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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大本事     破梦者txt下载     破梦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四章 道别

    李天畴的脸色颇为难看,这个漏洞自然是他最担心的,以过渡期的名义糊弄过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他暗自寻思半天,又看看在座的众人恐怕不少都有赞成之意,人心所向,也只得如此,总不能刚立规矩、制定章程,自己就带头破坏吧?

    “我有个条件,如果候选人的得票数没有超过一半,董事长的职位就要按照我的提名来任命。如果没有异议,就准备投票吧。”

    尽管很无奈,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如果大伙遵守章程,认真投票,倒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愿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李天畴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没人吭声,李天畴就当默认,反复强调自己已经辞职,不再参选之后,他便自告奋勇统票,指定付尔德唱票,并由小宋监督。第一轮候选人推荐,不超过四人,得票最高的是李天畴,其次是祝磊、彭伟华和付尔德。

    对于这个结果,李天畴哭笑不得,但很果断的宣布给他投票的均视为废票。大家唧唧歪歪了一会儿也就不再坚持,把第五名小宋拉进来,算是凑足了候选人名单。

    正式投票开始,李天畴颇为担心,推荐人选举的时候,老祝和彭伟华就相差一票,加上船长这几个捣乱分子尽投废票,恐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睐。

    但唱票的结果却令李天畴大跌眼镜,祝磊以绝对优势当选为董事长,小宋排第二,付尔德第三,彭伟华竟然一票未得。很有些没想明白,但仔细一琢磨,他便恍然大悟,继而心绪大定,紧绷了很久的那种莫名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李天畴忽然很感动,小宋刚才戳中要害的提议实则帮了大忙,而眼前这帮桀骜不驯的粗胚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也早就明白了自己煞费苦心这番折腾的用意。恐怕真的离开大伙太久的缘故,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不信任眼前这帮兄弟了呢?

    对于这个结果,彭伟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堪,相反,他神色十分淡然,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其实,彭大掌柜自己那一票投给了祝磊,也暗示良子跟着他投,完全是真心实意,不要面子,也不再小肚鸡肠。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是如何顿悟了。

    过程曲折,但结果是好的,李天畴欣喜之下起身向祝磊道贺并宣布晚宴开始,并邀请秦伯参加。至于董事会成员选举、新的公司章程、制度学习,都往后放放,安排在第二天,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毫无顾忌的向众人发号施令了。

    酒是好东西,酒场能敞开心扉,亦能解决问题,裕兴众人自然不会例外。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李天畴也是同样。酒话中他和彭伟华、良子刚刚撕裂开的沟堑也在无形中慢慢填补。

    酒同样不是好东西,酒场很可能会耽误事儿。不但聂涛的事儿只字未提,而且晚宴下来,除了女士,很少有能站着说话的人,李天畴本想借着酒胆跟小宋说两句心里话,但最后被抬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头疼欲裂的李天畴突然接到了教官来电,提前结束休假,有紧急任务,速度奔赴西南滇省德弘州。

    很短暂的蒙圈之后,李天畴立刻行动起来,暗自庆幸提前把大事儿办成了,否则这次回来就算白费了。极为迅速的整理和洗漱后,他敲响了祝磊的房门,简单的托付送聂涛回蔡家园的事儿,另外就是辞行了。

    祝磊大感意外之余也不好多问和挽留,亲自陪李天畴出了院门,却未料到在门口碰见刚刚买菜回来的小宋。

    “路上一切顺利。”耳边飘来一声祝福,祝磊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门前只剩下披着晨露的宋丫头和满面尴尬的李天畴相对而望。

    小宋的神情仍然冰冷,但双目清澈如水,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望着对方,而李天畴的整个大脑似乎都不在预定轨道上,目光也显得呆滞和迟钝,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这么急着走?”还是小宋打破了僵局。

    “是的,情况突然……”

    “那么,一路保重。”小宋并不深究昨天的突发情况,语气也如同向邻家熟人打招呼一般淡然,只是清澈如渊的双目已起了浓浓的雾气。话音才落下,她便低头侧身向院门内走去。

    李天畴黯然,虽然早已决定了却这段缘分,但未料到是以这种冷漠的方式,或许……如此也好。目送小宋的背影,他不禁喟然叹息。

    只是刚刚转过身,李天畴的耳边便传来小宋温婉的声音,“以前说过,带我去看大山和草原,还算不算数?”

    院门口,宋丫头探出了头,双目间已经泪水涟涟,李天畴注视着对方,忽然有一种想抽自己的冲动,猛吸几口气后,他勉强挤出了笑容,“算数,夏天的时候,大家一起。”

    “……再见。”小宋一下失落了许多,继而在门框内消失不见。

    “再见。”李天畴寥落的回应了一句,心里有一种抽搐的疼痛,但还是毅然转身,大步而去。

    ……

    猛苛小镇的旅馆内,武放正汗流浃背的吃着一碗泡面,尽管没有任何食欲,他还是强迫自己将带有防腐剂味道的面条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汤水也倒进了肚子里。

    这样会出一身大汗,对该死的发烧有缓解和抑制作用。昨天夜里,武放在疑似目标位蹲守了半夜,原本有些缓和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嚼了数片感冒药后,一毛作用也没有,还不如发发汗好些。

    这种疑似目标,武放是根据袁华留下的线索来推断的,从州府一路到猛苛若隐若现,这也是他不顾劝阻来到这个小镇的原因。

    袁华是小组中除‘医生’之外追踪与反追踪能力最强的人,即便是失手被控制,但只要是在清醒状态下,他都能随时因地制宜、不露声色的留下线索。在韵山探究老a巢穴的时候,就是他凭借这种能力找到了潘文军,也因为这种能力给武放留下了重要线索。

    当然,某些线索极为仓促,倒不如说是痕迹或者一小段无线电信号,这是一个微型的发射器,就植在袁华嘴里右侧的槽牙中,这是他和武放之间的秘密。除了武放以外,没几个人能识别和发现,更不要说弄得明白了。

    ‘医生’之所以反对并劝阻,就是担心犯了冒进的大忌,事件本身就处处透着古怪,而且小组成员未到齐,许文也曾叮嘱过不能莽撞。

    但怎奈武放救人心切,坚持自己的看法,像倔驴一般,根本劝不住。没办法,‘医生’只能一面汇报,一面跟踪并暗中保护。

    开玩笑,三名经过严格训练,有着丰富外勤经验的反恐成员,其能力甚至超过了一线作战部队的优秀侦察员,就这样莫名奇妙的失联了,实在匪夷所思,武放哪能受得了这种憋屈。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武放没有告知‘医生’,那就是紧接着失联的陶猛在两天后突然出现在猛苛,或者说那个带有卫星定位装置的腕表在小镇发出了信号,只可惜很短暂,瞬间就又踪迹皆无了。

    武放不确定医生是否也收到了信号,但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可摆在他面前的线索指向了多种可能性,第一种,陶猛可能在州府就发现了袁华二人的踪迹,由于仓促或未知的原因,自己跟踪过去,然后又发生了某种意外。

    这一条不太符合逻辑,虽然失联前袁华和郭耀武的最后位置就在州府,但陶猛发现后为什么不汇报?从州府到猛苛这么远的距离,难道就连一点时间都腾不出来?

    第二种,陶猛确实遭到了意外,和袁华二人的失踪是有联系的两个事件,但腕表为什么出现在了猛苛?只有一种解释,这两起事件是同一伙人干的,这一条到更为符合逻辑。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陶猛发现了情况,一路追踪,还未到猛苛便发生了意外,与第二种情况殊途同归。但无论哪种情况,线索的地理指向都瞄准了小镇猛苛,也是整个系列案件的源发地。

    可是在猛苛,线索终于断了,经过对两个疑似目标摸排蹲守后,武放又探查了小镇周边所有可能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当晚又对最后一个目标第二次蹲守,这是个重点目标,虽然暂时收获寥寥,但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这种‘可能的地方’应该同时符合两个条件,一是袁华留下的线索或痕迹,二是能够聚集多人却很隐蔽、至少可以在一定时间内避免引起怀疑的地方。且不谈线索,巴掌大点的小镇,符合条件的场所实在不多,工厂、学校、集市后面的仓库,再有就是小镇西侧的明沐山。

    因为已经春季开学,首先排除掉的就是学校,其次就是集市后面的仓库,那里面积不大,过于嘈杂,而且一天到晚都有货物进出,所以被对手选择的可能性极小。

    剩下的是小镇的三家工厂,规模都不大,算是乡镇企业级别的。一家印刷厂,一家副食加工厂,还有一家木器厂位于小镇北端。袁华最后留下来的线索正是指向镇北方向。

第四百八十五章 木器厂(1)

    武放把重点锁定在了木器厂,他花了一整天时间对这家规模不大的小厂进行了极为仔细的探查,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却总是让他心悸,或者说不安,他自认为十分小心,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明显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木器厂主要是产出木雕、带有民族特色的工艺品以及常用家具。虽然人员不多,但占地挺大,被半砖,半篱笆的院墙圈起来。院墙内是两排砖木结构的平房,呈直角排列。

    横向一排的房子较为低矮,被隔成了六七间,似乎是办公、休息及待客用的,而纵向那排则是大通间,一大半是生产、加工的操作间,另一部分是个仓库。院内其余的空地上零零散散还有几间用竹子搭建的大棚子,里面堆满了各种木料及半成品。

    从白天出工的情况推测,木器厂顶天了也就十几号人,而且并不怎么繁忙,大约下午四点钟左右就放工了。大半个白天里,武放并没有发现木器厂的老板,工人们嘻嘻哈哈的很是自由,似乎连个管事的也没有。

    到傍晚后,只有一个老头值班,他是个跛子,一瘸一拐的把院门关好,然后插上门闩,再放开拴在竹棚旁边的大狼狗,便悠哉悠哉的去做饭了。

    貌似十分平凡的一家乡镇小厂,却让武放感觉到了怪异和模糊,无法看得透。好比工人们上班的态度,纪律性差而娱乐性强,颇为反常,或许只是偶然现象,但谁知道呢?他决定暂时离开木器厂,计划充分了解其周边情况后,晚上再来。

    木器厂的选址很特别,坐落在大山的缓坡下,只有一条泥巴路通向镇里,勉强能走小面包或手扶拖拉机。运输很不方便,这样的选址令人费解,或许是为了便于进山砍伐木材?如此牵强的理由貌似也能说得过去。

    大山后面是延绵的丛林,是著名的大瑶关自然保护区,典型的热带雨林区域,没有特殊装备,仅凭小股人马是不可能穿行通过的。西侧便是明沐山,中缅边境的界山。武放摇摇头,回忆了一下来回步行的时间,总共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回到小旅馆后,武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翻阅案件的卷宗,并查看地图,愈发觉得小镇地理位置的极为独特,北靠雨林区,南接潘帕口岸,东南就是著名的边境旅游城市睿哩,而向西边,只要翻越了明沐山便是缅国了。

    毫无疑问,猛苛是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中间地带,游客和边民正常的出入境自然会选择潘帕口岸,但如果是怀有恶意的****又或者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输送非法物资的犯罪分子呢?显然不会首选南边的口岸和北边的雨林,那样风险太大了。而更远的睿哩,边防检查极为严格,绝不是宵小之辈能轻易蒙混的。

    更为实际的选择应该是直接翻越明沐山,在山下的猛苛小镇就地隐藏和潜伏,极为方便。虽然也有风险,但是相比之下已经小了很多。

    武放颇有些兴奋,他想他抓住了一些东西,根据案件卷宗记录,小镇里人口少,而且多数沾亲带故,外来人员很容易被识别,所以这些不法分子不可能傻乎乎的去冒险,一定会精心选择隐蔽的落脚点,并且镇内应该有接应人员。

    这似乎就解释了范木匠和小张警官先后遇害的真正原因,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武放狠狠的一拍桌子,对晚上的行动充满了期待,仿若昏沉沉的脑袋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医生’,主要是因为面子,第一次接任务就出状况,实在懒得嗦,而且自家兄弟,他一定能完整的把他们找回来。武放更没有去联系当地警方,总觉得碍事,尽管专案组还没有完全撤出小镇。

    子夜,武放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旅馆,一袭黑衣的他犹如飘忽不定的阴影很快消失在镇内小街的尽头。不一会儿,同样一个阴影出现在小街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冷笑不已。

    月色下的木器厂黑沉沉的没有半点灯光,武放离着很远便停下了脚步,一是心里突然有些不踏实,二来担心惊动那条狼狗。山里看门护院的狗的嗅觉极为灵敏,他虽然已经有了对策,但还需要小心翼翼。

    如此静待了几分钟后,他才轻手轻脚的慢慢前行,只是走了很小一段距离便又停下来了。又是静待几分钟,再前行一段距离,如此反复数次,已经很接近院墙了,但奇怪的是里面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莫非是条哑狗?武放感到奇怪,这么近的距离,再烂的土狗也不可能充耳不闻,闷声不响,又或者说他下午亲眼所见的那条大狼狗已经放出来四处游荡、不在院子里了?

    武放立刻警惕起来,仔细倾听和观察四周的动静,但一切正常。为了保险起见,他围着院墙转了小半圈,又反复确认安全后,才选择了一处相对隐蔽的位置攀爬而上。

    院内亦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几处建筑物如大小不一的怪兽静伏在那里,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吸引视听的东西。

    武放大感奇怪,伸手掏出了武器,然后扭腰,翻身落地。为了防止意外,他尽量贴着墙跟行走,周围安静极了,竟然连鸟叫虫鸣声都没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十分诡异,极为不自然,仿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已经接近纵向的那排平房,武放不敢怠慢,竟然连冷汗都冒出来了。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紧张起来,总感觉里面会有不好的东西。

    站在第一间屋子的房门前,武放隐隐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夹杂着门缝处丝丝的潮气,十分阴森的感觉。难道这房子很久没有使用了?不对呀,白天明明看到那个跛脚的黑瘦老头蹲在门口,当时的门应该是虚掩的,门缝轧的太窄,倒是没看到里面的状况。

    铁质的门把手已经锈的不成样子,武放握在手里感觉十分粗糙,貌似沙粒一般的东西沾满了手掌。他暗暗试了试力道,感觉门是被锁住的或是被东西抵住的,于是缓缓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猛的一推木门,竟然不由自主的合身撞了进去。

    稀里哗啦的一通乱响,木门像纸糊的一般碎了一地,腐朽的碎木头渣子混合着浓浓的灰尘扑了武放满脸。他刚才突然发力如同推在了空气中,整个身体的重心收拾不住立刻前倾,幸亏留有余力,否则肯定被摔成滚地葫芦。

    武放半弓着身体十分狼狈,他枪口前指,眯着眼睛观察小屋内部,腾然间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就在他前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静静的坐着一个人,形态上十分镇定,还翘着二郎腿!

    他惊的向后连退两步,差点控制不住的扣动扳机,而脚下踩着腐烂的门框,发出晦涩不清的嘎吱声,令人毛骨悚然。也就是武放经验丰富,见惯风浪,若换做别人早就被吓尿了。

    枪口指着人影,再次深呼吸之后,武放迅速镇定下来,目力也渐渐清晰。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影不是活物,除了仔细观察就是对气息的判断,对面这位绝对没有半点生机。

    好端端的怎会有个死人?看来这地方很不简单。武放全身戒备,渐渐靠近了对方,为了防止意外,他并未开启电筒。但就在距离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他突然呆住了,然后脸色阴晴不定的伸出左手抓向人影,触手之后差点被气昏过去,这东西竟然是一个人形木雕!

    武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可笑与羞辱,很想飞起一脚将眼前的木雕踹翻,但理智让他很快安静下来,环视这个狭窄的小屋,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陈设倒是极其简单,一堆烂木头,一张破旧的桌子,剩下的就是这座栩栩如生的人形木雕。

    “靠你姥姥的。”武放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不知为什么,他很不愿意直视这座极为逼真的、与真人同尺寸大小的木雕,而且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但不得不赞叹如此精湛的雕刻水平,并严重怀疑这么一个破烂的乡镇小厂会有这样的能人。

    不对,绝没这么简单,木雕的摆放朝向正对门口,似乎有意为之,就是大白天在这个阴森破败的房屋里猛然见到如此诡异的玩意儿也会心生惧意,难道仅仅是为了恐吓?武放不这么认为,心底反而有了小小的期待,第一间房子尚且如此,那么后面几间呢?

    迅速检查了一边小屋,并仔细观瞧了木雕,灰尘的厚度明显不一,武放基本判断木雕是近两天才被摆放进来的,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冷笑着退了小屋。

    院子里安静如故,潮湿、凝重的空气给这个不大的空间平添了几分压抑,虽然感觉难受,但让武放的心里充满了临战前的亢奋,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看怎么收拾你!

第四百八十六章 木器厂(2)

    但令武放极度沮丧的是,在接下来的四个房间内,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如出一辙的破败不堪和令人作呕的霉味根本谈不上是什么收获,好在类似吓人的木雕只有一座。

    比较特别的是第三间房,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物件,但从视觉上看,小屋的结构并非标准的长方形,这一点颇为奇怪,两边的围墙是如何搭建的?为什么与之相邻的两间房屋没有这种感觉?莫非是一种夹墙结构?有什么用意?

    再回到门口认真观察后,武放确认小屋的平面应该是外窄内宽的梯形,而且很有立体感,说不出来像什么,总之很怪异,更诡异的是,只有短短几秒钟的凝视,他就感到了不舒服,甚至恶心。

    邪门!武放不服气的在三间房子门口来回倒腾和丈量,始终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再瞧瞧时间已经耽搁很久,他不得不放弃眼下的疑问,直奔另一排相对高大的厂房。

    厂房和仓库内部乏善可陈,除了几台像样的加工及切割设备外,到处堆满了木料和竹子,完全没有探查价值。武放试图在地面或墙面的某个角落找到他期待中的夹层、暗门之类的东西,但足足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放弃了。

    此时的武放浑身如同被水浇过一般,沉闷、压抑且带有浓重湿气的空气让他几欲昏厥。但也有好处,大量出汗对他的重感冒无疑是有益的;另外,这里霉味淡了许多,地上的刨花碎末都是半新的,自然是经常有人作业的缘故,说明白天见到的工人并非完全是虚假的。

    那么两排房间状况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差?值班老头和狼狗去那儿了?老头生火做饭的家伙什也无影无踪,更遑论睡觉的床铺之类的生活用具,竟没有半点痕迹,这说明了什么?是有意为之、故弄玄虚?还是木器厂原本的氛围就是如此?

    带着一大串的疑问,武放垂头丧气的翻过了围墙,但在双脚落地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空气中的阵阵清风,这让他沉重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潜意识中悬着的心也踏实下来,感觉很奇妙,但说不出来为何会如此古怪。

    武放猛然想到了那间梯形平面的小屋,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立刻就想返身回去,但看看时间,马上就要天亮了,他只得叹了口气离开了此处。

    大汗淋漓之后,本应该症状减轻的重感冒却意外加重了,武放咬牙坚持到小旅馆便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睡不要紧,一直到了下午两点钟才醒过来,原本计划只歇上两三个小时就要再探木器厂的计划就这样在沉睡中瓦解。武放大为懊恼,也顾不得头晕眼花,立刻强迫自己吃了碗泡面,然后匆匆洗漱、更换衣服后再度急急火火的离开了小旅馆。

    还好,武放在下午三点半前终于到达了木器厂外围的小陡坡,坡上数株大树颇为繁茂,也是他昨日白天选中的观察点。此刻虽然手脚酸软,但勉强施为还是颤颤巍巍的爬上了其中一株的树冠上,

    这是一株常见的滇樟,树干高而粗大,树冠茂密,特别适合藏身和远眺观察。半坐在树杈上,武放迫不及待的取出了小型单筒望远镜,对准了木器厂的院内,入眼的画面让他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院内一如他昨日白天看到的景象,数个年轻工人正聚在一起抽烟嬉笑,貌似等待收工下班。厂房内传来电锯切割木头的声音,还有敲打和锤订的声,木器厂内的生产秩序看上去一切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那排低矮的小平房至少有两间房门是完全敞开的,其中令他印象深刻的第一间,晚上被自己撞的支离破碎的房门竟然完好如初!门板颜色和老旧程度完全如武放第一眼见到时的模样。

    而第三间房,原本空空如也的空间里面摆满了生活用具,小到桌椅板凳、大到单人床等样样都有。还有那个跛脚的老头,正蹲在门口抽着旱烟,一副悠然自在的神情!

    老者身边蹲着一条半人多高的狼狗,正吐着猩红的舌头四处张望,虎视眈眈的如同恶狼,显然是昨日白天见到的那一条,活见鬼了!

    等等,需要理一下思路,武放心底一股恶寒,或许老头和狼狗原本晚上就不常住在木器厂,每天只是早来晚走,这应该算是个合理解释吧?那么那间该死的房子呢?昨晚明明见到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陈设,才半天时间冒出这么多玩意儿,唱空城计么?动机是什么?

    跛脚老者的面容干瘪,活像一枚被烤过后脱了水的烂桔子,但双目炯炯有神与其面向极不相称,此时有意无意的朝樟树方向望了过来,仿若惊鸿一瞥却令武放大吃一惊,差点将手中的望远镜扔掉。

    这是怎样一种目光,冷硬的如同刀子一般,如此远的距离却带有摄人心魄的杀伤力。事已至此,武放即便再发烧也清醒过来了,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可以说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联想起昨晚的情形,还真是让对方笑掉了大牙,武放的脸上阵阵发烫,恨不得一脑袋钻进树缝中。

    但那又如何呢?短暂的情绪波动后,武放反而很快又兴奋起来,这恰恰说明木器厂大有问题,既然暗的不行,老子就给你来明的。只是这个老头太过厉害,除了教官,还没人能凭借一个眼神就令他心生忌惮。

    但以武放粗中有细的性格,只是稍微权衡了一下便拿定了主意。他大模大样的收起望远镜,然后慢慢腾腾的从树冠上爬了下来,检查武器,又整整衣衫,然后哼着小曲,踱着方步直奔木器厂大门。

    今天这个地方注定热闹,武放已经发现有人在更外围处盯着他,从身形上判断像‘医生’,他撇撇嘴很不以为然,但底气却足了不少,你不是反对么?老子豁出去不要脸皮了,把事情搞大,难道你还能袖手旁观?特么的搞清楚到底谁是组长,敢跟老子抬杠。

    武放挺讨厌‘医生’,调子总是搭不到一起,表面看是磨合时间太短的缘故,其实他厌恶对方眼里只有许文,而不把他这个正牌组长放在眼里。

    早先李天畴就隐晦的说过,两帮人马拧在一块不经历考验是无法真正融为一体的,现在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这个家伙跟着自己从州府一路来到县城,像个鬼一样,既不敢来吵架,也不愿意帮忙,挺没劲儿的一个人。

    “这家伙恐怕脑子有问题吧?”小陡坡侧后方的草堆里,一个年轻人望着武放大摇大摆的身形喃喃自语。

    “别瞎说,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颇有威严,正是专案组依然滞留在小镇的郝克成,他身边出言挖苦的年轻人却是瑶族干警李忠。

    自从省会红河路发生公交车爆炸案后,专案组的大部分人员都被抽调撤回了,只剩下县刑警队的钱毕用和当地两名干警,实力自然大为削弱,但对案件源发地的调查一直没有停止。

    主要原因是郝克成的坚持,他一直认为,看似稀松平常的小镇藏有大秘密,也一改之前急躁冒进的心态,稳稳的沉下来,就呆在小镇不走了,慢慢看,慢慢问,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事情很快就有了变化,至少有两个发现让郝克成再次兴奋起来,一是外来人员武放,据钱毕用介绍是自己人,是上级派来指导破案的。但此人的行踪怪异,既不联系专案组,也不寻找当地警方,一个人住在小旅馆,昼伏夜出,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另一个发现就很有意义了,范木匠生前夜间偶尔外出的行为,早已被其邻居证实,但外出的目的地始终无法确定。不久前一个偶然发现,范木匠的两双胶鞋在他家附近被找到,经过法医和痕迹专家对鞋底的泥样反复分析、比对,终于锁定了这家位于小镇北端的木器厂。

    无巧不巧,上级派来指导工作的这位神秘同志也盯上了这个地方,但看上去冒冒失失,不知所谓的样子着实让令郝克成担心。

    此时,摇摇晃晃的武放已经砸响了木器厂的大门,嘭嘭嘭的山响立刻引来了院内狼狗的咆哮,而正在吹牛打屁的那帮年轻人也立刻没了声音。

    小铁门嘎吱一声打开,跛脚老者佝偻着身体,歪着脑袋站在了武放面前,双目混沌,神情萎靡,一脸迷茫的样子与刚才判若两人。唯有那条刚刚被拴住的狼狗,龇牙咧嘴,极为凶恶。

    这老头极善伪装,武放也早有准备,但陡然看到对方如此老态龙钟的模样,他还是很不适应,竟然一下子没有了说辞。

    “找谁呀?”还是老者先开了口,露出了嘴里残缺不全的黄褐色牙齿,浓重的烟臭味熏的武放直犯迷糊。对方方言很重,若不是只有三个字,他差点没听明白。

    “找你们负责人,谈生意。”

    老者瞪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武放,似乎没听明白,然后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第四百八十七章 许文的建议

    我靠,你就装吧,武放心里腾的蹿出一股无名之火,把声音提高了n度,“我要买木雕,厂里有没有负责的?找谁谈合适?”

    老者的双眼陡然间瞪大了许多,但依然没有神采,很快又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你们这儿不是木器厂么?我要买木器,找你们负责人。”武放被气的几乎用吼叫的声音询问,也同时是有意给院里人听到。

    老者神情依旧,只是眼白比刚才多出了那么一点点,就算再细心的人也无法察觉到藏在其瞳孔深处的嘲弄之意。

    武放实在没招了,把大手一摆就要往里闯,嘴里嚷嚷着,“我这儿要买东西,跟你说不清楚,找管事儿的来。”

    哪知他左脚才迈出去了半步,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头一个趔趄,右腿也同时退后了半步,步伐飘忽,但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一般人的眼光根本无法捕捉刚才的动作轨迹。

    武放悚然一惊,眼看对方脚尖点地,膝盖微曲,一幅站不稳要摔倒的样子,实则攻守兼备,藏着极厉害的杀招,至少他的小腹到会**位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以刚才老者惊人的速度,武放根本没有把握能够招架或者避开。

    这时从院内走出来一名穿着黄色汗衫的年轻人,肤色黝黑,身材矮小,满脑袋卷毛,他站在了老头的旁边,很不耐烦的冲李天畴摆摆手,用生硬的普通话道,“我们不直接买木器给客人的,去乡里供销社吧。”

    “到乡里太远了,有人介绍我到这儿来。”武放很不死心,暗道自己愚蠢,刚才随口编的理由显然不太合适,轻易就被挡驾了。他只想进入小院体会一下,对比昨晚的感受,以印证自己的猜测。

    “那你去找介绍人吧。”高个子卷毛丝毫不给面子,抢在老者前面,咣当一声关上了铁门,铁皮差点撞到了武放的鼻尖上。

    立刻就要暴怒发作的武放突然间冷静下来,他发现身后很远站着一个人,是‘医生’。你姥姥的,终于肯出来了,看老子笑话么?

    ‘医生’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武放自然十分尴尬,缓缓转身与之对视,直到对方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后,他才收起了不善的目光,悻悻然离开了木器厂。

    手势极为简单,是紧急碰头的暗语,也即表示许文、权兴国、鬃鼠等人已经抵达小镇。

    看着‘医生’突然出现,又骤然消失,更远处藏着的郝克成二人大吃一惊,刚才根本没发现周围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幸好是友非敌。

    不言而喻,对方的身手是十分强悍的,大白天的,木器厂周围又没有多少可隐蔽的地方,此人来去如风,如入无人之境,这样来看,上级派下来的人不光有神经病,还真有高手。

    郝克成二人悄悄离去不谈,武放窝着一肚子火,故意毫不避讳,一路大摇大摆的回到小旅馆,他那屁大点的客房早已坐满了人,除了三位失联的人,‘巡游者’成员全都到齐了。

    “老武回来了。”许文起身笑着招呼。

    “嗯。”武放心情不爽,但也不能不给许文面子,而且大家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一肚子的无名之火自然而然的给压了下去。他随意应付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一角。

    “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了解清楚,老武你也不要太上火。”许文说着,递给武放一瓶矿泉水,继续道:“原本计划昨天就赶到猛苛,但在省城忙着和国安的同行碰头,所以耽搁了。”

    这番话让武放老脸一红,与省公安和国安对接,并协调工作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事儿,但因郭耀武二人失联,让他方寸大乱,根本就坐不住,加之第二天陶猛也出事儿了,他这才不顾劝阻,匆匆了解情况后擅自行动。

    硬搬条条框框的话,武放算是严重违纪,但‘巡游者’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享有较高的独立权,假如任务能顺利完成,谁也不会去追究,但如果失败,视情节他会遭受严厉的惩罚。

    “对小镇情况摸的怎么样?”许文理解武放的心情,有些话点到即可,无需再嗦,所以话锋一转,直接谈案件。

    “哎,别提了。但也没白忙活……”谈到案情,武放自然就来了精神,刚才心里的磕磕绊绊也早就扔到了一边,将自己如何依照袁华留下来的线索一路追踪、陶猛的腕表信号出现在猛苛以及在小镇几日来蹲守、探查的情况全部和盘托出,几乎没有保留。

    他也意识到对手极不简单,仅凭一时冲动恐怕真办不成事儿,今天那个跛脚老头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反恐特勤组的光环虽然鲜亮,但在真正的对手面前还是要摒弃一切杂念和高调。

    “嗯,这个木器厂是有点意思。”许文并不质疑武放的推测,他沉思了片刻,突然道:“老武,你有没有想过,咱们首次执行任务,而且初来乍到,生人生面孔,为什么会被对手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并且选择了下手?”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武放之前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时间去深究,经许文这么一提,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远超想象。

    “我想不外乎有这么几种情况。”武放想到了几天前自己理过的粗线条,环视了众人后,很慎重道,“第一,对手中有熟知我们的人;第二,当地公安、国安可能存在‘内鬼’;第三,小袁和耀武一来就碰巧发现了重要情况,当然,这有一定的偶然性,还有陶猛,出意外的偶然性更大。”

    “大家有什么看法?”许文点点头,同样环视着众人问道。

    “我认为,第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二种只能谨慎怀疑,没有调查不能随便怀疑自己人。至于第三种,虽然看上去偶然,但却最符合逻辑。”出乎意料的是申英杰第一个发言,而且言简意赅。

    “我倾向第一种情况,大家应该没忘老a吧?上次武组长查到了此人落脚的消息,由于突然整训给打断了,没来及收拾他,现在看来这王八蛋已经顺利出境了。”权兴国有不同意见。

    “嗯,有这种可能。上次从韵山跑掉后,这老家伙在闽北山区辗转了一段时间,然后又逃窜到潮汕沿海,随时准备潜逃出境。”武放点头证实,当时他外出调查老a行踪时,正逢李天畴遭遇大难,所以草草收尾,一直耿耿于怀。

    ‘医生’和鬃鼠二人对老a没有直观印象,所以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许文接过了话头,“我感觉三种情况都有可能,绝不是和稀泥。在没有调查清楚前,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要轻易否定掉。而且,我认为还有第四种可能,不管是按前面哪一种假设的逻辑发展,对手是在刻意制造事端,尤其是省会公交车爆炸案后,案件的源发地突然又活跃起来,尽管袁华他们失联不是发生在猛苛,但指向却在这里,这一南一北两个地方应该有某种互动关系。”

    “斯,你是说对手故意引导咱们来猛苛?”武放毕竟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突然心头升起一丝不安,“那么目的是什么?”

    “不好说,也许是更大的恶**件,严重程度可能会超出你我想象。”许文说着话,不自觉的掏出了香烟,给大家散了一圈,丝毫没顾及到申英杰的感受,“你听说过坎帕斯这个人么?”

    “臭名昭著的****,曾经参与策划并实施了印涅著名的排华案,后来逃亡,成为东南亚“自由民族者”的骨干成员,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组织。雅尔佳机场爆炸案后,此人销声匿迹。”对于这方面的情报知识,武放自然是信手拈来,“莫非截获的密文中说的就是这个人?”

    “不是。”许文摇了摇头,猛吸一口烟,“我提到此人就是因为缅国北部突然冒出来的钦帮,坎帕斯没有失踪,而是一直暗中运作钦帮,并努力使之成为‘自由民族者’的二线组织。不要忘了,源发案件的两名杀手就是来自钦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知道对手狡猾且强大,但未料到是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而许文接下来的话让大家更为惊讶,“刚才的消息已经被中缅两国的情报部门证实了。而密文中指向的人物更为危险,但表面上与‘自由民族者’没有任何关系,他来自阿佛汗。”

    “基地!”武放一声低呼,并不仅仅是对方来头大,而是因为首次执行任务就能碰上这样的对手,心里未免有些小小的激动。

    许文暗叹着摇摇头,对这位组长大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早几天如果如果能够很好的控制心态,与省厅的同仁充分交流,这些信息不难捋出来,也不至于大家如此被动的都跑到了小镇来。

    “那么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这回申英杰反应快。

    “目前的情报还是太少,无法准确推测。所以,才需要我们来彻查清楚,并且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非法入境、怀有不良企图的****一网打尽。”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中招

    “那还用说?又不是请咱们来观光的。”武放兀自嘀嘀咕咕。

    “如果两股势力有直接关联,那仅凭咱们一个组是不是单薄了?”‘医生’的担忧更为实际些。

    “‘巡游者’不是独自战斗,地方公安、武警和反恐部门是咱们的最大依仗。另外,部里还有一个直属外勤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大家分工不同,并肩作战。”

    “我靠,什么情况?还有中央军啊?”武放自然不满中间有人横插一杠子,又不好大发牢骚。但对上述情报两眼一抹黑还真是怨不得别人,自己死要面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谁的话也不听,一头扎进这小镇白白浪费了数日时间。

    “呵呵,我的大组长,牢骚话适可而止。面对这帮穷凶极恶的****,联合作战是必然的。”这回许文没有再给武放面子,本以为这位粗中有细的老大哥在李天畴事件后沉稳了许多,没想到一涉及兄弟感情的事儿便判若两人,还非得拿话敲打不可,也弄不清楚到底谁是正牌组长。

    “我就是那么一说。闲话不扯了,我的气儿也顺了,现在合计一下咱接下来怎么干。”武放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神情一肃,又有了些组长的派头。

    “老武的调查成果还是很有价值的,不如将计就计。”

    “嗯?大概意思我明白,说详细点。”

    “我的初步想法是这样,既然对手需要咱们留在小镇,那咱就留下来,而且要大张旗鼓。首先以范木匠被害案为依托,依靠地方公安彻底调查木器厂,逼迫对方露马脚;

    “同时利用先进的无线电甄别手段对木器厂方圆五公里范围进行地毯式搜索,你昨晚遇到的情况很像是大功率磁场作用的结果,如果猜测的方向正确,茫市驻军的雷达场会有异常干扰反应,通报和请求协助的工作由我来牵头。还有,你说的袁华的那个无线电发射器但愿还能管用,所以随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其次,我建议派人到缅国接近甚至混入钦帮,务必要将对方此次派人入境的目的调查清楚。虽然难度大、很冒险,但我个人认为有这个必要。”

    武放听完后,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还未正式对敌就暂时折损了三人,现在又要分出人手去缅国,‘巡游者’的力量岂不是会被进一步削弱。而且混入恐怖组织有些异想天开,时间紧张不说,危险性极大,他很难同意。

    “我承认派出卧底的风险大,但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缅国北部非常混乱,各种势力交错,钦帮存在其中是个另类,还谈不上有多深的根基,而且我们驻外的秘密特勤人员也会给予最大的协助……”

    “不好,不好。”武放摆手打断了许文的讲话,并不完全是担心危险,而是感觉不靠谱,“照你这么说,阿佛汗那边也要派人咯?”

    “那不一样,环境不同,地理位置差别也很大,缅国的形式应该不存在极端民族组织扎根的土壤,我怀疑这个钦帮很有可能是临时出现的幌子,以坎帕斯的狡诈不会不懂得借势的道理,非要挤在不合适的环境中,只能死的很快,所以这里面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许文耐心解释。

    武放双手抱头做沉思状,实则是头疼的厉害,这该死的重感冒十分难缠,时好时坏,几天下来,以他的体质不但无法痊愈,反而更加严重,实在郁闷。

    “这样,我刚才的那条建议暂时放放,其他方面你还有什么补充?”见武放一副难过的样子,许文也不指望立刻说服对方,但有些事情必须马上去做。

    “没啥补充的。对了,你们住哪儿?我头疼的厉害,需要睡觉。”武放感觉快要虚脱了,也顾不得矫情,下起了逐客令。

    许文这才发现武放双目赤红,连忙再一摸他的额头不由得微微皱眉,“怎么会烧成这样,老武,你这个症状不对。”

    “哪有什么不对,就是感冒,睡一觉就好了。”武放不耐烦的回应,眼皮却很突然很沉重,上半身摇摇晃晃的的立刻就要躺倒。

    许文感觉状况不妙,同时扭头狠狠的瞪了‘医生’一眼,他清楚俩人不和,这家伙连盯了武放几天,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生病了。

    而‘医生’尽管有些心虚,但看见武放倒霉的样子却没有多少心里负担。许文颇为无奈,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修理这厮,一个没留神,扑哧一声,武放整个人歪倒下来,头颅恰恰枕在了鬃鼠肩膀上。

    “好烫!”鬃鼠想伸手扶正对方,但立刻被滚烫的体温给吓住了,“这不是一般的重感冒,没见过这么高的体温。”

    大惊之下的许文连忙帮鬃鼠扶正武放的身体,伸手扒开了对方左眼的眼皮,仔细查看之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见许文反常的举动,众人刷刷的全都站起了身,眼见‘医生’就要靠近武放的身体时,许文大喝一声,“都给我往后退,谁也别动。英杰,立刻联系省厅和专案组,寻求就近的疾控中心支援。鬃鼠,你就安静呆着别动。”

    许文的脸色异常凝重,申英杰片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掏出手机开始联系。可权兴国不干了,扭头吼道,“组长,武头到底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现在还不好说,我怀疑是一种罕见的生物病毒。”许文苦笑着,内心更为杂乱,如果不幸被自己言中,那事情就大发了,老武恐怕会有生命危险,而这一屋子人也要被迅速隔离,还谈什么执行任务?未料到意气风发,远道而来的‘巡游者’竟然接连受挫,如此不堪一击。

    对于‘巡游者’在小镇的遭遇,省公安厅和相关部门极为重视,反应也十分迅速,紧急磋商卫生部门从州府和县城抽调了两拨医疗救护队,并且还带上了一名生化专家。

    而在距离小旅馆不远处的一座傣家竹楼上,一名身材矮小的青年男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小旅馆楼下的救护车,脸上渐渐露出了阴森的笑容。如果武放有机会见到此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刚刚在木器厂照过面,且面色不善、极不友好的卷毛青年。

    就在许文等人被救护、隔离的第二天上午,李天畴在sz市蓝翔国际机场登上了飞往昆河市的航班。他此刻极为疲倦,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假寐,由于精神亢奋,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不觉中,脑海里又呈现出西南系列案件厚厚的卷宗。

    教官在早上以加密的形式给李天畴发了大量的电子文档,他则利用候机的有限时间将这些文档填鸭式的全部移进了脑海。卷宗十分详尽,自猛苛镇范木匠凶杀案一直到对木器厂的初步调查应有尽有,对‘巡游者’的近况也做了相关陈述,但没有提及全体被隔离后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国安部门对钦帮及坎帕斯其人的详尽调查信息以及对来自阿佛汗代号为‘拉齐格‘的调查资料。但后者的内容就十分单薄了,只有寥寥数语。

    还有几条时政消息很不起眼,被排到了卷宗的最后,但却引起了李天畴的浓厚兴趣,比如说缅北形式,克钦邦独立运动组织与政府军的紧张关系,以及一个月后就要在昆河召开的世贸大会、东盟六国加一元首峰会等等。

    每条消息后面都有长短不一的解释和备注,李天畴知道这是教官的手笔,虽然在电话中没有多讲,但他了解其中的含义,教官要求他站在一定的高度和多视角来看待案件的本质。

    系列案件的紧迫性毋庸置疑,否则教官也不会紧急征调他,但李天畴更为担心失联的袁华等三人的处境。昔日一同患难的兄弟,他是很了解的,能力不可谓不强,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还是很难想象。

    飞机上的两个多小时,李天畴的脑子一刻也没闲着,从浩繁的卷宗中整理出来了几条脉络。其中一条摆在明面的主线,几乎不用费脑子就能清晰呈现,简单概括就是从小镇回到小镇:范木匠案连环杀人灭口案境外**组织昆河汽车爆炸案调查人员失联案木器厂浮现。

    这一系列案件背后昭示的意图混沌不清,似乎怎么推测都有道理,也都有明显的漏洞。比如,凶杀案和连环灭口案直接相关,就是为了完成汽车爆炸案,幕后策划者也都指向了钦帮,那么准备秘密入境的拉齐格是什么目的,仅仅是时间上的巧合?

    还有,仅仅是为了策划爆炸案,值得对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么?究竟是为了甩出一个***,还是赤果果的、毫无脑子的恐吓威胁?遗憾的是实施爆炸的凶手当场烧死了,而且迄今为止也没有收到来自任何组织、任何层面的政治、经济诉求,一切看上去就是突然发生,然后又突然消失,毫无征兆。

    系列案件中看似很相关,实际上有些画蛇添足的是调查人员的失踪事件,从情感上讲,李天畴更愿意用失联这个词汇,但从时间角度来看,袁华三人实际上是失踪了。

    光天化日之下,能轻易掠走三名反恐调查人员,对手不仅蓄谋已久而且实力不可小视,谁干的?钦帮?还是拉齐格?似乎两股势力都有可能,但又都不完全具备条件,这是李天畴的直观判断。

    因为对手的针对性很强,只对‘巡游者’成员下手,而且时间上也拿捏的极准,如果没有内鬼,很难想象能做到滴水不漏。当然,武放关于熟人和偶然性的推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概率太小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两个脱团者

    此次紧急征调,李天畴感觉教官把他当奇兵看待,因为他知道,部里同时有一个外勤组也已动身了,但并未要求他与之协同、配合。一方面为了保密,另外也是为了方便行事。这让李天畴体会到了影子成员执行任务时超然的独立性,也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关于‘巡游者’在调查报告中的描述,只是到了许文等人在小旅馆与武放汇合后因意外因素被隔离便嘎然而止,是什么意外能让整个组都陷入困境和被动?

    事实上许文一行五人刚刚抵达猛苛,还没有展开任何行动,甚至都没来得及联系滞留在当地的专案组就出现了意外,难道仅仅因为是见到了武放的缘故?那么老武身上又会有什么秘密?

    而卷宗中对‘巡游者’参与调查的描述并不多,主要内容是武放在小镇内短短数天的活动轨迹。这个家伙到底遇到了什么?李天畴感到头疼,系列案件的假设和疑问太多,想要快速打开突破口,恐怕需要非常的视角和手段。

    他使劲儿揉揉太阳穴,努力甩掉满脑袋的疑问,但眼前又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条单调乏味的路线图,一条来回往返的直线,从猛苛到昆河,再从昆河到猛苛。

    将‘巡游者’成员来回折腾了一千多公里,手笔不算小,直观来看对手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留在小镇,也有可能声东击西,为了掩饰其他目的,总之,对手成功了。

    去他的吧,李天畴竟然吹了一声口哨,将淤积在胸口的郁闷统统扔了出去。卷宗里的细节都印在脑子里不假,但绝不能被被这些表面的东西所左右,既然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何不另辟奇径呢?

    环顾四周,飞机上大半都是带着蓝色太阳帽的旅客,他们均来自一个跨境旅行团由某著名旅行社组织的中缅泰九日游。李天畴自然也是其中一员,旅行团是一个很好的遮人耳目的工具,他打算先避开众人关注的焦点猛苛小镇,去缅国北部看看。他预感着在那个不知所谓的钦帮里会有所发现。

    这样一来,武放等人是无暇顾及了,历经诸多风浪的李天畴自然不会感情用事,用全新的眼光看问题,从外围寻找突破口,或许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与许文当日的建议不谋而合,可惜‘巡游者’成员全都被隔离了,无法实施这个计划。

    当然,以‘巡游者’的近况来看,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况且还有一个直属的外勤组要开过来,这两帮人凑在一起,那是极为凶猛的,绝不能因为刚开始吃了亏就小看他们。

    旅行团的第一站是版纳雨淋保护区,大伙儿刚下飞机就被大巴拖走了,地接导游就像催命一般,许多兴致颇高的旅客甚至在机场留个影的时间都没有。

    尽管一路抱怨,大巴车还是一刻不停的开了近五个小时才到达了版纳州的州府。已是夜晚,又是在导游的催促声中,大家在一间看似不错的宾馆匆匆办理了入住手续,整个过程就像急行军,跟悠哉游哉的观光根本扯不上关系。

    “打折打得狠的旅行团就是这样,没办法。”一位老者叹口气,很不情愿的收好证件,拎起小包上楼了。

    李天畴倒是无所谓,跟着大部队在导游安排下该干啥干啥,好容易安顿好了,才发现和刚才的老者是一个房间。

    “老先生一个人出门啊?”

    “哎,哎。在家闲着没事,出门转转,顺便看看儿子。”

    “哦,你儿子在版纳工作?”

    “不是。在缅国密支那,中建公司。”

    “呵呵,不错,大公司。那地方挺远呀,但你跟着旅行团时间上太紧了。”李天畴记得旅行线路中没有安排这么一个点,而且在缅国停留的时间太短,满打满算只有两天。

    “到南坎就不跟了,到时候儿子给送回来。”

    “看来你老人家不止走过一回了,随便问个问题,密支那好玩,还是蜡戍好玩?”

    “这我可说不上来,看着都一样,不过那些个山可真是险峻、漂亮。怎么着,小伙子,你也想跑单帮?”

    李天畴心里一动,他原本就计划随旅行团出境后就直奔密支那,那里离钦帮活动的区域不远,再往东南一点就是潘帕口岸,离着猛苛小镇也很近,连半天的路程都没有。

    只是李天畴对缅国实在陌生,仅有的一些了解就是集训时对国际关系填鸭式的灌输,仅限于人文历史和少许时政,再有就是恶补了一点网上的旅游攻略文章。眼下既然有老者相伴,一路上要方便许多。于是他点头道,“第一次来,也想多看看。按旅行团这个行程安排,我担心看不到什么东西,所以想自己走走。”

    “哦呦,那感情好,如果不嫌弃的话,跟着老头子,保管你不吃亏。但有一点千万注意,这签证是有时间的,你可千万别跑了不回来。”

    李天畴哈哈一笑,“放心吧老爷子,我在国内的公司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哪能说跑就跑,难得的轻松几天。”

    如此一来,一老一少倒是相谈甚欢。在后面的闲话中,李天畴得知老者姓潘,早年丧偶,一直居住在sz市。膝下一儿一女,大女儿嫁人成家,随夫家定居在魔都,小儿子还是单身,与老者同住,前年被公司派驻到缅国分公司。

    至于潘老头为什么不直接以探亲的名义****和签证,李天畴也了解了个大概,一是儿子工作太忙,不便于多打扰,每回去就待那么两三天,二是老头喜欢游山玩水,四处走走,所以每次跨境游的线路都不尽相同,看上去如此情况倒也算合理。

    而对于自己的状况,李天畴介绍的非常简单,老者似乎也无意了解太多,由于旅途疲劳的缘故,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在版纳的旅游,李天畴除了走马观花,还买了不少地图,各种形式的都有,景点图、行政区划图等等,甚至密支那的旅游图都有,还是翻译成中文的。

    自景区回来以后,李天畴就一刻不停的在翻看各种地图,也不背着老头子,并自称是个地理盲。尽管教官发过来的资料里也有详细的地图,但不如手边刚买的直观,很多图一融合,在他的脑海里就形成了一副清晰的立体画面。

    次日就是行程上的第二个景点,中缅边境线上的旅游名城睿哩,那是一个风景如画、极富民族特色的小城市,而且那里有大把的翡翠玉石,尤其是缅玉非常受欢迎。

    很多内地客商和收藏爱好者都喜欢到这里买原石,以期待能开出品质较高的美玉、宝石,渐渐就形成了闻名遐迩的赌石市场,所以睿哩又被称之为“赌石之乡”。

    睿哩位于版纳州的西北方向的德弘州境内,距离不近,向西北横穿普洱、临沧两个州,坐大巴要6个小时。清晨五点钟就要出发,还不见得能在中午前赶到。给李天畴的感觉参加旅行团就像在行军赶路,这倒暗暗应合了他的需求,但对真正的游客来说就有些遭罪了,所谓欣赏风景,只能看心境了。

    闻名不如见面,睿哩的玉石市场设在旅游步行街,大大小小的珠宝玉石摊点和各类旅游工艺品摊位将市场挤的满满当当。

    李天畴未料到如此火爆,不大的小街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到处都是人。来自全国各地,不,应该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玉石、珠宝商都云集到了这个弹丸之地。还有形形**、挥着各种小旗的旅行团更是数不胜数。

    小街两边是颇有民族特色的建筑,但几乎清一色的是现代化的钢筋水泥,实在没有看头。李天畴也很不适应如此拥挤不堪的环境,而潘姓老者最初的兴奋劲儿一过,也大呼受不了,于是两人几乎不用商量,一同离开了旅行团。

    不出预料的话,接下来的项目是导游将大伙儿拉到相对偏僻的小店,开始卖力的推销商品,号召大家购买,如果不买,哼哼,自当如何如何,潘老头颇有心得,滔滔不绝的给李天畴介绍。

    至于是否真的如老者所说,李天畴毫不关心。二人计划着着四处走走,吃个中午饭,然后再和旅行团汇合,下午的线路是去莫里亚热带森林,然后返程经畹町桥去缅甸的南坎,跟着旅行团自然要方便很多,至于导游会不会因为两人擅自离队而报复,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南坎之后,两人便准备脱团单飞了。

    睿哩之美不在于市区和那条步行街,而是周边极具风貌的民族建筑和随处可见、造型各异的热带植物。一路游走,潘老指指点点,大发感慨,而李天畴则饶有兴趣的观看边民们的生活百态。

    从小摊贩处了解到,这里的边民进出境不比以前方便了,虽然到两边的自贸市场几乎没有人查看护照、通行证,自由的很,但是想要再深入就不行了。两国的边检人员十分严格,即便是手续齐全也要被反复检查和盘问,不能顺利通关是十分正常的事儿。

    如此一来,潘老头自然是十分上火,忙问为什么?以前不是这样啊?小贩倒也健谈,他说缅甸又要打仗了,北边的客钦邦闹独立,缅国政府军大队大队的开过来,局势挺紧张。现在,包括潘帕等好几个口岸都临时关闭了,像睿哩、木姐这样影响比较大的自贸市场也严格了通关条件,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潘老头木然的望了李天畴一眼,旅行社事先也没有说过呀,这是突发的变化么?他显然没有准备,对脱团单飞的信心也不足了。而李天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付给小贩二十元钱,买走一个竹编的人偶,这才拉老者离开。

第四百九十章 根雕艺术

    在美丰广场找了一家相对干净的小店,由李天畴做东,点了几道当地的特色小吃,外加两份米线,二人边吃边聊。

    “不如咱们就跟着旅行团吧,儿子那边我以后再想办法办手续过去。乖乖,这一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潘老头情绪不佳,趁着等菜的时间开始抱怨起来。

    李天畴点点头,“的确,咱们运气不好,可惜我一个大好的假期。”

    “你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老头咂咂嘴劝慰着,然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旅行团真不咋地,要玩儿没得玩,还跑的累断腿,跟着实在没意思。”

    潘老头后面半句话风向突变,让李天畴听着发懵,不知道对方想要表达啥意思。

    小菜顺序上桌,见李天畴不说话,潘老头抄筷子夹了一块儿冰油凉粉送进嘴里道,“味道真不错,我今天是沾你的光,老头子脸皮厚,就不客气了。”

    “潘老哪里话,家常小菜,什么沾不沾光的。这一路如果不是靠你老指点,我还指不定吃多少亏呢。”李天畴有意客气两句,心里感觉这老头似乎有话憋着没说。

    两人闷头吃了会儿菜,潘老头果然忍不住又开口了,“哎,我这也是年纪大了,经不住吓。呵呵,想想也好笑,这仗不是还没打么?难得的机会,还真是想儿子啊。”

    “老伯的意思是……”

    “呵呵,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发发牢骚。”

    李天畴心里一动,感觉对方怪怪的,简单思量后索性放下筷子建议道,“这样吧老伯,咱们跟团到了南坎再看,如果局势稳定,又有机会,咱就照原计划单飞,没机会就算了。”

    “也好,也好。”老者根本不作思考就连连点头,“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光,就按你说的办。如果真脱团了,你就跟着我,从南坎去密支那,我熟的很。”

    下午和旅行团汇合上车,导游的脸色果然十分难看,还是潘老头脸皮厚会说话,说自己一大早吃坏了肚子,刚才在市场到处找厕所,幸亏有小李帮忙,最后还到了市区的医院吃药打针,这才有所好转。

    老头故意吐字不清,而且每句话都要重复两三遍,导游想插嘴都找不到机会,最后气的直翻白眼,像躲瘟神一样的离开二人好远。

    李天畴自然一言不发,暗暗观察,直到导游离开,他才拉着老头找了靠窗的座位坐好,脑子却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迅速过了一遍,隐隐感觉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些许东西。

    尤其是从卖工艺品的小贩那儿了解到的信息,客钦邦闹独立,这在教官发来的卷宗里也提到过,虽然仅仅只是一句话,但后面着重强调了缅北局势的复杂性,这对于突然出现的钦帮来说,时间上实在是太巧合了。

    而且密支那的地理位置十分独特,北面就是客钦邦独立组织频繁活动的区域,东边一江之隔便是潘帕口岸,东北是猛苛小镇,东南是睿哩市,这样一个扇形的中心点,十分巧合,而且极为重要。

    最后就是身边的潘姓老者,今天的表现说不出的怪异,至少不似初次见面那般简单,但要具体找出哪里不对,暂时又无从下手,且看且防备着吧。

    下午莫里亚热带雨林风景区倒是有些不错的景点,可惜自由活动的时间太短,导游又把大把的时间节省下来将整团的人拉到一处旅游纪念品**店,看来是不挣足了不罢休。

    导游那双不友好的眼神始终盯着李天畴二人,怨恨的目光仿佛能射出刀子来。这让潘老头非常不舒服,喋喋不休的小声抱怨和咒骂着。而李天畴却一反常态,出手大方的买下了几个工艺品,其中一个巴掌大小的柚木人形木雕十分精致逼真,服务员唠唠叨叨的介绍是德弘州最有影响的木雕大师的亲手作品。

    如此吹嘘,李天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德弘州木器厂猛苛等一连串的名词,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就像自然反射一样。

    “怎么会想到这些?”他自嘲的笑笑,再环视一眼同团的游客,正好碰上导游那张笑眯眯的大脸,虽然看着有点恶心,但至少解除了对他二人的重点关照,兴许在南坎的时候还能通过此人行个方便。

    “请问,你说的这位大师高姓大名?”尽管不可思议,但李天畴还是兴致勃勃地跟导购小姐聊了起来,“我很喜欢木雕,尤其是大师级的作品,从版纳到德弘一带,这种人物应该特别有名吧?”

    “那当然。”导购小姐一听来了劲儿,暗赞自己运气好碰上凯子了,自然要大大的介绍一番,哪怕是东拼西凑、随口乱编,说不定贵客还真能舍得大把花钱,“这位大师住在德弘,方圆百里无人不知,他叫白天雄,早年的作品还在省里获得大奖哩。后来带徒弟,还开了个木器厂,非常有名。不过,这几年他很少亲自动手了,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徒弟代劳,只有本店珍藏的几件完全是出自于他手,你刚才买走的那件就是其中之一,真是运气好到家了……”

    这番话基本是在糊鬼,现代的木雕生产已经流水线作业了,电脑制图,激光雕刻,切面光滑无比,十分精致,哪儿还有什么大师级的作品?导购小姐现编的大师的名字也陌生的很,不值得在深究下去了,李天畴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离开,突然脑海里一个十分清晰的姓氏跳了出来,姓白?会有这么巧?

    卷宗里记录的很明确,张姓警官被灭口后,专案组一举抓获了凶手,其中一名来自钦帮的越境杀手就是冒名顶替猛苛镇的白家的远方侄子,那么此白会是彼白么?

    想到这里,李天畴忽然有了一点小小的激动,他耐着性子听完导购小姐喋喋不休的介绍后,微笑着问道,“你说的这位白世庆就是茫市有名的根雕艺术家白大师么?”

    “对呀!就是他,茫市猛苛镇的根雕大师。看来你是识货的行家,真是投缘啊,别看大师出身在小地方,但整个滇南谁不知道他?现在他的真迹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导购小姐兴奋的面色潮红,左手已从柜台下面悄然拿出了一件牧童牵牛造型的木雕作品,粗粗一看就知道是用车床刨出来的物件,但不妨碍她借此机会硬塞给李天畴。

    不出所料,眼前这位姓李的凯子居然不还价就照单收下了,百八十块钱的东西愣是被导购小姐卖出了二千块钱的天价,急得一旁的潘老咬牙切齿的直跺脚,而李天畴则似乎完全没有看见,爽爽利利的刷卡付款,而另一边的导游乐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李天畴自然不在乎这点钱,经费卡是教官给的,额度是多少不知道,反正数目不小。等任务结束后,他打定主意将这些所谓的大师作品一股脑打包寄给教官就好了,想到教官的收到包裹的表情,他忍不住心底暗自发笑。

    随后的旅程中,导游那无处不在的嫌恶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呲着大呀的贱笑。李天畴就有点自作自受了,一路上耐着性子听潘老头给他讲解旅游团中的骗术,几乎是一刻不停,很有点‘大话西游’里面唐僧的架势,直到大巴车通关到了南坎,才算从老头的唠叨中解放出来。

    南坎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出色的景点,最大的自贸市场还是以玉石为主,当然,生活日用品的交易也占了很大的空间。旅行团之所以设定这个点主要是为了下一站去蜡戍,再由蜡戍去仰光。至于更靠北端的密支那则不在既定线路内,所以,李天畴二人便要在此处想办法脱团了。

    二人的办法十分老土,借口潘老身体不适,要在南坎滞留,也不用直接去找导游,在集体域外风情晚餐之后,李天畴二人便早早回到旅馆休息,天还未亮,留下一张字条飘然而去。

    这是潘老的主意,李天畴自然是以初出江湖自居,在境外一切以老头为马首是瞻。南坎的边防检查果然极为严格,缅国边防军似乎还增加了岗哨,正常通过关卡基本不可能。

    而凌晨南坎不长的小街上几乎见不到其他人影,二人晃来晃去的极为显眼。但潘老头似乎胸有成竹,“这镇上我有熟人,他有办法带我们过去。”

    李天畴颇为愕然,未料到老潘不声不响的在境外会认识带人的蛇头?他究竟是什么来路?在素未平生的旅伴面前表现的超乎寻常的淡定,又有什么目的呢?

    要知道二人这番折腾,说严重点就是偷渡,如此秘密的事儿,对方随口说出来,轻描淡写,潘老头给李天畴脑的印象瞬间就复杂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说漏了嘴,老潘进一步解释道,“上回去看儿子的时候,搭车不方便,而且语言上也不通,我溜达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个人,会说话语,而且很老实,费用也不贵。”

第四百九十一章 偷渡

    “有没有啥危险?”尽管艺高人胆大,不怎么担心,但李天畴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紧张、惊慌的样子。

    “放心吧,人很可靠。再说了,北边的口岸都临时关闭了,总不能回头重新办手续,再到仰光去绕圈子吧?咱又不是叛国,图个方便而已。”潘老头不以为然,但对李天畴的表现却十分满意。

    “好吧。我只是想多看看风景,不想惹麻烦。”

    “,你这年轻人,比我老头子都不如,照你这么说,在海外务工的华人天天都要担惊受怕喽?”潘老头淡然一笑,只是笑容中含有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这边,这边。小巷子走到头就是了。”

    在一间低矮的平房前二人驻足,老潘四下看看后,伸手叩响了木门。不大的功夫,听到屋内踢哩趿拉的脚步声,到门前嘎然而止,然后好大一会儿功夫都没有动静。

    潘老头很有耐心的昂首站立,李天畴则默不作声,他知道里面的人正隔着门板观瞧,但搞不明白双方为什么不说话。

    嘎吱一声,极为破烂的木门被打开了,门框内站着一名矮瘦矮瘦的中年男子,五官凹陷,就连鼻子也是塌的,但双目十分有神,泛着寒光看向二人。

    潘老头此刻煞有介事的双手合十,笑呵呵道,“郎咯老弟,还记得我吧?”

    郎咯夺人的目光稍稍收敛,冲潘老头颔首之后又盯着李天畴上下打量,毫不掩饰戒备之意。老潘又连忙介绍,“这是我同伴,很正派的小伙子,一同去密支那。”

    李天畴很友好的冲对方笑笑,心底却暗暗皱起了眉头,感觉二人的言行举止很不对劲儿,此次见面看上去事先已经有过约定,但从老潘的话语中又表现出突然造访的意味,这种细微的矛盾想掩饰什么?

    这时郎咯突然也冲李天畴龇牙一笑,然后转身咣的一声关上了木门回屋了。

    “这?”李天畴摸不着头脑,以为不知何故得罪了郎咯。

    “啊,不要紧,他去准备一下。我们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果然,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破木门再次被打开,郎咯背着一个小布兜出来了,他换了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脚穿国内俗称的解放胶鞋,头上一顶绿军帽,乍一看像国内六七十年代的士兵,只是没有任何徽章和标记而已。

    印象中这身打扮似乎在缅国北部十分流行,似兵非兵,似民非民的不伦不类,可能是常年战乱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当地物质匮乏的缘故,总之让人感觉怪怪的。

    郎咯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潘老头给李天畴使了个眼色急忙跟上,就这样,三人不声不响的行进在凌晨镇上的小街,如同幽灵一般,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而远在茫市的疾控中心,许文等人如同重见天日般的在一栋秘密禁区二楼,贪婪的看着窗外的一线晨光。在被隔离一天半后,除武放之外,大伙儿都被放了出来,未感染未知生物病毒的初步结论让众人轻松了不少,再有半个小时,最终结果出来后,大家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了。

    此次大伙儿看似有惊无险,实则非常幸运,武放的确被感染了某种生物病毒,虽然症状不太严重,但难点在于病毒样本是全新的,介于沙林和芥子气之间的变异新种,通过空气以成熟的孢子侵入人体,造成感染,潜伏期在两三天就会发病。

    唯一庆幸的是还没有证据表明人与人之间可以互相传播,否则许文等人就不会这么走运了。但生物病毒的出现预示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对手似乎并不在于图谋一两起恐怖袭击,而是有着更大的阴谋。

    这样一来,整个案件的走向和侦破基调都要发生了变化,在上级没有进一步指示之前,省公安厅与地方国安已经迅速行动起来,第一时间关闭并彻查木器厂,同时由地方国安抽调精干人员配合新到达的外勤组进驻猛苛。

    一方面结合案件本身并以寻找袁华三人为突破方向,对小镇进行缜密调查;另一方面,就是梳理武放曾经走过的侦察轨迹,重点对小镇外围和潘帕口岸进行拉网式排查,而武放曾经住过的小旅馆已经被勒令停业,疾控中心的人离开后,专案组将又一头扎了进去。

    这一系列快速、果断的行动表面看似波澜不惊,但处处透露着沉闷与凝重,尤其是木器厂被警察突然查封让敏感的人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小镇一时间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警方对木器厂进行了反复搜查,并没有发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而武放所说的那尊酷似真人的木雕则被当作危险品封存在临时改造的物证室里。之前,疾控人员和生化专家已经小心翼翼的对那排小平房进行了精细检查,提取了上百份的样本,以期找到不明病毒的活性孢子,目前正在紧张的化验甄别中。

    而对木器厂的所有人员都以“隔离”的名义进行了秘密审查,包括了那名诡异的老者和狗。

    但结果却不理想,从几名青年工人身上问不出什么东西,都是小镇本地人,只知道木器厂原是白家的产业,在一年前转手给了本镇一个姓钱的中年人,钱老板在县上还有生意,所以一年四季回小镇的时间屈指可数,大家对其不甚了解,在厂里管事做主的是两个大匠,一个叫嘉措,一个叫布博日满,都是景族人,也曾是白天雄的徒弟,其他的就知之甚少了。

    负责主审的郝克成把主攻方向放在了诡异老头和那两个大匠身上,但并未取得预期效果。老头比想象中要难搞的多,一副痴呆模样,混沌的双眼都快眯的看不见眼仁了,整整一个下午对方都在半睡半迷糊中。无论从什么角度问话,老头只有翻来覆去的几句,“我是个可怜人,快饿死的时候,白厂长收留了我,我就是一个看门的。”

    从其背景调查来看也很简单,老头姓赖,具体名字不详,大概是十五年前,从外地流浪来到小镇,饿昏在白家宅院门口,被白天雄救下后,看其可怜就收留下来,让老头在木器厂值班,看管厂院,做个更夫。

    两次人口普查,镇公所民警原本要将老者作为外来人口收容或遣送原籍,无奈老头时而正常,时而呆傻,但即便是正常的时候,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家乡在哪里,只好强制收容。可不久后老头又自己跑了回来,还蹲在在白家院门口,白天雄无奈,出面找人为其办了暂住证,数年后登记为常住人口,算是有了户口。

    十五年,也仅仅是个笼统的数字,因为镇里人实在记不住准确的时间,就连白天雄自己也没记住。但不管怎么说,老赖算是在小镇安身立命了,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木器厂,偶尔会到镇上转转,买瓶小酒,或是看人下棋,再就是在白家门口蹲上一会儿。

    虽然行为怪异了些,但并不讨厌,也没得罪过镇上任何一个人。所以,久而久之,镇里人也就接纳了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孤寡可怜的老头儿。

    审讯表现、调查结果和口供都惊人的一致,从这可怜的老人身上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更遑论武放曾提及的极度危险的字眼。李忠不服气,在带老头离开临时审讯室的时候,手指加力扣在老头的肩胛骨上,而老者瞬间脸色煞白,摇摇晃晃的竟然跌倒在地上,完全一副年老体衰的样子,从手上感觉来看,对方之瘦弱也就剩下骨头了。

    李忠大为不好意思,连忙伸手搀扶起颤颤巍巍的老赖,而一旁默不作声地郝克成却突然神色一凛,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个人,已经离开人世的范木匠,两者之间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偏偏有一个同样的数字出现将他们串在了一起,十五年,是巧合么?

    也就是说十五年前,小镇先后来了两个外地人,一个是入赘而来的范木匠,一个是落魄流浪的老赖。最终这两人都在小镇扎根,成了半个本地人。不同的是范木匠际遇悲惨,最终死于非命,而老赖却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木器厂事发。

    从表面来看,这两个人同在小镇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最多是碰上了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二人之间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接触?郝克成不好轻易下结论,但范木匠生前不止一次的深夜去过木器厂或周围却是技术手段查实的结果,那两双胶鞋上的泥印是最好的证据。

    但在日后的调查走访中,木器厂的人均否认了这一点,只有老赖承认有一次后半夜值班时见过一个黑影在木器厂周围转悠,但具体是不是范木匠,他不能确定。

    范木匠生前的行动轨迹的调查由此陷入了僵局,几个谜团也让郝克成犹豫不决,一是那两双胶鞋为什么会藏在范家院子的外面?二是同为木器手艺人,范木匠为什么生前和白家从不往来?是同行相轻的缘故么?还是白天雄隐瞒了什么?又或是木器厂的人集体在说谎?

第四百九十二章 潘老的变化

    但为什么老赖又亲口承认看见过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一定就是范木匠么?他为什么去木器厂?动机是什么?从前期的调查结果来看,至少表面上范木匠和白家从不往来的情况已被街坊邻居们证实,起因是什么已经无从考究,但两家人在街上碰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却被很多人提及过。

    一连串的疑问让本来思路清晰的郝克成也大感头疼,他不停的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想在一团乱麻中厘清头绪。最后在众多假设前提下,老郝决定从细微处着手,拟定了两个突破方向,一是彻底弄清楚白天雄转手木器厂的原因,二是由于前期调查过于匆忙,钱老板其人太过模糊,一定要将此人自娘胎里出来到目前的状况摸得明明白白。

    由于计划不太成熟,郝克成打消了立刻向专案组汇报的想法,决定先由他和李忠二人分头行动,待有了一定眉目再做计较。但没想到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刻,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进了专案组值班室,在自我介绍并出示相关证件后,郝克成才知道这位姓顾的年轻人竟然是上级派来的特别外勤组的组长。

    老郝的警惕性极高,即便是半夜三更,他还是拨打了专案组崔刚的电话,待请示并验明对方身份后,才热情的招呼对方落座。一谈及案情,郝克成便打开了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而姓顾得年轻人则听的非常仔细,时不时的拿笔记录了一些关键点,两人一直聊到了东方破晓,这才各自瞪着猩红的眼睛离开值班室。

    许文几人赶回小镇已经是次日中午了,没顾得上吃午饭便于省公安厅和国安的几个同志照了面,并迅速了解到了相关情况,唯独没有碰到远道而来的那帮外勤组的成员。

    几路人马合兵一处,按上级安排,指挥机构还是那个专案组,不同的是组长由国安反恐部门的萧处长担任,省厅负责刑侦工作的王明勋担任副组长,而原组长崔刚也是副组长,但在指挥层面上和普通组员差不多,郝克成和李忠作为当地警员因为参与了前期侦破工作也被留在了组里。

    ‘巡游者’仍保持相对的独立性未被纳入专案组,行动上由许文负责联系协调。而从部里来的外勤组则十分神秘,并未列席专案组会议,似乎独立性更高。直到晚上,其组长顾箭才露面,他和专案组领导秘密谈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施施然来找许文。

    许文心里一直很不痛快,初战失利,又接连折损组员,就连正牌组长也躺到医院里了,可谓损失惨重。中午的会议,在分析案情时,几乎是在拿着几位失联的兄弟在说事儿,武放的名字更是被反复被拎出来说道,这让大家抬不起头来。

    虽然会议中,萧处长仍强调保持‘巡游者’的独立性,但许文明白,他和他手下这几号人在专案组眼里已经无足轻重了,充其量打打下手、搞搞配合,如此待遇,怎能不窝火。

    所以对待顾箭的态度,许文极为冷淡。对方倒不在意,大大咧咧的坐下来胡吹海扯了一通便告辞了。但在对方的嘻嘻哈哈中也透露出了一些外勤组的行动信息,这显然不是简单的炫耀,而是有意为之。

    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许文懒得深究,但其中一条让他砰然动心,顾箭已派出成员从秘密渠道出境,目标正是缅北的钦帮,这倒是有些不谋而合了。

    看来弄清“钦帮”底细已经成为共识,既然顾箭抢了先手,许文自然也不甘落后,虽然眼下人手紧张,但他并不认可对方的能力,万一顾箭的人失手,对整个专案组都有重大影响,所以他狠下心来,连夜找‘医生’仔细交代。次日清晨,不待朝霞尽显,‘医生’已经离开了猛苛小镇。

    再说李天畴,他和潘老此刻正坐在一辆破旧的手扶拖拉机上,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前行,而驾驶员正是那名瘦弱怪异的郎咯。

    此人似乎很有做蛇头的心得,带着李天畴二人七拐八扭的很轻松离开了小镇,沿途竟然没有碰到一个哨卡,一路上他还准了了各种工具,除了拖拉机外,十分专业的攀登悬崖的绳索也令人惊讶,如果不是熟知地形和这些依仗,三人很难有惊无险的离开南坎。

    更让李天畴吃惊的是,在攀爬断崖的时候,潘老表现出来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体能和协调性,而郎咯似乎也早有预料,连安全防范措施都省了,这很反常,如此一来也让李天畴再度提高了警惕。

    从南坎到密支那有两条路,一条靠西,经巴莫、缪迪和拉咱到目的地;另一路靠东南,沿中缅边境向西北前行,最终汇合到拉咱东南部,再到密支那。

    两条路都是多山、多河,不同之处在于前面一条相对好走,是二战时期英国人修的老路,但距离较远;后一条路更为险峻、难走,不少途径悬崖峭壁的地方非常危险,但胜在路程近,郎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对于郎咯的选择,潘老并无异议,李天畴自然也不会多问。但看对方一路小心翼翼的样子,料想这条路除了难走之外,安全方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从曾经学过的资料和地图判断,三人行走的这一段在掸邦境内,也是有名的多事之地,轰动一时的果敢武装就在此神出鬼没,不仅如此,这一带还聚集了大大小小的毒枭。

    虽然果敢方面在国际舆论的压力下承诺取缔罂粟的种植,但从实际情况看并不乐观,作为经济支柱的大烟产业很难在短时间内扭转,所以这里依然是毒贩和冒险家的乐园。

    提到了毒贩,李天畴突然想起了老a,这个丧心病狂的内陆毒枭,自从数月前交过手之后再无消息。听当时按武放的分析,此人很有可能会向境外逃窜,当时因为各种事由,没能一鼓作气拿下此人,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那么现在老a在哪里?一个职业毒贩越境后会投奔何方?前期袁华等人的失联是否正如武放猜测的那样和此人有关?否则不能解释对方为什么会对‘巡游者’如此熟悉,可老a怎么会知道‘巡游者’的行踪?况且此人也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又或许他勾搭上了境外某个大势力改行做****了?然后与发生在小镇的系列案件凑巧碰在了一起……

    李天畴将这些问题按照因果逻辑梳理了一边,发觉老a行踪不应该被忽略和排除,貌似不着边际的巧合推理,背后往往会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会不会也被对手所关注,甚至在其眼中已经是一个光板透明的猎物?

    想到此处,李天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蜷缩在车厢一角的潘老,后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这个老头很反常,明明有正规便捷的手续去探亲,却偏偏要大费周折活受罪?这绝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仔细回想和潘老头在旅行团的巧遇,对方的表现还真是不着痕迹,滴水不漏。但出境以后,整个人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似乎扔掉了很多顾忌,有些事即便是当着李天畴的面也不再刻意遮掩,言行举止完全不是一个国内普通的退休百姓能做得出来的。

    既然是有备而来,就说明李天畴早已暴露在对方的视野范围内,这太不可思议了,但这种感觉和判断毋庸置疑。要知道他的保密级别很高,单线联系的上级只有教官,难道……又是一身冷汗,李天畴突然间不敢再想下去了。

    前面的山路已经十分陡峭,植被的茂盛程度也非前面的缓坡可比,手扶拖拉机又勉强开了一段就再也无法前行了。郎咯熄了火跳下车,冲着潘老连喊带比划,李天畴半听半猜,感觉接下来的路要靠步行了。

    果然不其然,潘老头跟郎咯进行了短暂的交后扭头告诉李天畴,从南坎到巴莫,只走了三分之一多点的路程,前面山势陡峭,剩下的路要徒步前进了。

    李天畴假装气恼,大声抱怨为什么不选择好走的大路,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光靠两只大脚丫子,就是天黑也无法到达巴莫,到时候露宿在深山老林,岂不是大大的危险?

    潘老头不再像国内时那样一副彬彬有礼的长者风范,也未出现预料中勃然变色、突然翻脸的状况,而是冷笑着跳下了车,稍微活动了下身体便开始整理背包,十分漠然。

    而一旁的郎咯则瞪着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李天畴,似乎从一开始见面,他就很讨厌这个陌生的华人,而现在由于潘老的反常举止,他表现的更加肆无忌惮而已。

    试探后预料的结果并未出现,李天畴也不着急,很胆怯的避开了郎咯的目光,然后小心的从拖拉机后厢爬下来,先是略显惊恐的环视了下四周的环境,然后小声问道,“潘老,这条路太难走了,而且步行的话,根本玩不了什么地方,我的假期眼看就要到了。”

    “哦?那么小李有什么想法?”潘老头淡然的反问,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心机。

    “我是这样想的,要不我就不往前走了,麻烦这位师傅送我回去,我再从大路绕道密支那,说不定咱们还能在那儿见面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 猎物

    潘老头听后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我说小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让郎咯送你回去,把我一个老头子丢在这深山沟里怎么办?再说了,前面预付的向导费用我都帮你垫了,这时候提出来不走了,你不是为难我么?”

    “这……”李天畴伸手挠着脑袋佯装为难,实则在观察一旁郎咯的反应,只见对方原本厌恶凶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愤怒,自然下垂的右手已经缓缓的伸向了斜背着的包袱,如此便印证了他脑海中的某个猜测,于是用很可怜的目光看向老头,“潘老,那您看该怎么办?”

    “这样吧,先一起去吧莫,到了那儿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雇向导走大路,或是仍然和我结伴而行,甚至你也可以和郎咯单独商量,由他送你回南坎,反正到吧莫他就算完成服务约定了,怎么样?”

    李天畴极不情愿的唉声叹气了半天才弱弱的点头道,“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潘老的目光中闪出一丝冷意,转瞬即逝,他淡淡道,“就这么定了,现在出发,争取在傍晚前翻过前面这座山。”

    郎咯收起了恶狠狠的架势,冲老潘打了个手势,然后自顾自的忙着将手扶拖拉机挪到了山路旁的一片低矮的小林子里。再跳下车时,手里多了两把明晃晃的柴刀,顺手就扔给了潘老头一把,这种可以当武器的两用工具自然不可能给李天畴准备。

    “向导在前面开路,你跟着就好。”潘老吩咐一声,用眼神示意李天畴跟上郎咯,如此安排,显然是把李天畴夹在了中间,语气中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李天畴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也不再佯装和抱怨,扭头迈步而行,比刚才要从容淡定了许多。这倒让潘老头一愣,但随即掂了掂手中的柴刀就不放在心上了。

    雨林区域的山路十分难走,即便是被前人踩踏过无数遍才有的小径也是危险重重,且不说断崖险峰,就是无处不在的蛇虫毒物也会让人心惊肉跳。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藤曼植物将很多路段反复覆盖,如果没有郎咯在前面引导,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过是大山前面的两个小山包就足足耗费了一个多小时,三人几乎没什么话可说,郎咯在前面奋力的挥舞着柴刀,偶尔才会扭头望上一眼,作为一名向导也算尽职尽责。而后面的潘老则一声不吭,一多小时的山路走下来,气息均匀,体能好的出奇。

    李天畴默默观察,在行动上则再次展现出了不俗的表演天赋,一路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有些险峻路段则手脚并用,身上沾满了杂草和泥土,说不出的狼狈,尤其是碰上一条被郎咯刚刚砍死的绿蛇竟然失声惊叫。

    这一连串的表现让其身后的潘老头表情复杂,厌恶、讥讽、失望甚至难以置信的情绪都一一呈现,最后又回归于平淡和冷漠。李天畴虽然无法看到对方如此精彩的表情,但也能从气息、郎咯偶尔回头的脸色粗粗判断个大概。

    稍加思考和分析,李天畴得出两个结论,第一,潘老和郎咯二人不是简单的旧相识关系,他们能用眼神和情绪沟通,说明对对方非常熟知,很可能是同属某一个组织的搭档;第二,自己的确是二人的猎物,但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谋取性命?还是仅仅将猎物带到某个指定地点就算完成任务,这一点暂时还无法判断。

    但有一条不能忽视,由于一再装嫩、示弱,在二人眼中李天畴并无多大的威胁性,可一旦发生意外,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两个人随时可能会对他痛下杀手。

    李天畴倒不是怕了这些,相反,他很好奇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量在他刚刚在旅行团露面就准确无误的盯住了他。

    除了老a,李天畴还想到了那个拿他做实验的神秘医疗机构,自始至终他都没弄明白对方是何方神圣,一方面教官盯的太紧无法分身,另一方面教官也明确表示不要他管,还暗示有关部门已经在秘密调查。

    但痛苦的经历让李天畴毕生难忘,如果能腾出精力,他不会去等待什么有关部门的调查。而老潘的来历让他的心思活泛起来,似乎柳暗花明,如果刚才的推测方向靠谱,他显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此次越境的首要任务是查调钦帮组织,包括与之关联的、发生在猛苛小镇的系列案件,这点原则性李天畴还是有的,如果能顺便揭开这个神秘机构的面纱,也不枉辛苦这一遭。

    想到此处,李天畴觉得身后的潘老头突然间不那么讨厌了,而前面挥舞着柴刀的郎咯也顺眼了不少。弄不好,这俩家伙都是宝贝,且悠哉游哉的看其表演,防备是必要的,但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他自然不会让宝贝出啥意外。

    走了大半天的山路,中途只休息过两回,潘老头看上去很着急,似乎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某个地方。李天畴之前对大量的地图做过功课,按现在的行进速度,他在脑海中很容易推算出这个位置大概在苏里,离着吧莫不远了。

    苏里在果敢武装的实际控制区域内,按国内的行政区划算是一个小镇,本地人口不多,但很现代,很繁华,也很有恶名,各色毒枭和军火贩子经常出没,鱼龙混杂。

    难道说这俩宝贝把自己带到苏里就算交差完事儿?李天畴不能确定,内心的失落和兴奋交替,反复权衡着下一步的行动,在抵达苏里前是找机会搞定二人还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装下去,再深入一步?

    前者很可能打草惊蛇,而且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线索;至于后者,不确定因素更多,既不清楚对手的背景实力,也不知道在苏里会碰到什么复杂状况,最怕的是耽误了去密支那的行程,不仅得不偿失,而且会耽误大事儿。

    终于翻过了大山,李天畴的思绪也戛然而止。潘老头选了个缓坡背阴的地方招呼二人休息,老家伙的心情看上去不错,顺利的翻过了大山,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此刻虽然日头已经西斜,但天黑之前到达苏里已经不是问题。

    最让老头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姓李的年轻人,看似弱不禁风,一路上磕磕绊绊,居然能够咬牙坚持到现在,实在出乎意料,这也让他陡然心生警惕。一路上观察此人的表现,与情报中的描述很不相符,某些方面甚至令老头讥讽和轻视,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年轻人看出了什么玄机,一直在卖弄痴傻?潘老头的心里也挣扎起来,不若借这荒山野岭取了这小家伙的性命,落个心里安生。但这样一来,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a级任务显然是无法完成了,最多算个b级,捞不到太多好处。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扛着一具尸体招摇过市极不方便,这一带可是果敢武装分子经常出没的地方,万一不走运撞上了还真说不清楚,这帮疯子都是六亲不认的主儿,虽然上家和他们的头头有些交情,但底下人会不会买账,只有鬼知道。

    上线的命令很明确,要活的,如果迫不得已把人弄死了,也必须见到尸体,还真特么难办。潘老头看着刚刚灌下大口清水的李天畴,狠狠的咽了口吐沫,暂时压住了突然发难的冲动。

    “潘老,咱们离吧莫还有多远?晚上不会露宿山林吧?”李天畴一手拿着矿泉水瓶子,一手抹着嘴,几口清水润喉,说不出的清爽。

    年轻人忽然间神采奕奕,这状态跟刚才要死不活的情形判若两人,而且明知故问让潘老头眉间一跳,一股杀人的念头又从心头涌起,他目光瞬间犀利如电,“谁说要露宿山林?年轻人的记性未免太差了吧?从这儿到吧莫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你刚才没听我说?”

    “啊?还要这么久?那咱们晚上……”

    “晚上有你睡觉的地方!”潘老头极为不耐烦,左右摇摆的念头让他十分暴躁,但最终还是没下得了决心。

    “哦。”李天畴显然很失望,嘴里自顾自的喃喃抱怨,“我这假期眼看就过去了三分之一,全用在赶路了。”

    潘老冷哼一声,没有再接话茬,因为他注意到这时候的郎咯有些控制不住了,急忙用眼神交流,制止并安抚对方。

    陡然间沉默下来,李天畴甚感无趣,于是又拧开矿泉水瓶子慢慢的喝起来,边喝还边啧啧的咂嘴,旁若无人的样子令潘老不胜其烦。

    “对了,潘老。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挺吓人的,是不是对我有啥意见啊?”李天畴这时突然放下了矿泉水瓶,

    “哦?为什么这么说?”潘老心里一震,突然间有些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他强行压制住冲动,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小李,咱们萍水相逢,应你的要求,我冒风险,吃辛苦把你带到这里,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成了俘虏

    “潘老莫要误会,我是担心刚才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呵呵,原来这样。我刚才是为行程发愁,跟你没有关系……”潘老头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发现郎咯的神情紧张,竟蹭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

    “什么状况?”潘老不敢怠慢,伸手就抄起了旁边的柴刀,郎咯在野外的警惕性极高,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又见李天畴稳稳的坐着,稍稍安了心,但随即脸色大变。

    身后侧的山崖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顶绿军帽在渐渐逼近,而在正前方的密林里也有几个绿色的身影晃动,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几人的眼前。他们看上去训练有素,分散着队形,微微猫着腰,弓起身体,令人胆寒的是,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步枪。

    糟糕!怕什么,来什么,怎么会这么巧?潘老的心里发沉,他甚至能看见最前面那人憎狞的面孔。

    郎咯已经开始朝前面的人大声喊话,唔里哇啦的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而对方也停止了前进,最前面的绿军装同样一通鸟语回应,但语气和态度上要强横许多。

    才沟通了没几句,四下围上来的绿军装突然统一的将手中的步枪抬至肩部作瞄准状,吓得郎咯率先扔掉了手中的柴刀,紧接着老潘眼角的肌肉一阵颤抖,也把刀给扔了,并学着郎咯的样子举起了双手。

    李天畴自然不敢怠慢,他清楚碰上了什么人,如此状况下绝不能耍横、玩酷,否则这帮人随时都会让你身上布满弹洞。他老老实实的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恐,貌似是三人中最老实、最胆小的一个。

    领头的绿军装这才示意同伴们放松,然后端着枪来到郎咯身边,绕其前后转了半圈,突然张口大声咆哮,紧接着“彭”的一声,竟然一**撂倒了郎咯。

    此人一扭头又将目光投向了潘老,嘴里哇啦哇啦的喊了一句什么,潘老似乎能听懂,很不情愿的双手抱头,蹲下了身体。领头的人又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绿军装冲了上来,将三人的行囊、包裹迅速翻了一通,衣服、干粮和矿泉水被扔了一地,但花花绿绿的钞票全都被揣进了各自的衣兜里。

    紧接着便是搜身,李天畴虽然不紧张,但心里暗暗叫苦,其他物件倒也罢了,手腕上很别致的腕表被居然也被一个士兵撸了下来,这货拿在手里如获至宝,但被其长官一把抢走了。

    这只卫星定位的腕表是李天畴与国内联系的唯一手段,失去它不但会有诸多不便,而且其中很多秘密会有被泄露的可能,但见那长官模样的人只是摆弄了两下便揣进了衣兜,李天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

    潘老和郎咯却更加不走运,士兵们从他们贴身的腋下和大腿根部搜出了两把手枪,二人浑身上下被扒的只剩下了裤衩,紧接着又遭受了一通暴打。

    这通打足足持续了数分钟,才被暴怒的长官才挥手制止,然后此人又很邪恶的看了李天畴一眼,居然什么也没表示,便命令手下押着三人下山。

    兴许是刚才表现的极为老实和胆小才逃过一劫,也可能是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攻击性武器的缘故,李天畴暗道侥幸,虽然自己体格特异,寻常的伤害奈何不了他,但无缘无故挨顿胖揍总归是很郁闷。

    三人被麻绳串绑在一起,被看管的很严密。李天畴稍稍留意,除了眼前这个貌似长官的人外,一共还有八名士兵,他们端着步枪环绕在四周,十分警惕,看来想要中途跑路,胜算不大。

    快要到山脚的时候,李天畴三人被押着钻进了密林,几乎与那条去苏里的小路背道而驰了。林子非常难走,更胜于前面走过的山路,李天畴倒还无所谓,但却苦了潘老和郎咯。二人被揍的一瘸一拐,还得咬牙坚持不能磨蹭,否则轻则拳脚相向,重责**伺候,苦不堪言。

    最可怜的是郎咯,刚开始还喋喋不休的说着鸟语与那位长官交涉,但在不断的挨揍之后终于老实了。

    这片该死的密林好像怎么也走不完,潘老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然后又被士兵们连拽带打的拎起来继续前行,而郎咯也好不到哪儿去,反倒是李天畴不紧不慢的,无意中帮了二人不少忙,这让潘老心底骇然,也让那个貌似长官摸样的人对其刮目相看。

    这一小队奇怪的人,排着奇怪的队形在丛林里穿行,几乎无人交谈,潘老屡次用眼神欲与郎咯交流,李天畴都看在眼里,无奈郎咯似乎受伤严重,又或是害怕挨打,只顾拖着伤腿艰难跋涉,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日头只剩余晖的时候,密林中已经漆黑一片,这帮士兵究竟想把他们带向何处,三个人谁的心里也没有底。潘老头绝望之极,想要冒险和李天畴交流,前方探路的士兵却突然一声欢呼,几片树丛被扒开,前方豁然开朗。

    脚下是一片颇为平整的草地,连着前方起伏的丘陵,而丘陵的前方是更大的平地,借着夕阳的余晖甚至能看到一些水田和几排升起炊烟的平房,在这群山密林中,实在难得一见。

    想必此处就是这帮武装人员的驻地,李天畴眼看周围的士兵一个个眉飞色舞,高兴异常,便作如是判断。再看看潘老头,刚才绝望的目光好歹还有些许光彩,而现在则灰败之极,难道此处十分险恶?

    长官下令加速行进,士兵们纷纷开始奔跑呼叫,顿时李天畴三人的屁股上便挨了无数脚,可怜他们被绑的像蚂蚱一般,只能勉强小跑着踉跄跟上。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时,这行人才抵达丘陵附近的平房附近,此处既像个村落,又像个临时居住点,小山丘上居然还设有岗哨。

    可能是收获颇丰的缘故,那名貌似长官模样的人一路趾高气扬,通过岗哨后,他命令几名士兵对李天畴三人重新捆绑,然后暂时关进一间小平房,自己则兴冲冲的钻进另一间房间,不知干嘛去了。

    “郎咯,你怎么样?”好容易缓口气,逮到了机会,潘老头便迫不及待的询问已经要死不活的同伴,无暇顾及是否该背着李天畴。

    郎咯的伤势很重,左腿几乎无法行动,后半段路程是李天畴和潘老二人架着他行走,从脸颊到手臂到处是伤痕,最严重的是右腮,被**干了一家伙后,像是脱臼了,整个脸都是歪的。

    见郎咯无力回答,潘老刚刚燃气的一点希望又瞬间破灭了,再看看李天畴,这个年轻人倒是神态自若,虽然一路被摧残,但其双目依旧是神采奕奕。到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上线的情报还真的没有半分夸张,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可笑的是自己观察许久,还是被对方给骗过了。

    但现在想这些毫无意义,三人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都很成问题。潘老如此悲观是有原因的,果敢武装组织也分好几个派别,他们平时划地割据,战时才会被动员团结起来。

    这些派别中以北方边境一带的杨次鸿势力最大,东边两家小股武装为了和他抗衡抱成了一团,而西北部的差让武装靠近克钦邦,暗地受到克钦人的支持,独树一帜也不容小视。

    最难捉摸和把握的是南部的杨时勋势力,实际已经不在果敢实力范围内,其控制的广大的罂粟种植区,大多都在佤邦地盘内。其政治主张模糊,武装组织也松散而混乱,并且纪律性差。李天畴三人蹲着的地方正是南部势力范围,所以对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都不必吃惊。

    但愿被搜去的护照能起点作用,牵扯到华国人,对方应该懂得收敛一些,但倒霉的是那两把枪,没由来的给对方落下了口实,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潘老越想越没底,唉声叹气之余把目光投向了李天畴。

    “小李啊,对不住了,以前走这条线,没碰过这么倒霉的事儿,你看目前这个状况……”

    李天畴心底冷笑,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潘老头还如此装模做样,着实可恨。有心戏弄对方一番,但转念一想,身处险地脱身为首要,而且这两个宝贝,一个眼看指望不上了,也只有守好眼前这个姓潘的了。

    “潘老,这个时候,咱们也不用遮遮掩掩了。眼下脱困是第一要务,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太陌生,两眼一抹黑,你有什么想法?”

    老头倒也不怎么尴尬,他四下望望,然后小声,“你说的没错,要想办法逃出去。进来的时候,我留意了,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处大烟种植区,驻的兵不多,充其量也就一到二个班的人,其他大部分都是农户,所以,夜里出其不意的逃跑应该不是难事,问题是能不能摆脱追兵跑出这深山密林?”

    李天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下对潘老头的能力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能轻易说出逃跑不是难事儿的话,不但是老江湖,而且手底下得有真本事。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嗦,“那就说好了,夜里三点动手,脱身后在来时的那片草坡上汇合,以半个小时为限,过期不候。”

第四百九十五章 意外

    “你想从原路跑出去?”潘老头愕然。

    “这地方四周都是高山密林,黑灯瞎火的,不这样,你还能怎么办?”

    “那倒也是。”潘老头默然,心底暗叹这年轻人的脑瓜反应太快,不但对路线做好了规划,而且对三人接下来的遭遇也有了预判,三人被关在一起只是暂时的,接下来必然是审问和单独关押,所以约定汇合地点是十分必要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细节,而且反复提到了要把郎咯一同带走的话,李天畴是故意的,潘老则言之凿凿,但鬼知道是不是真心话。

    果然不出所料,一名士兵打开房门进来把李天畴带走了,而潘老则呲呲牙也做好了再一次被羞辱和殴打的准备。

    审讯的地点没多远,就在同一排简易房的最前面,前后不过二十米的距离。审讯室也是临时的,一张桌子,一张竹床,再有就是几把小竹椅。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桌子上燃着两根粗壮的蜡烛,烛火摇摇晃晃,令人不安和烦躁。

    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抓他们的那个长官模样的人,另一个十分肥胖,身上同样裹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绿军装,到处鼓鼓囊囊的,眼看随时有被撑爆的可能。李天畴哑然失笑,这帮所谓的武装分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长官模样的人首先发话了,但一口当地土语,李天畴一个字也听不懂。

    见对方神情木然,根本不做回答,‘长官’生气了,抄起桌子上面的一本护照,哇啦哇啦的冲李天畴大声叫嚷起来,大有冲上来动手的架势。

    “对不起,我实在听不懂你说什么。”李天畴不想吃眼前亏,很友好的冲对方笑了笑。没想到这样一个表情反而激怒了对方,只见‘长官’将手中的护照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一个跨步就绕到了桌子前面,再有一步就能飞脚将眼前的‘犯人’踹飞。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胖子发话了,他出言制止了‘长官’,然后冲李天畴呵呵一笑;“你来自内地什么地方?”

    哟?这胖子居然会中文,虽然腔调上别别扭扭,但好歹能听懂。当然,懂汉语的在缅北也不是啥稀罕事儿,想到这层,李天畴不紧不慢回答:“粤东sz市。”

    “哦,那么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旅游,想去密支那观光。”

    “旅游?年轻人,你说的谎话毫无逻辑可言。”胖子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的确是旅游,你可以查看我的签证。”

    胖子摇摇头,“我们这个地方从未开放成为旅游线路,去密支那,最近的路线是从内地的腾冲或畹町出发,你为什么要绕路?而且内地人出来旅游还需要随身携带枪支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李天畴头大,这个胖子心细如发,句句击中要害,难以对付。而且姓潘的二人惹出的麻烦事儿还真不好糊弄,对于这种无政府武装来说,只要不妨碍他们的财路,不威胁他们的安全,其他什么事儿都好说,但要是犯了其中任何一条便死多活少。

    来历被怀疑,又随身携带枪支,随便那个长官都会做出n种推测,敌对方的奸细、刺客、南方政府军情报人员等等,只要被圈定其中一条,便会毫不留情的被秘密处决。在这里谈所谓法律,只是个笑话,长官意志就是法律。

    你还没处去说理,此地地理条件险恶,紧邻赫赫有名的‘金三角’,天高皇帝远,前后历经几代军阀、毒枭称霸,生存之道莫不如此。近些年禁毒、禁种已经是大势所趋,毒品生产和贩运活动也消停了许多,但挡不住暗流涌动,其基本的生存和生态法则依然有效。

    唯一有利的就是护照,华国籍的护照在缅北还真管点用,尤其是在果敢和佤邦,对华夏人大多持友好态度,但也要看是个啥状况,总不能你莫名其妙的揣着枪去人家家门口,他们还会对你笑脸相迎。

    尽管头疼,但李天畴还是毫不犹豫的实话实说,至于对潘老二人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不是当下他能考虑的。

    听完了李天畴言简意赅的描述,胖子军人一脸深沉,思考片刻后便与身边长官摸样的人用土话交谈起来,两人似乎很快达成默契,不再为难眼前这个年轻人。

    随着‘长官’一声吆喝,门外进来一个士兵将李天畴从竹椅上拽了起来。审讯就这么轻易的告一段落?李天畴不敢相信,貌似自己在二位长官眼里的印象不错,他冲胖军人微笑道,“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还有我的随身物品……”

    胖子军人摆摆手打断了李天畴,“你说的话,我们会认真核实。如果没有问题,当然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年轻人,奉劝一句,如果要观光,密支那并不是理想的地方。”

    李天畴略一点头便跟着士兵出门,迎面正好撞上另一名士兵押着潘老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老头形色惨然,一脸呆滞,对对面的李天畴视而不见,装的十分可怜。

    这个老狐狸,李天畴暗自摇摇头,一不留神,又被士兵带回了原来的屋子,但郎咯已经不在了。处于人之常情的心态,他连忙叫住了士兵,连说带比划的询问,“我还有一个同伴去那儿了?”

    没想到这个士兵也能听懂汉语,而且口语比那个胖子还流利,“不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然后不待李天畴反应便迅速离去,咣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单独处理郎咯?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以此人受伤的严重程度,如果不马上接受治疗,即便能逃过一劫也会成为废人。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是尽快想办法先脱身了。

    李天畴运足目力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小屋,对常人来说漆黑一片的环境,他却能看到颇为详尽的轮廓。屋内没有任何物件和陈设,空荡荡的,还真像个囚室。地面是暗红的泥土,起伏不平,顺着门缝和墙根还有几株野草,倒也不是完全死气沉沉。

    屋子半木半竹结构,除了主梁和承重立柱用的是木头外,其余材料大多是竹子,搭建的较为简易,既不像西南常见的干澜楼,也不似内地的平房。再看屋顶则更为粗糙,用类似塑料编织布托底,上层可能是瓦片和茅草之类的材料勉强遮雨。

    这种房屋连普通成年人都困不住,更遑论李天畴。至于身上捆绑的绳索需略费些手脚,但也不是什么难事。眼下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选择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缓缓坐下,忽然传来隐约的嘭嘭声,像是厚重的东西被钝物击打的声响,动静不大,但挺撩人,李天畴凝神倾听时声音又没了。但只是片刻功夫,这种撩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还伴随着闷哼和惨呼,略一分辨声音源,他咧嘴摇头,这回潘老头吃大苦头了。

    不清楚此地的两位长官对待他和潘老头的态度为什么会截然不同,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两把枪么?郎咯算是个本地人,他会遭受什么待遇?莫非就我的脸上写着‘好人’两个大字?李天畴砸砸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当脚步声再次传来的时候,李天畴知道潘老头算是熬过了这一关,六十多岁的年纪了,还这么抗造,想来年轻的时侯必是个狠角色,这老家伙不能等闲视之。

    依照刚才的想法,如果潘老身体撑不住,李天畴会毫不犹豫的独自脱身。现在他改主意了,这老头藏有大秘密,带在身边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即使一路上需要时刻提防此人,但也值得冒险。

    缓慢的脚步到了门口便戛然而止,屋门咯吱一下被打开,两名士兵架着潘老进来,毫不客气地往地上一扔便迅速离开了。这与李天畴的判断有偏差,本以为审讯之后老头儿和自己会单独关押,怎地又凑到一起了?

    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至少有一点,在这帮武装人员眼里,他俩被看作是一类人,但为什么如此差别对待呢?李天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懒得去想了。

    屋内没有任何光线可言,看不出潘老的脸色如何,但李天畴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瑟瑟发抖,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到现在为止一声不吭,倒也硬气。

    所以李天畴并不担心老头会将二人逃走的计划泄露出去,只是发愁如此状态的潘老,如何有体力逃离。

    “怎么样?老潘,伤到哪儿了?”

    “还好,好好。原以为骨头断了,现在感觉是内伤,小腹疼的难受,不过不碍事。靠特么,下手真狠。”潘老小声屏气,但字字清晰,哪像是重伤萎靡的样子。

    靠,刚才还像打摆子一样的浑身发抖居然也是在装!奶奶的,这老头也真没谁了。李天畴气不打一处来,伸出两个脚丫子就在老头身上一通乱踩。

    “哎呀,你要干嘛?轻点……”

    “检查一下你的骨头有没有问题,晚上还能不能行?”李天畴毫不客气,从上身一直踩到对方小腿骨为止,“呵呵,还真不错,这身板没问题。”

    “你特么混蛋!敢这样对我,你以为你是谁?”潘老头惊怒交加,显然不习惯被这个曾经的‘猎物’如此戏弄和调侃。

    “得了吧,老潘,咱俩半斤八两,别在我面前装了。”

    “你什么意思?我老头子一个,有必要跟你装什么?”

    “翻过大山的时候,你是不是曾想着把老子做掉啊?”

    “你……你胡扯,血口喷人!我一心帮你忙,到头来还要受你冤枉,你……”

    “行行,行行,扯远了,睡觉。”李天畴突然面色一变,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潘老头,“记住啊,到时候行动可别拖后腿。”言罢,他果然侧身一躺,沉沉睡去。

第四百九十六章 逃跑

    潘老头目瞪口呆,对于双方的身份,虽然二人早已心照不宣,但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太令他吃惊了。当‘猎物’时唯唯诺诺,作俘虏时又淡定自若,一起商量逃跑对策时,心思缜密而果决,眼下却又像个难以捉摸的江湖痞子,令人心生厌恶,又不得不时刻提防。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莫非这小子在变着嘴脸在试探和恐吓我?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多少?潘老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眼见对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此人。

    老潘的猜测完全正确,李天畴故意这么做就是要恐吓他,让他慌乱、心神不宁。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这个老头狡猾异常,对待这种人,用强不见得能达到效果,设计圈套,他也没那个时间,只有反复不断的心理折磨,让其自乱阵脚,才有可能在以后的路途中最大限度的掌握对方的心态。

    李天畴的真实目的地并不是密支那,而是靠近吧莫的帕坎,那里才是钦帮的大本营,否则他不可能浪费时间绕道睿哩和南坎。以密支那作为幌子,是为了防止行踪泄露,果然就起到了效果。

    以后的路途中,李天畴计划要将老潘折磨的像面团一样,达到任意拿捏的效果,这样才能更好的掩人耳目,又不失得到一个好的向导和人盾。当然,以老狐狸的心理素质,这个想法十分困难,但试一试总没坏处,以后除了精神折磨,还要软硬兼施,没理由的动手痛殴几顿也很有必要。

    可怜老潘,要是猜到李天畴脑子里的真实想法,非要七窍生烟,拼了老命的也要干掉这个年轻人,可惜他没这个本事。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简易不堪的小屋内毫无意外的出现了几个漏点,细溜溜的水柱砸在泥土上,不一会儿便黄汤四溢。李天畴早已醒了,此时还不到后半夜,凭气息判断,门口一直存在着的士兵早已不知跑到了何处,外面除了雨声,其他则安静异常。

    李天畴知道老潘一直没睡着,并且悉悉索索的解开了绳索,虽然竭力保持小声,但怎能瞒过他的耳朵。对此,李天畴不屑一顾,老东西沉不住气,但绝不敢在这个时间对他动手,一来没有把握,二来心理折磨,犹豫不决,第三,从此地逃出生天,二人协力才能有更大的把握。

    那么,既然不动手,老头倒也不会闲着,他一直安静的躺在那里,就是想仔细观察这个年轻人,像毒蛇对待猎物那样充满了耐心。

    但遗憾的是,对方一直在沉睡,除了平和的呼吸之外,什么也没观察到。对了,这家伙怎地会如此托大?到现在也不解开绳索?一会儿就要跑路了,再怎样也要起来准备准备了,难道这个年轻小子只会唬人,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正在纳闷的老潘很快就尝到了自作聪明的苦头,屋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令他慌乱,连忙将解开的绳索又匆匆往身上套,但哪里还来得及,嘎吱一声,房门被打开,两柱强光照射进来,其中一柱光正好照在老潘惊慌失措的脸上,一名士兵发现不情况不对,立刻大声呼喝着冲进小屋,而另外一名已经开始端枪戒备,随时都有可能射击。

    潘老头的脸上先是重重的挨了一脚,然后肋骨上又挨了一**,骨头断裂的声音让李天畴的牙花子发酸。

    两名士兵又在小屋内仔细检查一番,连李天畴也跟着倒霉,不但浑身上下被摸了个遍,而且还挨了两脚。最后潘老头才被士兵们给架出去了,这一去又不知遭多少罪,何苦呢?看来这老家伙被自己撩拨得心浮气躁,稳如泰山的心境早已不复存在了。

    但这样一来,计划就不得不改变了,起码时间要推迟一个小时以上,但又不能太长,而且这个该遭猪瘟的老头又不知道被关押到什么地方,实在是**烦。

    以李天畴的本意是悄无声息的逃走,尽量避免把动静弄大,但现在看来事与愿违,不得不费些周折了。潘老头被弄走后,按心态推测,对方至少还有一次查夜的可能,此后才是行动的的时间。

    所以李天畴一直侧卧着不动,双耳竖起老高,尽可能的收集四周的声响,归纳并反复推断对方夜间的活动。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盖过了其他一切声响,而小屋内一个最大的漏点都快成了自来水龙头。

    这不见得是坏事,大雨会引起对方懈怠,而且会掩盖绝大多数痕迹,为顺利逃脱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就在李天畴默算着时间时,两名士兵果然再次来查房,还很好心的搞来一只塑料桶,放在漏点下接水。

    大概是看在李天畴十分老实的份儿上,一个士兵居然从衣兜里摸出了半张饼仍在泥地上,然后才锁门离去。时机已经成熟,他毫不犹豫的解开了绳索,而且迅速吃掉了那半张不知很么做成的饼。自从被逮进来后,他滴水未沾,实在饥饿,勉强有食物果腹,精神为之一振。

    取下了藏在浓密头发中的一段细铁丝,借着竹门容易变形的条件,李天畴的单手居然探出了门缝,很不费力的就打开了那把锁。外面的廊檐下空无一人,他不慌不忙的又将房门锁好,看起来和刚才别无二样。

    在寻找潘老头之前,李天畴首先要拿回自己东西,包括腕表和护照之类的证件。如果不出意外,东西应该都在这排房子的最前面的那间‘审讯室’中。

    李天畴迅速绕到了这排房子的后面,他清楚的记得‘审讯室’后面有竹窗,大概是为了通风透气而设计,即便现在因为下雨而关闭,但那种简易的搭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障碍。问题的关键是不惊扰夜间的岗哨,尽管他还不清楚对方的具体位置,但李天畴相信这个哨位是存在的。

    很快,李天畴就发现了一处类似于高角屋般的独立建筑,半依在后面的水塘边,与这排平房呈斜对角,视野十分开阔。这应该就是夜间岗哨的位置,此刻建筑物黑洞洞的,由于雨幕的遮挡,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同样的,对方也很难透过雨幕看清平房这边的动静,李天畴很自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一个普通哨兵的目力根本无法跟他相提并论,所以他没有犹豫的打开了‘审讯室’的后窗,跳了进去。

    小屋内一股汗臭味,还有断断续续的鼾声,胖子长官睡的很沉,三条竹椅并成的小床也很别致。李天畴无心欣赏,很快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证件,连同老潘的一同揣进了兜里,唯独缺少了那只腕表,他估计一定还在那名瘦‘长官’的衣兜中。

    一排平房共有六间,除了‘审讯室’,还有囚禁自己的小房,剩下的就要挨个探查,不但耗时,而且有风险。李天畴艺高人胆大,倒也不在乎这些,况且这个过程还要寻找老潘,也就无所谓了。

    按常理,瘦‘长官’最有可能住在第二间房,剩下的才有可能给士兵居住或是用作他途。

    主意打定,李天畴如法炮制的从后窗钻进了第二间小屋。运气不错,瘦‘长官’果然抱着一名浑身**的女子,睡的昏天黑地。他不费力气的在对方的军服里找到了自己的腕表,顺带拿走了此人的手枪和子弹,也算是对瘦‘长官’没事找事的小小惩罚。

    但就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感到了情况不对,那名赤身**的女子居然莫名其妙的醒了,当她看见眼前晃动的黑影时,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就要大声叫嚷,李天畴迅速的给了对方一记手刀。

    动静还是搞大了,瘦‘长官’惊醒的非常之快,几乎一睁眼便看见了面前的李天畴,他大吼了一声,忙不迭的后退,想要翻身坐起,但对方哪里还能再给他机会,同样一记手刀,掌沿狠狠的砸在他的脖颈处,瘦‘长官’翻了下白眼便栽倒在床上。

    一声吼叫在这雨夜中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李天畴安静的等待了十数秒的时间,并未发现屋外有其他异响,这才动手将两人捆扎在一起,并用烂袜子塞住了二人的嘴,所有的衣服、布料都用上了,结结实实,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小屋。

    屋外雨声依旧,发愁的是老潘被关在哪里,看看时间不多了,李天畴放弃了像没头苍蝇一般的寻找,他决定冒险到那高脚屋去看看。

    说到冒险,是因为进出高脚屋只有一条小道儿,一块架设在池塘岸边与屋门间的竹板子,虽然只有两三米长,但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一旦哨兵警觉,跑都没地方跑。

    漆黑的夜晚,以李天畴的能力,加之手上又有了武器,就算将这个小型的驻地翻个底朝天也不是大问题,但他不想搞出大动静,尤其是在进入吧莫之前,还是安安生生加紧了尾巴比较好。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审讯钱老板

    高脚屋周围断断续续的传来幻觉般轻微的鸣叫,像虫鸣又像是水流声,但在大雨声中实在难以分辨。又仔细的倾听了片刻后,这种声音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除此之外,再无异常,李天畴决定不再耽误时间,他迅速踏过竹板,闪电般的冲进小屋。

    屋内的状况与他估计的差不多,只有一名哨兵,而且睡得很死,口水流了满脸。没有预料中的紧张和危险,李天畴松了口气,在检查小屋时他发现靠池塘一侧的墙壁下有两个古怪的钢铁架子,一左一右,每个铁架上都有铁链下垂,伸到低矮的竹窗外,看情形像个辘轳。

    竹窗外靠下的位置,伸出半米长的平台,上面同样有两个钢架与铁链相连,长长的铁链一直延伸到池塘里。

    透过竹窗往下看,池塘水面与铁链衔接处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令人毛骨悚然。李天畴心里一动,伸手试图转动其中一台钢架上的摇柄,居然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声,再看向水塘,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脱水而出,似乎变大了些,像是一个铁笼子。

    随之,刚在在高脚屋前听到的鸣叫声又骤然出现,竟然是人的嚎哭声!只是对方气力有限,喉咙嘶哑的缘故,无法发出更大的声响。

    李天畴大吃一惊,扭头再观察身边的士兵,这家伙居然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似乎要醒的样子。李天畴索性拍了拍对方的脸,趁其睁眼的一刹那,狠狠一拳捣下去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没有了后顾之忧,李天畴飞快的转动手柄,一个约七十公分高,长宽仅有不到三十公分的铁笼子跃出水面,里面果然装着一个人。来不及细想,另一个辘轳恐怕也是同样的状况,待他迅速将另一只铁笼子拉出水面后,借着对里面身形的判断,应该是潘老头,只是此刻对方悄无声息,莫非已撑不住,挂掉了?

    李天畴在身旁士兵的衣兜里猛翻了一通,找到一串钥匙,便毫不犹豫的跳到池塘里救人。

    池塘的水并不深,最多没及胸部,但因为大雨的原因,水位应该高出平常不少,如此一来,疏忽的哨兵那会考虑到下面‘犯人’的死活,待到水位没顶,铁笼里的人会被活活淹死。

    池塘里满脚的烂泥和水草令李天畴颇费了一番功夫,待将二人都拽到岸边时,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潘老的身体素质不错,被连续压胸抢救后,居然缓过劲儿来,一通剧烈的咳嗽后开始狂吐,也算他命不该绝,如果李天畴再晚一点找到他,估计就就真挂掉了。

    而另外一个人并不是郎咯,胖乎乎的,大概四十岁上下,他并无生命之忧,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浑身被水泡的浮肿,在被连扇几个耳光之后,终于止住了哀嚎。

    看着眼前两个要死不活的人,李天畴颇为郁闷,带着老潘穿越山林已经极为勉强,又多了个累赘岂不要命?但要将此人扔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又有些于心不忍。

    李天畴也知道,作为一个独立外勤人员,在执行任务中这种稍有妇人之仁的思想往往会致命,早先教官就曾严厉警告过他,但他现在还是足足思考了半分钟。

    “带我出去,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离开这里。”中年胖子突然发话了,居然说的是汉语,而且言简意赅,直击要害。

    “你说的小路通往什么方向?”

    “吧莫,去吧莫。只要过了大山,就能直插吧莫。”中年男子惴惴不安,但显然是看到了希望。

    “你确信自己能走路?”李天畴瞪着眼前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但深感此人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请放心,保证不拖累你们。”

    李天畴很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架起了潘老,“那么,带路吧。可有一点,如果半路上掉队,你只能听天由命。”

    中年男子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但由于被泡在水里太久的缘故,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便又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

    李天畴冷眼观察此人,并没有伸手相助的意思,对方也够狠,连续站起来,又连续摔趴下,如是数回终于能站稳了,满身满脸的泥汤和血水,愣是一声不吭。

    中年男子一摇一晃的像只肥肥的鸭子走在最前面,李天畴搀扶着潘老紧随其后,一行三人借着雨幕很快消失在深山中。

    ……

    专案组传来了好消息,借出差为名,准备跑路的木器厂的钱老板被抓了回来。萧处长一方面命令崔刚和郝克成立刻对此人进行突审,同时安排人手盯紧白家,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就不要再有顾及。

    至于以老赖为首的木器厂几名重点员工则由许文安排人手盯梢,为了防止意外,顾箭的外勤组也有人参与配合。

    “说说看,心里没鬼,你跑什么?”崔刚喷出一口浓烟,小小的审讯室内已经云山雾罩,他和郝克成都是烟枪,而临时充当书记员的小李为了提神,也毫无顾忌的叼起一根烟狂吸猛喷。把个钱老板熏得涕泪横流。

    “领导,这就冤枉啦,昆河的事结束后,我本来是要参加广交会的,后来听说凭祥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才临时改变计划……”钱老板大呼冤枉,但一双黑黢黢的小眼睛却在胖脸的上方转来转去,一看便知此人油滑世故之极。

    “你在凭祥做什么生意?又出了什么事儿?”

    “老三样啦,玉石珠宝,还有名贵木材的艺术加工。”钱老板用手扶了扶眼镜,“一批刚运过来的黄梨木被人掉包了,我正要赶去看看什么情况,就被你们带到这里了。”

    “呦喝,果然够贵重,钱老板的生意做得够大呀。货物被人掉包了,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案?你自己跑过去,难不成有啥见不得光的东西?”崔刚步步为营。

    “哪里有啊?这不是心里着急嘛,还没来得及报案。小本生意,赔不起啊。”

    “既然心里着急,这一路上还带着这么多家当?不知道轻车简从更方便么?”

    “我也是没办法呀,总不能都仍在半路上吧?”

    “别演戏了,钱老板。据我所知,此时你的老婆孩子已经到达凭祥,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将随我们专案组的同事当晚回到昆河,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们了。”

    “什么?你们这要干什么?”钱老板惊叫着,一下子站起了身,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又马上坐了回去,稍稍喘息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我的家人有什么问题?”

    “这个话应该问你自己,你的家人和你在凭祥汇合,却又说不出要去哪里?正巧我手边有你另外一份行程单,从凭祥出境,绕道越南去泰国,你果然是胆大心细,怎么样,要我给念念么?”

    钱老板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双手一直不停的在相互揉搓着,胖胖的脸上居然有了细密的汗珠。

    “装哑巴也没用,钱富坤,你也是很有经验的生意人,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事儿,你很乐意么?”

    钱老板还是沉默,但一双四处乱动的眼仁终于安分下来,肥大的脑袋也渐渐低落。

    “咱们直言不讳吧,你屁股上的屎先放一边。说说木器厂的事儿,两年前为什么要盘下白世庆的木器厂?说说这前后的经过。”

    ………

    “不说也可以,在这蹲满48小时,我们会把你移交缉毒大队。”崔刚冷笑着,又点燃了一支烟。打蛇打七寸,干了大半辈子刑警,什么样的案犯没有见过?钱老板这样的太小菜了。

    “其实不是我要买这个厂,是白家硬要卖给我。”钱老板扶了扶眼镜,又讨了口水喝,这才将两年前木器厂转让的经过讲了一遍。

    当时白世庆亲自找到了他聊天,谈到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想把木器厂转出去,想来想去全镇也只有钱老板是合适接手的人,所以就厚着脸皮来谈谈。对于钱富坤来说,木器厂充其量也就是个乡镇手工作坊,尽管业务上和他手头的经营项目有重合,但他还真看不上这个小厂。

    怎奈白世庆一片痴心,其本人在根雕艺术上也小有名气,倒是有利于钱老板将手头业务与木器厂迅速整合,而且大部分产品都销往旅游市场,利润是有保证的,算来算去,倒也不是吃亏的买卖,所以钱富坤动了心,才有了后边的正式转让。

    “白家没有后人继承这份产业么?”

    “有,怎么没有。但他大儿子根本不愿意干这行,女儿和小儿子老白又看不上,为了木器厂不至于关门歇业,他才有了转让的念头,这老家伙性子倔,总有份念想,想让这小作坊做大做强。”

    “可你辜负了白世庆。”郝克成突然冷冷的插了一句。

    钱老板神情一窒,继而又苦笑的摇摇头,“没办法,手上生意太杂,忙不过来,对于厂子的经营分不出太多的精力。”

    “哦?就连厂子被封了,镇里通知你来谈话都没时间?”

    “不是你想的那样,警官。实在太忙,接到镇里电话的时候我还在昆河,又是夜里,所以……”

    “所以你就准备跑路是吧?”

    “警官,话不能这样说,没做亏心事,我凭啥跑路?而且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吧?在昆河,有大客户不能得罪,而且广交会我也是事先计划好的,还有突发事件,我实在分身乏术啊。”未料到被崔刚一刺激,钱老板倒动上了真火,拧着脖子倒出一大堆苦水,貌似情真意切、可怜巴巴,但整体上给人的感觉是在避重就轻。

第四百九十八章 老赖和嘉措

    “这么说,木器厂的事情你并不放在心上,但为了所谓的生意,你可以公然藐视或抗拒执法喽?”

    “我没有。木器厂如果真有什么事儿,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没有任何阻挠的言行,只是迟来了一天而已。”

    面对突然强硬起来的钱老板,崔刚皱起了眉头,暗道此人老奸巨猾,说话应对滴水不漏,而且很好的利用情绪上的变化来迷惑审讯者,倒真是小瞧了他。但越是这样,越表明此人有大问题可以挖掘。

    此时一名专案组的探员匆匆敲门进来,在崔刚身边耳语两句,二人便一同出去。剩下郝克成,其思路和崔刚基本一致,倒不会走偏审讯方向,他用手指扣扣桌沿道:“你前面说的话,我们会一一核实。那么,接下来问你,知道为什么查封你的木器厂么?”

    “不知道。”钱老板回答的非常干脆,而且一双迷茫的眼睛,给人感觉很无辜的样子。

    “因为你的厂子里出现了重大的微生物病毒传染源。”

    “啊?传染病?!咋传染的?死人没?这不是喝凉水都塞牙缝么?你说一个成天刨木头的工厂怎么会有这种事?”钱老板顿时夸张的哀嚎起来,“我这也太倒霉了吧?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郝克成死死的盯住钱老板的眼睛,摄人的光芒没有丝毫温度,却有着极强的杀伤力。顷刻间,对方的眼神开始涣散,自发根深处冒出一层层的冷汗,很快铺满了前额和鬓角,从嘴唇到喉咙像冒烟一般的干渴和灼痛,但这该死的胖子竟然一声不吭的抗住了。

    “呵呵,据我们初步调查,这是人为的。如此丧天良的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心知肚明。”郝克成刀子般的目光仍然不放过钱老板,又足足瞪了一分多种,才哈哈一笑,掏出一只香烟点燃,“说说你们厂里的那个赖老头吧,还有那个叫嘉措的年轻人。”

    “赖老头?老赖,他是白天雄的人。你们可能也调查过,他是个外乡人,十多年前被老白收留,就帮着他在厂里看门、干杂活儿。我接手木器厂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能随意辞退里面的工人,所以老赖就留下来继续干他的本行。”

    “逻辑上不对吧?前面你说不想买这个厂,现在又为了这个厂,还答应白天雄条件,因果关系颠倒了吧?”

    “警官,做生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大方向谈拢了,接下来的小问题都好说,这个方面我让一步,那个地方老白退一步,乡里乡亲的都好说嘛。”

    郝克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但目光中的森然之气还是让钱老板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么你对老赖这个人怎么看?”

    “说不好,接触的不多嘛。”此时钱老板的小眼睛珠子又开始滴溜溜的乱转,似乎很谨慎自己的措词,“我大多时间在外面,每个月在厂子里最多蹲天把两天,跟老赖也就是点点头,打个招呼,他平常不爱说话,跟厂里人也不怎么多嗦。”

    “你平常不在的时候,谁负责厂里的生产、供销?”

    “嘉措,就是你刚才提到的。”

    “那就说说他。”

    钱老板脑袋里一通嘀咕,很难揣摩这个警官的思路,时而严谨,时而飘忽和跳跃,后边的问题几乎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蜻蜓点水,这与其说是在审讯,倒不如说是在漫无目的的扯淡聊天。但越是这样越是要小心应对,他佯装口渴,又讨了杯水,这才慢慢道,“嘉措算是厂里的老人,干事挺踏实,既懂生产,也熟悉销售,所以我就让他做个小负责人,这个小伙就是脾气大了点,其他都好。”

    “哦,那算是个骨干了喽。我听说他是白天雄的徒弟,你把生产经营大权都交给他,看来挺放心的么。”

    “那又什么不放心的,镇里的年轻后生都知根知底,而且老白把厂子托付给我,不可能去害我吧?”

    郝克成点点头,“钱老板知人善用啊,那么他和老赖的关系怎么样?”

    “这就不清楚了,在一块儿干活,朝夕相处,总还过得去吧?”

    “岂止过得去?我听工人们说,嘉措拜老赖为师傅,日常相处尊敬的很呐。”郝克成突然笑嘻嘻道,“工人们都知道,你却不清楚,看来你这个老板当的不合格呀。”

    “哦?还有这样的情况,我可真不知道。”钱老板自嘲的笑笑,但心里却咯噔一下,对方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意有所指,他怎能不知道这件事儿呢,只是想尽量把俩人亲近的关系淡化而已,但这些该死的工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嘴长。原本连细节都算不上的东西被警方着重笔墨的述及,绝非好事。

    “你说这赖老头吧,平常只知道养狗、做饭,捡捡破烂,有什么特殊技能传授给嘉措呢?”

    “呵呵,警官,这你可难为我了,我真不知道。”

    “嘉措告诉我们是功夫。”

    “功夫?”钱老板的额头瞬间又凝聚出不少豆大的汗珠。

    “嗯,你好像很意外嘛?”

    “没有没有,噢,不不,的确意外。”

    “但我觉得还不够准确。”郝克成笑呵呵的掐灭了烟头,但眼神像是戏耍猎物一般的盯住了对方,又令钱老板陷入了躲避、涣散和惶恐不安的境地。

    审讯室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沉闷,但钱老板并没有等来对面警官关于“不准确”的解释,而是崔刚忽然推门而入,他似乎并不关心审讯的进程,匆匆和郝克成低语了几句后,便扭头看向钱老板,“恭喜啊,钱富坤。你在凭祥被掉包的货物找回来了,嗯,人藏并获,怎么样?”

    “啊?!这么快,我还没有报案……”钱老板大吃一惊,弄不明白对方在唱哪出?

    “这不要紧,我们外地的同事抓了一个盗窃团伙,对方招供,赃物中有一票货来自凭祥的神通快运,在转运的时候被他们顺走了。收货人是你钱老板,这没错吧?”

    “神通快运?应该是的。我是委托他们的。”钱老板愈发的迷茫,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摸不出头绪,只能且应付、且观察。

    “那就得了,包裹中的东西你自然清楚喽。”

    “我说过的呀,一批黄梨木。”

    “你放屁!”崔刚勃然变色,“里面全是**,钱富坤,你最好放老实点!借助物流公司公然贩运毒品,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么?”

    “什么?”钱老板的声音都变调了,他现在才明白之前对方为什么会威胁说把他移交缉毒大队,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是大有名堂的,这回似乎真掉进了一个大陷阱。以前他的确帮人走过一些货,但很快就不敢再倒腾了,他深知其中的凶险,更恐惧警方到底掌握了什么。

    目前这个状况就像猛然间挨了一记窝心脚,恐怕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尽管如此,钱老板还是高声大呼,“冤枉,绝对冤枉。毒品那东西,我是绝对不会碰的,一定有人陷害我。”

    “冤枉?你想清楚了再叫。另外,我们今天谈的问题你最好仔细考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啊。带下去!”崔刚根本不鸟他这套,呼唤在门口的探员将钱老板带走了。

    “老郝啊,有点新情况。”崔刚随手带上了审讯室的门,“白天雄的大儿子失踪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儿?多长时间了?”

    “昨天上午外出到现在,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我们负责暗中保护的同事受到意外干扰,被人打晕了,现在还在医院。事发地点就在县城内五里塘路,尼玛的,真窝囊!”

    “白天雄知道这事儿了么?”

    崔刚点点头,“我刚跟萧处汇报过,萧处指示不用隐瞒,第一时间让白天雄知晓。”

    “速度真够快呀,昨晚咱们刚动了钱富坤,今天对方就立马上眼药?猖狂的可以。”郝克成从烟盒里抽出了两只烟,扔给了崔刚一支。

    “先别急着下结论,是直接的因果关系,还是某种巧合,真不好说。你对钱富坤的印象怎样?”

    “老滑头,而且肚子里藏着不少货。”郝克成吐了口浓浓的眼圈,“关于木器厂的很多问题,他是想死扛着不说还是有什么顾虑不敢说?我刚才仔细观察,感觉后者的成分居多。比如,对于老赖这个人,他很敏感。但表面上偏偏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在意的很,那种情绪怎么说呢?是一种忌惮,或者说恐惧更确切些。”

    “呵呵,这倒有意思。一个被收留的外来户却让镇上两个企业家忌惮,钱富坤倒也罢了,生意人顾忌多,也善变。白家可是本地第一大户,又对老赖有收留之恩,不应该呀。”崔刚狠狠的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招呼郝克成道,“走,咱俩再找白天雄聊聊。”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对,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崔刚不由分说,抢先出了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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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梦者介绍:
牺牲却又意外重生,期望却与噩梦想伴; 胸怀志向抱负远大,管他苦逼囧途独乐; 他日再度挥洒热血,觉醒在奋进中萌芽; 追求大道无意插柳,诸天世界却露峥嵘; 战神荣耀七炎之主,叱咤于风云际会时; 原本又是绕梁一梦,却不料,破梦者又是续梦人。 乱编一首打油诗,权当简介。 本书纯属杜撰,如有雷同实为巧合。破梦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破梦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破梦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