果有机会多多历练,一定大放异彩,就是不知道他本人对未来是如何选择的。
耿叔不说话,静静的沉思着。彭伟华刚挨了训,也不好瞎插话,左晃右晃的难受之极,实在憋不住了,张口喊道:“叔,要不您先坐会,我上个厕所先。”
“等等,几句话。”耿叔回过神来,“谢富顺的伤怎么样了?”
“挺好啊,腿也接上了。这个死胖子贼能吃,妈的,以后把飚七干趴下了,得管他要伙食费。”彭伟华很是不忿。
耿叔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如果你能要来,我不反对。两件事,一是再给你提个醒,不要轻易动飞猴,牢牢盯着他就行,飚七的火候差不多了,没必要额外刺激他;二是尽快查一下吴天宝的背景,越详细越好。”
“好吧,我记着了。”彭伟华叹了口气,很不甘心,忽而疑心大起,“叔,这个吴天宝死都死了,还查个啥劲儿,再说,阿成不是跟他关系不错么?不如直接问问他?”
“阿成未必知道。”耿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不觉得吴天宝这债借的莫名其妙么?而且死也死的如此干脆,这其中总有点东西接不上,多说无宜,赶快滚蛋干活去。”
吴天宝真的这般神秘?彭伟华突然感觉到耿叔大动干戈的参与到这件事中,其原因比想象中复杂,他不敢再嗦,点头出门了。
次日清晨醒来,李天畴的精神状态极佳,躺在床上张开臂膀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感觉气力充盈,心头一动,于是尝试着自己坐起,竟然一次性成功了。
啧啧,恢复的速度比上次又快了不少,照这样下去,自己以后岂不是可以刀枪不入了?哈哈,李天畴流着口水哑然失笑。不管怎么说,今天下床走路应该不是问题。
正在得意忘形间,小宋拿着毛巾和脸盆进屋,不由的吃了一惊,这家伙怎么坐起来了?也不知道想什么美事呢,还在流口水。是了,准又是做梦了,梦中不知道什么场景把这家伙刺激的这般模样?哼,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有了昨天的经验,小宋自然不怎么怯场,她笑盈盈的正准备走过去大喝一声,没想李天畴的神智是清醒的,“小宋姑娘,早上好。”,满脸笑意,如沐春风,只是口水还未擦掉。
“我晕,你到底是醒着还是做梦?神经兮兮的。”小宋计划中的恶作剧夭折,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一直醒着呀,呵呵,我能自己坐起来了,怎么样?一会再试试下床走路。”李天畴自顾自的开心,根本不在意小宋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洗漱完毕,小宋正要离开,身后李天畴却喊了起来,“哎,哎,今天我保证能走起来。要不要见证一下?”回头一看,李天畴满脸期待,小宋差点笑破肚皮。
她飞速的在床头找出了呼叫器,一把塞给李天畴,“嘿嘿,我怕。你自己见证这伟大的时刻吧,倒下时看你反应了,喏,呼叫器。”
看着小宋捂着嘴离开,李天畴失望透顶,昨天的意外失手显然没有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他立刻又信心满满,自己来就自己来,索性扔掉了呼叫器。他猛然吸气,手扶床头柜,双腿叫力,一下就站起来了。
呵呵,效果不错,这恢复能力可真不是吹的,可惜只能孤芳自赏。他感觉呼吸顺畅,头也没有发晕的迹象,李天畴干脆双手离开了床头柜扶住了墙,心里想着小宋张嘴吃惊的的样子,暗暗发笑,信不信我走到门口吓你。
他越想越得意,并不是太费劲的扶墙走到了门口,探头张望,外面是一条不长的走廊,走廊两边各有四五间病房,自己住的位置正好在最中间,来这里住过两回了,第一次见到地下医院的模样,貌似搞得有板有眼,怪不得小宋说耿叔下了大本钱。
忽然听见很轻的“嚓嚓”的脚步声,李天畴快速判断应该是平底的旅游鞋,急忙将头一缩,做好了预备动作。但奇怪的是脚步到了门跟前便停了下来,什么意思?难道小宋也想吓自己一跳?
再听听,还是没动静。不是很对劲呀,李天畴突然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危险,四周弥漫的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李天畴很熟悉,这是杀机!他屏气凝神,对方已经近的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可辩,来人并不是小宋。
李天畴很诧异,在耿叔的私人领地,居然会有如此危险的感觉,来不及多想,他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正在慢慢的向门口靠近,浑身的肌肉立时绷紧了。
“刘姨,还在忙啊?”走廊里忽然传来小宋的声音,门口的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咣当”一声,不知道什么物件掉到了地上,李天畴定睛一看,是个拖把竿。
“啊,小宋姑娘,这么早?把阿姨下了一跳。呵呵,送饭啊?”门口之人反应倒是很快,听上去是一名中年妇女的声音。
“嗯,送饭。里面有个饿死鬼。”小宋没有任何警觉的开着玩笑,端着餐盘已经慢慢走了过来。
那个刘姨可能为了掩饰心中的不自在,蹲下身来捡拖把杆,一双十分不安分的眼睛却看向了屋里,没想正好与李天畴笑眯眯的双眼相对,这是一张四十来岁,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的脸,看上去似乎怨气十足。这一回刘姨却没能控制住心中的骇异,本能的惊叫了一声,却把刚到门口的小宋吓了一跳。
小宋急忙探身观看,发现李天畴正满脸堆笑的扒在门框边,“呵呵,我独自见证了奇迹。”一句玩笑话让门外的刘姨更是心神不宁。
“你真是能耐,看把人家刘姨吓得。”小宋姑娘哭笑不得,一转头间,却发现刘姨已经拎着拖把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天畴没有搭理小宋,而是把头伸出门外看了两眼,表情变得非常严肃,”这刘姨很信得过吗?“
小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李天畴的额头,突然很夸张道:”哎呀,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李天畴一把握住了小宋的手,“这个问题很严肃,我没开玩笑。”
“哎呦,放开我,每回犯病就抓人家的手。”小宋疼的龇牙咧嘴,小脸涨得通红。
李天畴慌忙松开了手,却把脸一板,面色凝重,“快告诉我这个刘姨是很信得过的人吗?很重要!”
小宋从未见过李天畴如此的严肃,看上去真不是犯病,她呆了一呆道,“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清洁工,干了好多年了,上个月生病所以介绍了这个刘姨来的。”
这就是了,一个清洁工哪里会有这样的杀机,李天畴顿感情况危急,“耿叔在吗?这个刘姨很可能有问题。”
小宋摇了摇头,“不在,昨天晚上就出去了。不过向东他们在。”
“那就先告诉他们,最好同时打个电话给耿叔。我和你一块去。”李天畴并不放心小宋一个人出去,他能感觉出那个刘姨不是一般的危险。
小宋慌忙放下餐盘,扶着李天畴出门。
向东和文辉得到情况立刻去查找刘姨,可惜晚了一步,刘姨早已消失不见,她临时居住的小屋也是空空如也,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暴露,匆匆遁去。
事实证明李天畴的预感准确无疑,但同时也让大家心里沉甸甸的。这是耿叔的私人领地,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居然能混进来路不明的人,实在是让人极不舒服。刘姨企图要做什么?大家纷纷猜测,只有李天畴心里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干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