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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大本事     破梦者txt下载     破梦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九章 放下

    但凌风毕竟不是菜鸟,有着丰富的搏斗与潜伏经验,在自己吓过自己之后,他迅速调整心态,展现了出了一贯的耐心和韧性,经过长达数十分钟的感知和观察后,他的身形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门口,然后就像泥塑一般静立不动。

    一墙之隔的外面绝无声息,凌风似乎又找回了自信,他将***竖在墙角,然后缓缓抽出匕首,忽然如闪电一般冲出门外。

    外面的走廊空空如也,夜色下只有自己模糊的影子斜映在门框上,凌风再次长出一口气,心里想发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迅速检查了走廊及四周,然后返身回到房间,自己的***静静的立在墙角,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就在凌风刚刚收好匕首,拿起枪支的时候,门外又传来“咔哒”声,这一次极为清脆,仿若就在耳边!

    凌风毛骨悚然,进而血往上冲,暴怒之下,他想也不想的端枪冲出了房门。但走廊还是像刚才那样静悄悄的,空无一物。就在他愕然之际,楼下又是一声“咔哒”,这回似乎是来自楼梯拐角。

    豁出去的凌风,紧端枪支,蹭蹭几步就冲到了一楼,但依然一无所获,黑乎乎的几个破烂沙发静静的陈列在厅堂内,就如他傍晚摸进来时的情况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也根本找不到其他活物,即便算是小猫小狗,也该有个影子吧?可是偏偏连个毛都没见到。

    一种恐惧的气息再次弥漫心头,竟让凌风一时间不知所措。“咔哒”一声,在耳边响起,凌风瞬间判断出声音来自楼梯口右侧后的楼梯度。他心下大骇,心道终于找到正主儿了,他迅速侧身移步,双目如同刀子一般盯着黑黑的楼梯度,但那里只有一张极其简单的破桌子,一目了然。

    见鬼了!怎的如此诡异?莫非这个“鬼楼”内真的有鬼?凌风端着枪在厅堂左右两侧厢房快速游走,像着了魔似得一遍遍的翻查着几个破旧沙发,有一点歇斯底里,甚至数次蹿到破败的小院中,四处翻看,直到累的开始大口喘气。

    如此折腾,还谈什么埋伏?凌风自嘲的笑了笑,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晚的举动大失水准,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一声叹息后决定离开此处,从此远走高飞。旭风堂……那终究成为了过去。

    想到此处,凌风不久前种种狠辣的心思荡然无存,他亦是果绝之人,心念一动,身形便飞速的冲出客厅,离开小院,几个呼吸间就已到了“鬼楼”外围的小径上。

    此时,“鬼楼”小院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负手而立,面朝小径,神色淡然的看着不远处的凌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快步疾行的凌风忽觉脑后生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袭上心头,他下意识的迅速做出反应,曲臂握枪,左侧小腿猛然发力,在转身射击的同时,整个身体突然向右侧的野地里斜斜飞去,一连串的动作快若惊鸿。

    “砰,砰砰”的连续三声枪响,在荒郊野地显得格外的清脆,站立着的身影缓缓垂下了右臂,手中的枪管还在冒着青烟,但神色讶然,因为扑进野地里的凌风就此毫无动静了。

    这个身影自然是李天畴,他很自信自己的两枪全部命中对方,但也很吃惊凌风的隐忍,如此状况下竟然一声不吭,毫无气息,绝非常人能做的到。

    这两枪打中的部位绝不会立时致命,但至少让其丧失了大半的行动和反击能力。李天畴略一思考,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然后提枪缓步向前。

    距离那堆蒿草已不足三十米远,李天畴停下了脚步,抬手举枪,草堆里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轻响。他微微一笑,***虽然远距离射杀精准,但不能像自动步枪那样连发,所以一击之后需手拉枪栓才能再次激发,双臂丧失活动能力的对方难不成在拿脚丫子拉枪栓?

    “你没机会的,老实点,出来吧。”李天畴淡淡道。

    悉悉索索的声响噶然而止,蒿草中再无声息。李天畴的面色一冷,大张的机头向下一沉,便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在沉寂的夜幕下像炸雷一般摄人心魄,蒿草和残枝败叶被打的四处乱飞,原本静卧着一动不动的凌风突然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拧身就跑,只是耷拉着的双臂左右摇荡,在快速移动中如像皮影戏的画面一样,说不出的诡异和滑稽。

    李天畴缓缓抬起了右臂,想了想之后,又垂手收好枪支,身形却猛然一晃如闪电一般的追了过去,两个飞速移动的黑影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

    农历正月初五傍晚,华灯初上,福山县城烟花爆竹声四起,艳丽的烟火将夜空装扮的五彩缤纷,农历新年“破五”的传统习俗终于盛装登场。据说“破五”之后,新年最热闹的部分将告一段落,这一天,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共庆佳节,是仅次于除夕夜最为团圆、热闹的一天。

    悦家花园小区一栋临街住宅的楼顶上,一个孤独的身影坐在边沿,不时的将手中的易拉罐送到嘴边,然后仰头灌下。身影偶尔伸手擦擦嘴角的水渍,然后将目光投向楼顶斜下方不远处的小四川酒家,那里灯火通明,热闹的一楼前厅,四张大圆桌呈正方形摆拍,几乎座无虚席。

    酒楼实际上已经打烊,裕兴趁此机会正在举行全体成员的新年聚餐,气氛自然是热闹之极。透过门前明亮、宽大的玻璃橱窗,时不时的有熟悉的身影在忙碌、走动,柔和的灯光下,人人喜气洋洋,给这萧瑟的寒冬带来一抹极富渲染力的温情。

    呵呵,祝磊和付尔德一本正经的先后致辞,倒也有模有样,特别是付尔德,居然搞了一件唐装套在身上游来荡去,挨个敬酒,煞有介事;彭伟华拿着酒杯在满场游走,瞅他这个鸟样,不出半个小时准保趴在地上;大病初愈的祁宝柱居然也能跟着起哄?还有船长,整个一个二百五,出尽了洋相……

    当然,还有小宋,和为数不多的女眷们坐在一起,偶尔说说笑笑,但安静的时候居多,如果仔细观察,在她的眼角边总有一丝淡淡的、难以掩饰的忧郁,时隐时现。

    咦?小宋身边的那位年轻少妇是谁?楼顶上的李天畴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应该是良子的夫人,早几天听祝磊说过,家眷们都要来福山。这恐怕是他唯一没有见过面的裕兴成员的亲属,噢,不对,旁边还有一位生面孔,岁数略大一些,但不失稳重和端庄,那应该是老祝媳妇吧?

    不错,真的很不错。李天畴由衷的感慨,抬手仰头将罐子里剩余的啤酒全部倒进嘴里,然后再次深情的望了一眼淡黄色光晕中的裕兴酒楼,一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再过一天就要离开这里,踏上一条未知的旅途,李天畴在努力调整心态,真想和大家聚在一起喝杯新年贺酒,但是不能。不仅仅伤感离别,而是心里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昨日,也就是新年正月初四,李天畴在教官的安排下,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探望了躺在病床上的耿叔,并且首次接受了教官的指令,去帝都整训为以后单独执行任务做准备,据说至少有两三个月无法与外界联系。

    教官没有夸张,耿叔的确已在弥留之际,全身插满了管子,还配上了呼吸机,连话都无法说出口,只能用眼神和手势去交流。

    压抑许久的李天畴,这次没有刻意控制情绪,居然哭成了泪人,他从耿叔淡然的目光中读懂了许多东西,也彻底打消了将此事告知众人的想法,决定永守秘密。

    探视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这还是教官利用特殊身份一再争取的结果,李天畴想尽一切办法用手势和耳语告知耿叔裕兴的现状,终于换来了对方的安然一笑,这个笑容包含了诸多深意,也预示着这个坚毅而坎坷一生的男人终于放下了一切。

    教官告知李天畴,耿叔的后事不用他操心,从韵山赶来的几个故交会料理一切,骨灰自然会送回韵山蔡家园,所以也就不存在李代桃僵的状况,只是时间上后延而已。

    李天畴低头不语,但想想也别无他法,总算送过耿叔一程,即便留有遗憾也是在面对裕兴众人时。从市六看医院回来的当晚,很少用手机的教官破天荒的打来电话,告知耿叔已经离去。

    在独自喝了小半夜酒之后,李天畴的目光豁然变得清明,似乎也在思绪中放掉了很多东西。他倒头睡下,非常踏实,醒来时已经是上午,按教官指令赶到sz市国安局的一间秘密办公室办理一些手续并领了相关装备后,又赶回福山,只是为了在“破五”这天看看大伙儿。

    本卷终

第四百七十章 暗夜沪都

    夜幕下的沪都市,灯火辉煌,光影斑斓,一派繁华景象。位于西南闹市的东方大剧院更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来自某国知名交响乐团的激情演奏刚刚谢幕、散场,观众们一涌而出,短时间内人车混行,即使再宽敞的马路,顷刻间也变得拥堵不堪。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在车流中慢慢挪动,看似普普通通,却又颇为显眼。因为车体宽大,比那种加长l型的还大上一号,即使在帝都也不多见,一般是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座驾。

    车内除了驾驶员,还坐着四个人,副驾驶位上是一名面目俊朗的年轻小伙,双目中寒芒闪烁,显得极为警觉。后排座并排坐着三人,正中间是一位头发略显花白的中年男子,面色随和,时不时的看着窗外的车流,偶有所思。

    中年男子身边,也同样是两个年轻人,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二人一左一右观察着车窗外,双目中的焦距不停变换,警惕异常。

    车速慢的像蚂蚁爬,往往刚一启动,就得立刻点刹车,驾驶员恼怒异常,却又发作不得,偶尔轰得油门嗡嗡直响。车内三个年轻人也是气闷不已,眉宇间颇显焦急之色。

    中年男子倒是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偶尔看向身边的年轻人,目光中多有安抚和镇定之意,倒也给车内紧张的空气带来几许清凉。

    好容易挨过了前面的小十字路口,车流终于流畅起来,司机熟练的挂挡提速后,后面的中年男子却忽然道,“前面的长乐路口,恐怕也很堵吧?”

    “是的,又排成长龙了。”司机一脸苦笑。

    “既然这样,不如走西二环。”中年男子略一思索,淡然吩咐。

    司机一愣,也没多问,随手开启了左转向灯,准备变道。

    副驾驶位的年轻人则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但哼了两声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首长,咱们改变原定路线,会不会引起对方怀疑?”

    “呵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明知那么堵,还硬往上凑,也不符合常理。”中年男子风轻云淡,“真真假假么。放松点,年轻人。”

    那位小年轻一时哑口无言,用手指使劲挠了挠头,才一脸恍然大悟状。而后排两个年轻小伙则不动声色的对望一眼,没再说什么。

    车子拐弯后,飞速驶上西二环线的长安高架,一路上车辆少了许多,居然畅通无阻。但越是这样,几个年轻人反而越显紧张,副驾驶的小伙子不停的看着倒视镜,仿佛在寻找和确认什么。

    但是行程过半后,仍然一无所获,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开始频繁看手表,偶尔扭头,却又不好多说什么,一副猴急模样。

    中年男子依然不动声色,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但神态上的从容之色似乎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就在此刻,后方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一听就是大马力发动机运转到极致所产生的效果,尽管红旗车的密封性和隔音性都很好,但也让车内众人感到了烦躁和不适。

    副驾驶的小伙子立刻看向了倒视镜,后面约三四百米远的地方,一道刺目的光柱射来,角度极正,很快就将车内照的一片雪亮。小伙子一怔,发现对方仅仅是一辆摩托车,暗叫不好,伸手就摸向怀中。

    后排座的两名年轻人也立刻紧张起来,一个转身看向车后窗,另一人嘴里喊道,“首长,对不住。”突然伸手一楼中间的中年男子,猛然往自己身边一带,使对方的后背和头部迅速脱离了后窗位置,以免被突然性袭击。

    短暂的时间,一闪即逝, 后面的摩托车咆哮着,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的贴近了红旗轿车,左侧后窗的年轻人甚至已经看到了骑手的脸,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那是一张更为年轻的面孔,却异常的沉着和冷静。

    未料到的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关注车内的情况,而是狠狠一拧手把,摩托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车速竟然再提升一档,瞬间超越了红旗轿车,如狂风一般远去,车尾的红灯急速变小,直至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虚惊一场?!驾驶员已经满头大汗,他差一点忍不住猛打方向去撞击对方,但万一不是目标,就会惹下**烦。他伸手擦擦面颊,控制不住的破口大骂:“小王八蛋,小太保。你姥姥的!”

    “他妈的,什么鸟?x二代?想死死远点!”副驾驶位的年轻小伙恐怕是给紧张狠了,也加入咒骂的行列。

    后面两个年轻人同样面色难看,还好,碍于首长坐在身边,总算管住了嘴巴。而中年男子则一语不发,陡然望向前方的车窗时面色一变,忙冲司机吩咐道,“前面宁德路出口,把速度加起来。”

    前方就是高架桥出口,一路下坡,数百米之外就有一个十字路口,此时加速显然不妥,刚刚回味过来的驾驶员一头雾水之下显然不敢违背命令。他迅速挂挡,同时重重的一脚油门,车身轰然一抖,像离线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另外三人也是大为不解,但看着中年男子凝重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再次紧张起来。

    红旗轿车刚刚波澜不惊的冲过宁德十字路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后面不知何时跟来了一辆重载货车,就像凭空冒出来一般,以其庞大的车身来看,其速度之快几近疯狂,并且是毫无顾忌的闯了红灯冲将过来,目标显然是正前方不远处的红旗轿车,大有将其一口吞没的架势。

    虽然危险突然而至,但中年男子的表情却如释负重,目标出现了!

    “不要慌,注意前方。”中年男子一边淡定的提醒驾驶员,一边查看手中的腕表,“拖一段,尽量远离闹市。”

    按他的推测,对方自然还有接应,区区一辆大货车并不足以确保解决问题。但接应的地点应该不会选择在枢纽路口附近,一是监控多,人流多,不易于逃离现场,二是自己中途变换路线,对方也需要调整,时间上也来不及。

    大货车之所以匆匆出场,而且气势汹汹,除了有什么变故之外,也是无奈之举。宁德路口往西不远,三股道变两股道,还有两个小十字路口,同样充满了变数,如果对方不采取压迫式手段,就无法保证布局调整的完成。

    当然,如果大货车能一击而中,那是最好不过,最不济也能封堵退路,把杀招留在后面。

    如此环环相扣,真的有一击毙命的气魄,看来仓促之下,对手的应变能力极为了得。啊呦,不对,万一对方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呢?中年男子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刚才高架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摩托车手……似乎太突兀了,他迅速分析着,面色一时间阴晴不定。

    而此刻驾驶员的双眼瞪的像灯泡一样,一丝不苟的注视着前方,手中的动作极为娴熟,似乎早已忘却了刚才的郁闷与震惊,车身十分灵活、稳健的穿梭在车流中。

    尽管如此,还是无法甩开身后的大货车,对方的驾驶员显然也不白给,将笨重的大家伙摆弄的如此灵巧,亦算是少见的高手。

    两辆车一前一后,咬的很紧,速度极快,迫使周围车辆纷纷避让,偶有走神的车主躲避不及,一头冲进了路旁的绿化带,在破口大骂声中,对方早已远去。

    中年男子腕表上的地图在实时变化,双方的布局恐怕也在随时调整,眼看冲过了第一个小十字路口,道路再次变窄,恐怕只有正常情况的一股半车道,路上的车辆也稀少了很多,差不多该到地方了。

    哪知道才这么一念叨,就情况突变,不远处一道刺目的光柱凭空出现,迎面射向了红旗轿车,令逐渐放松的驾驶员耸然一惊,继而眼前一片花白,无法视物。

    他猛然意识到,有一辆同样的大型货车迎面逆行而来,情况不单单是紧急,而是要命了!容不得半点犹豫,司机下意识的连点刹车,然后猛的向右一打方向,轿车嗡的一声冲向了慢行道。

    由于车速太快,方向又急,车头刚一横摆便失去了控制,整个车身骤然倾斜,接着连续翻滚,越过了慢行道,仍然止不住巨大的惯性,最后轰的一声撞上了人行道上的行道树,这止住冲势。

    然而轰隆轰隆的剧烈撞击声却随之而来,因为两辆开足马力、对向行驶的重载货车在骤然失去了目标后,自然难以控制车身,慌忙避让中,一辆冲进了马路中央的绿化带,另一辆干脆迎头撞上了对方车身侧部,进而迅速倾斜翻倒。巨大的惯性,使二者连续撞击,犹如天崩地裂,马路上,两辆货车竟然拧成了麻花。

    “好歹毒!”刚从轿车里爬出来的中年男子,一抹额头的鲜血,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他了解对手的狠毒,但没想到会如此丧心病狂。

    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车内的情况,便觉眼前陡然一花,行道树旁一个身影飞速扑来,中年男子立刻感觉双肩骤紧,头晕目眩,本已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僵直身体再次跌倒,身后传来砰砰的声响,居然是枪声!

    对方还有杀招!中年男子惊怒交加,挣扎着就要弹身而起,但无奈双肩被黑影死死摁着,动弹不得。双手再一使劲儿,顿时苦笑,刚才在车内掏出的手枪早已不知去向,这黑影动如鬼魅,气息强大,观其举动,似乎并无恶意,不知是友是敌?

第四百七十一章 机车手

    就在此刻,匍匐他身侧的黑影突然拧腰侧身,举起右臂,其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大号的手枪,枪管呈粗大的长方体,握把很小,极不成比例,但又说不出的狰狞。

    “砰砰,砰砰,砰。”的震耳欲聋声中,此人朝着不远处的一栋高大建筑连开数枪,紧接着整个人像灵猫一般瞬间换了个蹲姿,一拉中年男子的肩膀,低声喝道,“走!”。

    顿时,中年男子就感到一股巨力传来,身不由己的侧身、半跪,然后连滚带爬的被对方拖着朝暗处飞奔。

    “等等,我还有同伴……”中年男子突然想到了轿车内那几个小伙子生死不明,不由得心中大急。

    “顾不得了,我只负责你。”黑影头也不回,只顾奔跑。说话间,二人身侧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仿若是弩箭,又或是其他什么投掷武器,紧接着身边,嘭,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随后,刚才的轿车旁边,砰砰砰的枪声大作,黑暗中仿佛有不少人投入了激战,如果他俩稍有耽误,便麻烦大了。

    “你……”中年男子的话还未出口,前面的黑影就猛然回头,膀下陡然加力,呼的一声又将其扑在身下,只听见噗噗两声轻响近在咫尺,身边的土地上顿时出现了两个冒着青烟的小坑。

    好险!中年男子讶然,更被对方的不可思议的感知力所震惊,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在对手的连番截杀下毫无抵抗之力,而眼前这个黑影却应对自如,其实力岂不是深不可测?

    突然,黑影翻身坐起,动作快的难以置信,抬手对着不远处树影婆娑的角落接连扣动了扳机,又是一串轰鸣的枪声中,隐隐夹杂着一声闷哼。

    “走!”黑影还是简单的一个字,然后拖着中年男子继续飞奔。没多久,黑影顿住了脚步,中年男子抬眼望去,一棵粗大的行道树旁停着一辆造型极为彪悍的机车,车身通体黑亮泛着金属冷光。

    中年男子瞳孔微缩,此人竟然是刚才高架桥上的骑手!那么说,他在刚才超车时已经发现了敌手?为什么如此张扬,却又不通知敌情?此刻蒙着面,到底是敌是友?

    就在中年男子惊疑不定时,黑影已经跳上车座并发动了机车,然后大吼道,“一号已经安全了,上车!”

    仿佛是看穿了中年男子的猜忌,黑影毫无顾忌的喊出了只有他和极少数人能听得懂的行动暗语,于是中年男子把心一横,不再犹豫,飞身上车。

    机车咆哮着,如黑色闪电一般的飞速驶离了现场,而其身后,打成了一锅粥的路边也陡然间安静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二人突然离去的缘故,还是因为四面八方响起的警笛声。

    摩托车竟然大着胆子沿原路返回,黑影将机车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很轻松的冲出了警方还未完全合拢的包围圈,仅仅数钟就驶上了长安高架。

    中年男子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凌冽的夜风狂暴无比,仿佛随时都能撕裂肌肤,但黑影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不停的转动手把,恣意蹂躏着早已暴怒无比的发动机。

    机车很快掠过高架桥,一头冲进市中心的主干道,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闹市中奔行,发动机的怪叫声自远处传来,令车辆和行人纷纷侧目,进而恐慌躲避。

    “慢点,快减速!”中年男子终于从窒息的窘境中缓过劲儿来,立刻对黑影大喊,“这里是闹市!”

    黑影毫不理会,挥洒自如的驾驶着机车,左闪右晃,如入无人之境,竟然秋毫无犯的穿过了主干道,然后又一头扎进青龙桥隧道,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心悸的速度。

    出了隧道,又连续过街串巷,机车驶进了幽静、华贵的郁金香路后终于放缓了速度,这里不仅是闵汇区有名的高档住宅区,而且市国安局有一个秘密的安全屋也坐落在此处。

    此刻,中年男子早已从震惊、恐慌和愤怒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大脑飞速整理着刚才事件的始末和细节,更是对突然出现的机车男子进行了尽可能的分析、猜测,无奈信息极少,对其身份的判断始终不得要领,正郁闷时,机车却毫无征兆的停在了路边。

    黑影熄火、下车,然后转身摘下了头盔,并毫不迟疑的扯下了面罩,一个面相方正,有着隐隐棱角的年轻脸庞呈现在中年男子面前。

    “首长受惊了。”年轻人突然冲中年男子行了个军礼,然后伸出双手将其扶下了车。

    中年男子一脸愕然,未料到黑影如此年轻,更未料到此人竟然知道这处秘密的安全屋的精确位置,是自己人不假,恐怕还是那种保密级别很高的独立外勤人员。

    怎地未听说过此人?感知力强,行事果决、判断和反应奇快,但是有点不着调,也不太守规矩,他会是谁?难道是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新人?中年男子思索着,稍微迟疑后还是还了一礼,然后盯着对方居然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

    “你是……”

    “报告,我叫李天。”

    “李天?”中年男子反复咀嚼着二字,但没有任何印象。

    就在此刻,两辆黑色轿车由远及近飞速驶来,中年男子扭头观望的同时,李天已经侧身斜跨了一步,挡在他身前。

    “自己人。”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在后面凝神观察年轻人的反应,也做好了应对突然意外的准备。

    两辆车离着二人十来米远就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几名干练的黑夹克衫男子,其中一个人刚一露头就冲着中年男子嚷道,“老高,真委屈你了!”

    “老柳!竟然是你。”中年男子颇为意外,闪身就从年轻人身后转了出来,一个细节尽入眼底,让其对年轻人再无怀疑。

    “这位是?”两人握手后,中年男子指着身边的年轻人问道,至始至终他都很好奇这么一位陌生面孔,甚至连宁德路那边的情况都没来得及探究。

    “他?呵呵,后边有人给你介绍。”老柳回首一指,正好第二辆轿车旁,一个身材略显敦实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

    “教官!”中年男子再次吃了一惊,没想到此次行动居然有这么多久未谋面的老熟人露面,看来局里这回真是大决心、大动作,誓要将对手连根铲除了。

    大家拢到一起,简单招呼后,很快悄然进入了后面的高档小区,只有叫李天的年轻人不被允许,被那个“教官”狠狠的瞪了几眼后,悻悻然骑着摩托车离去。

    ……

    次日晨,闵汇区松江大道,有一处低矮的灰色建筑,面积不大,古色古香,看风格最起码是民国前期的,被保存的极为完整。但奇怪的是,门口没有任何招牌,紧闭的铁门厚重无比。

    院内正对铁门的是一栋三层小楼,青砖黑瓦,厚重古朴,已经斑驳的外梁颇显岁月的沧桑。

    小楼二层的一间办公室内,一名带着金丝边眼镜、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嘴里不紧不慢的数落着,“……擅自行动、目中无人、毫无纪律性,没有大局观,还有,撒出去就野疯了。”

    说到此处,中年人停下了脚步,冷冷的盯着对面、站的笔挺的年轻人,而对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就连呼吸也若有若无,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数秒钟后,中年人居然话锋一转,“嗯,但事情居然他妈的办的不赖。”话毕,中年人又开始踱步,再停下来的时候面色一缓,“希望你这回不是光凭借运气。好了,其他废话不说,算你成绩合格。”

    年轻人听到这里,面色舒展了许多,但仍然一言不发。

    “姥姥的,还长脾气了。”中年男子嘀嘀咕咕的转到办公桌后面,缓缓的坐了下来。

    “昨天那事儿,后续是个啥情况?”年轻人突然发问,一改刚才憋了半天的僵硬表情,眉宇间好奇的神态一览无余。

    “这不是你该问的,自然有人会处理后事。”中年男子的话语冰冷异常。

    “是。”年轻人一个立正,不再发话。

    中年男子正是前日晚被称为“教官”的人,而年轻人则是那个机车骑手,并自称李天,也即是李天畴。

    教官不紧不慢的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两个小本,一个封面暗红,有数排烫金色的小字,另一个墨绿,封面只有一个简洁、粗犷的图案,没有任何文字。

    “学员证和新的身份证件都在这里,拿走吧,下午就去报道。”说着话,教官把证件往前一推。

    李天畴向前跨了一步,面色淡然,很随意的拿起了那两个小本子,匆匆扫过一眼之后问:“这培训能不能就免了?”

    “你当儿戏么?”教官眉毛一挑,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要干就干,没有讨价的余地。”

    “嘿嘿,我就是那么一说,多长时间啊?”

    “三周,之后再到我这儿来。”

    “三周?这么久!”

    “你干不干吧?”

    “教官,我走了,三周后见。”李天畴飞速的敬礼、转身,仿佛身子一晃就到了门外。

    “别以为培训那么简单。”身后传来教官低沉的声音。

第四百七十二章 行者炼成

    令李天畴大感意外的培训,竟然备受折磨和伤神,好悬,差点没挺过来。

    培训根本不涉及体能、追踪、搏杀技巧之类的东西,全是纯文字的理论教程。而且生猛异常,培训方式更是简单而粗暴,就是大篇幅的灌输,从早到晚,各个教员喋喋不休,仿佛要把厚达几公尺的教材硬生生的塞进众人的脑袋里。

    说是众人,实际上连李天畴在内也只有五人,三男两女,一个比一个年轻。观察年龄最小的那名女子,恐怕也就刚刚二十岁,长得像个瓷娃娃,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五名学员的身份和背景都很神秘,组织授课的教员也不搞什么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之类的欢迎仪式,相反对每一个人的来历都忌讳莫深。大家的宿舍也是各自一方,偌大的一个基地内,人烟稀少,除了上课和吃饭,大家连个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而诸位教员们则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上课时准点出现,一到下课,连鬼影也见不到了。此处远离闹市,缺乏交通工具,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冒出来,又是怎样离去的。

    如此情况,李天畴还是第一次碰到,倒也不很在意,但对上课从一开始就产生了心理阴影,一种莫名的排斥总也无法控制。

    课程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但乱的不成体系,既有看似普通的宏观学科,包括行为心理学、时事政治学等;也有深入到某一领域的、常识性的知识和信息,简单的有外交上各国政要会见时的程序和礼仪;也有复杂和不寻常的东西,比如,针对某一政要全面的个人分析,从年龄、身高、爱好、性格及家庭等方方面面着手,不一而足。

    还有一些与地缘政治相关的课程,掺杂了历史、民族和宗教内容,枯燥而乏味;当然,还有更为奇特的课程,比如在民间的算命、占卜等广为流传、又被称之为迷信的东西,也被课堂上的某位教员大讲特讲,而且声情并茂,令李天畴目瞪口呆。

    这些教员的共同特点就是上课伊始就侃侃而谈,且中途根本不理会学员的提问,一直到下课,才闭上口若悬河的嘴巴,并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区别在于,有的教员照本宣科,对讲义从头读到尾;有的教员则根本不看教材,自顾自的宣讲,往往发挥的没边没际,或是慷慨激昂,陶醉其中,或如老僧念经,如催眠神曲。

    但最令学员头痛的是,往往厚达半指的教材,有些教员两三堂课就能全部讲完,从此了无踪迹,把一头雾水的学员们当做了电脑或神童。别人的体会如何,李天畴管不了,但自己许久未啃过书本,自然如嚼蜡一般,苦不堪言.

    更要命的是,所有课程在三周后都要进行考试,如此洪水般的灌输,鬼才能考及格!李天畴如此腹诽着,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狂啃讲义,他见不得教官讥讽的眼神,更不愿意留下来再补习三周,有这一回就受够了。

    尽管大多数内容暂时无法理解,但以李天畴现在异于常人的体质,几乎可以过目不忘,很多厚厚的教材内容都被硬生生的搬进了脑袋里,然后再慢慢消化,看似简单,实际上极为痛苦。

    好在这个痛苦的过程并不漫长,虽然印象深刻。

    在勉强啃掉一小半教材后,痛苦达到了极限,李天畴对于纸张、电脑、手机等一切载有文字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排斥,甚至有了恶心和呕吐感,还曾一度产生了思维停滞和幻觉。

    这个经历很短暂,但李天畴宁可到战场上拼命,也不愿意再来一回。稍稍喘口气后,天生不服软的他发了狠,忍着莫名的难过随手抓起一本教材。还好,视觉对文字还有反射,于是开始大声朗读,也不管脑子里记没记住,这还是上初中时乡里的老师教的办法,用在此时似乎颇为有效。

    就这样,也不知读了多久,声音嘶哑的李天畴赫然发现脑袋瓜里空明起来,四周如紧箍咒一般的无形压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感知上若有若无的屏障一下子被轻易击破,有限的意识空间霎那间广阔如海,曾经以为被填满的那个大脑现在变得微不可察,如海中一叶小舟,毫不起眼。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难以形容,刚才读过的内容明明没有任何印象,此刻却偏偏极为清晰的撰印在那叶小舟上,随意查阅,而且不会模糊和不知所踪。

    惊奇之下,李天畴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本更为厚重的讲义阅读,曾经枯燥的内容居然可以一目十行,而且理解上没有任何障碍,所读过的内容如刚才那样飞快的被撰印下来,无任何遗漏。

    “还真尼玛奇怪!”半响之后,李天畴啪的一声合上了讲义,喃喃自语着走到了阳台边上,他对自己身体里时不时冒出的奇异功能已经见惯不怪。

    此时已是深夜,远处小楼的一间教室仍然灯火通明,想来,那几位神秘的同学还在挑灯苦读。他们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辈,但面对这样奇葩的培训也只能玩命了,李天畴嘴角泛出了一丝微笑。

    三周后的一个清晨,李天畴出现在了闵汇区松江大道的那间古朴的小楼上,同样是二楼的那间办公室内,他双手将自己的培训合格证递给了一脸讶然的教官。

    教官毫不隐藏难以置信的眼神,把合格证翻了又翻。其实他早已从另外渠道了解到此次培训只有一人合格的消息,但只认为是老朋友的玩笑话,绝不相信李天畴会是这唯一的那人。

    在教官的推测中,李天畴至少要在基地里呆上三四个月,最终能不能合格,还在两说。搞不好还要亲自动身去提人,但现在此子却活蹦乱跳的站在眼前,还恬不知耻的假装羞涩?

    教官重重的一声冷哼,竟然好半天没找出合适的话来。送李天畴去培训只是一种手段,目的是杀杀对方的锐气,磨磨性子而已。当然了解一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只能算是一种附带收获。

    但教官万万没想到此次培训李天畴能轻松过关,当然更不会想到此举给其带来的巨大的潜在收益,那种身体潜能被彻底激发后的最猛烈的一次释放,就连李天畴本人也不见得了解多少。

    “你等我一下。”教官板着个脸,起身离座,看也不看一旁身体笔挺的李天畴,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对于教官冷冰冰的态度,李天畴倒是不太在意,十分郁闷的是自己成为唯一的一名合格者,出头鸟的滋味貌似不妙,答题时原本控制的刚刚及格,木想到还是没跑掉。

    没过多久,教官手里握着个东西又走了进来,刚一落座就顺手啪的一声,将一个绿色小本仍在了桌子上,“马马虎虎合格,拿着吧。”

    李天畴略一迟疑,拿起了小绿本,手中好像已经有三个本本了,实在提不起兴趣,但翻开一看,愣住了。居然是授衔证书,还是个中尉,这似乎不现实,再看看教官,这老家伙的眼神还是那么冰冷,真是没治了。

    “你暂不属于任何外勤行动组,但需要随时听我指令。代号‘行者’,公开身份是泛泰建设华东公司总经理助理。”教官慢条斯理的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不觉中缓和了许多,“从明天起,放你两周假,月底28号正式报道。呃,就这么多,滚吧。”

    从小楼出来,李天畴长出了一口气,居然又成为了一名现役军人,虽然特殊了点,但这不是在做梦。早春虽然乍暖还寒,但院子四周已是莺花草长,绿意盎然,这两周的假期还真是时候。

    假期分为两半,一半自然是回老家,另一半么,那当然是去福山。算算离开大伙已经有近三个月了,不知裕兴发展的如何?还有武放等人,“巡游者”已经破茧出壳了么?

    如此幸福的想着,李天畴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但距李天畴数千公里之外的武放却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他揉着大鼻子,恶狠狠的抱怨了几句,又沉沉的躺在了沙发上。

    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单人客房,装修老套,家具配置陈旧,处处透露着一股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武放生病了,而且心情糟糕透顶,在这西南边陲的小镇上,这座不起眼的小旅馆里,一趟就是两天。

    心病似乎更为严重,他怎么也没想到,“巡游者”第一次执行任务会出师不利。

    先期抵达的袁华和郭耀武,原本一切顺利,但没想到在数天前突然失去了联系。武放、医生和陶猛第二批到达,当即和当地警方、国安部门接洽,最后自然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已经失联的袁华二人身上。

    但情况诡异,线索极少,正在僵局时,更为意外的事情发生,陶猛也失踪了,一次很普通的外出,而且是大白天,在州府的大街上。就连用于定位的腕表也没了信号,与袁华、郭耀武如出一辙。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小镇案件

    表面镇定,但内心怒不可恶的武放,根本不听医生的劝阻,冒险来到了事件的源发地,紧邻边境的猛岢小镇。而‘医生’无奈之下,一面汇报情况,一面等待许文等人的到来。

    猛岢镇三面环山,中间峡谷地带方圆不过十多里,依地形疏密不均的住着数百户人家,如果没有一纵一横的柏油马路以及两边稀稀拉拉的店铺,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点的村落。

    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边陲小镇,春节刚过就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一名五十开外的老木匠,姓范,平时鳏居,在镇上基本没有血缘很近的亲戚,所以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单身老汉意外身亡不是大新闻,但也绝不是小事,镇公所的警员张连发在勘验现场后初步认定是他杀。

    这就紧张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因为镇子不大,安静祥和,近一二十年都未发生过恶性的治安案件。而且居民们多数沾亲带故,外来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但春节之后几乎没有外乡人,倒是走了不少离乡打工的年轻人。镇里唯一的旅馆由于门可罗雀还延长了歇业时间,如此一来,难道说凶手会藏匿于众乡亲中?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张连发在得到尸检结果后,又反复勘验了现场,最后仍然犯难了。线索奇缺,而且自相矛盾,再加之镇公所的技术条件有限,所以不得不请求上级支援。

    很快,乡派出所就派下来了两名警员,专门负责侦破此案。一个叫李忠,阿昌族人,一个叫郝克成,汉族,岁数偏大,属于那种富有经验的老警察。

    三人合兵一处,对案件重新梳理,首先认定了张连发最初对他杀性质的判断。随着细致深入的调查,一些毫不起眼的线索被发现,虽然还无法分析出其中的相关性,但以郝克成的经验判断,这起案件貌似简单,但背景复杂。

    死者老范,性格孤僻,是个外来户,十五年前,经人介绍,入赘到本镇张金莲家。张氏是个寡妇,在镇上除了一个女儿,并无其他的血亲,所以对有着一身木匠手艺的女婿还算满意。

    小夫妻俩婚后,倒也过了一段安静平和的日子,五年后,张氏便因病亡故,邻里对其惋惜的同时,谁也没想到仅仅一年之隔,张氏的女儿,也即老范媳妇竟死于难产。

    可怜媳妇走的时候连个孩子也没保住,接连的变故让当时的范木匠意志消沉,性格也变得怪癖。人们本以为从此了无牵无挂的范木匠会离开猛岢回老家去,但恰恰相反,这个不幸的外乡人却意外留了下来,而且一呆就是近十年,直到意外身死。

    通过尸检和情景还原,范木匠的被害过程极其简单,凶手趁其不备用拳头粗的四楞木棍猛烈敲击老范的后脑,颅骨都被打开了,当时的场景很惨。张连发的反应还算快,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否则围观群众一多,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凶手没有销毁凶器的想法,沾着血迹和**的四楞木棍静静的躺在距老范尸体侧前方不到两米的地方,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根棒子在疯狂击打后被凶手随意丢弃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

    但问题来了,木棍上竟然只有老范自己的指纹。由于木棍的切面极为粗糙,很难提取相关痕迹,就连死者自己的指纹也是模模糊糊,反复验证后,才被确认的。

    当然,假定凶手刻意掩饰和销毁痕迹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对于木棍粗糙的切面,同样难度不小。

    莫非老范是自残而亡?这个疑点一度成为办案人员争论的重点,凶手既无意藏匿、销毁凶器,却又把其余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这是现场勘验结果的第一大矛盾。

    指纹在木棍一端的根部,这个位置表明持棍人是单手正向握棍,如果是死者的自残行为,那么击打动作的难度超乎想象,即便勉强完成也无法发力,甚至力量大的能让颅骨开裂?

    两位乡里派来的民警头戴钢盔,手握等同重量的木棍,反复推演着击打动作,最后不得不认同张连发的关于他杀的认定。

    即便在案件定性上取得了一致,但案情的诡异程度超乎想象,不断被挖掘出来的线索充满了矛盾。经过几昼夜细致周密的勘查,案发当日和次日晨,现场除了死者范木匠本人以外,只有报案者,隔壁邻居响老太的足迹,除此,再无任何第三者出现过。

    “特么的,难道凶手是飞进来的?”郝克成咒骂着,显然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结果难以接受。他从警二十多年,对于具有反侦察能力的嫌犯见过的多了,但现场痕迹清理的如此完美的,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直接导致了老刑警对他杀定性的再次怀疑,尽管潜意识里不能接受自己如此摇摆不定。

    范木匠是晚餐时间遇害的,从尸检结果看,其胃内的食物残渣与现场碗碟里的剩余饭菜相吻合。奇怪的是饭桌上的却摆了两副餐具,对于一直寡居的受害人来说,无疑是在请客,但所请之人是个谜,很可能是凶手,亦可能是知情人。

    对两副餐具痕迹的提取结果,再次让人大跌眼镜,一副碗筷,包括酒杯在内都有受害人的唾液、指纹和唇纹,但另一幅干干净净,什么也提取不到。似乎预示着客人爽约,从未来过现场,也有可能是凶手仔细清理了痕迹。

    “我认为后者可能性大,但显然弄巧成拙了。”李忠闷闷的分析,“就算客人爽约,另一副餐具多少也应该有范木匠本人的指纹吧?搞得如此干净,不是欲盖弥彰么?”

    郝克成和张连发连连点头,同意李忠的分析,但如此明显的疏漏显然是有意为之,其目的性何在?看来此案的关键是弄清案发当晚被邀请的客人是谁?他究竟有没有到过现场。

    有了方向,大家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三人当即分工,张连发作为本地人,有着不言而喻的便利条件,他需要尽快摸清范木匠的社会关系,没有重点,从其入赘本镇以来,所有的关系都要仔细排查。

    郝克成去范木匠的老家,德弘州首府茫市市,调查其在当地的社会关系,而李忠则根据现场勘验和尸检结果逐一验证大家的分析意见,在充满矛盾的线索中找出共性,理清思路。

    一晃就是数日过去,在茫市市徘徊,收获寥寥的郝克成意外接到李忠电话,张连发在镇外公路出了车祸,生命危在旦夕。

    大吃一惊的郝克成匆忙赶回,却在路上听到了的到了进一步的噩耗,张连发在县医院不治身亡。

    “肇事者控制住了吗?”电话里郝克成勃然大怒。

    “跑了,正在抓捕中。”李忠颇为无奈,也十分伤感。

    “王八蛋!”

    挂了电话的郝克成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车祸如此凑巧,张连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不宜迟,他立刻又拨通了李忠的手机,“喂,小李。张连发的遗物全部封存,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触碰。还有,马上封锁小张的住处,需要的手续我立刻补办。”

    “随身的遗物我已经封存,关于封锁小张的住处,我正在请示。”李忠不紧不慢的回答让郝克成多少安了安心,但随即眉头一皱道,“不要请示了,你先赶过去,我还有一个多小时到。”

    “好,我马上去!”李忠果断而沉稳。

    郝克成赶到猛岢小镇张连发的居所时,迎接他的是李忠充满沮丧的面庞,他心里不由得的咯噔一下,再把目光投向门缝,心里顿时沉了下来,“情况怎么样?”

    “我们晚了一步,屋里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李忠心有不甘,言语上充满了自责。

    郝克成阴沉的点点头,大踏步的走进了房门。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气的火冒三丈。张连发家像是遭受了劫匪洗劫一般,不大的空间被翻了个底朝天,各种生活用具被扔的满地都是,甚至连厚重的木制单人床也被翻了个跟头,屋里几乎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有什么发现么?”郝克成尽量控制着情绪。

    “没有,这里他有两天没来过了。”

    “两天?”

    “对,这两天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李忠点点头,“一直在镇上安排的招待所里,整理和分析资料。”

    “这么说,小张收集的案情资料,你也有一份?”郝克成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没错,而且是最原始的。”李忠的回答异常肯定,终于令郝克成的内心踏实下来。

    接下来二人赶往县医院,看了张连发的遗体,并和法医沟通了相关情况。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到乡派出所汇报案情,了解对肇事者缉拿的进展,最后才筋疲力尽的回到猛岢镇的招待所。

    一方面继续案情调查,另一方面等待上级指示,毕竟时隔不久再次发生了命案,并不能排除其中的关联关系,而且事关重大,县局刑侦必然会介入调查。

第四百七十四章 背景复杂

    郝克成认真翻阅了张连发整理的有关范木匠的社会关系资料,诚如李忠所说,非常详尽和原始,甚至有些潦草和颤抖的笔记,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仓促记录的结果。

    但如此一来,矛盾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如果说张连成接触或者发现了什么秘密,才导致被灭口,那么拿着原始资料的李忠岂不也危险之极?难道说凶手还没有反应过来?

    又或者说最根本的东西并未交到李忠手上?这又是为什么?不信任还是来不及?

    如果上述假设成立,那么种种疑点的指向竟然是自己的同伴李忠!郝克成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绝不可能!他立刻摇摇头,果断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同事数年,郝克成了解身边这个小伙子,社会关系简单,为人耿直、热情,对工作兢兢业业,根本没有动机,而且亦不能仅凭推测来随意怀疑自己的战友。

    对,动机。张连发遇害是源于灭口,那么范木匠呢?之前大家分析案情时也曾围绕这一点激烈讨论过,但总不得要领。仇杀、劫财等因素都被一一排除。

    这老头性格怪癖,在镇上固然没几个朋友,但也没得罪过什么人。相反,由于其精湛的手艺,还赢得了很多人的尊重,邻居响老太一家还叹息此人的不幸遭遇,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另外,范木匠接活儿收钱十分公道,而且几乎从不去外乡揽活,所以生意做得磕磕巴巴,手头并不宽裕,仅够维持吃喝而已,劫财的动机实在谈不上。

    至于因为感情纠葛更无逻辑,自从媳妇亡故后,由于性格大变,老范似乎对女性淡漠之极,即便是以前的熟人也不理不睬。早先还有热心人,打算给老范张罗一房续弦,结果热脸蹭上了冷屁股,被骂的灰头土脸,如是两三次后,热心人们便冷了心,响老太就是其中之一。

    郝克成二人根据张连发收集的原始资料对响老太等关系人连续走访,理出来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但都风马牛不相及,关联性极差,那个晚餐被邀请的神秘人物始终没有头绪。

    “这老范头,说不定真有事儿,我家老头曾经亲眼见他半夜里出去,天不亮的时候又神神秘秘的回来,像个鬼一样……”一条小街相隔的周大嫂颇有些神叨叨,说话时还老拿眼神瞟一下身侧的老公。

    “他回来时,是你亲眼所见么?”李忠立刻把头转向了周大嫂的老公,一位唯唯诺诺的黑瘦汉子。

    “那倒不是。”周大嫂使劲儿摇头,同时拿胳膊肘一捅自家老公,“死鬼,你说话呀。”

    “啊,没有。我……我是听响嫂说的。”

    响老太的面色一白,不知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才展颜到道,“那天我起夜,听到隔壁有关门声,还有踢哩趿拉的脚步声,想是这范木匠打外边回来了。”

    “当时是几点钟?”

    “说不好,最起码也是夜里两三点的样子吧。”

    “范木匠生前经常夜里外出么?”

    “哎呀,这我哪儿知道。”响老太臊了个大红脸,连忙矢口否认,“就那么一回,起夜小解才碰到的。”

    郝克成连忙用眼神制止了李忠继续追问,在此之前,他俩已经分别找过相近关系人调查谈话,此次半公开的了解情况,看似随意,却是对前期谈话做印证,非常有讲究。

    每个人在不同环境下,面对同一个人,同一个问题,无论是在表情、语言、逻辑思维等方面都有所差别。这种差别可能很细微,但按一定顺序排列组合后,会综合反应此人当时的心态,紧张或是平静。

    经反复验证,与范木匠有过相近关系的人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一些看上去遮遮掩掩、捕风捉影的事,经查暗中调查与案情无关,郝克成有些失望。

    但就在此时,“张连发”案传来了新的消息,肇事司机出现在了320国道,在交巡警围堵过程中,将车开到了山沟里,竟然车毁人亡。

    郝克成震惊了,又一次**裸的灭口,对手太凶残,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是什么样的对手,敢于这般嚣张?他不得不以全新的眼光来看待由范木匠案引起的一连串恶性案件,一个与世无争的鳏居老头怎会惹下如此凶魔?

    带着李忠看过车祸现场后,郝克成一脸阴沉。此案如非意外,那么就会有大阴谋,作案动机一定是侦破的重点方向,他自信看得很准。

    于是俩人连续熬了几个昼夜,梳理范木匠及其关系人的线索,双眼通红如兔子一般。在逻辑上能说的通的动机全部被排除后,俩人开始烦躁起来。

    李忠最担心的是意外,那种十分随机的“过江龙”,一般都是流窜作案,动机随意性大,线索少,因而造成的断头案最多,往往一拖就是数年、数十年都无法侦破,直到本人在另案上被抓获,才有可能牵出其过往的罪恶。

    “从案发的连贯性来看,流窜犯没有这样缜密的计划性,否则张连发的案子无从解释。”虽然偶然性不能完全排除,但郝克成的直觉认为,范木匠案和张连发案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绝无巧合的可能。

    但苦于缺乏证据,没有线索,案情只停留在推理层面,无法有效推动。就在这个时候,上级公安机关来人了,空间局促的小招待所一下子涌进来十数个彪形大汉,而且还是由市局领导亲自陪同,郝克成大吃一惊,事先也没打个招呼。

    这票人中大多是生面孔,想象中的县刑警队只有一位到场,还不是太熟,其他大多是州府的刑警,甚至还有省厅来人。

    最另类的两个板寸男子,穿着便装,脸色冰冷,一言不发,周身弥漫着煞气。经介绍,竟然是省国安部门下派的外勤人员,李忠当时就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郝克成原本就判断案件的背景十分复杂,但远未想到会惊动省厅和国安的人,如此一来,岂不预示着有重大事件已经或即将发生?

    大家没有多少客套,在省厅一位苗姓处长的主持下,涌进了一间临改成的会议室,然后紧闭房门开会。

    会议持续了一下午,主要是沟通案件的进展情况。说是沟通,其实和盘问差不多,这令郝克成二人难以接受,但事关重大,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一场会议下来像是脱了层皮。

    会议成立了“223”专案组,暂驻猛岢。由州府刑警队副队长崔刚任组长,意外的是郝克成二人也被列为正式组员,而两位国安的外勤人员虽然不是专案组成员,但可以随组行动,自由度很大。

    在会议的尾声,一头雾水的郝克成二人才从苗处长的模糊介绍中了解到一些皮毛,国安反恐部门截获一份密文,破译的结果是,近期境外某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将派重要成员在西南边疆入境,入境的目的不详。

    省厅配合国安的反恐部门对边境上的几个重要口岸实施严密监控,其中猛岢镇便处于监控的中心位置,而且是近两周以来唯一一个连续发生重大刑事案件的边境小镇,所以才引起了国安的高度重视。

    郝克成倒吸一口冷气,同时暗地里也有了小小的兴奋,能参与到专案组,实际上就是站在了反恐第一线,从警大半辈子,这种机会不多见,也算是职业生涯中极为为重要的一次经历。

    专案组中能人众多,郝克成和李忠算是最基层警员,但也最了解当地情况。在他二人的配合下,几次出外勤,专案组便打开了案件的突破口,对已身亡的肇事司机的身份甄别取得了重大进展,并抓获了一名来自境外的不明身份者。

    经过突审,这名境外人员所知情况虽然不多,却是一名廉价的杀手。潜入境内负责和肇事司机单线联系,配合其行动,最后扮演“补刀者”的角色,最终完成杀人灭口,但没想到司机在逃窜途中,慌不择路,自己把车开沟里,摔死了。

    众人听到此处,皆一头冷汗。而肇事司机化名白岩,名义上是小镇白天雄家的亲戚,在境外务工,春节前才“返乡”入镜境。身份证、境外务工证明等一应俱全。

    经过对尸体的辨认,结合查证结果,此“白岩”非彼白岩。

    “从小看着他长大,这人绝对不是我侄子。”白天雄十分肯定,“再者说,这小子回家了,干嘛不联系我?不来见我?不合情理呀。”

    要的就是这句话,只等医学检测结果出来就可以完全确认。dna相似度结果出来时,恰好收到了来自缅国的身份查证信息,白天雄的侄子白岩在上个月失踪,到目前为止仍未查到其下落。

    “恐怕已凶多吉少。”郝克成摇摇头,叹了口气。想来这个“补刀”杀手也只是个消耗品,用过一次就无甚价值了。至于其背后的指使者,“消耗品”则知之有限,只知道有一个叫坎拉尔的家伙通过“钦帮”找到了他,并预付了丰厚的定金。

第四百七十五章 征调巡游者

    “钦帮?没听说过。”一名叫尕海的专案组成员努力思索后摇摇头,显然对这个名称很陌生。

    他曾是一名缉毒警察,常年在边境与各种毒枭、黑恶团伙周旋,并有一年多的卧底经历,对德弘州边境一带的大小势力了如指掌,黑帮?缅国北部武装组织?拟或是新出现的恐怖组织?似乎都有可能,但范围实在太大了。

    专案组立刻将情况汇报省厅和国安部门并发函给缅国警方,寻求协助。

    “这个杀手不对劲儿。”案情分析会结束后,郝克成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什么地方不对?难道这混蛋还没说实话?”紧随其后的李忠不解。

    “说不准,但连续几轮高强度审讯,是鬼也得扒层皮,可能他知道的真不多。”郝克成摇摇头,“可是时间点总衔接不上。”

    “唔,时间点……你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小张?”

    “我担心的是,他们的目标是随机的。”

    “随机的?!”李忠瞪大了眼眼睛。

    “你想想,从这俩人入境潜伏,到范木匠案发,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目标显然不会是张连发。但如果仅是是范木匠,又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无法解释。”

    郝克成顿了顿,又缓缓道:“还是动机问题,范木匠身上会有什么秘密,令对方如此大费周章?而且杀了范木匠后,凶手完全有时间逃离或继续潜伏,避开风头。然而却选择了再杀张连发,说明有很重要的线索被小张发现和掌握,这显然是计划之外。整个过程的逻辑好像没有太大问题,但这个’补刀者’却一直没有按计划行事,这才是很大的疑点?”

    “你是说那个假白岩对范木匠实施杀害后,’补刀者’却没有对其灭口,远走高飞?”

    “大体上是这样。”郝克成点点头,“范木匠被害后,’补刀者’完全有时间和条件实施这最后一击,这从交巡警的的抓捕过程就能看出来,’补刀人’似乎从未远离过’白岩’,然而为什么不做呢?”

    “此人口供不是交待了,还没来及找到机会。”李忠不解。

    郝克成连连摇头,却没有再正面解释,想了想又到道:“这俩人相互配合,却又互不统属,很明显还有上线在遥控指挥,这一点专案组也已达成共识。但对于这第三人,’补刀者’却一无所知,行动上完全受白岩制约,却还要完成补刀,是不是有点乱?”

    李忠一脸愕然的张大嘴巴,的确有些迷糊。

    “其实很简单,就是对方在单线联系的情况下,假设达成什么条件了,’补刀者’才会着手实施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这个条件需要’白岩’给出?这岂不是等于主动寻死么?太诡异了。”李忠终于明白过来,但仍然难以置信。

    “不奇怪,这说明’白岩’自己也不知道。”

    “可恶!这么说此人还是隐瞒了什么,没说实话!”李忠拍案而起,“马上报告崔队,建议立刻再审案犯。”

    郝克成不置可否,但突然眼睛一亮,“案犯提到过酬金!”

    “哦,我明白了。入境前案犯从坎拉尔那只拿到了定金,那么剩余的酬金会在境内支付,而如何支付,也许只有从’白岩’无意识的行为中获得答案。”

    “没错。这或许能解释张连发家被翻了个底朝天,并不一定是’白岩’独自所为,看来案犯真的隐瞒了重要情况,但如何做到现场不留痕迹的呢?”郝克成同样拍桌而起,“走,去找崔队。”

    巧合的是,郝克成二人想到的情况,崔刚等几个专案组重要成员也想到了,并且已经先一步再审“补刀者”。

    再次提审的结果让众人大跌眼镜,案犯配合的极好,不但证实了大家的猜测,还主动交待了’白岩’的上线。一个代号叫“毒蝎”的****,在他俩入境二十多天后,以观光客的身份随旅行团入境,此刻应该滞留、潜伏在州府。

    好像是为了证实自己供述的可靠性,“补刀者”还详细描述了“毒蝎”的相貌特征、境内地接旅行团的名称以及此人护照上的化名等等。

    “为什么之前不交待?!”负责提审的干警气的大拍桌子。

    “前面没想起来。”案犯一脸无辜的抬着头,目光一改之前的迷茫与涣散的样子,竟然不闪不躲,毫不畏惧,还隐隐带有一丝嘲弄的神色。

    妈的,之前看来大家被此人给涮了,这是郝克成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与此同时专案组炸锅了,不管案犯是否如实交待,这个新冒出来的“毒蝎”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核实清楚,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

    极短的时间内,崔刚便做好了应急处理方案,除了立刻上报省厅和国安部门之外,专案组分成几路同时行动。

    一组由邵姓刑警带领,冻结出入境管理中心数据库,调阅近一个月内所有入境旅行团的资料;另一组,包括李忠在内去州府,锁定地接旅行社和入境游客可能入住的宾馆酒店。

    当然,在动身之前,州府的刑警队已经开始在秘密监控涉事旅行社,并在全市范围内对涉外饭店、旅馆布控。

    留在猛岢的人也没闲着,决定和“补刀者”死磕,这个假装白痴,实际上极为复杂和狡诈的案犯,身上一定还藏有其他秘密,不真的将其扒层皮,绝不罢休。

    而那两名国安的外勤人员,在得到消息后就不知所踪,恐怕早已动身赶往州府。

    “这么说,猛岢这边只是个***,对方真正的目标在州府或省城?”深夜的临时会议室内,只剩下崔刚和郝克成二人,刚刚对案犯再次提审,已是心身疲惫。

    “从种种迹象来看,恐怕是这样。”崔刚一脸凝重的点点头,“跳出案件本身看问题,只怕会更加明显。”

    这与郝克成原本的预感相去不远,他揉了揉充满血丝的双眼问道,“邵队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崔刚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手表,“应该快了。眯几分钟吧,接下来恐怕有恶仗要打。”

    郝克成点点头,上身斜靠在椅背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打盹的功夫已经是天光大亮,崔刚收到了第一个有实质性的消息。化名为成凡的嫌疑人的确存在,此人来自缅国北部的“钦帮”,代号正是“毒蝎”。当地警方已经配合专案组锁定了其在州府入住的酒店,并准备实施抓捕。

    还没来得及消化,第二条消息就到了,是关于对“钦帮”的背景调查,并意外取得进展,它实际上是南亚某民族主义者的一个激进组织的分支,突然神秘的出现在缅国北部,有着不为人知的复杂背景,更详细的情况还在调查中。

    反复揣摩着这条消息的崔刚突然像被马蜂蛰了一般跳了起来,嘴里一边念叨着,“突然出现?不可能,绝不可能!”,一边飞速拨打电话,但怎么也打不通,“糟糕了,行动已经开始了。”

    崔刚的面色极为难看,在一旁分析消息的郝克成不明所以,但听了那句“不可能”之后,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顿时脸色煞白。

    “我请求,立刻取消抓捕行动!”此时,手忙脚乱的崔刚已经拨通了省厅领导的电话,顾不得礼貌,大声呼喊。

    但是已经迟了,抓捕行动十分顺利,那个“毒蝎”似乎名不副实,乖乖束手就擒,哆哆嗦嗦的哪有点****的模样?枉费了那么大的场面。

    但愿省厅那边不被这个表象所迷惑,而省城驻扎的那票人马,实力较专案组更胜一筹,应该对猛岢和州府发生的系列事件审慎对之,哪怕暂时吸引眼球也不为所动。崔刚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将刚才的判断迅速形成简短的报告发了出去。

    但崔刚还是不踏实,回想案件始末,怎么看怎么像被对手遛猴玩儿一样,而那个混蛋主动供出的“毒蝎”就像是一个暗号,又或者是一个试探性的标志,一旦触发,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不去触碰,显然又不可能,对手很轻松的掌握了办案人员的心理,狡猾异常。

    耗费这么大的成本摆**阵,一定有更大所图……他们的目标应该就在省城。想到这里,崔刚一头冷汗。两个月后就是世贸论坛的开幕式,作为主会场的省城,自然是这帮神经病关注的重点,但这么早的暴露自己,莫非狂妄自大到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就在对“毒蝎”的审讯刚刚开始的时候,从省城传来重大消息,市中心红河路中段,一辆电动公交车发生爆炸,幸亏所载乘客不多,但也造成了二死九伤的严重后果!而红河路中段正是通往世贸论坛主会场的必经之路。

    据现场初步排查,出事的公交车内被人为安放了****,显然是事先经过精心策划的。那么究竟是刑事案件还是恐怖袭击,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取证。

    这是严重挑衅?!昆河市国安局局长罗世强勃然大怒,他对案件的定性并不乐观,所有信息资料已经摆在了面前,其中隐形的脉络显而易见。

    从猛岢镇到客钦州府再到省城发生的一系列案件、事件,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时间节点看,都表现出紧密的关联性,再结合曾经被截获的密文,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恐怖袭击事件,目前或许只是挑衅,而矛头恐怕直指两个月后的世贸论坛。

    “一定要在世贸论坛召开之前,干净利落的挖出这伙人!”上级部门反应迅速,下达了死命令的同时,也给予了相应的支持,国安方面已经紧急征调在外省结束集训的反恐特勤组奔赴昆河。

    这让罗世强和省公安厅的姚东华倍感压力,“‘巡游者’,这个名字有些意思啊。”离开省厅的时候,罗世强打了个哈哈,借以缓解紧张的气氛,但姚东华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初具规模

    西南的边陲小镇正在闹腾的时候,李天畴已经抵达了福山县。

    一趟故乡之行令他风尘仆仆,但心情舒畅了许多,家人已被秘密安置到县城,日子过的恬静而安逸。虽然李父不明所以,但组织上的安排,他一向是举双手赞成的,只是害怕给上级添太多麻烦。

    再看到阔别已久的李天畴突然出现在面前,李父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两年前出去打工,谁成想竟断了联系,他了解儿子的个性,如果不是遇上了大事儿,断然不会如此。

    村里早已有了风言风语,说是李天畴在外面闯祸了,成了杀人犯,如何如何;又有传说,李天畴为了挣钱,替老板顶罪,早已蹲了大牢,就等着吃枪子了。

    噩耗入晴天霹雳,让李家陷入混乱,惶惶度日,牵挂儿子的李母立马就要坐着火车南下,寻找李天畴,任谁也拦不住。幸亏三豆回乡探亲,不但大骂了造谣者,而且拍着胸脯保证,李哥现在出息了,在大公司当官,经常出差,忙的连面也见不到。

    但为啥不捎个信儿呢?总归是不放心,李家提心吊胆了很长时间,就连嫁闺女都十分低调,想到李天畴未出生时,那个蔚云观里的杂毛老道说过的话,李父烦透了心。

    眼下终于见到儿子活蹦乱跳的回来了,也亲眼见到其双手递上的工作证,“泛泰建设(集团)公司”几个烫金大字绝不会有假,恐怕还是国字号哩,否则哪有能量委托地方将一家老小安置在县上?

    放下了悬了很久的心,李父语重心长,“可要好好干啊,万事谨慎小心,你可是半个国家干部。”

    李天畴自然是连连点头应承,但心里却腹诽不已,暗道这教官和华老头真是乱折腾,不过这样也好,家人安全无忧,他以后出外勤也就心无旁羁了。

    狠狠啃了一口青稞面饼,口中的回香渐渐淡去时,也带走了对故乡和家人的眷恋之情。李天畴拍拍屁股站起身,跟着打工大军下了大巴车,眼前便是福山县长途车站外吵吵闹闹的大马路,一如他一年前刚来时的模样。

    还有五天假,需要抓紧咯,先看看大伙,再去趟韵山的蔡家园探望耿叔,顺带了却一桩心事,时间紧紧巴巴的怕是不够用。

    其他都好说,唯独一个意外的事件令李天畴黯然伤神。这次回来路过sz市,思量了好久,还是给肖亚东打了个电话。对昔日这个老大哥,他心中亏欠颇多,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常有,不如趁这个机会见上一回。

    谁知道这个临时决定,不但让他在sz市耽误了一天,而且轻松的心绪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

    见面时老肖出人意料的严肃,根本不谈之前的过往,而是很慎重的交待了一件事,受刘军委托,请李天畴代领聂涛的骨灰。

    仿若一根冰锥扎在了心里,令李天畴的面色极为难看。简单的谈话中,他了解到聂涛已在年前被执行极刑,由于其并无亲友,刘军托人照顾之下,其骨灰暂被存在市郊殡仪馆。

    对于聂涛,李天畴在心里面是矛盾的,他是裕兴的老人,又是祝磊和彭伟华的至交。非常时期,应耿叔召唤回到大伙中间,但也因为其个性桀骜,不顾耿叔的劝阻,从而走上了不归路。

    这条路是聂涛自己选的,但裕兴无法与之脱开关系,不知道裕兴险中求活的过程中,聂涛起了多大作用,但为了得到耿叔失踪的消息,他不惜拿性命跟茶壶做交易,算得上是条真汉子。

    当然,自始至终,聂涛从未对李天畴看得上眼。一方面相处时间太短,另一方面,当时的时机上也过于糟糕,总之缘分尚浅。

    至于如何评价,李天畴没有答案,但内心坚定的认同其是兄弟,是理所当然的兄弟。所以,他要带着兄弟回家,回蔡家园。

    在感叹刘强心细如发的同时,李天畴也在暗自发愁,聂涛的事儿该如何跟大伙去说,其他人还好,唯独彭伟华可能接受不了,到时候恐怕得用点非常手段。

    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在福山县城的解放大道上,前边不远处就是当年商业街的建设工地,竟然已今非昔比。

    虽然依旧是蓝漆铁皮的围挡,甚至有些破破烂烂了,但遮掩不住崭新的道路和两边已经拔地而起的建筑物,商业街建设居然已经初具规模。

    两条横跨马路的大红色条幅极为惹眼,前面一条是天马工程公司的招牌,下书一行标语,后面是泛泰建设的招牌,同样也有一行标语。透过破铁皮缝隙,依稀能看到工地现场人声嘈杂,机器轰鸣,一派繁忙景象。

    看来这天马公司还终究弄成了气候,当地政府地头蛇的势力不可小视,诚如泛泰这样有着深厚背景的庞然大物在吃了暗亏之后,居然还能与之合作,这其中的奥妙,实在有些意思。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李天畴懒的烦,只是看见工地,想起了华芸等一干故人才有些感慨,昔日一个工棚钻过的工友们不知在何处安身立命。

    没有多做停留,李天畴拐进了大道前方的一条小街,信步而行,同时回忆着以前在福山的点点滴滴,恍若一梦。他没有电话通知祝磊,目的就是想悄悄看看大伙过的怎么样,以及裕兴的现状。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县城中心的鱼塘街。老街的变化不大,甚至比以前更加拥挤和繁乱,但处处透着活力与生机。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幸福时光网吧”的招牌,蓝底白字,勾着红边,极为醒目,个性张扬,充满激情。看来门头早就重新改造过了,李天畴猜应该是蚕豆的创意,别人整不来这种风格。

    门头左侧有一个一平米见方的白色图案,好似一个拓上去的方印,上下各有两个大字几乎将图案撑满,红色的隶书中规中矩,写着“裕兴实业”。

    整体效果有些不伦不类,但是给人的印象却很深刻。李天畴哑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挂在了鼻梁上。

    时间已近中午,网吧内几乎座无虚席,生意颇为红火。令李天畴大感意外的是网吧内部也重新装修过了,乳白的吊顶简洁明快,淡褐色的地板、桌椅和墙裙令人感到温馨,各种小型盆栽点缀着绿色和生机,暖色顶灯和造型简单的直筒吊灯充满了现代化的元素,整个空间配搭的十分协调,看来是下足了功夫。

    硬件设备也全部做了更新和升级,一水的超大液晶显示屏和软椅沙发,观感和舒适度都无可挑剔,怪不得玩家们会流连忘返。

    收银台边,蚕豆大马金刀的坐着,一身米黄色的休闲装,派头十足,德普则则安静的坐在另一侧,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台电脑,这小子长胖了,还留了个西瓜头,实在费解这小屁孩为什么总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其他的兄弟没有露面,而之前李天畴惜才留下来的小潘、小董正和几名年轻的女性服务员楼上楼下的忙个不停。

    这得花多少钱?楼上的包间恐怕更为烧包,李天畴咂咂嘴,他怕兄弟们认出来,就没有推门进去。蚕豆的眼睛是很毒的,随便在门口瞟了两眼,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看来大伙儿还挺警惕。

    李天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鱼塘街,从网吧能看得出来大伙折腾的不错。“裕兴实业”这四个字也很不错,务实总是好的。这恐怕是付尔德的创意,耿叔看人的眼光很准,这家伙虽然胆小,还有点小小的野心,但是个做实事的人。相信有祝磊在方向上把关,以付尔德的才能,会将裕兴带到一个高度不错的平台上。

    晌午,李天畴随便在路边小店吃了碗牛肉面,便溜达到了风情酒吧。按道理,酒吧此时尚未开门,但他就想随便看看。众兄弟中,张文和祁宝柱总令他放心不下,有时候就连祝磊也管束不住,而那个不着调的师傅彭伟华也是令人头疼。

    又是意外,风情酒吧的营业面积竟然扩大了一倍,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把旁边的服装店给吃下来了,整体一改造,气派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门头的装修,突出了“风情”二字,左侧同样有一块大印般的图案,同样的隶书,写着“裕兴实业”四个大字,风格还是不伦不类,但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酒吧正在进货,各色饮料、水果等成箱成箱的往里搬,负责指挥的是那位赵经理,而良子正四脚八插的躺在大厅睡觉,尼玛的,这小日子过的也没谁了。

    没有见到张文等人,也无需惊动大伙,李天畴悄悄从侧边的小路离去。再转到小四川酒楼,这里是裕兴在福山的大本营,也是变化最小的一家门店,除了门头左侧加了“裕兴实业”四个大字外,其余几乎和他数月前离开时一样。

    正是上客时间,酒楼里宾客爆棚,再次见到了明亮橱窗里的吧台,以及低头忙碌的小宋,身子似乎比以前更加单薄了。李天畴的心里忽然一紧,说不出来是为什么,遗憾和愧疚都有吧,还有些许难过,这种混合起来的滋味令人不安。

    李天畴很快离开了酒楼,本打算去后院瞧瞧的念头也打消了。漫无目的的乱走一通,竟然拐到了象山路,在这里,他和彭伟华等人曾经将装作疯子一般的游世龙带回了裕兴,这个记忆深刻,却不愉快。

    转过街角,第一家门面店就令李天畴驻足。这是一家面积很大的汽车修理兼美容店,装修的风格极为眼熟,敞亮的、黄蓝色调相间的工作间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裕兴车行。

    更为重要的是,门头左侧同样有“裕兴实业”四个大字,这让李天畴的眼眶有些发热。门前停了很多车,至少有十来名统一制服工人在忙前忙后。身材矮胖的彭伟华穿了身宽大的西装,怎么看怎么别扭,还是那么不着调,叼着烟卷,手上指指画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四百七十七章 耿大五的消息

    裕兴居然新增了门店,这便宜师傅也终于干回老本行了,做老板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莫非祁宝柱也在这里?貌似这两个人一直都搭不上拍呀。

    想想有趣,但李天畴也不愿多耽搁,远远的绕过门店继续前行,刚过象山路口,他又呆住了,并且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又一家“裕兴实业”映入眼帘,就在丁字路口的正对面,一家不大的门脸却装潢的古色古香。门楣、门框以及门墙都是统一的青灰色,尤其是门墙上的青砖,像是刻意做旧了的,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而门框上方横着一块不大的黄杨木招牌,赫然写着“卓然命理探究工作室”,在招牌正上方居然还有一个显眼的黑白太极图。

    门框右侧的玻璃橱窗,约有半堵墙大,被擦的锃明瓦亮,橱窗上半部分贴了许多图片,其中一张最大的半人影像颇为吸引眼球,赫然是船长那厮!

    影像的背景似乎是流云观,山门前这货头戴道冠,身披灰色道袍,三绺长髯和手中拂尘随风拂动,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但眉宇间那丝猥琐的神情却让李天畴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何人在此嬉笑?!”屋里一声断喝,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弱男子出现在门口,看见李天畴却为之一愣,眼神立刻由愤怒变得复杂,再由复杂转为惊愕,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你……哥也……”

    这下糟糕了,任凭李天畴百般掩饰,船长怎会认不出来?他嗷了一嗓子立马扑将上去,想要给大哥一个熊抱,但以李天畴的反应速度自然不会被他扑中,轻轻一带脚步就闪在一旁。

    兴许是太激动了,也或者是动作过于夸张,陡然间失去目标的船长像一个黑色的破布口袋,连个很短的弧线都没划完整,便扑哧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呦,靠……咳咳……”,趴在地上的船长差点背过气去,好半天才坐起身来大喘着粗气,“靠,大哥也,你这是干嘛?”

    李天畴无语,每回遇到这厮便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一身黑西装的卓然大师实在奇葩。不过这货的反应倒是够快的,看来所谓“微服私访”的心境也就到此为止了。

    “出息了,做老板啦。”李天畴笑呵呵的摘下了蛤蟆镜。

    “哎呦,我说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喽。说说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啦?可把大伙儿想死了。”船长说话间,鼻子一抽一抽的,动情之处差点掉下眼泪。

    李天畴哭笑不得,后脖子直起鸡皮疙瘩,这货“老油条”的特点完全没变,够恶心人的。当然保留一份率真也要的,这让他想起与船长、红毛等人在城中村那段苦逼的日子,颇为怀念。

    “赶紧起来。”李天畴两脚踢在了船长屁股上,一如他在城中村帮其打架时的情景。

    “哎,哎,疼着呢。”船长哭丧个脸,磕磕巴巴的站了起来,一副可怜相,但不知怎的,又瞬间两眼放光,整个人的精气神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哥也,往里边请,看看小弟我的场面。”

    “好,看看。”李天畴也不驳船长的面子,抬腿进了小门。

    房子不大,也就四五十个平方,但装潢的颇为素雅,这让李天畴对眼前这个邋遢鬼刮目相看,严重怀疑是不是这厮自己设计的。

    门脸分为内外两个隔间,简单而齐整,外边一张办公桌,一排沙发,一个茶几,各种照片、认证书和锦旗围满了雪白的墙裙,应该是接待顾客的地方。

    里间,并排放了两个卧躺,还有一些简单的起居用具,后墙正面挂着一副三清祖师像,下面一张长条小案桌,摆着香炉和少许瓜果之类的贡品,其余两侧墙壁挂满了人体穴位、经络图,还有一些星空、褂位图,李天畴看不懂。

    “怎么样?哥。”船长搓着双手跟着李天畴里里外外转圈,心里颇有些小得意。

    “还不错。”李天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实在的,他对船长的这套东西始终提不起兴趣,如若不是在流云观走上一遭,那就是纯粹的反感了。但人各有志,他不会再去泼冷水,既然卓然大师一心向道,兴许以后能走出点名堂。

    也不知道这厮是怎么撺掇付尔德同意给他投资搞这么个门脸的,难道工商部门也给发这种执照?一脸迷惑的李天畴刚刚坐在沙发上,船长便一杯香茗捧到了面前,这厮的眼力劲倒是大有长进。

    “开多久了?”

    “刚一个月,还在创业期。”船长一吸鼻子,满脸腼腆状。

    “你平时住这儿?不回小院了?”

    “也没有,每周都回去。只是晚课需要安静点,所以大部分时间在这里。”

    “哦,大伙儿都好吧?”

    “都好,都好。你不知道,现在的裕兴可不得了,在整个福山县城,那都是排的上号的。”船长立刻眉飞色舞,“祝老大,哦不,祝居士现在是县城响当当的人物,跺一跺脚,这城里都要晃三晃的……”

    李天畴一摆手打断了船长,心里直想嘬牙花子。本欲训斥几句,但一转念想,以船长的见识,似乎也没错,裕兴大发展了众人都高兴,再正常不过。但要有个度,方向上一定不能出现偏差,绝不能以土皇帝自居,那就跟以前的孙拐子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没什么区别,以祝磊的老成持重,应该能能摆得正位置吧?

    正闲聊时,门外突然一声爆喝,“卓然,你个毛崽子,奶奶的敢耍老子。”声音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

    李天畴愕然,扭头看看船长,这厮一脸纠结,眼神也是闪闪烁烁,心道又有客人上当了。

    门口光影一暗,一名老者闪身进屋,动作干净利落。此人个头不高,但身材敦实,须发皆白,全身黑色绸缎的练功服,傲然而立,自然而然的一股气场令李天畴眼光一亮。

    猕猴桃!这老者竟然是当年在海叔那个河滩边有过数面之缘的秦伯,怪不得声音如此熟悉。只是那时老头满面须发遮住五官,乱糟糟的颇为邋遢,现在除了下巴部位,面庞刮的干干净净,十分精神,令人耳目一新。

    一身怒气的秦伯看见李天畴也是一愣,他“咦”了一声,毫无顾忌的走近对方,仔细盯着李天畴观瞧,继而仰头大笑,“又见面了,年轻人。”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秦伯,这些日子一向可好?”对这位颇有传奇色彩的老头,李天畴不敢怠慢,长身迎起。而一旁躲躲闪闪的船长也眉开眼笑,心知有大哥在,就不用担心这老头不依不饶了。

    客气两句,二人分别落座,船长屁颠屁颠的端来一杯清茶,媚笑的奉上。老者狠狠的瞪了船长一眼,忍了忍没再提刚才的事情,扭头笑呵呵的看向李天畴,“我老人家本打算将这把老骨头埋在蔡家园了,没想到上个月姓彭的小娃娃来山里,告知了一件事,令我坐立不安,没办法,又蹦出来了。”

    “哦?”李天畴心里一惊,小心的试探, “不知道什么大事能惊动你老人家?”

    “哎,还不是耿大五的事情。”秦伯轻叹一声,低头吹了吹杯中的茶沫。

    果然如此,但耿叔的事情怎会被大伙得知?没有道理呀,他的秘密被限定在很小的范围,除了他的两个老朋友,还有教官和办案的经手人,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那么彭伟华在哪里打探的消息?

    见李天畴突然间愣在当场,秦伯放下茶杯,手捋长髯道:“耿小五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斯人已逝,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现在要关心活人,他亲哥哥耿大五还活着,是彭小子亲口告诉我的,那我不可能不管,毕竟是当年我的兄弟。”

    “噢,那么阿华的消息是否准确?”虚惊一场,李天畴知道会错了意,但耿叔的大哥有了消息,也是一件大事儿,尽管耿叔弥留之际没有提及此事,但李天畴还是有想法的,那就是尽可能找到此人或是查到其确切的消息。

    无奈当时没有丝毫线索,自己忙来忙去,现在一下子又身不由己了,心里还真是颇有亏欠。

    “应该靠谱,我刚从邻省的闽东市回来不久,有人在那里见过他。可惜无功而返。”

    “这话怎么讲?”

    “那人说是随船出海了,没有小半年回不来。与其在闽东耗着,不如回来做做准备,差不多的时候再杀过去。”秦伯苦笑着摇摇头。

    “秦伯辛苦了,需要裕兴的人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关于他们老一辈兄弟之间的事儿,李天畴也从秦伯这儿听说过,但不知什么原因,耿叔哥哥远走他乡之后,从未回头。其中的原委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估计秦伯也不会在这方面深谈,但人活着这个消息确切,还是令人振奋的。

    “呵呵,我自己的事儿,谈什么辛苦。到时候有需要,我是不会客气的。”老头把嘴一撇,又狠狠瞪了旁边船长一眼,将这厮吓得连连后退。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好的预兆

    李天畴装没看见,让船长这家伙吃点苦头也好,但未料到老头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问,“秦伯,刚才进门的时候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还是这家伙有什么不妥惹你烦心了?”

    “看在你的面上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头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话还是要说,这小家伙道行太浅也就罢了,但不能明着蒙人。”

    “你来说说。”李天畴毫不客气的一把将船长拎到面前。

    “我……没惹老头,不,老爷子啊……”

    “说经过。”李天畴喝令。

    “不是,我说……”

    “算了,算了,小事情。”秦伯直摆手,“大家都算熟人,我住在你们那个小院,抬头不见低头见。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给你个忠告,做生意要实诚,讲信誉。你这行更是如此,本来社会上就有非议,你再不实在,就跟江湖骗子没区别了。道行浅没关系,坚持学、坚持练啊,别不会装会糊弄人。”

    “听见没?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别不服气。”李天畴朝着船长屁股就是一脚。

    船长龇牙咧嘴的应承着,眼睛珠子却四处乱转,寻找脱身之计。

    没想到李天畴却站起了身,“秦伯,我也是刚刚才到福山,咱们不如去小四川酒楼喝杯茶,我正好有事情讨教,晚上再聚一聚,喝点小酒,大家照顾不周之处还请你海涵。”

    “那就却之不恭了,小朋友们都挺好,倒是老头子给大伙儿添麻烦了。”听说有酒喝,秦伯自然不会拒绝,平时住在小院,祝磊、游世龙偶尔也会陪他喝两口,但是不过瘾,这回人多,凑在一起,那肯定能喝个痛快。

    “你呢?怎么个意思?”李天畴一扭头看着着船长。

    “你们商量大事,我这小店还忙……”船长的表情纠结,但显然不想跟着一块去。

    “行了,甭废话了。你自己折腾吧,晚上回来,大伙儿见见面。”

    “哎,哎。”船长点头哈腰,就等这句话。

    二人不再理会这厮,径直离开工作室,奔会前街而去。

    酒楼后面的小院里,祝磊正和游世龙聊天,见到李天畴回来自然是大喜过望,几乎是蹦着起身相迎。

    “当家的,可算回来了,一切都好吧?”祝磊一见面似乎就有许多话要说,但看见后面的秦伯,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忙又道,“哎呀,秦老伯,您二位咋凑到一起了?”

    “缘分,呵呵,老祝发福啦。”李天畴打了个哈哈,不客气的坐在了茶几正首的小竹倚上,同时小心翼翼的摘下了身后的双肩背包,在身边放好。

    游世龙连忙张罗椅子板凳和好烟好茶,眼睛不经意的瞥了一下李天畴身边的黑色背包,感觉当家的这次回来,某些举止上很有古怪。

    待四人围着茶几坐定,随意客套几句之后,话题自然转到了耿叔哥哥的事情上,尽管之前就和秦伯聊过这件事,但这回当着李天畴的面,祝磊再次表态,随时听候秦伯吩咐,如有用的着的地方,裕兴上下全力以赴。

    秦伯尽管心里大为满意,但面儿上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些小辈,他总有种不自觉的伤感,不能控制的想起自己年轻时和一众兄弟在sz市闯荡的经历,以及后来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此时,坐在正首的李天畴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模样,略一沉吟之后,他面色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几位,有件事儿要说一下,原本我已经拿了主意,但还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祝磊和游世龙二人闻言一愣,但见李天畴的神情也不得不严肃起来。而一旁的秦伯意识到气氛不对,立刻就要起身,“娃娃们有事儿商量,我就不搅毛了。”

    “无妨。秦伯您不是外人,以您的阅历也好在一旁帮着把把脉。”李天畴连忙起身,双手轻轻的按在了秦伯的肩上,同时还很不经意的拍了拍。

    秦伯一脸狐疑,但见对方慎重,也就不再坚持。

    “在说这件事儿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儿,是我回福山时意外碰到的,但想想却十分惭愧。”说到此处,李天畴点了支烟,“聂涛的事儿,大家有没有听说?”

    祝磊二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摇摇头。

    “年前,他在大狱里走了。”李天畴努力控制了下情绪,嘴里吐出一口浓烟,“在一个朋友的照顾下,我把他的骨灰带回来了。”

    ”啥?!”祝磊失声大叫,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旁的游世龙显然也大吃一惊,但反应显然要比祝磊冷静的多。

    李天畴也不多说,默默的拉开背包的拉链,双手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用白布包裹的黑色方盒,稳稳的摆在了茶几上,“他就再这里。”

    愣在当场的祝磊满面惊怒,继而双目变得通红,一股狂暴的气息涌现。游世龙眼见情况不好,也连忙站了起身,他伸手拍了拍祝磊的肩膀,“老祝,你冷静下,当家的话还没说完。”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儿。”李天畴摇摇头,“在叔出事儿的时候,我们就忽略了他,之后一直磕磕绊绊也没想起他,这是绝不应该的,作为当家人,我没尽到责任,愧对大伙了。”

    聂涛和茶壶之间的事儿,裕兴众人都很清楚,从耿叔坚决反对,到此人毅然决然的离开裕兴,再到被孙拐子做局最终被警方抓获的全过程,裕兴的核心成员或多或少的有些了解,但无外乎都被忽视了。

    但谁也没想到,五华镇小院内的那个清晨,因为李天畴当家人的身份而吵闹之时,聂涛负气出走,却是和大伙儿相见的最后一面。

    这在情感上,祝磊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但又不得不承认,从营救耿叔开始,一直到裕兴初步走上正轨,聂涛的名字在众人的心底越来越淡,直到微不可察,甚至消失。祝磊自己也是这样的,除非他敢昧着良心说话。

    祝磊的肩膀在发抖,进而四肢也抖动的厉害,整个人站在原地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心中的自责、痛苦和愤怒无从发泄,突然闷哼一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自从结识祝磊以来,李天畴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过,不禁喟然叹息,游世龙的情绪虽然也很不好,但还能勉强控制自己。反而是秦伯,刚才红润的面庞,一下子变得煞白,犹如被电击一般,竟然呆在了当场。

    兴许是触景生情,秦伯的一个老兄弟也有类似的悲剧,李天畴想通此节也不再意外。待祝磊情绪略一稳定,他才开口缓缓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有责任,以此为戒吧。但道路是自己选的,叔在之前早有定论,也不用再纠结了。”

    “我的想法,无论怎样,聂涛还是咱兄弟,所以把他带回来了,就葬在蔡家园,跟叔做个伴儿,你们的意见呢?”

    祝磊闷着头不说话,倒是游世龙镇定了许多,他冲李天畴点点头,“我没意见,但当家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吧?”

    “嗯,是想说道两句。”李天畴端起了茶杯,本想趁着秦伯在把心里担忧的事情点一点,但有聂涛这件事,他还是决定往后放放,“既然回来了,也不急在一时,晚上聚一聚,通知大伙儿都来。我有事情说。还有,最迟明天下午,我要去趟蔡家园。”

    几人在院内一时无话,正尴尬间,小院的铁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付尔德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一脸喜庆道,“当家的回来了。”其身后一波人亦纷纷跟着涌了进来。

    良子、蚕豆、文辉以及阿浩、阿黄、德普等一下有十来口子。不用说,一定是船长这厮大嘴巴了,尽管大家热闹的打着招呼,但细心的良子和蚕豆还是发现气氛上不对劲儿。

    “怎么了老祝,跟蔫巴梨一样?”

    “对呀,见了当家的咋这副表情?”

    “咦?这是什么东西?”阿浩一眼看见了茶几上的黑盒子。

    “嗯,我正要说,等阿华回来一起吧。”眼见事已至此,李天畴倒也无意再隐瞒什么。

    而发呆许久的秦伯却黯然站起了身,“我上楼睡会儿,你们小娃娃的事儿我就不参合了。”说罢也不待李天畴回应,便绕开众人,上了二楼。

    大家面面相觑,一会看看李天畴,一会瞅瞅祝磊,再看向一本正经的游世龙,都感到了浓浓的压抑氛围。而机灵的蚕豆早已拨电话给彭伟华了。

    偏偏彭大掌柜矫情,收了电话后很不屑的自语道,“靠,我这便宜徒弟好大的架子,回来也不先看看师傅,倒让老子去见他?整啥幺蛾子呢?”

    而祁宝柱也同时收到了消息,脖子一歪,斜瞪着眼问道,“他回来了,你去不?”

    “别问我,你自己呢?”彭大掌柜颇不耐烦。

    “那随便你。”祁宝柱干脆之极,随手扔了家伙,转身就走。那是一个管钳,差点砸在彭伟华的脚上,他是故意的。

    “老子靠你个小钢柱!”彭伟华抖了抖西服,破口大骂。但想了一想,还是不好过于怠慢,于是伸手招来一个管事儿的叮嘱了两句,便也匆匆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裕兴所有成员齐聚在小院里,就连李大夫也赫然在列。只是少了小宋。不知为什么,在得到李天畴回来的消息后,她竟然跟着采购一起外出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彭掌柜爆发

    李天畴收拾了一下心情,扫视了众人一眼,开口道,“这次回来,时间紧张,但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跟大伙儿商量。一件事儿,我已经拿了个章程,但要知会大家一声;另外一件事,关于裕兴日后发展的问题,大家晚上聚聚,讨论一下。”

    对于聂涛的事儿,祝磊的反应尚且如此,那么彭伟华呢?李天畴立刻改变了想法,由讨论变为知会,尽量避免罗里吧嗦的事情出现。

    看着众人安静异常,不少目光都盯着茶几上的黑盒子,李天畴的心里也是一抽,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抱起了盒子,缓步而行,轻轻的放在院子另一头临时准备的香案上。

    “各位,之前有的人已经知道了,这盒子里是聂涛兄弟。今天把他带回来,大家见上一面后,我将送他去蔡家园。”

    话音未落,彭伟华便嗷的一嗓子,“你说啥玩意儿?!聂涛?玩笑开大了吧?”他回来的最晚,似乎还没来及感受到院内凝重的氛围。

    “不错,是聂涛。”李天畴早有心理准备,目光淡淡的直视着表情夸张的师傅,而对方眼角肌肉不自觉的抖动,似乎不愿相信事实而极力回避着。

    院子里更加安静,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粗浅不一的呼吸声变得十分挠耳。而在座的每个人的表情亦是山雨欲来,因为彭伟华短短一瞬间就变了脸,连五官都有些扭曲。

    “你放屁!几个月不见鬼影,回来就开始说瞎话。你什么意思?”或许消息太过突然,彭伟华因为激动和陡然间从心底涌出的愧疚感,一下子表现的有些神经质。

    “阿华,你瞎说啥?疯了不成?”一直沉默的祝磊豁然起身,横跨一步拦在了暴跳如雷的彭伟华面前。

    “让他说,这老板当的莫非连兄弟都不敢认了?”祝磊身后却传来了李天畴冷冷的声音。

    “好!老子就要说,我问你,你就这么把聂涛带回来了?他在局子里好端端的,咋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有什么手段能拿回聂涛的骨灰?啊哈,老子忘了,你在里边有朋友,有朋友为什么不帮他?让他成为这个样子?啊?现在来做好人?你不觉得你……”

    “够了,阿华!”游世龙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蹭的一声跳将起来,一把揪住了彭伟华的衣领,“你他妈发疯,放屁对着别人,别对自家兄弟,信不信老子削你?”

    “你滚你妈的,你他妈削一个试试?这件事儿要有个说法。”彭伟华的双目顿时血红,双手反扣游世龙的手腕,双足暴跳着,像头发狂的公牛。

    “赶紧松手,好日子过腻了,想打架?”良子也不甘示弱,斜刺里横跨一步就挤到了游世龙面前,大有豁出去干架的意思,他一直是彭伟华的死党,尽管不敢直面李天畴,但对上游世龙却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而张文和蚕豆互望一眼,没好意思动作。他俩跟着李天畴见识过各种阵仗,裕兴好容易走到今天,李天畴付出太多,当家人的地位已经稳稳的在他们心里扎根,加之彭伟华明显过分,俩人的立场早有变化,自然不会再厚着脸皮出头。

    李天畴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彭伟华与聂涛的感情不一般,听道噩耗后有些过激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但超过了事件本身的范畴就过分了,看来当初在五华镇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五华事件之后,裕兴一路跌宕,几经生死大考,被各色势力压得的喘不过气来。为了生存,大家能够团结一致,看不出多大的隐患,但日子刚刚有了些起色,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便冒头了。

    另外,良子的表现也令人失望,原本此人偶尔无原则的表现最多只是令李天畴隐隐不快。但不知为什么,在见到秦伯之后,这种不快已经上升到了了顾虑和问题的高度。

    前人走过的老路莫非要重演?这个念头一在心底出现就令李天畴不寒而栗,此刻,他绝不敢说裕兴没有这个苗头。

    “都住口!像什么话,还是兄弟么?聂涛就在这儿看着大伙儿,有本事使劲折腾。”李天畴大喝一声,看向几人的目光泛出逼人的冷意,彭伟华瞪着大眼睛与之对视,但被其犀利的眼神刺的有些发愣,而一旁的良子则根本不敢直视李天畴,只象征性的扭了下脖子,又恶狠狠的盯着游士龙。

    李天畴再度扫视了一眼僵在当场的众人,继续道,“咱们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有了个模样,多不容易?但在这个过程中,的确忽视了聂涛,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我有主要责任,绝不回避。但这不是你们吵闹的理由,我把话撂这儿,今天谁要想借着聂涛兄弟的事儿捣乱,我绝不轻饶。”

    这番话锋芒毕露,矛头直指彭伟华。之前从五华镇到孙拐子的水天一色,这位彭大掌柜各种出格的事儿做了不少,李天畴从未当众有过如此措词,一是危机时刻必须维护团结的氛围,二是尊重这位师傅,毕竟是曾经的引路人。

    但现在情况不同,特别是李天畴有了卸任的想法之后,更为关注裕兴的发展方向和内部团结。秦伯兄弟间分崩离析的惨痛教训实在深刻,他不想裕兴重蹈覆辙,就连出现苗头也不行,必须在眼前杀掉。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半响,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有的愈发凝重,有的反倒轻松了许多,而非核心成员的船长等人却是一脸呆茫。很多人看着彭伟华,也偷偷瞅一眼李天畴,似懂非懂的模样让小院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好!”彭伟华一把挣脱了游世龙,“你小子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装的挺辛苦是吧?对老子的各种看不惯来个总爆发?也好,说我捣乱?还特么别有用心?靠!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在裕兴吃了几年饭?有什么资格质问老子?”

    “目中无人,倚老卖老!你也算是说出心里话了。”李天畴面如寒霜,缓缓上前一步道,“咱师徒二人彼此彼此。”

    “别给老子扣帽子,你想怎么样?有屁就放!”彭伟华针锋相对。

    “阿华!过分了!”

    “咋这样说话?有道理摆出来,别骂人……”

    “吵吵半天,有意义么?”

    “……”

    无论心里是什么想法,在场的多数人都对彭伟华今日的表现感到吃惊,劝阻也好,埋怨也罢,语气中明显带有对彭大掌柜的不满之意。

    李天畴摆了摆手,小院内再度鸦雀无声,他淡然迎向彭伟华怒气冲天的目光,最后撒然而笑,“今天原本有两件大事儿,谁料还没说完第一件,半道就卡了壳,这说明我李某人的能力不咋地。不过这也不要紧,能力不行看态度,态度再不行,我自个滚蛋,不用别人上杆子去说。”

    “你啥意思?绕着圈子骂人?你小子……”彭伟华再度上火。

    “你不用总是对号入座,听我把话说完,有点当师傅的样儿行不行?”李天畴这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目光中充满了不肖,竟然硬生生把彭伟华的话给噎回去了。

    “聂涛兄弟的事儿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我保证今天晚些时间跟大家原原本本的讲一遍,有什么问题和意见都可以冲着我来。但把他带回蔡家园入土为安,是当务之急的事儿,我不希望再节外生枝,就这么定下来了。”李天畴缓缓把话说完,目光最终落在彭伟华的脸上,就此凝视不动。

    “你凭什么就定下来了?又为啥这么匆忙,是不是心虚啊?”

    李天畴摇摇头,对这位曾经的师傅已经忍无可忍,“自从跟着车行来到福山,无论是钻山沟,还是躺在死囚牢中,我从未有过心虚。如果真要说有愧的话,那便是愧对远方的家人和小宋,至于对众兄弟,大家心里自然会有一杆秤,用不着我自吹。

    “在聂涛这件事儿上,与其说有愧,不如说我能力有限,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逃避责任。那么你彭大掌柜说说看,我错在哪里?又心虚在哪里?为什么又三番五次的阻止聂涛去蔡家园?是他不够资格,还是你另有想法?”

    李天畴一连串的反问让彭伟华有点蒙圈,即使搜遍脑瓜,自然也难以找到指责李天畴的依据,更不会去背‘阻止聂涛去蔡家园’的锅。但要让他就此偃旗息鼓,也是绝无可能的,丢人不说,从此被对方稳稳的踩在脚下,很难再有出头的机会。

    在彭伟华的心目中,裕兴能走到今天,主要功劳是耿叔打下的基础,其次是众人的共同努力的结果。李天畴只是运气好,被指定为当家人后,按着耿叔既定的目标和步骤实施即可,没有什么特别的贡献。

    勉强值得一说的,是李天畴在水天一色将他和游世龙从孙拐子手中救出来的事儿。但又算得了什么呢?在sz市棋牌室的地下赌场里,我老彭还救过你的小命呢,互不相欠而已。

    但凭什么你得到的最多?整个裕兴的股权结构中,你李天畴不但代持耿叔40%的股份,自己还有5%,合起来占了45%,大伙儿这么多人才有40%,还有15%被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送给不相干的人了,有意思么?

    裕兴现在在福山县城已经有了十九家门面,这才多长时间?以后会更多,按照老付快速扩张的计划,到明年这个时候,裕兴在福山和sz市至少拥有超过六十家实体。这得多么大的家业?你一个甩手掌柜,几个月见不到一面,啥事儿不用操心,比特么黄世仁还黄世仁,大家玩着命干,合着都在给你赚钱?

第四百八十章 辣手行家法(1)

    这事儿,别人可以晕菜,可我老彭却不能装糊涂,今天非要跟这便宜徒弟掰扯清楚。正好聂涛在这儿看着,他也绝不能说我老彭私心太重,我这也是为了大家伙。

    想到这里,彭伟华的胆气陡然一壮,伸手一呼拉脑袋,脚下一个跨步就站到了李天畴面前,大有在气势上压倒徒弟的架势,“你当然有责任,问题是这个责任你怎么抗?说出来大伙儿听听。一张嘴就是漂亮话,有没有实质内容?你当我们是傻子么?还有,别特么总在师傅面前这么趾高气昂?叫你一声当家的,那叫顾全大局,你还真自以为是啦?!”

    “阿华,你这是在睁眼说瞎话!简直疯了,凭什么把责任都推给当家的?你摸摸良心,说的是人话么?”眼见彭伟华越说越离谱,祝磊哪里还能忍的住?他上前跨步,一把就将彭大掌柜推了个趔趄。

    “卧槽你大爷的,想窝里反是吧?”彭伟华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这么一推,立刻火冒三丈,嗷的一声冲过来就要和祝磊厮打。一旁的游世龙早有准备,悄悄地略一伸腿,就将彭大掌柜拌了个跟头。

    这一下不要紧,早就虎视眈眈的良子也就无所顾忌了,挥拳就砸向游世龙的后脑,下手竟然毫不留情。与此同时,蚕豆和张文也站起了身,很有伺机而动的兆头。

    二人原本不想和彭伟华一起瞎折腾,对李天畴更是没有任何意见,所以一直窝在旁边冷眼旁观,计划着等闹过这一场后再私下里劝一劝彭伟华,多年的兄弟,偶尔激情碰撞一下也能理解,只要不过分就行。

    但是彭伟华当众挨打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他们三个人加上已故去的阿伟是自小就磕过头的兄弟,这种情况下,即便没有道理,也得硬着头皮力挺彭伟华,还真没得选。

    眼看良子一拳就要砸在游世龙的后脑上,在对面看得十分真切的祝磊,心境一下沉到了谷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起历经生死的兄弟会闹到拳脚相向的地步,甚至都忘记发声提醒老游了。

    但游世龙是何许人?闯荡了半辈子的老江湖,良子固然伸手不凡,但在他眼里还真不是一盘菜?只见其略一躬身,右臂微微弯曲间,已经亮出了闪闪发光的一把钢锉。

    没有人怀疑老游会毫无顾忌的将这把钢锉捅进良子的身体,在这个集合里,除了祝磊和李天畴以外,他瞧不上任何人,性格比聂涛还孤傲。真要是翻了脸,谁也劝不住。

    众人眼看到势头不对,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离得远的蚕豆和张文根本来不及帮忙,而刚刚爬起身的彭伟华还摸不清状况,正要暴跳如雷时,惨祸却要一触即发了。

    一团灰影飞速掠过,祝磊和彭伟华的眼睛陡然间花了,只感觉鼻尖被劲风刮得生疼,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闷响,只见良子魁梧的身体急速倒飞出去,不但撞倒了后面跃跃欲试的蚕豆,而且还把横着的小茶几给砸翻了,即便如此,飞势仍未止住,良子的身体在地上连着几个翻滚,才撞在树根下不动了。

    再一看场子中间的游世龙,此刻正在龇牙咧嘴,他的右臂被李天畴牢牢钳住,锃明瓦亮的钢锉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说不出的尴尬和诡异。一旁观看的众人仿佛刚刚被惊醒一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大气。

    “难道兄弟二字只是说说而已?说打就打,都很牛逼是吧?”李天畴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说话的语气极重,他抬头毫不掩饰的瞪着彭伟华,“我不管什么原因,今天再要有人动手,我就废了他。”

    “挺狂啊,你废我试试。”彭伟华似乎还没有认清形势,加之良子刚才又莫名其妙的吃了大亏,暴躁的情绪更加难以控制,叫嚷间就冲向了游世龙。

    李天畴眼角的肌肉猛然抽动,左臂轻摆将游世龙推在一旁,而右臂如巨蟒吐信一般猛然探出,手腕一抖,五指微张,看似十分轻松写意,却眨眼间就叼住了彭伟华挥来的拳头,悄无声息,二人的手臂却像凝固一般巍然不动。

    “靠!”彭伟华大喝一声,发力推拳,见没有效果,又猛然回抽,同时飞起左脚踢向李天畴的小腹。接二连三的丢了面子,他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发难前想好的套路,统统化为愤恨,更不要提什么兄弟之义、师徒之情了。

    “执迷不悟!”李天畴冷笑着微收小腹,让开对方的飞脚,同时右手微微吐力下压。咔嚓一声,彭伟华的手腕像要断了一般,感觉对方手掌传来的力量如排山倒海。

    剧痛之下,彭伟华不自觉的斜身体,想要最大限度的卸掉这股力量,但一躬身不要紧,他整个人都差点跪倒在地上,心中骇然之余,感觉这该死的徒弟似乎将一块巨岩扔在了自己身上,有心破口大骂,但一口气憋着,稍有松懈便有可能真的跪下了,还真丢不起这人。

    李天畴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在离开之前,一定要为裕兴未来的发展定下基调,也要为接任者肃清障碍,无论如何不能出现有难同当,有福却不能同享的局面。

    彭伟华的脸已经胀成了猪肝色,本以为这该死的徒弟还要进一步羞辱自己,但感觉对方传来的力道突然间弱了下去。他想都没想,立刻挺腰抬臂,欲迅速从这尴尬的境地脱身,哪料到身形才略微一动,整条臂膀连带上半身像触电一般,酸麻伴随着剧痛,让他终于忍受不住的大叫起来,同时右膝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下软跪在地上。

    “我草拟大爷,你就是这样当的好徒弟?”憋着的一口气涣散掉,彭大掌柜的嘴终于算是解放出来,自然是第一时间破口大骂,“你这叫忤逆!你个王八蛋!!卧槽你叉叉的……”

    张文和蚕豆早已冲到了跟前,但迎着李天畴凌厉的目光,总是难以完全撕破脸皮,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俩面对的是裕兴正牌的当家人,其地位不但是耿叔亲自指定的,也是同大伙儿历经磨难逐步确立的,这毫无争议。

    更重要的是二人都有自知之明,即使几人人联手也绝非李天畴的对手,以前跟着当家的出去办事儿,印象深刻的场面见过不少,但现在,李天畴似乎要更加厉害。刚才无论是踹飞良子、擒住游世龙,还是制住彭伟华,都是简单的举手投足,没有丝毫多余动作,而且能看得出来手上留有余地,如果认真开打,其实力深不可测。

    一旁的祝磊神色复杂,一言不发;游世龙一出手就被制住,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台,所以冷眼旁观,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良子心性坚韧,尽管被摔的死去活来,到现在都没爬起来,但始终未吭声;其余众人神态各异,唯有一个共同点,保持沉默。

    于是,整个小院里,充斥着彭伟华一个人的叫骂声,而李天畴却保持着一个姿态,单手力压对方,既不松劲儿,也不加大力道,任由彭大掌柜自由发挥。

    这个奇怪的场景一直持续到彭伟华骂不动了,确切的说是脱力了,才算告一段落。

    “疯劲儿发完了?”李天畴的语气要比刚才平淡了许多,他扫视了一圈众人,又收回目光看着怒目相向的彭伟华,“刚才我说过,谁敢再动手,我就废了谁。你当是在开玩笑?”

    “随便你,靠你姥姥的,有种现在就动手啊。”彭伟华瞪着腥红的眼睛,竭力仰起头。

    未料到李天畴却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思考什么,但也仅仅是三五秒的时间,他再度睁开眼时,目光已空灵了许多,“你是我师傅,还真下不去这个手。”说到此处,他居然笑了。

    这种笑,在彭伟华眼里却充满了诡异,令他有一种莫名的心悸,似乎有一种极为可怕的东西从心底突然冒了出来,让他亢奋的心气儿一下子萎靡了许多。

    但当着众人面,脸皮早就撕破了,此刻根本没有退路,他大吼一声,“少特么装比,赶紧着动手,就让这些兄弟们看着,你这当家的有多威风!”

    “等等,当家的。”沉默的众人中,文辉终于忍不住了,他赶紧上前两步道,“老彭今天固然做的不对,但聂涛的事情太突然,有些疑问和反应……我认为是正常的,你也知道阿华和聂涛的关系,所以出格了点。但不管怎么说,还请当家的念在大家患难一场的份上,这次饶过他吧。”

    李天畴歪着脑袋,似乎听的很认真,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但心里暗叹文辉厚道,却是个糊涂蛋。

    见李天畴貌似被文辉说动了,一旁虎视眈眈的张文和蚕豆都松了口气,一直紧握双拳的祁宝柱也轻松了许多。他还真怕对上李天畴,一来自知不是对手,二来没有道理,明眼人都看出来彭伟华今天是借题发挥,闹得实在不像话,要不是念在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他绝不会起动手的心思。

第四百八十一章 辣手行家法(2)

    祝磊却发现李天畴的情绪不对,游世龙往后退了一步,他却连进两步,身位都抢在了文辉前面,“当家的,今天既然以聂涛的事儿为主,其他的事情是不是往后放放?也别跟阿华计较……”

    李天畴也同样点点头,但却很是不耐烦,一种嫌恶的神情生生将祝磊的话给掐断了。这让老祝心里一沉,暗道今日彭伟华恐怕难逃一劫,但如此一来,好好的裕兴恐怕就要散架子了。

    “都别给老子求情,让这逆徒尽管动手,我倒要看看他的手段。”经众人一劝,彭伟华刚才心里那个可怕的东西似乎暗淡了许多,倔着脖子又开始叫嚣。

    “嗯,有道理。”李天畴淡然的应对了一句,让众人听的一头雾水,眼见他抬头注视着祝磊,似乎气氛当真要缓和下来,但实在琢磨不透刚才那句文不对题的回应。

    “作为当家人,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所谓言出必行。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伤害老师,就如同伤害自己的父母,我再如何不济,自问还是一个行走在世间的活生生的人,所以……”

    “废几把什么话,假兮兮的有意思么?有种尽管来呀!”彭伟华自以为看出了李天畴骑虎难下,此刻突然话多,恐怕是在拖延时间,找台阶下,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我同样做不来。”李天畴不为所动,“可事实告诉我,裕兴能有今天,靠的是团结,以后的大发展,更需要团结。任何不团结的因素,都有可能导致衰败,甚至消亡,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面前,大家应该没有忘记孙拐子、王繁……”

    “我说傻徒弟,扯远了吧?动不动手啊?你到底要闹哪样?”

    “好,如你所愿。”李天畴话音刚落,右手突然往上一提,又猛然向下一带,咔嚓一声来自彭伟华的手腕处,这回真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彭大掌柜疼的大叫一声,眼睛都翻白了。

    离着最近的祝磊一直谨慎加小心,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刚刚松口气儿的张文三人根本没有想到李天畴说动手就动手,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令众人目瞪口呆的是,李天畴根本没停手,单足一点彭伟华的左脚面,小腿猛然撞击对方的迎面骨,而另一足后发先至,绕其脚踝一勾一送一,整个动作如蜻蜓点水,流畅无比,灵动的如同在极为狭小的舞台上跳舞。只闻听又是咔嚓一声,彭伟华再次大叫着身躯向后跌倒,看样子他的左脚踝也被弄折了。

    这一下张文先火了,咬牙合身扑向李天畴,像一头发了狂的蛮牛,手脚并用,全无章法,但声势骇人。而祁宝柱也悄无声息的出手了,他的进攻更为实用,左腿向前滑步,右腿紧跟上一记撩阴脚,从李天畴身后掏向下阴,令其腹背受敌,狠辣异常。

    祁宝柱多次跟着出去办事,对李天畴很了解,尤其是韵山之行与毒枭火拼,算是见了大世面,那种层次的玩儿命过于惊心动魄,绝非寻常黑帮斗殴可比。

    所以,自此以后祁宝柱对李天畴、武放等一干人有了全新的认知,裕兴跟人家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说白了,裕兴再牛逼,也只是势力强点儿的混混,而武放那帮人却是如假包换的军人,而且是见惯了血腥的那种,没得比。当家的更是其中出类拔萃之人,与之正大光明的动手绝无胜算,只能偷袭,来阴的。

    二人动作之快,即便是祝磊也根本无法都拦住,而游世龙似乎打定注意冷眼旁观,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文辉老实,面对这种情况居然手足无措,最煎熬的是蚕豆,他其实很佩服李天畴,今天闹到这个局面,完全是彭伟华自找的,但是一起磕过头的兄弟,不出头又说不过去,脚抬了两下,愣是迈不开步。

    其余众人,心情更为复杂,左右矛盾的居多,小一辈的,只听见船长骂了一句“草泥马!”然后便没了下文。

    众人迷糊、煎熬的心理过程只是瞬间的事儿,连三分之一秒都没有,小院的中心区又有了变化。只听“哎呦”,“噗通”的声音一连串,两个人影飞快的摔了出去,自然是张文和祁宝柱。

    相比之下,祁宝柱飞的更远一些,但是面色煞白,左小腿耷拉着,仿若只连了一层皮;而张文要好那么一点点,被祝磊给生生抱住了,但一只手的手腕给硬给折断了。

    其实祝磊是想拦住张文,但未料到李天畴的动作太快,迎着张文扑过来的身体,将其撞飞,还顺手摘断他的手腕;而祁宝柱的小腿却完全是被踏断的,这是李天畴有意为之,在他的原则中,小钢炮犯了大忌,这种阴损的手段对待敌还说得过去,但对上自己人就无法容忍了,必须大惩大戒。

    小院内一下子鸦雀无声,大家被李天畴的辣手给镇住了,而彭伟华等几名伤者皆为硬气之人,尽管伤筋断骨,愣是咬牙一声不吭。

    祝磊和付尔德的面色极为难看,心道这下完蛋了,被外人视为铁板一块的裕兴居然就这样轻易出现了大裂痕,未来之路恐怕就此会断送掉了。

    李天畴却面无表情的环视众人,目光在每个站立的人的面孔上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才缓缓张口道:“还有谁要动手?”

    众人听之,心中皆是一凛,当家的火气如此之重,恐怕跟彭伟华一样是在借题发挥,这是要清理门户的节奏啊。

    如此又问过一遍,院内还是鸦雀无声,李天畴呼出胸中的一口闷气,然后平静道,“没有最好。刚才为了规矩,我略施手段,虽然迫不得已,但还是犯了大忌,对我师傅出手这一点,等下自有交待。而聂涛的后事不用再讨论,明日送他回蔡家园,至于他在警局里的前因后果,我在晚上也会给大家一个解释,并另有交代。”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无人吭声。李天畴也不理会众人复杂的目光,他缓缓退步,俯身从翻掉的小茶几旁捡起一根小臂粗的木棍,然后伸出左臂,平淡的眼神中忽然精光一闪,右手握着的木棍居然抡圆了砸向左臂,咔嚓一声,李天畴忍不住闷哼着甩掉了木棍。

    这一举动太意外,也太突然,大伙儿根本没有想到当家的行事会如此决然,数声惊呼后,李天畴的面色由蜡黄变得惨白,额头布满了斗大的汗珠,他极为勉强的笑了笑,“这一下是对我刚才犯忌讳的小惩,也算是给我师傅一个交代。我只想说,裕兴没有规矩,是行不通的,到此为止吧。文辉安排人把伤号送医院,我也一同去。晚上七点,酒楼提前打烊,大家都来,我有事情交待,谁要擅自缺席,我就默认他离开裕兴了,都散了。”

    说罢,李天畴右手托着断臂率先迈步离开了小院,文辉则取出手机满头大汗的给120打电话,却被祝磊一把抢过来扔在地上,“还打个球电话,咱自己动手,小刘、德普去开车,还有阿浩,快点。尼玛的,这事儿闹的,哎!”

    众人手忙脚乱的折腾开来,唯有游世龙呆立在一旁,良久才抬头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却一下子和二楼的老头对了个正着。

    老者的神情极为奇怪,怕是在窗户边观看了良久,李天畴行事并不避讳此人,可见对其足够信任。游世龙点点头,竟然鬼使神差的迈步向小楼走去。

    院子一下子又冷清下来,裕兴该有的成员几乎都去了医院,也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场,总之除了游世龙,一个没落下。

    这番辣手家法在裕兴的历史上极为罕见,即便是当时聂涛的叛逆行径,耿叔也只是揍了他一顿,这回一下子就造成了五人受伤,是绝无仅有的,李天畴整治内部不团结的决心可见一斑。

    伤号中伤的最轻的是良子,比一般的跌打损伤严重些,但也严重的有限,前胸后背贴了些膏药也就没事儿了;其次是张文,李天畴手下留情,只是让他手腕脱臼了;再次是彭伟华,脚踝和手腕脱臼,没有真正弄骨折,整出骨头断裂声,是李天畴故意施为,目的就是杀杀对方的威风。

    祁宝柱是真骨折,被一脚蹬断了小腿的迎面骨,算是比较严重了,至少要柱二三个月的拐棍,这也是李天畴有意的,目的是让小钢珠铭记,对自己人使用阴损手段是犯大忌的。

    受伤最严重的反而是李天畴自己,左小臂粉碎性骨折,当时那根木棒抡圆了砸下,让现场的人看着就肉跳,大伙震惊之余,实在没有话说,也深刻理解到了当家的辣手家法的真正用意。

    数个小时后,李天畴吊着绷带回来,身后跟着祝磊和付尔德。三人进了小院没做停留便急匆匆的进了小楼,然后钻进一间屋子,咣当一声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第四百八十二章 退出管理层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二楼秦伯住处的房门打开,游世龙慢慢踱步而出,四下环顾的眼神不再充满戾气,取而代之的是如释负重。他在隔壁不远的另一处房门口略作停留,便施施然下楼离开了小院。

    半个多小时后,李天畴三人也从房间鱼贯而出,祝磊的眼神有些恍惚,而付尔德的表情则充满了痛惜。三人下楼,出院门,直奔裕兴小四川酒楼。此刻,离约定的七点钟还有不到十分钟时间。

    酒楼一层大厅,早已安排了三张大圆桌,以裕兴现有的人员规模,也只能堪堪挤得下来。

    李天畴三人进门前,裕兴其他成员已基本就坐,而不相干的服务员、厨师、勤杂工等统统提前下班。

    三张圆桌泾渭分明,最靠大门的是小字辈,坐着小刘、阿浩、德普及船长等一干年轻人,还有刘大夫等以前跟过耿叔的外围人员;往里第二张圆桌则坐着游世龙、文辉、张文、蚕豆、良子等裕兴的骨干成员;而并排的主桌上,除了李天畴三人,还有彭伟华、祁宝柱及小宋等核心成员,另外还有海叔媳妇及老郝。

    除了失踪的向东、去年在酒吧袭击事件中受重伤的小霍,以及因精神问题被领回家的刘昊以外,裕兴所有成员悉数到场。

    酒楼一层的气氛是很压抑的,几乎无人说话,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好的预感和猜测。

    特别是中午缺席的小宋,李天畴此次回来,她没给啥好脸色,甚至都没见上一面,待办事回来后才听说发生了大事儿。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又问不出个所以然,但看了彭伟华几人的惨象,就知道事情绝小不了,所以最着急上火。

    海叔媳妇和老郝则是被硬请过来的,他俩在大伙儿热心的撮合下终于走到了一起,年后就算正式结婚了。二人多数时间住在东郊老郝那里,每隔一周过来看看娃娃们,自然不会否认自己是裕兴的人。

    二老一脸茫然,记忆中如此诡异的氛围还是第一次碰到,以他们丰富的人生阅历自然知道有大事儿发生,但娃娃们不说,他们当然也不好问,只能静观其变。

    在座的诸人中,几位裹着石膏、绑着绷带的最为惹眼,但均是目光冰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中午一直跳脚折腾的彭伟华,看上去神情更加萎靡一些,他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临时配的拐棍就靠在椅子旁,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前方,但焦距飘忽,也不知道望向哪里。

    李天畴三人从侧门走进酒楼,负责守门的蓝毛、黄毛咣当一声关上大铁门,嘛溜的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出。

    没有直接落座的李天畴,站立在了主位旁,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他的眼前忽然有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视线有些重影,进而模糊。略一调整情绪后,他才缓缓开口,“今天耽误大家的时间,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难得回来一次就搞得这么严肃,还是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现场静悄悄的出乎意料,而小宋早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搞不懂李天畴为什么也打着石膏、缠着绷带。这帮人胆子越来越大,什么都敢隐瞒,连李天畴受伤的事儿也闭口不提,这还了得?想到这里,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文辉,对方却无奈的摇摇头,一脸苦笑。

    本想开场白尽量轻松、幽默一点,但毫无疑问弄砸了,李天畴倒也不是太在意。顿了一顿后,他继续道,“主要有三个问题需要明确,这对裕兴未来的发展十分重要,在座的每一位都要认真听,不明白的要当场问清楚,踊跃参与。不要嫌麻烦,也不要掉以轻心,因为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裕兴的主人。好,接下来,就由老付客串一下主持人吧。”

    说完后,李天畴便大大方方的落了座,而付尔德则是涨红了脸瞪着李天畴,迟迟不肯起身,但在对方逼人的目光下,才慢慢吞吞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叠纸,缓缓站起。

    “嗯哼,哼……”付尔德似乎在努力清理着嗓子,样子有些滑稽,这要是在平时,早就有人起哄打趣,继而嗨皮成一片了,但今天很不寻常,全场鸦雀无声。

    “那个,第一项,‘裕兴实业有限公司’变更为‘裕兴实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暨裕兴公司第一届股东大会及决议……第一条,裕兴公司股权结构及全体股东持股比例确定情况,股东由23位自然人组成并共同持有公司100%股权,原代持股份经调整稀释后变化如下……”

    付尔德渐渐稳定了情绪,说话音量适中,语速缓慢,朗朗宣读的第一条便是众人极为关注的股权问题,所有人都瞪起眼睛,竖起了耳朵,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午彭伟华闹腾的祸根便是这要命的玩意儿。

    意外的是,老付宣读的第一个名字竟然不是李天畴,而是祝磊,更吃惊的是其名下持股比例竟然高达10%!

    大家记忆中,老祝原来持有股份不会超过2%。李天畴代持耿叔的股份释放并重新分配后居然会有这样惊人的变化?大伙儿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更有很多人浮想联翩。

    第二个名字是小宋,持股比例为9%,这个倒好理解,宋丫头原来就有5%的股份,耿叔和李天畴都对她格外照顾,再涨个3%也不会太稀奇。

    第三个是那位该死的董辉媳妇,企业扩大稀释后,居然还有8%的股权,这简直是躺在床上拿钱。去你妈的,不少人都愤愤不平,但是没有人当众叫嚣,中午李天畴发飙的情景历历在目,此刻不会有人再去触霉头。

    第四、五、六、七位是老付自己、彭伟华、祁宝柱和游世龙,持股比例一样,均为6%,不同的是付尔德单独加了2%的管理股,也就是红股,只享有收益权,没有表决权。

    前七位一下就把股份分出去一半,居然还没有听到李天畴的名字,有些人坐不住了,蚕豆已经嚷嚷着老付是不是念错了,但迎来的确是李天畴犀利的目光,他只好耸耸肩膀偃旗息鼓。

    老付顿了顿后接着读,文辉、良子、张文、蚕豆和受伤成植物人的小霍,包括海叔媳妇各持有5%的股权;而小刘、阿浩还有回家的刘昊各持有4%的股权,剩下7%由船长、德普、臭虫等一般新进兄弟平均持有,每人约占1%股权。

    所有股权分配完毕,没有李天畴!

    在场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迷惑和不解,继而不少人已经迅速预感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安静的现场突然像炸了锅一般吵闹起来。

    “这是谁定的?有没有跟大家伙儿商量?”

    “老付,你是咋算的?我们的都有,当家的呢?”

    “就是,这是几个意思?”

    “……”

    面对众人一波接一波的盘问,付尔德一肚子委屈,脸庞涨的通红,无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捏着那叠纸,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而其身边的祝磊早就把脑袋低了下来,此刻也许这样装傻心情才能好受些。

    见情况有点乱,李天畴不待老付求救,便缓缓站起了身。他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道,“各位兄弟,大家多数问的是第三个问题,我原本想往后放放,现在看来,还是要简单的说两句。”

    话语至此李天畴突然感到心底有一股莫名的酸楚,尤其是不远处小宋那焦急、探寻的目光让他无法回避,本已沉寂下来的心思又躁动的难以控制。但一想到自己的状况和裕兴未来的发展,他果断的将心一横,张口道,“这是裕兴走向正轨以来,我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由于个人原因,这届大会后,我将辞去顾问一职,彻底离开裕兴公司的管理层。”

    嗡的一声,安静的会场又开始混乱起来,不仅游世龙、彭伟华等一干人大吃一惊,就连海叔媳妇和老郝也是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但未想到最先跳出来发难的是一直在大场面上不敢怎么说话的船长、臭虫等小兄弟。

    “凭什么?为啥辞职?搞错没?你是当家的!”

    “老大,是不是有人逼你下台的?如果这样,咱也不干了,一块儿跟你走。”

    “就是,你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有啥呀?什么几把股权,老子不稀罕,跟大哥在一块,舒服。”

    “胡闹!”李天畴气的一拍桌子,“说什么放屁话?谁允许你们这样大呼小叫的?谁以后再说这种伤感情的话,我打断他的狗腿!”

    “是吗?”小宋嚯的一下站起了身,满面怒容。她已忍无可忍,绝无法料到李天畴会做出这样难以置信的决定,这令她十分伤心,难道就这家伙竟如此抛弃了大伙儿?“既然是股东大会,凡事都要经过讨论才能决定,请问你作这样的决定,跟谁商量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峰回路转

    火气冲天的李天畴顿时如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很难直视小宋那凛然的目光,心中的愧疚似乎再也难以压制,但事情已经开局,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自问不是一时冲动,从年前面对教官的那一刻起,李天畴就有了脱离裕兴管理层的想法,甚至在更早答应武放加入“巡游者”时,他就想过了接班人的问题。

    一切看似按部就班,却又那么的突然,当真正决定离开大伙儿、离开小宋的时候,李天畴才发现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小李子。”一个沙哑而又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彭伟华竟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如果是因为中午的事儿,我想你大可不必这样,做师傅的没脑子,你也无需太计较。如果非要有个交代,那么我阿华离开就是。”

    此言一出,大伙儿再次哗然,良子的双目瞬间变得通红,感觉李天畴是在赶尽杀绝,而张文和蚕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刚刚被喝骂过的偃旗息鼓的船长几人自然是不服气,又站起身来跃跃欲试。

    其实彭伟华上午带着怨恨闹事,就是因为股权不公的问题,主要针对点是董辉媳妇。但发起飙来很难控制,一下演变成了逼宫,在医院里经过张文和蚕豆的苦劝,他心里也有些懊悔,但万万没想到这便宜徒弟会撂挑子不干了。

    有心弥补一时冲动导致的恶劣影响,但彭伟华这番话说的不是时候,而且颇有针锋相对的味道,无疑是火上浇油了。

    眼看局面难以控制,发愣中的李天畴终于摆摆手,提高了音量,“师傅和小宋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还有你们几个,都坐下!”

    “怪我说话大喘气,也抱歉仓促中有些东西写的不全面。我虽然不做顾问了,但还是裕兴的一员,从没有离开大伙儿意思。之所以这样考虑,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与今天中午的不愉快无关。”

    说到此处,李天畴在斟酌着词句,他自然不能将“巡游者”等事宣之于口,但有些明面的东西祝磊等人早就知道,所以也没必要隐瞒,于是缓缓道,“今后,我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脱不开身,也很少能回福山来。所以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参与公司的大小事务,这是我辞职的主要原因。我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件事儿交代清楚,否则就是对大伙儿不负责任。”

    “至于是什么事儿让我难以分身,能说的我就说两句,实在不能说的,也请大伙儿谅解。受耿叔之前的委托,我和他曾经的一个故人还有不少杂事需要厘清,另外,大家都认识老武,也清楚他为了帮我和老a干架,损失了一名兄弟。我们裕兴做事是有担当的,他的兄弟就是咱们的兄弟,所以老a这事儿不解决,我也不能消停的呆在福山不闻不问。”

    “你说怎么做,大家一起上,哪能自己吃独食,没把我们当兄弟么?”游世龙不乐意了,在下面大着嗓门喊了起来,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这事儿牵扯到耿叔这位故人的秘密,没办法发大家一起。另外,咱们前面说好了,公司走向正轨后,不得再参与道上的是是非非,所以老a这件事儿和现在的裕兴已经没有瓜葛。托这位故人的福,给我整了另外一个身份,所以行动起来要方便很多。”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找理由蒙我们吧?”

    “就是,连股份都不拿,还说是裕兴的一份子?”

    “武放那位兄弟的事儿,是咱大家的事儿,怎么能没瓜葛?”

    尽管大家的问题仍然很多,但李天畴知道气氛缓和下来,如果不是太尖锐的问题,能马虎就马虎了,接下来才是重点,所以他又摆摆手道,“相处这么久,我李天畴啥时候骗过人?另外,谁说我没有股份?这不都交给船长他们代持么,表现好了,我就奖给他们,表现不好,呵呵,我随时可以收回。其他的问题,咱们一会喝酒的时候慢慢聊,好了,进行下一项。”

    说完,李天畴就很干脆的落座,根本不给大家再有提问的机会,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害怕直接面对小宋,这下等于又把老付一个人凉在上面了。

    付尔德倒也光棍,双眼直愣愣的瞪着李天畴一言不发,仿佛这第二项实在难从他口中说出一般。而一直低头沉默中的祝磊此刻也把目光投向了李天畴,里面饱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而对方只是叹了口气,进而微微一笑的冲他点点头,便一把抢过老付手中的纸张,再次站起了身。

    “老付先歇会儿,我捡重要的说过后,你再念公司章程的其他内容。”付尔德巴不得这句话,扑哧一声坐下后,再也不愿意抬起头来。

    而李天畴也不以为意,朗声道,“咱们裕兴已经成为集团公司,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但是如果没有好的规矩,不团结一致,那么一切都是扯淡。所以裕兴要适应这个变化,重新立规矩,好的保留,不好的扔掉。这个变化,首先就是管理层,以前小打小闹,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管理层,什么当家的,什么二把手啊,太小儿科。

    “那么从今天开始,裕兴公司按照现代企业制度设立管理层,股东大会是权利机构,决定裕兴的一切大事儿,董事长由股东大会选举,负责公司的通盘经营和发展,还有一个总经理,由董事长提名……”

    李天畴侃侃而谈,几乎没看手中的那摞纸,他以前虚心跟付尔德学习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自然了熟于胸。而且公司章程早就拟好,只是时机没到,一直没有公布。在坐的众人安静了许多,一个个瞪着眼睛认真的倾听,倒让李天畴颇为欣慰。

    “裕兴从此再也没有当家人这个称号了,由于新老交替的情况特殊,第一届董事长由我来提名和任命,任期只有一年,算是过渡期。明年这个时候,新一届的董事长将由股东大会选举产生。下面我宣布第一届董事长的人选,祝磊。”

    预想中的喧闹和呱噪均未出现,相反酒楼里安静极了,众人好像还在回味着刚才李田畴的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老祝也并未起身和大家打招呼,以前他身上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早已荡然无存。

    “老祝,跟大家说两句。”李天畴显然不想去考虑祝磊的心情和顾虑,今天这个新老交替过程一定不会顺利,也一定要赶着往前走,否则一泄气就再也走不动了。

    祝磊在这帮兄弟中很有人缘和威望,为人正直,处事果断、大气,很有担当,唯一的缺点是江湖味重了点,但是有付尔德的配合,这块短板不是大问题。

    李天畴很早就考虑把掌舵人的位置交给他,但一直没有机会,直到从韵山回来后,才很隐晦的跟老祝交了个底,无奈此人一直在装糊涂,才暂时作罢。

    此次回来就不一样了,教官那边随时可能会有变化,而且需要影子成员单独出勤的任务,一般都十分严重,危险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必须要把掌舵人的位置安排好,不仅是为了却心愿,而且也是对大伙儿负责。

    此刻的老祝对李天畴的提议充耳不闻,面对众人探寻的目光也毫不在意,屁股上就像钉了钉子一般纹丝不动。其实他心里很不好受,总感觉李天畴在意气用事,也认为自己在乘火打劫。若是没有上午彭伟华的闹腾,他兴许还会认真考虑这件事,但现在不会,老祝也是要面子的人,绝不想落人口实。

    所以下午三人关着门讨论的时候,老祝一直不肯接受李天畴的提议,最后逼急了才含糊的应承,其实内心极为抗拒。

    “这还是我曾经认识的老祝么?”如此表现,李天畴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对方的顾虑他心中有数,只是不想冒险而已。当然,实在没办法走到投票选举的地步,也是天意使然。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既然是破旧立新,这第一届的董事长还是按照章程选举产生吧。” 还没等祝磊回应,小宋很罕见的发话了,只是语气极为冰冷,甚至都没看李天畴一眼。

    “刚才说过了,新旧交替的过渡期,第一届董事长由我提名并任命么?”李天畴闻听一愣,原本不敢正视小宋,但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对方,一片冰冷的气息让他摇头苦笑,不禁暗道,如此建议直戳要害,她是有意的么?

    “投票吧。”一直沉默着的祝磊突然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在座的人都能听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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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梦者介绍:
牺牲却又意外重生,期望却与噩梦想伴; 胸怀志向抱负远大,管他苦逼囧途独乐; 他日再度挥洒热血,觉醒在奋进中萌芽; 追求大道无意插柳,诸天世界却露峥嵘; 战神荣耀七炎之主,叱咤于风云际会时; 原本又是绕梁一梦,却不料,破梦者又是续梦人。 乱编一首打油诗,权当简介。 本书纯属杜撰,如有雷同实为巧合。破梦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破梦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破梦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