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奈何我人微言轻
任广成和周凡何止是喷酒，简直要喷血三大升了！
他们忍辱负重誓要掩护潘局长的存在，结果这死胖子倒好，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遇到这种极品的猪队友，让他们情何以堪啊啊啊啊啊！
他们一点一点的扭转脖子，看着那个胖嘟嘟的身影绕过屏风，顷刻间面无人色，紧接着又是面无表情，充满了绝望的麻木和空洞。
唯一让他们稍感安慰的是，周森路没有跟着进来。
不过，跟在潘局长旁边的那个壮硕彪悍男子，却令他们萌生了更加不详的预兆！
“老任，你跟孙总在这喝酒，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呢……咦！这、这是……”
潘局长绕过屏风，看到任广成和周凡，刚想找孙佳来打招呼，结果看见围坐在餐桌上的人，不由的呆愣住了。
接着，潘局长就震惊惊惊惊惊了！
“潘局，有缘啊，你也在这吃饭呢。”宋澈率先起身打招呼，同时，微不可察的跟潘局长旁边的颜锐铎眨了一下眼睛。
“我、我、你、你……”
潘局长不止舌头打结，脑袋更是短路了，茫然的看看任广成、孙佳来等人，又转头看着颜锐铎，吃吃道：“颜师长，你们都认识的？”
颜锐铎浑然无事般的说道：“你是说小宋么？他是我拜把子的兄弟，怎么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你和孙总不是帮忙把那一桩麻烦摆平了吗？”潘局长呆头呆脑的问道。
刚刚任广成出门英雄救美以后，潘局长便和周森路在包厢里干等消息了。
不料房门忽然被推开，闯进来一个彪悍男子，进门就询问潘局长是否就是任广成的朋友。
潘局长迟疑着承认了以后，那彪悍男子就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孙佳来的丈夫颜锐铎。
对颜锐铎，潘局长虽然未曾谋面，但早已如雷贯耳。
市里稍有地位的人谁不清楚，孙佳来的婆家是云州数一数二的军方世家，丈夫颜锐铎年纪轻轻，就是大军区某集团军的师长了！
加上颜锐铎还能说出妻子是铂金庄园的股东之一，潘局长当即深信不疑，很客套殷勤的上前结交。
颜锐铎没废话，直言刚刚潘局长友人遭遇的麻烦事，已经被妻子出面摆平了，现在人都在天和厅里。
“既然你来了这儿，便是客人，我老婆有义务保障你们的权益，现在那包厢里，该道歉的人都已经罚酒赔罪了，我老婆让我过来问问潘局长要不要去做个见证。”
就是这句话，令潘局长心花怒放、喜出望外。
没想到他的面子这么大，能蒙颜锐铎夫妇亲自出马。
再一想到林若楠被人强掳过去，现在只怕还余惊未消，正需要自己过去展现男子汉气概，安慰她、保护她、疼惜她！
在各种虚荣心的驱使下，酒精色意上头的潘局长，很果断的应承了。
倒是周森路还比较警惕，以避嫌的理由推辞了。
潘局长一开始还觉得周森路太怂，但现在进门一看，他先怂到骨子里了！
看到宋澈，潘局长犹如活见鬼，又瞟了眼宋澈旁边的林若楠，惊慌失措的道：“莫非，刚刚掳走林镇长的，就是宋澈？！”
“潘局长，请注意你的用词。”宋澈理直气壮的搂住了林若楠的娇躯，道：“我们是情侣，我拉我女朋友来这吃饭，有触犯了哪条党纪国法吗？”
“你们是情侣？！怎么可能！”潘局长的肥硕身躯猛然颤动了几下。
“潘局，别说了，这都是真的。”
任广成上前安抚道。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懒得知道了，他只知道，如果潘局长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就得重蹈自己和周凡的悲苦覆辙。
虽然潘局长的脸颊肥肉挺厚实的，怕是也禁不起这么连番的暴击。
“老任，怎么连你也……”潘局长很想说任广成也叛变革命了，但眼看这般诡异的局势对自己极度不利，还是识趣的先闭嘴了。
可是，颜锐铎岂会放过这个被骗进来的蠢猪，朗声笑道：“潘局长，我总没说错吧，我老婆已经帮你把麻烦完全摆平了，该道歉的人，都已经罚酒赔罪了，现在，是该轮到你来表态了。”
“我表什么态？”潘局长一惊一乍的道，已然意识到自己钻了人家的圈套。
任广成颓然的叹了口气，帮忙解释道：“潘局长，刚刚，我已跟林镇长达成了协议，即日起关停设在青河镇的家具厂。”
闻言，潘局长的醉意立刻醒了大半，再察觉到周凡不停的跟自己使眼色，一大股寒气顷刻间由脊梁骨涌遍了周身。
别看他长得人头猪脑，但他能够屹立宦海，最大的本领就是洞察力。
就是会看事，也会来事。
现在两个狗子队友接连暗示，他当即明白过来，自己这些人的把柄已经被宋澈他们抓到了！
什么接受宴请吃喝倒还是小事，最要命的，还是留在外面的周森路！
周森路一曝光，他们这帮人全得阵亡！
这时，宋澈忽然把酒杯子不轻不重的叩在了桌上，吓得潘局长再次一阵心惊肉跳。
“潘局，别紧张，我又不是雷公。”宋澈笑得人畜无害，呵呵道：“今晚的事，我长话短说了吧，楠楠是我的女朋友，我听她说青河镇因为家具厂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本来我想出一份力，奈何我人微言轻，现在得知潘局长出面协调，真的是由衷感谢，谢谢你的深明大义、明察秋毫。”
“不必谢，不必谢，应该的……”潘局长时刻提防着宋澈的冷箭。
“现在好了，经过你的干涉和教育，任总已经迷途知返，不过青河镇的经济一直不太景气，若是再少了这个纳税大户，怕是短期内楠楠他们这些干部的压力会挺大的。”宋澈皱着眉，懊恼道：“奈何我人微言轻，又帮不上什么忙……”
“好了，你不用说了，既然我决意干预此事，就会负责到底。”潘局长真的不想再听到这货说自己人微言轻了，否则自己的胆固醇、高血压毛病全要爆发了。
“这样好不好，回头我看看还有什么项目，尽量协调分派给青河镇方面……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第137章 都在酒里面
任广成都只能妥协求和了，潘局长也只能选择割肉喂狼。
不过，就他这一身白嫩嫩油滋滋的肥肉，不多割一些下来，宋澈又岂能满足。
“哎哟，潘局长真是爽快人，都不用我想办法周旋，你就这么慷慨仗义了，来，我敬你一杯。”宋澈主动端起酒杯，不过，杯里却压根没酒。
潘局长的脸颊肉又抽搐了一下，眼看宋澈端起空杯、却始终没有加酒的意思，顿感满腔的屈辱！
好歹在名义上，他是宋澈的上级，又是市里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现在如果真折节给宋澈倒酒的话，那他还不如直接被摘乌纱帽来得痛快！
眼看要陷入了凝重的僵局，周凡眼珠子一转，居然抢着拿起酒瓶子，给宋澈的杯里倒满了酒。
反正他已经丢够脸了，也不差再多丢一点了。
而且，替潘局长承担这羞辱，没准还能讨得潘局长的欢心。
可惜，他着实是自作聪明了……
“潘局长，这是您的。”周凡又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潘局长，好方便跟他跟宋澈杯酒泯恩怨。
本是善意巴结的举动，但落在众人的眼里，却充满了怜悯、嘲讽和怨恨！
连任广成都无奈的微微摇头。
这个周凡，仕途前程，算是折在今晚上了！
“好！小周！很好！”
潘局长接过酒杯，眼中闪烁着寒芒。
毋庸置疑，周凡触犯了大忌讳！
他这么做，等于是变相将潘局长推向了受辱的境地！
潘局长或许对宋澈还会心存忌惮，回过头来不敢轻举妄动，但对周凡，他不介意把这笔账先记在他头上！
周凡闯了大祸而仍不自知，继续傻兮兮的帮着打圆场：“林镇长，你看潘局长这么替我们青河镇筹谋操心，你和你男朋友也不能太让领导难做对吧。”
林若楠轻轻撇嘴，心想潘局长难不难做还未必，但你当这个出气筒是必然了。
不过，眼看从潘局长这“敲诈”到了这些好处，林若楠也觉得可以见好就收了，就跟着端起酒杯，正想息事宁人，不料宋澈忽然又来了一句：“对了，潘局长，下班前，有人交给我一份文件，初步筛选出了几个供美国瑞辉公司选址的地点，我忽然在想，青河镇的自然资源也很优越，你看要不然也加到选址名单里试试？”
闻言，潘局长端着酒杯的手禁不住颤抖了一下，震得酒水差点溅洒出来。
这小狼崽子的胃口倒是真不小啊！
替青河镇索要项目还不够，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此次招商工作上！
要知道，这些选址点，可不是领导们拍脑袋就选出来的，除了经过一层层的调研考察，其中还夹带着诸多的利益关系！
试想，如果云州下辖某个地方能获得瑞辉考察团队的青睐，最终项目落地，当地的经济指数必将驶上快速路，使得当地的群众和干部也受益匪浅。
加上生物医药项目的选址点，只能局限于那些未被过度开发工业化的自然处女地，因此，早在选址地初选之前，一些下面的区县领导就卯足劲的活动开来了。
为的，就是在选址名单上，添上他们的属地！
潘局长就没少从中牟取好处。
而现在，宋澈托着林若楠，想要空手套白狼在名单上加上青河镇，这实在令潘局长憋屈万分！
不过转念一想，潘局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再顺带一些小甜头也无关紧要。
再说只是加到名单里，能不能选上，还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
大不了他找机会从中作梗，一样能让青河镇被淘汰下来！
“只要度过眼前的麻烦，兴许，到时还能顺便报仇雪耻……”
潘局长释然之后，就道：“行吧，回头我跟应市长、肖局长他们提一提，但这最终还得上面领导批准，我不能打包票。”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宋澈主动跟潘局长碰了一下酒杯，笑道：“潘局，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要学要做的事情，往后还需要你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
潘局长忍着摔杯子的冲动，一仰头将酒喝尽了。
接着，任广成径直问孙佳来：“孙总，这下，大家都能满意了吧？”
任广成的潜台词，就是让孙佳来作保，保证宋澈不会再借题发挥。
孙佳来虽然跟任广成已经有了隔阂，但她毕竟是铂金庄园的股东，屁股也不能偏得太明显，因此她微笑回道：“关键还得你们这些客人满意，我只是促成好事，顺便做个见证人。”
“好，我信孙总这一次。”
任广成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宋澈一眼，免得激起自己咬人的冲动。
可是，他刚转身，宋澈又补了一句：“任总，现在唯独剩我和你之间的恩怨还没泯了吧？”
“……”任广成头也不回，但脸色已然铁青了：“不必了，如果我儿子触犯了法律，理当接受应有的处罚，我绝不徇私！”
“好，任总也是义薄云天的人！”宋澈端起还剩一些酒水的杯子，道：“我相信，包括葛局长这些司法干部，都会公正严明的处理那起案子！”
“小宋，这事回头再说，今日就先这样！”潘局长一看任广成已经气得浑身颤抖，生怕再闹得不可开交。
“行，听领导的，今天这事，都在酒里面！”
宋澈笑了笑，但一个没拿稳，杯子就摔在了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在国内的酒桌文化中，撒酒也是大忌讳！
这就相当于是给人的墓碑撒酒！
任广成侧过头看到这一幕，眼睛顷刻间血红。
这分明是诅咒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意思！
“老任，我们先回去，酒劲上头，我头晕了……”
潘局长挺身而出，愣是用肥硕的身躯顶着任广成出了包厢。
而周凡最后尴尬又不甘的看了眼宋澈和林若楠，也灰溜溜的出去了。
孙佳来看在眼里，皱眉道：“小宋，我知道你是想警告任广成，但最后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宋澈不再玩世不羁，正色道：“被他儿子撞伤的人，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而他还一心想着找人徇私枉法，给他儿子开脱，对生命漠视到这地步，我觉得怎么辱没这些人的尊严都不为过！”
第137章 都在酒里面
任广成都只能妥协求和了，潘局长也只能选择割肉喂狼。
不过，就他这一身白嫩嫩油滋滋的肥肉，不多割一些下来，宋澈又岂能满足。
“哎哟，潘局长真是爽快人，都不用我想办法周旋，你就这么慷慨仗义了，来，我敬你一杯。”宋澈主动端起酒杯，不过，杯里却压根没酒。
潘局长的脸颊肉又抽搐了一下，眼看宋澈端起空杯、却始终没有加酒的意思，顿感满腔的屈辱！
好歹在名义上，他是宋澈的上级，又是市里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现在如果真折节给宋澈倒酒的话，那他还不如直接被摘乌纱帽来得痛快！
眼看要陷入了凝重的僵局，周凡眼珠子一转，居然抢着拿起酒瓶子，给宋澈的杯里倒满了酒。
反正他已经丢够脸了，也不差再多丢一点了。
而且，替潘局长承担这羞辱，没准还能讨得潘局长的欢心。
可惜，他着实是自作聪明了……
“潘局长，这是您的。”周凡又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潘局长，好方便跟他跟宋澈杯酒泯恩怨。
本是善意巴结的举动，但落在众人的眼里，却充满了怜悯、嘲讽和怨恨！
连任广成都无奈的微微摇头。
这个周凡，仕途前程，算是折在今晚上了！
“好！小周！很好！”
潘局长接过酒杯，眼中闪烁着寒芒。
毋庸置疑，周凡触犯了大忌讳！
他这么做，等于是变相将潘局长推向了受辱的境地！
潘局长或许对宋澈还会心存忌惮，回过头来不敢轻举妄动，但对周凡，他不介意把这笔账先记在他头上！
周凡闯了大祸而仍不自知，继续傻兮兮的帮着打圆场：“林镇长，你看潘局长这么替我们青河镇筹谋操心，你和你男朋友也不能太让领导难做对吧。”
林若楠轻轻撇嘴，心想潘局长难不难做还未必，但你当这个出气筒是必然了。
不过，眼看从潘局长这“敲诈”到了这些好处，林若楠也觉得可以见好就收了，就跟着端起酒杯，正想息事宁人，不料宋澈忽然又来了一句：“对了，潘局长，下班前，有人交给我一份文件，初步筛选出了几个供美国瑞辉公司选址的地点，我忽然在想，青河镇的自然资源也很优越，你看要不然也加到选址名单里试试？”
闻言，潘局长端着酒杯的手禁不住颤抖了一下，震得酒水差点溅洒出来。
这小狼崽子的胃口倒是真不小啊！
替青河镇索要项目还不够，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此次招商工作上！
要知道，这些选址点，可不是领导们拍脑袋就选出来的，除了经过一层层的调研考察，其中还夹带着诸多的利益关系！
试想，如果云州下辖某个地方能获得瑞辉考察团队的青睐，最终项目落地，当地的经济指数必将驶上快速路，使得当地的群众和干部也受益匪浅。
加上生物医药项目的选址点，只能局限于那些未被过度开发工业化的自然处女地，因此，早在选址地初选之前，一些下面的区县领导就卯足劲的活动开来了。
为的，就是在选址名单上，添上他们的属地！
潘局长就没少从中牟取好处。
而现在，宋澈托着林若楠，想要空手套白狼在名单上加上青河镇，这实在令潘局长憋屈万分！
不过转念一想，潘局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再顺带一些小甜头也无关紧要。
再说只是加到名单里，能不能选上，还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
大不了他找机会从中作梗，一样能让青河镇被淘汰下来！
“只要度过眼前的麻烦，兴许，到时还能顺便报仇雪耻……”
潘局长释然之后，就道：“行吧，回头我跟应市长、肖局长他们提一提，但这最终还得上面领导批准，我不能打包票。”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宋澈主动跟潘局长碰了一下酒杯，笑道：“潘局，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要学要做的事情，往后还需要你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
潘局长忍着摔杯子的冲动，一仰头将酒喝尽了。
接着，任广成径直问孙佳来：“孙总，这下，大家都能满意了吧？”
任广成的潜台词，就是让孙佳来作保，保证宋澈不会再借题发挥。
孙佳来虽然跟任广成已经有了隔阂，但她毕竟是铂金庄园的股东，屁股也不能偏得太明显，因此她微笑回道：“关键还得你们这些客人满意，我只是促成好事，顺便做个见证人。”
“好，我信孙总这一次。”
任广成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宋澈一眼，免得激起自己咬人的冲动。
可是，他刚转身，宋澈又补了一句：“任总，现在唯独剩我和你之间的恩怨还没泯了吧？”
“……”任广成头也不回，但脸色已然铁青了：“不必了，如果我儿子触犯了法律，理当接受应有的处罚，我绝不徇私！”
“好，任总也是义薄云天的人！”宋澈端起还剩一些酒水的杯子，道：“我相信，包括葛局长这些司法干部，都会公正严明的处理那起案子！”
“小宋，这事回头再说，今日就先这样！”潘局长一看任广成已经气得浑身颤抖，生怕再闹得不可开交。
“行，听领导的，今天这事，都在酒里面！”
宋澈笑了笑，但一个没拿稳，杯子就摔在了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在国内的酒桌文化中，撒酒也是大忌讳！
这就相当于是给人的墓碑撒酒！
任广成侧过头看到这一幕，眼睛顷刻间血红。
这分明是诅咒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意思！
“老任，我们先回去，酒劲上头，我头晕了……”
潘局长挺身而出，愣是用肥硕的身躯顶着任广成出了包厢。
而周凡最后尴尬又不甘的看了眼宋澈和林若楠，也灰溜溜的出去了。
孙佳来看在眼里，皱眉道：“小宋，我知道你是想警告任广成，但最后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宋澈不再玩世不羁，正色道：“被他儿子撞伤的人，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而他还一心想着找人徇私枉法，给他儿子开脱，对生命漠视到这地步，我觉得怎么辱没这些人的尊严都不为过！”
第139章 中二病的豪门千金
老吴巷。
当宋澈开小差回到这里，刚进屋，吴阿姨就迎上来，脸色说不出的诡异，“小宋，里面那姓华的女士，真是你朋友啊？”
说着，吴阿姨还掏出一张名片，道：“这是那女士刚见面时给我的，说约了你在这碰面，我就先让她进屋坐着，可是……她进屋之后直接问我那蛇放在哪，整整快半小时了，她就一直呆在后院，看着那蛇连眼睛都没舍得挪一下。”
宋澈接过名片一看，上面赫然用烫金大字烙印着几行字体：华丰药业集，执行总裁，华无双！
很中二的名字。
再想起先前那段中二的交流，宋澈着实不知道华荣给自己招惹来了一位如何中二的奇怪女人。
“没事，她找我谈点工作上的事情。”
宋澈安抚了吴阿姨一句，便径直去了后院。
彼时，暖秋，午后光晕笼罩着这片斑驳老旧的深院，尽显静谧与祥和，随着一阵清风拂来，那些花瓣突然就谢了，纷纷扬扬的四散飘落。
在这片光景中，一名娴雅丽质的女子就这么出现在了宋澈的眼帘中。
白衬衫、铅笔裤、黑马尾发，素面朝天，这就是宋澈对华无双的第一印象。
华无双弯着腰身，格外认真的审视着那条已经全面蜕变成蓝色的蛇，直到听到一阵轻咳，方才扭过面容，点漆似的眸子匆匆打量了一下宋澈，点头道：“你好。”
“你好。”
一本正经的寒暄。
宋澈缓缓靠近这来历神秘的女子，道：“你就是华荣的朋友？”
“不是朋友，按照族谱，他应该算我的堂叔。”华无双纠正道.
其实，早前宋澈结合两人都姓华，就猜到两人可能是亲戚，但从华无双直呼华荣的姓名，只觉得这层关系又没那么简单。
“其实，我跟华荣不熟的，一年到头，能见一次面就不错了。”华无双居然很敏感的洞察出宋澈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
宋澈纳闷道：“既然你们都不熟，那他干嘛看见这条蛇，第一时间就赶着告知你。”
“因为他想讨好我。”华无双没有半点的委婉，很坦白的说道：“我们华家的族系比较庞大，我家这一系，算是混得最好的，华荣那边混得很一般，因此他一直有意亲近我们家。像他能有机会给殷老当警卫员，也是我帮忙引荐的。”
宋澈顿时有几分恍然了。
敢情华荣就是传说中那种名门望族里的旁支。
为了力争上游，只能见缝插针的讨嫡系族人的欢心。
只是，纵然这是事实，这个豪门小姐说得这么直白，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华无双却未感有什么不妥，道：“好了，我这么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你应该也理解我的背景了，接下来我们直接谈正事吧。”
她扭头又看向“蓝蛇宋壁”，相比对宋澈的淡漠，眼神中重新绽放出神采，道：“我对你这条病变的蛇很感兴趣，你愿不愿意……”
“不卖！”宋澈很果断的道。
一开始，他是准备等蓝蛇进化完成，就治好它再卖出一个好价钱。
但随着吴碧君母女即将喜迎“拆迁款”，这个念头也就打消了。
宋澈对钱没什么过分的需求，既然吴碧君表态不卖，他也乐于继续饲养。
华无双的细眉一挑，有些诧异的道：“我都还没说干嘛呢，你就这么着急拒绝了……退一步说，哪怕我真要买你这条蛇，按市价，最起码两三百万，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这么多钱，当然心动了。”宋澈笑道：“但我现在没什么大开销计划，又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暂时没必要拿它换钱。”
华无双不由多看了眼宋澈，面无表情的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待价而沽，但我还是得好心提醒你，如果不趁着这条蛇还能喘气赶紧脱手了，等它彻底凉了，你连最便宜的蛇肉价都卖不起。”
宋澈心里一动，心知这女人已经看出了这蛇的病变原委，故作好奇的问道：“那你觉得它最多呢还能活多久？”
“最多不超过24小时。”华无双斩钉截铁的道：“蓝蛇，无非是分两种，要么是先天性显蓝，要么是病变导致基因突变，你这蛇无疑是后者，你故意让它拖延着病症，直到肌肤蜕变成蓝色，在我想来，绝对跟仁善搭不上半点的关系。”
宋澈闻言，也不由郑重审视起了这名中二女子。
能够几眼断定这蛇的病变情况，无疑这女子拥有着不亚于自己的医学经验。
华无双大概是觉得自己赢下了这场心理战，嘴角微微一扬，道：“基于以上的分析，我认定你饲养这条蛇，纯粹是冲着金钱利益，而你现在冠冕堂皇的说不愿意出卖，是不是有些虚伪了？”
宋澈忍不住笑了，点头道：“你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我无话可说……”
“不好意思，对于处理这蛇的方案，是我临时改变主意的。”
就在这时，身后突兀的传来了一阵娇声。
宋澈扭头回望，只见吴碧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前。
吴碧君微喘着粗气，道：“一开始，是我拜托宋澈故意拖延着这蛇的病情，直到它彻底蜕变成蓝色的，但现在，我反悔了。”
华无双只是很浅淡的瞄了眼吴碧君，面含讥诮的道：“说了半天，你们就是一开始想拿它换钱，后面又产生了感情，舍不得变卖它了吧？”
吴碧君一时无言以对。
毕竟，华无双确实说准了她的心思。
唯独，宋澈嗤笑了一声，道：“看来还是我高看了你，说了半天，你也不过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有哪点说错了吗？”华无双反问道，眼中含着几分倨傲。
她能成为华丰药业的执行总裁，除了家世背景，最关键的，还是他远超于当代医者的渊博学识。
最起码，在国内的生物医药领域，她绝对是站在塔尖的存在！
“你大部分都没说错，唯独说错了一点。”
宋澈叹了口气，道：“你说它最多还能活不超过24小时，但在我看来，它连12个小时都活不过去了，还好，我已经提前给它安排了最妥当的抢救方案。”
第140章 手术直播
华无双闻言，不禁怔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从吴碧君的身后冒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手捧着一个便携式的小恒温箱，道：“宋专家，按你的指示，东西带来了。”
“有劳了。”
宋澈招招手，等青年过来之后，他就从玻璃缸中取出了蓝蛇，一把塞进了恒温箱里，同时问道：“医院那边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手术室内一切待命。”
青年医生苦笑道：“只是，大家都没给蛇做手术的经验……”
“由我主刀，你们帮忙配合就行。”
宋澈说完，拔腿就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去。”吴碧君很有当家属的觉悟，立刻跟了上去。
今天中午，她接到宋澈的电话，告知今天就得给蛇做手术，于是慌忙请假赶了回来。
其实，早几天前开始，吴碧君见蛇已经完全蜕变成蓝色，就反复询问过何时把蛇的胃部肿瘤彻底切除，但宋澈总说时机未成熟。
如今，看到“干儿子”奄奄一息的模样，吴碧君大为心疼，但得知宋澈很早之前就已经协调医院做好了手术的准备，不免稍稍心安了一些。
唯独，那位中二豪门千金华无双在旁听得膛目结舌，不服一开始的淡定从容，疾步尾随了上去，追问道：“喂，你该不会是现在就要给它做手术吧？”
“要不然呢？难道就等它彻底凉了，连蛇肉价都卖不出去？”宋澈没好气道。
“那你为何不早一点给它把手术做了，非拖到这节骨眼？”华无双质问道：“别告诉我，你为的就是等它的躯壳完全病变成蓝色，好让它的价值上涨？”
“随你怎么想好了。”
宋澈懒得跟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中二女废话，自顾自的携着吴碧君和青年医生，钻进了救护车。
目送车子驶离，华无双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嘟囔道：“什么人啊，摆明了是唯利是图，还故作姿态……”
“这位女士，我想你怕是误会小宋了。”
吴阿姨靠近过来，道：“这段日子，小宋和我女儿，每天都悉心照料着那条蛇，甚至还带蛇去医院做什么放化疗。”
“给蛇做放化疗？！”华无双的眉头一拧，隐约猜到了什么。
“对啊，我问过他们了，他们说这蛇长了恶性肿瘤，跟人差不多一个治疗方案，不能着急开刀做手术，而是得先做放化疗，杀灭肿瘤细胞，等符合最好的条件，再切除肿瘤。”吴阿姨解释道：“这些日子，两个孩子，为了这条蛇，那是没日没夜的操心，但愿今天送去手术，能有个好结果吧。”
“……”
华无双咬了咬嘴唇，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恼怒自己的大意，忙问道：“阿姨，他们是要去哪家医院？”
……
这一天，市人民医院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患”。
徐乔恩从医以来，给人治病也早感稀松平常了。
病患多，意味着练手的机会多，经验自然涨得快。
但今天，她要负责的特殊手术，对她以及其他几个肠胃、肿瘤领域的外科医生来说，基本都是平生头一遭。
“给蛇做手术，这事说出去，估计全国医学界都得当作谈资了。”
“那倒未必，现在人的生活条件好了，养的宠物都当亲儿子似的宠着，我以前就遇到几次给宠物猫狗做肿瘤手术。”
“可是宋专家怎么会养一条蛇当宠物呢，更何况那蛇罹患的病，相当于是胃癌晚期了。”
“这你就不懂了，那蛇因为患癌，导致基因变异，蜕变成了蓝色，按市场价卖出去，少说也能赚到云州一套商品房。”
“啧啧，要这么说，这蛇可真是金贵得很，难怪宋专家最近三天两头带蛇来做放化疗了。”
……
听着手术室内的闲谈，徐乔恩出声提醒道：“大家都认真对待吧，无论是人还是蛇，都是一条生命。”
这台手术，徐乔恩是副手，其他几个医生护士，也基本比较年轻。
毕竟，无论这蛇有多金贵，对于那些主任级别的专家，都不屑于协助操刀。
要不是冲着宋澈的面子，恐怕连徐乔恩这些初级医生也难请得动。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两名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看到前面那名戴着口罩的青年医生，大家立刻毕恭毕敬的称呼道：“宋专家！”
宋澈朝着众人点点头，道：“麻烦大家为我开了一回小灶。”
“应当的，举手之劳。”
徐乔恩迎上来，看了眼后面医生手里捧着的恒温箱，道：“蛇的情况如何了？”
“经过几次放化疗，肿瘤细胞被消除了大半，胃部的肿瘤体积也缩小了一圈呢，可以确定已经抑制住了肿瘤细胞向其他组织扩散转移的风险。”宋澈阐述道。
这跟给人做肿瘤手术的方案类似。
切片化验确诊之后，并不是越早做手术就越好。
如果恶性癌细胞有扩散转移的迹象，最妥当的，就是先做放化疗，从而使肿瘤分期趋向于早期，即所谓的“降期处理”。
如今，经过一系列的前期辅助放化疗，蛇体内的肿瘤面积大大缩小，从而有条件实施肿瘤的完整切除，也最大限度地限制了肿瘤的远处转移，无疑能获得最佳的疗效结果！
“你说没问题，那就开始吧。”徐乔恩道。
旋即，所有手术成员都纷纷各司其职。
等蛇被放置固定到手术台上之后，麻醉师询问道：“呼吸麻醉还是注射麻醉？”
“呼吸麻醉吧，针麻对它吃不消。”宋澈决断道。
等麻醉师上手之后，宋澈戴上显微手术眼镜，先是闭上了眼睛，再次回顾着设计好的手术方案。
徐乔恩默默在旁待命，冷不丁的，手术室的座机响了。
巡回护士跑去接听了几句，诧异道：“确定要这样？好……我跟宋专家他们提一下。”
挂了电话，巡回护士便道：“宋专家，刚刚院长办打来电话，说让我们开启手术直播，有人想要观摩这台手术。”
第141章 瞩目的焦点
“手术直播？没搞错吧？”
徐乔恩率先表达了质疑。
其实，现今手术直播在国内已经比较普及了，一般适用于具有教研价值的大型手术，并有权威专家级医生主刀、且得到患者的允许，供其他医生或医学生观摩学习。。
而现在医院突然下达这个指示，着实有些不合常理了。
这台手术虽然比较特殊，但一无专家级主任操刀，二无太大的教学意义，甚至都不曾正式登记在医院的手术记录中，不过是看在宋澈的面子上，徐天禄酌情通融开了一次小灶。
“这是院长办下达的指示，说是徐院长提的。”巡回护士解释道。
“让我跟徐院长讲……”
徐乔恩刚要找父亲问个明白，宋澈断然道：“算了，有人想看，就让人家看个够吧，反正给蛇开膛破肚，又没有什么**可言。”
宋澈既是主刀，又是家属，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置喙。
巡回护士便打开了手术室内的高清摄像机，调整镜头，对准了手术台。
在拍摄的画面中，宋澈跟麻醉师确认蛇已经成功麻醉，便探手抓来锋利的手术刀，从被徐乔恩拉得紧绷的蛇腹皮肤上切割了下去……
……
“怎么回事？！”
院长办公室内，华无双盯着显示器中的画面，忍不住的杏眼圆睁，称奇道：“怎么会连一滴血都没有？！”
徐天禄在旁苦笑道：“华总，您有所不知，这个宋澈的执刀水准，绝对是属于国内最顶尖的外科水准，我当初第一次看见他做手术，也是吃了大惊，简直跟玩绣花针似的。”
何止是玩绣花针。
在华无双的眼中，宋澈解剖蛇的过程，堪称是教科书级别的经典教案！
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索，哪怕是外行看了，都能体会到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他真的只有二十四岁吗？”华无双紧盯着手术直播，面色复杂的道。
“我只能说，在医学造诣上，他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徐天禄深深感慨道：“最起码，在我有生之年，他是我见过最出色的青年医生，没有之一！”
华无双沉默半响，道：“那我比你走运一些，有幸见证了两个这级别的天才医生。”
徐天禄又是诧异又是好奇，本想询问普天之下还有哪位天才能跟宋澈相提并论，但看华无双全神贯注于手术，也不敢贸然打扰。
毕竟，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女子，身份可谓非同寻常！
捏着华无双刚递给他的名片，徐天禄仍有些忐忑难安。
在国内医疗圈中，华丰药业可谓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这可不仅仅是一家普通的国资企业。
国家成立华丰药业的初衷，赋予着研发突破众多重大医学项目的使命，甚至在某些医药领域，华丰药业几乎是屹立于国内顶尖的水平！
而华无双作为华丰药业的执行总裁，医学本领有多高不好说，但她的身份背景，绝对是“国字号高管”中最特殊的之一！
“四九城的华家，果然如传闻的那样，树大根深，遮天蔽日……”
徐天禄暗暗心悸着。
再看着华无双用流光溢彩的眸子望着屏幕中的宋澈，徐天禄也不知道宋澈此番引起这位四九城奇女子的注意，又将迎来多大的造化。
……
电刀切割皮下组织所散发出的阵阵烤蛇肉的气味，萦绕在手术台周围久久不去。
有几个医生和护士还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不知是垂涎烤蛇肉的滋味，还是惊叹于宋专家的妙手。
“蚊式止血钳，从尾部开始夹起，蛇的血液是从尾部开始循环的。”
“胸腺在心脏上方的脂肪组织层里，取组织做病理切片，观察是否有癌细胞转移。”
“吸引器用最细的管子，把胃里的淤血吸干净……”
宋澈陆续下达完指示，便将手术刀抵在了胃部肿瘤的边缘。
徐乔恩顿时紧绷住了神经。
这无疑是整台手术最关键致命的环节了！
早前为准备这台手术，她便做过功课，知道蛇体内的血量本就不多，又没有合适的血液补给，因此手术中必须珍惜保留蛇的每一滴血液！
哪怕宋澈的刀工出神入化，解剖过程中只让蛇损失了很微量的血液，可是，接下来切掉肿瘤的这一刀，必然要造成巨大的创口！
因此，按照既定的手术方案，当宋澈切掉肿瘤之后，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缝合伤口，减少出血量！
徐乔恩正要拿起持针器待命，宋澈忽然道：“持针器让别人拿着，我在托盘上放了一个小瓶子，你帮我拧开来。”
徐乔恩扭头便看到了那小小的瓷瓶子，依言取来拧开，依稀可见里面盛着一堆白色粉末。
“切掉肿瘤后，你立刻把粉末倒在创口上，尽量洒均匀了！”
宋澈叮嘱道，接着，手起刀落，犹如割牛排一般，十分利索的将蛇胃中的肿瘤给切了下来！
徐乔恩不疑有他，将瓷瓶子一倒，白色粉末立刻掩盖住了创口！
随即，她和其他医护纷纷目露惊奇，赫然发现创口处的血液融合进白色粉末，竟是没有再渗露出丝毫！
“呼，成了！”
宋澈放下手术刀，长松了一口气……
……
与此同时，省迎宾馆。
副省长殷丛云率着一众干部，围坐在会议桌上，通过翻译，正跟瑞辉公司的考察团队交流着合作事宜。
坐在殷丛云正对面的洋人，正是瑞辉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艾莫尔。
在翻译官传话的间隙，殷丛云的目光几度掠过坐在艾莫尔身旁的那名华裔男子。
“林文东，华裔医学界的杰出天才，瑞辉公司医药团队的核心领袖，此次考察团队的首席顾问。”
殷丛云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有关此人的主要信息，不经意间，他蓦然想起了另一个超凡绝伦的天才医生。
嘀~
细微的手机声响之后，只见林文东掏出手机翻看了几眼，逐渐的，脸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
过了半响，他抬起头，先用英文跟艾莫尔交流了两句，接着扭头跟殷丛云说道：“你好，殷省长，我个人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得到贵方的满足。”
“请说，林教授。”殷丛云客套道。
林文东操着生硬的国语道：“我想临时更改一下考察的日程安排，第一站，我想先去云州。”
“不知道云州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了林教授？”殷丛云好奇道。
林文东飒然一笑：“我刚听朋友说，云州出了一位跟我旗鼓相当的天才医生，我想去会一会。”
第142章 江户川乔恩
国贸中心。
市商务局。
思来想去，潘局长还是决定不能再留宋澈这颗眼中钉了。
原本，钱书记授意他晾着宋澈即可，只要不让这家伙再闹出事端，留他在这个闲职岗位上镀镀金也无妨。
但是，现在潘局长只觉得若是再继续跟这祸害呆一块，自己就得先遭殃了！
那天晚上遭遇的奇耻大辱，如一枚大钉子一样，深深扎在他的心坎上，令他这几天日日寝食难安、怒火攻心！
虽然事情已经被揭过去了，彼此也暂时妥协和解，但祸患深埋，难保哪天两人再度发生冲突。
对于宋澈这种光脚又横的萌新干部，潘局长可不愿意损伤到自己的羽毛。
“老任，未免夜长梦多，咱们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握着手机，潘局长阴恻恻的说道。
闻言，任广成也没商量，径直道：“办法是有，但我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正好有一个，刚我收到消息，那小子请了假，跑回市人民医院说是开展一台手术，具体给谁治病，我还得再打听一下，但我觉得得事不宜迟了，否则错过这个机会，接下来就没机会下手了。”潘局长沉声道：“今天，美国瑞辉公司的考察团队已经抵达了省城，按照行程，大后天会到云州，钱书记他们可不会容许招商组出岔子的。”
私怨要了结，工作也不能糊涂。
潘局长很清楚钱书记的做派，凡事以稳定压倒一切。
你捞政绩可以，但你如果为了一己私欲，影响正常的工作，无论是否嫡系，钱书记都绝不会容忍姑息！
因此，潘局长末了又补了一句：“记得控制火候，别对此次招商工作产生负面影响。”
“我办事，你放心。”任广成笑了笑。
至于任广成究竟要怎么办事，潘局长就无心干预了。
一来，他要回避一切嫌疑。
再则，他对任广成的整人手段很有信心。
任广成能成为云州数得着的富商，对付敌手的伎俩和经验，可谓是炉火纯青。
像之前商务局的原局长，就是因为一起项目和任广成发生了间隙，任广成一通猛如虎的操作，就让那位原局长惹上了一身腥臊，没多久就调职了。
放下电话，潘局长脸色阴郁的摇了摇头。
他也不想置宋澈于死地，但为了确保自己能顺利在此次招商工作中牟取政绩，他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叮铃铃……”
电话冷不丁的响起。
潘局长一看来电，连忙接起来，毕恭毕敬的道：“钱书记，您有何指示？”
“你现在马上来一趟我这。”钱书记的语态显得比较凝重：“刚刚收到省里的消息，说瑞辉公司的考察团队临时要求更改行程了。”
“他们不来云州了？”潘局长心里一咯噔。
“来，但把我们云州改成第一站了！”钱书记道：“快的话，可能明天就来了。”
“这么急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清楚，总之你先来我这，提前做好准备。”
“好，您稍等。”
潘局长挂了电话，嘟囔道：“这些洋鬼子也够任性的……等等，如果真的明天就过来，有些事就不好办了。”
潘局长转而顾虑起解决宋澈的计划了。
如果考察团队明天就来云州，期间由于宋澈惹出什么风波，哪怕再小，也可能有大风险。
那一刻，潘局长一度想再给任广成打电话，让他暂缓行动。
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反正这小子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除了就除了，想必刘市长那边顾忌正事，也不会太过干涉，反而少了阻力。”
潘局长放下心思，迈着轻快小脚步，便屁颠颠的出门了……
……
“诶，快看，醒了醒了。”
看见恒温箱里的蓝蛇睁开了瞳孔，吴碧君顿时喜悦非常。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会没事，就你操心个没完。”
宋澈在旁调侃道，但心神也终于松懈了。
虽然手术过程，他确保万无一失，但毕竟蛇和人不同，结果他也不能打包票。
好在，结果不错。
接着，他扭头跟徐乔恩说道：“接下来几天，还得麻烦你多看着，按时给它注射营养液和药品。我这边，瑞辉公司的考察团队快来了，估计会挺忙。”
徐乔恩没好气道：“你真不把我当女的看，万一它咬我怎么办？”
“放心，这蛇很怂的，我都管它叫宋壁，就是怂逼的意思。”宋澈笑道。
“宋壁，也就你能取这么个名字了。”徐乔恩莞尔道。
“没事的，反正医院离得近，大不了我上下班来喂它。”吴碧君自动请缨道。
“那也行，反正你也是宋壁的家长。”宋澈随口道。
“……”徐乔恩的妙目一闪，煞有介事的看了一下吴碧君，迟疑道：“你们是……”
吴碧君见状，就猜到她是想歪了，忙道：“你别听他胡说，只是这条蛇，是我们一起捡回来的，我又是他的房东，就一起照料着。”
“你们住一起？”徐乔恩的反应又大了一些。
“废话，难不成哥这段日子一直流落街头不成？”宋澈不以为然道：“不过这段合住关系也快结束了，赶在老吴巷被拆之前，我还得重新找落脚点。”
吴碧君犹豫了一下，道：“我这几天也在找房子落脚，要不然……”
话没说完，一阵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宋澈看着来电显示，笑道：“你爸又要召见我了，估计那个要求直播手术的家伙，也要开始作了。”
其实宋澈一早就猜到了，要求手术直播的，很可能是那个中二豪门千金华无双。
“回见。”
宋澈挥手出了门。
他这一走，屋内的氛围反而诡谲了几分。
徐乔恩和吴碧君大眼对着大眼，眼中皆泛着不可明说的情绪。
“这个女医生好漂亮啊，而且当她听说我跟那家伙一起住的时候，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吴碧君莫名的有些不安。
“我也先去忙了，有事你再叫我……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吴碧君。”
“我叫徐乔恩。”
徐乔恩微笑着点点头，便也推门而去。
不过刚出门，徐乔恩的脸色也莫名的阑珊了。
似有一股紧迫感萦绕在心口上。
“宋壁……姓宋名碧……什么鬼……”
徐医生俨然化身江户川乔恩，很敏锐的分析了宋壁的姓名由来。
脸色臭臭的嘟囔了一阵，又迟疑片刻，徐乔恩便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了电话。
一边走，一边道：“妈，你先前不是说过在市政府旁边刚买了套三居室的房子吗……没事，就是我看一直闲置着，刚好我有个朋友在找房子租，就想着做一个顺水人情……”
第143章 专利授权
“小宋，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院长办公室内，徐天禄刚想引荐华无双，宋澈便打岔说道：“不过我先说好，如果找我来，还是谈买蛇的事情，还是免开尊口吧。”
华无双眯了眯杏仁眼，似乎有些不喜欢宋澈比自己还要高冷的姿态。
徐天禄也有些尴尬，道：“小宋，咱们先坐下来慢慢谈事，华总身份不俗，专程来见你，想必也是抱着巨大的诚意。”
对宋澈这个“准女婿”，徐天禄可谓是操碎了心。
从宋澈被抽调进招商工作组之前，他又是指导又是疏通，现在得知华无双对宋澈另眼相待，自然也想促成宋澈再获得一位大贵人的赏识。
宋澈知好歹，自然不会辜负徐天禄的好心，笑道：“我当然知道华小姐的诚意很足，否则也不会跟着我来医院，还一直呆到现在。只是，那条蛇，对我而言已经意义不凡，无论多少钱，我都不愿意割爱，想必华小姐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的道理吧。”
“我不是君子，只要是感兴趣的东西，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我都要争取到。”
华无双很中二也很执拗，淡淡道：“但你放心，我现在对那条蛇的兴趣已经不大了，我最感兴趣的，除了你的医术，还有你手里掌握的某些药方子，比如说刚刚给创口止血的药粉。”
“开个价吧，我要买这个专利配方。”
“你是说止血散吧。”宋澈不假思索的道：“你想要配方，我回头写出来给你就是了。”
华无双原以为肯定要经过一番扯皮，没想到宋澈比自己还要更开门见山，不由错愕道：“这么爽快，你就不先谈谈条件？”
“没什么好谈的，你的身份，我大概也知道了，要我这药方子，无非是想拿回去研究，最终达到批量生产投放市场的目标。”宋澈笑道：“止血散谈不上是稀罕神药，作用无非是快速止血、凝固伤口，主要适用于小创口急性出血的情况下，在当代医疗领域，其实推广价值不大，但偶尔还是能派上用途的。”
“如果你拿回去，真能把它推广使用起来，未尝不是一桩惠及百姓的好事，也算是给发扬传统的中医药做点贡献。”
“你这人倒是很有意思。”
华无双见到宋澈的豁达模样，眼中很难得的流露出赞许之色。
或许宋澈没觉得有什么，但若是华无双身边的熟人，很清楚的知道，这天底下极少有人能引起这位天之骄女的重视。
“只能说我这人识时务，再说了，宝贝上交国家，不是金科玉律嘛。”宋澈调侃道。
“刚夸你两句，就翘尾巴了。”华无双没好气的嗔道，旋即，连她都醒悟了自己的“失态”。
两人今天刚见面，都还谈不上正式认识，但一转眼的功夫，居然就这么自来熟的谈笑风生了。
甚至，一向不苟言笑的她，还破天荒的用上了这么娇柔的口吻……
“咳，重点还是谈买卖吧。”华无双刻意转回正经模式，道：“我不喜欢欠人情，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不会含糊，我会按照企业内部，针对你这止血散的医药价值定位，给予相应的报酬，五年的专利授权，最保守估计，也有五百万，如果疗效确实好，翻一番也是没问题的。”
宋澈不太明白这些医药的转让授权行情，只是跟徐天禄对了一下眼神。
徐天禄立刻点点头，表示这笔买卖可以做。
要知道，目前国内仿制药的研发费用，普遍为1000 万至2000 万元，创新药则需要从几千万到上亿不等，并且需要进行长期的市场培育，因此仿制药的回报可以说更快更高。
而中成药的价位则相对较低，更别说这种完全未经市场认可的外敷药。
现在华无双要收购五年的专利授权，相当于是搞仿制药，起步价五百万，确实是良心价了。
毕竟，宋澈仅是给了药方子，回头肯定还得交由华丰药业的研发部门检测、调制以及试药，以达到批量化的目的，更别说还要耗费巨大人力财力去推广市场，这一系列的过程，没个大几千万成本根本下不来！
再说了，能跟华丰药业这个国内医药领域的国字号龙头企业攀上关系，对宋澈往后的发展，可谓是如虎添翼！
可惜了，宋澈面对拱手送上来的好处，依然表现得浑若无事般。
按照吴碧君的评价，他这个人就是全无物资**，在他的心目中，钱多钱少，只要够用就行。
华无双见状，很努力的试图在宋澈的眼中搜寻贪婪的意味，但结果不免令她有些气闷。
说实话，她很想看看到底有什么能打动这家伙的心志。
在她的认知里，有**的人就必定有弱点，但若是宋澈真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无疑深沉得有些可怕了……
“写药方子，顺便给我个卡号，最迟明天，我会让人打五百万给你，就当作定金了。”
华无双很显然是搞医药生意更胜于医学专业，很干练仔细的道：“合同我也会让法务部尽快拟好，对了，你这药方子还没申请专利吧，那回头顺便在专利申办委托书上签个字、按指纹，我会一条龙帮你搞定的，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徐院长，也可以直接联系我。”
说着，华无双从坤包里掏出gucci钱包，刚从里面取出一张名片，但迟疑了一下，又塞回去，转而道：“我报私人号码，你记一下，如果往后你还有什么好的药方有兴趣转让，可以找我，价钱好说。”
徐天禄忍不住摸了一摸揣在口袋里的那张烫金名片。
亏他刚刚接到名片还受宠若惊、如获至宝呢，敢情上面的联系方式，只是公务号码，估计打过去，只是助理秘书接的。
宋澈却始终保持不卑不亢，默默记下了华无双报的号码。
“脑袋瓜子确实很不错。”
华无双见宋澈对记忆力这般有信心，也没太诧异，站起身，道：“能办事又会做事的聪明人，很少见了，最起码在医学领域，你是第二个值得我高看一筹的同龄人了。”
“那第一个呢？”宋澈好奇道。
“第一个，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华无双露出一丝很邪魅的笑意，便潇潇洒洒的离去了。
第144章 香蕉人
如华无双所说，两天后，宋澈就见到那位“排在自己前面”的老兄。
看着在一众官员陪同下走进市政府大院的瑞辉公司考察团一行人，宋澈的目光率先锁定了一帮洋人中间的那名华人。
和先前在资料上看到的照片，林文东的本人无疑更加年轻帅狼，尤其显得英姿勃发，妥妥的精英风范。
宋澈挺有兴趣想跟人交流沟通一些生物医学的心得经验，可惜，他根本没这机会。
人家林文东是考察团的顾问专家，宋澈也是招商工作组的顾问专家，奈何待遇差别太大了。
当一群人进了大型会议室，林文东直接被邀请坐到了最中央的位置，而宋专家……好吧，拣个塑料凳，自觉的窝在角落当小透明罢了。
“在这里，我代表云州市委市政府，再次诚挚欢迎艾莫尔先生以及瑞辉公司的高层领导们，希望能带给诸位一次圆满和谐的考察经历。”
副市长应立文隔着会议桌，脸上淌着热情的笑容，打了一个开场白。
政府这边的翻译本想传话，林文东开口笑道：“就由我兼任翻译员吧，我的国语还不错，传达的意思应该也能更准确。”
应立文的眉头一挑，煞有介事的多看了两眼林文东。
早前的资料上，他就注意到了这名华裔医学天才。
但和诸多官员类似，他对林文东的顾问角色，远不及对艾莫尔这些高管来得重视。
而现在，林文东主动要求充当翻译，再看见艾莫尔十分坚决果断的点了点头，他大体瞧出了林文东在这个团队里的特殊地位……
“林教授，久闻盛名，今天一见，果真是卓尔不群的人杰。”应立文立刻调转策略，尽可能的拉拢关系。
哪怕不说人家的身份地位，单说接下来的洽谈沟通，应立文就得仰仗林文东的翻译传话作用。
“应市长客气了，虽然我从小生在美国，但对华夏始终是怀着敬畏之心，比如在医疗领域，华夏迄今取得的进步，就值得我们瑞辉公司特别重视，这也是我们此番来到贵国加强合作的初衷。”林文东操着生硬的国语回道。
闻言，现场这些有点眼界力的官员们，都看出了林文东拒绝了应立文抛出的橄榄枝！
美国人做事就是这样，干脆务实，不讲虚情。
林文东表明自己生长在美利坚，进一步明确了他美国人的身份，甚至在他的思维里，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作一名华夏人看待。
他来华夏，就是代表瑞辉公司的利益，洽谈合作事宜。
至于人情高帽，还是免了吧。
唯独宋澈看出了其他的信息。
按理说，纯正美国思维的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往。
而林文东这一招，分明夹藏着几分打太极的意味。
鉴于林文东的祖父是老中医，儿时又成长在唐人街，估计还是熏染了不少华夏的处世哲理……
应立文讨了个没趣，难免有些不愉快，但依然陪着笑容，道：“林教授所言极是，我们云州乃至华夏，都是抱着十二分的诚意，希望能促成彼此间的合作，给双方都带来切实可观的利益。而且，我听说贵方抵达省城之后，主动跟殷**他们提出更改行程，将我们云州作为考察的第一站，想必贵方也是很重视我们这个潜在选址地的吧？”
林文东先跟艾莫尔翻译了一下，艾莫尔听完后，快速用英文回了几句，伴随着一个抬手的动作。
“艾莫尔先生说了，他对省政府提供的几个选址地，都保持先观察再筛选的态度，并不会轻率的将所有精力集中在某一个选址地，所以，目前你们云州和其他几个城市，都在我们的雷达上，并不分主次。”林文东又不客气的泼了盆冷水。
“……”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应立文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这姿态，摆得未免太高了，连最起码的客套都不留一点余地。
还是圆滑的潘局长出来打了圆场，笑道：“那是当然，省领导将几个选址地提供给贵方，自然是抱着一视同仁的想法，我们也很愿意拿出过硬的实力和十足的诚意，向瑞辉公司展示我们云州相比其他选址城市的优势，争取将生物药厂留在云州！”
林文东又跟艾莫尔交流了一通，最终点头道：“那好，鉴于我们此次的行程比较紧张，我们午饭之后，就立刻启程考察云州的几个具体选址点，还希望贵方提前安排好。”
这段话，等于宣告初步接洽可以结束了。
本来准备了一箩筐套话的应立文等人，只得怏怏不快的起身目送考察团一行人离开。
不过，在出门的时候，林文东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瞄了眼宋澈，但转眼掠过，并无丝毫的表示。
宋澈也仿若无事的跟其他小跟班干部一起默默的出门了。
等会议室只剩下几位主要领导了，应立文当即一掌拍在桌上，没好气道：“这群洋鬼子，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潘局长、肖局长等人对此皆是深有感悟。
招外商，这种情况真的不要太普遍。
虽说华夏早已在世界上站起来了，各项领域都跨入了国际一流水平，但一旦涉及到吸引外商，一样改不了让软骨头的毛病。
其实，这种情况，近些年已经大有改观了。
奈何瑞辉公司是世界医药行业的龙头，又涉及生物医药这种国内急需的高端技术行业，在政绩和上级的双重压力下，应立文等人只能选择“纡尊降贵”。
“应市长，我觉得那个艾莫尔玩这一套，无非是想逼咱们尽可能的提高招商待遇，司空见惯的老伎俩了，只要给足好处满足他的胃口，那什么都好说。”肖局长很有经验的分析道。
应立文点点头，道：“我当然清楚，但反而是那个香蕉人，看着不好对付啊。”
香蕉人，大意指黄皮肤白人心的华裔人。
“难道你们没发现，艾莫尔从一开始，就把会议的主导权交给了他，简直是言听计从……”应立文沉吟道：“依我看，这个香蕉人，还是一个华夏通，是瑞辉公司秘密准备的杀手锏，来对付咱们的！”
第145章 举报信
有句话说得好，最强大的敌人，往往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现在，站在以应立文为首的招商工作组面前最大的“敌人”，不知不觉间，竟成了那名华裔天才医生林文东！
“通晓国内情况，又深谙医学，这个顾问，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又顾又问了！”
市委一号楼的一号办公室内，市委书记钱未来听完应立文的汇报，不由的哂然一笑。
接着，他扭头问坐在一旁沙发区的刘相韬，道：“相韬市长，你怎么看这个华裔同胞？”
“看不准。”
刘相韬道：“先前关于他的资历太少了，只知道他是这几年蹿升到瑞辉公司研发部的核心成员，原本以为他此次陪同艾莫尔他们来华考察，只是提供一些专业领域的辅助性建议，谁想到居然是一个参谋长的角色。最棘手的是，我们根本不清楚这个林文东对选址有什么偏好和要求。”
“确实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弄得形势比较被动。”钱未来摇头道。
应立文赶忙自请罪：“两位班长，这都是我的失误，在此之前，没有做到通盘调查。”
原本他还盼着能靠这机会捞一笔大政绩，结果现在闹到这般局面，若是回头错失了这项目，他的责任首当其冲！
“算了，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只能说这些老外也学会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钱未来勉励道：“接下来你先陪同他们考察，如果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在不违反大框架的前提下可以酌情答应，有拿捏不准的，再回来跟我们商量，但切忌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趁着钱未来给应立文面授机宜的空隙，刘相韬则好整以暇的翻阅起了考察点名册。
这场面颇有些耐人寻味。
按常规，招商引资工作，主要是政府这边主要负责，党委口则负责大方向的指导。
但现在，刘相韬不仅带着应立文来找钱未来协商，还让钱未来全面插手到招商工作中，不得不说，这里头透着很特殊的政治意味。
应立文作为当事人，哪里不晓得，刘相韬是向钱未来释放和解合作的信号。
先前谢束望、孟玉刚等干部因罪而相继落马，导致市委市政府的上空笼罩了一层阴霾。
即便这些干部都是咎由自取，但由于任上时，他们基本都是靠拢着钱书记这一山头，而刘相韬以铁腕狠手处理掉这些违法干部之后，免不了要重新掂量起和钱书记的关系。
甚至，云州体制内外都一度冒出各种版本的传闻，说刘相韬要跟钱书记掰腕子，乃至争权夺利了！
但现在，刘相韬的大度表态，无疑将这段“剑拔弩张的关系”彻底缓解了。
这两大山头，借着此次招商工作，大概是向云州政坛释放一个信号：团结一致，以大局为重！
钱未来也是有胸襟气度的人，自然懂得投桃报李，刷完存在感之后，很诚恳的征询刘相韬：“相韬市长，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尽可以说，我们市委会全面支持政府这边的工作。”
“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班长管大方向，具体的工作落实，我把把关就差不多了。”
刘相韬的豁达，令氛围更显和睦和谐。
这一下，钱未来反倒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问应立文：“对了，咱们这边的那位顾问专家如何了？”
应立文哪敢说自家的顾问专家全当摆设了，搪塞道：“宋专家第一次参与这种工作，碰头会议上说自己本着学习观察为主，我本人则是希望他能发挥大作用，给招商助一臂之力。”
钱未来当即听出了宋澈在工作组的地位不太乐观，再一想自己授意潘局长警惕宋澈胡来，怕是进一步促使了宋澈被孤立。
“宋专家，我做过多方打听了解，是个很不错的青年俊杰，市委市政府委任他参与此次的招商工作，本就是抱着选贤任能、提拔栋梁的初衷，你现在作为他的直属上级，理当多给机会让他施展才华，不要怕他犯错。”
“我明白，我绝不会埋没人才的。”
应立文赶忙表态。
对宋澈，他既无好感也无恶意。
如今两大山头都想栽培提拔宋澈，他自然乐意做这顺水人情。
钱书记借着提拔宋澈，积极反馈了刘相韬的善意，正想要圆满结束此番小碰头会。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外间的秘书探进脑袋，道：“钱书记，贺书记有事找您。”
钱书记和刘相韬对了一下眼色，不动声色的招了下手，接着，秘书便把贺书记请了进来。
作为市纪委书记，贺书记的突然造访，无疑有些不寻常。
正值上班时间，打秋风是不存在的，按照惯例，很可能和干部的纪检工作有关！
“钱书记，那我先告辞去找考察团的那些人了。”
应立文嗅到了异常，可不敢逗留趟浑水。
可是，贺书记一见到他，仿佛屠夫见到了豪猪，立马抬手拦住，道：“应市长，正巧，我来找钱书记谈的事情，和你有关系。”
闻言，应立文顿时虎躯一震、腰身一颤、眼睛一瞪。
自己虽然被绰号“三不官员”，但一向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可不做事，也不会做错事。
尤其现在是仕途关键阶段，貌似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吧！
刘相韬看乐了，道：“应市长，别紧张，人家老贺不是冲着你来的，否则现在应该是直接请你走，而不是留你了。”
“喔……”
应立文醒悟过来，又长松了一口气，苦笑道：“贺书记，麻烦你下次有事找我，能先一次性把话讲全吗？”
“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紧张的，我是搞纪检的，又不是阎罗王。”贺书记撇嘴道，旋即脸色一凛，道：“但我眼下要跟钱书记、刘市长汇报的事情，还真跟你有些关系，你也一起听听吧。”
说着，贺书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放到办公桌上，道：“刚收到一封举报信，举报的对象，是市卫生局下面的一个副主任科员，叫宋澈，目前在对接瑞辉公司的招商工作组任顾问专家，我想几位同僚，对这小同志应该都不陌生吧？”
“……”
办公室内的和谐氛围，顷刻间荡然无存！
第146章 歪风吹啊吹
应立文刚松出去的气，立马又倒吸了回去。
他先往左看看钱未来，再往右瞅瞅刘相韬，最后，目光落到了桌上的举报信。
“贺书记，这举报，是不是有些不寻常啊？”
见两大山头都暂时缄默、没有表态，应立文只能自己接过话茬了，“宋澈，他被提拔为副主任科员，满打满算才半个月，又没有实际职务，怎么会莫名其妙被人举报了呢？”
别说他这层面的高官了，哪怕是稍有些体制经验的公务员，也能一眼瞧出这举报信“不合规矩”。
举报官员违法乱纪，倒是没问题，但前提是，这个被举报的官员最起码得有违法乱纪的“本钱”。
以权谋私这四个字，就很鲜明的概括出了这个逻辑。
而宋澈，一个非领导职务的官场新丁，目前连一个正式名分都没有，只是在招商工作组挂了一个虚职，至于权力……拉倒吧，没成小透明就算官运亨通了。
“再说了，还直接把状纸递到了你这，没道理啊。”应立文说着，便察觉到了几分诡谲。
面对应立文的质疑，贺书记只简单回道：“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闻言，应立文的眉头一挑，而钱未来和刘相韬则直接的摇头失笑。
“看来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这股歪风，冲着一颗小树苗算怎么回事。”
钱未来的脸色颇有些玩味，抓来举报信，掂量了一下，递向了刘相韬，“刘市长，宋澈是卫生局的干部，被人举报了，理当是你们政府的事，你有第一时间的知情权。”
能干到市委书记这段位，处世哲学已经远非普通人能比拟了。
区区一名针对副科级干部的匿名举报信，荒唐至极，简直是对他们这些政坛大佬的智商侮辱！
这到底是举报的人傻，还是以为领导们傻？！
因此，钱未来很果断的将这个影响和谐的炮竹（响声大威力小）转交给了刘相韬处置。
一来，宋澈是刘相韬钦点的人。
二来，算是反馈刘相韬的善意。
“像这种匿名举报信，我们纪委每年收到的，都能按吨算了，其中不乏空穴来风、子虚乌有的中伤污蔑。”贺书记趁着刘相韬接过信封阅览的空隙，补充道：“本来像这样的举报信，我顶多是责成卫生局内部调查核实一下就差不多了，但里面涉及的问题，和此次瑞辉公司的引资工作有关，我怀疑这葫芦里卖的药不一般，因此专门带来给几位老兄把把脉。”
听着贺书记不失风趣的评判，应立文默默的点了个赞。
哪怕贺书记真是云州官场的鬼见愁，那也是判官钟馗这级别的。
一眼断定这举报信暗藏猫腻，没有着急兴师动众，而是直接开诚布公的跟同僚们内部挑明了，大家再审时度势、揪出真鬼！
不过，当刘相韬看完举报信的内容，眉头立时拧成了川字，径直丢回到桌案上，道：“其心可诛！”
应立文凑过去看了几眼，脸色也直接拉长了。
举报的内容大概，就是宋澈和云州某个镇的美女干部有染，并且动用自己的背景关系，硬是将这个美女干部的镇子填上了此次瑞辉公司的考察名单！
哪个镇的哪个美女干部，暂且不表。
就说宋澈是动用了背景关系、在选址名单上做手脚，就着实是心怀叵测了！
在这里，他们谁不知道，宋澈的背景关系，就是市长刘相韬！
这变相的，就是要把刘相韬也拖进水里去！
如此一来，哪怕大家都认定这匿名信的动机不良，但涉及到市长，无论刘相韬本人，还是贺书记这些同僚，都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钱书记也迅速浏览了一下举报信，沉声道：“刘市长，你别跟这种宵小之辈置气，这种下三滥的把戏，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就是因为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才更需要以正视听了！”
刘相韬气极反笑：“钱书记，你刚还说别被那些外商牵着鼻子走，一转眼，我的鼻子就被人牵住了！”
应立文忿然道：“依我看，这是试图破坏我们云州班子的稳定，以及此次招商的工作，必须揪出这个恶鬼，绝不能轻饶！”
贺书记摇头道：“怕是不容易，这个恶鬼敢耍这把戏，就是掐准了我们的态度，如果我们不中他的下怀，以我的经验估测，回头没准就闹出一则舆情事件，比如说‘美女官员以色牟取政绩利益’。”
刘相韬等人皆是默然。
按照这年头的舆情尿性，贺书记的估测，确实可能性不小。
“而这可能还不算最大的，几位老兄想一想，如果瑞辉最终没有落户咱们云州，到时候总结问题、划定责任的时候，这锅该会被谁背过去？”贺书记很老辣的分析道。
应立文下意识的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背，又看看钱未来、瞅瞅刘相韬，心想这口锅，除了自己，还得扣住不少人吧。
“查吧！”
刘相韬忽然做出了决断：“既然是歪风，那我们不妨先随风向往前走两步，也方便摸清楚风头究竟在哪里，最后追根溯源、一网打尽！”
“同时我事先声明，如果宋澈真的存在涉及违法乱纪的行径，我绝不会姑息的！”
看到刘相韬表态了，钱未来想了想，道：“那要不这样吧，应市长，你先找宋澈单独谈一谈，先核实这举报信上涉及的具体当事人，再联合纪委一起核实举报的真实性，在此之前，也不用着急暂停宋澈的职务，该派给他的工作一切照旧，免得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寒了小同志的心。”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应立文忙道。
但其实，他依旧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
如果真查出问题，等于是打刘相韬的脸。
如果没查出问题，某些人怕也挂不住脸。
比如说……
应立文看着钱未来，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潘局长那张弥勒佛般的微笑。
再联想到潘局长和宋澈的恶劣关系，只怕这举报信跟他脱不了干系！
等人都散去了，钱未来又沉思了良久，忽然抓起电话，拨了潘局长的号码。
可是，当要拨最后一个键的时候，钱未来犹豫了。
最终，他放下了电话。
“但愿你可别学孟玉刚、谢束望这些人啊，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第147章 喧宾夺主
接下差事之后，应立文便寻思起该如何找宋澈喝茶谈话。
直接说“你被举报了”肯定不妥，思来想去，应立文还是决定给予适当的暗示，让宋澈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主动坦白自己的近期情况。
现在纪委没有直接上阵，摆明了就是给宋澈和大家一个缓冲余地，争取把这起小变故扼杀在萌芽中，不至于影响到招商工作。
不过，给予他和宋澈的时间和机会也很紧迫了。
这几天，他和整个招商工作组都得绕着瑞辉考察团在转。
“好巧不巧，逮到这个时间点上举报信，存心是想逼着大家快刀斩乱麻，也更容易忙中出错……”
应立文岂会读不懂幕后黑手的用意。
虽然他一向趋利避害，但也不愿意窝囊得给人当刀子使。
更何况，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导致项目黄了，他的政绩和利益一样要受损。
当下，他便记恨起这个挨千刀的始作俑者！
“老潘……”
应立文一边坐车离开，一边在手机上翻出了潘局长的号码，沉吟片刻，他便拨通了电话。
“应市长，您有什么吩咐？”潘局长的声音依旧和气。
“考察团的人安顿得如何了？”
“已经吃过饭了，正在酒店房间休息。”
“那行，下午一点整，我们到酒店集合，然后按照行程走。”
应立文叮嘱道：“对了，老潘，你顺便帮我转告宋澈，让他一块陪着。”
“……”潘局长默然了片刻，颇为诧异的道：“应市长，这会不会没必要啊，宋澈作为顾问专家，只是在医疗方面有些能力，招商引资这些事，他压根不懂，带着他，恐怕还会帮倒忙。”
“而且我说句不好听的直白话，宋澈当初在人民医院工作就没少折腾惹事，年轻人嘛，眼高手低、意气用事，就跟身体里长了瘤似的，不闹腾就憋着慌，要知道，钱书记他们就反复提过，工作小组务必要讲究团结和谐，绝不可生乱子……”
“这事就是钱书记提的！”应立文一听潘局长搬出**oss，直接反将了回去：“钱书记刚刚找我谈话的时候，就明确提及过宋澈，叫我们得敢用多用善用这样的年轻干部，给他容错的空间，你需要再打电话确认一下吗？”
“呃……不用，应市长，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也是太紧张此次的招商工作了，但既然您和领导们都主张了，我无条件的坚决服从和配合！”潘局长忙不迭的改口道。
挂了电话，应立文的脸色更显阴沉。
要说这股歪风跟潘局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打死不信！
事实上，当看到举报信，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潘局长。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把潘局长列为嫌疑人。
毕竟如潘局长所言，宋澈之前太能折腾，树敌不少，还多是一些有权有势的，即便大部分都被绳之以法了，可这些仇敌还有亲友圈子。
以这些人的背景能量，要炮制这起事件，还是易如反掌的！
而潘局长，跟宋澈顶多就是有一些稀松平常的间隙，再说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怎么也不至于在船上点火。
但是，刚刚应立文只是试探了一下，要求带着宋澈一起陪同考察，潘局长就如此急切的表示反对，由不得人不心生疑窦。
“时间点把握得这么精准，更关键的是，还精准考虑到了钱书记和刘市长的微妙关系，如果这两大山头，真是对立关系，现在这幕后黑手把刘市长也拖下水，正常来讲，无论是钱书记借题发挥，还是刘市长明哲保身，宋澈都百分百要成炮灰弃子……这伎俩看似拙劣，但实则深藏杀机啊！”
应立文暗暗感慨着，嘴角露出一丝深意笑容。
“可惜百密一疏，他们显然是没想到，这两大山头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还是很默契的，现在大家蹲一个战壕一致对外，谁成炮灰还不一定呢！”
应立文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解决一切隐患，争取将瑞辉建长这桩政绩攥在手里。
谁若要坏事，他就解决谁！
……
下午一时许，考察行程正式开拔。
一连两天，应立文为首的政府代表，陪同艾莫尔等考察团逛遍了云州的几个潜在选址地。
这些潜在选址地，无外乎一些自然资源优越的地块。
艾莫尔这些洋人，显然也对此司空见惯了，一路上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没有提出大问题，也没有表现大兴趣。
宋澈将这些细节看在眼里，明白这些洋大人，打定主意是要待价而沽，不拖到最后关头，看清各方给出的底牌条件，他们绝不会轻易松口签字！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筹谋顾问，林文东倒显得很轻松随性，犹如一名游客，不时的拍照，还询问向导各种地方情况。
但每次潘局长他们一提到投资合作等事宜，林文东就三缄其口的打马虎眼了。
这让应立文他们，更意识到了这个“华夏通香蕉人”的棘手。
看样子，如果不想方设法撬动这位顾问的心思，他们这一番的心血都得化为乌有！
“好了，看完这一处，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
考斯特大巴车上，林文东翻阅着资料，道：“青河镇……听这名字，应该就是挺青山绿水的地方吧？”
“是的，这算是距离我们云州市区最远的辖镇之一了，自然风景优越，水网密布、林木茂盛，迄今为止，仍未受到太多的工业污染，主要以绿色产业为主……”
招商局的肖局长很详实的阐述道。
他还是做了不少功课，将几个潜在选址地的情况，全都烂熟于心。
可是，正当他准备再隆重推介一下，林文东却放下资料，意兴索然的道：“那估计跟前面看过的几个地方差不多，而且又距离主城区太远，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基础太差，已经没太大的考察意义了，依我看，干脆取消这个考察点吧。”
接着，不顾肖局长等人的懵比脸色，林文东径直用英文跟艾莫尔等同僚沟通了几句。
只见艾莫尔他们也附和点头，对青河镇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期许。
第148章 我也是专家顾问
“不好意思，各位，艾莫尔先生他们也认为这个青河镇的路途太高遥远，并且从资料中，并没有看见什么亮点优势，因此都提议直接取消这最后一站行程。”
林文东虽笑得彬彬有礼，言辞中却分明透着不容商榷的意味：“还是很感谢这几天，各位的陪同和款待，这一次云州之行，我们谨代表瑞辉公司深表荣幸和满意，我和艾莫尔先生，也会将意见写入报告递交董事会审议，预祝我们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见状，一众官员们又是诧异又是震惊。
这既定的剧本，说改就改了？
而且，听这潜台词，瑞辉落户云州的希望应该是不大了。
尤其后面这段话，更像是女人给追求者发好人卡，说你是好人，可惜我们不合适。
这一瞬间，连应立文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这喧宾夺主的戏码，未免演得太过了！
无论这次招商成活不成，最起码，他们云州上下是费了巨大心血安排了此次考察行程。
但是，作为客人，林文东等人连最起码的礼节都做不到，不仅直接拒绝了下一站的考察地，还变相的表达要提前终止考察，着实是太过目中无人了！
“林教授，我多嘴说一句。”
这时，潘局长忽然挤上来，陪着笑脸道：“是这样的，这个青河镇，其实是最后时刻才递补进名单的，算是我们市里领导，给这些弱后地区的一种扶持，起码我本人从开始就不抱希望，既然您也这么认为，那我是觉得你们这么主张是很合理的要求……不过，先前看的那几个潜在选址地，我个人觉得都挺不错的，很符合你们建造生物药厂的要求，要不您和艾莫尔先生他们先回酒店再研讨一下？”
“当然了，如果贵方还有什么要求和意见，大可以一并提出来，只要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我和市领导们都会酌情采纳的。”
这一幕，看得宋澈颇有些啼笑皆非。
人家都不领情了，你潘局长还使劲把脸凑上去巴结讨好，也不知道是该说利令智昏，还是能屈能伸。
对于合作，宋澈一向信奉开国伟人的那句经典语录：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
现在瑞辉考察团摆明了是想摆高姿态，从云州政府这索取更大的好处利益，若是一味的妥协退让乃至满足，最终只会让这起招商引资，效仿曾经的丧权辱国条约！
但凡有点节操骨气的官员，也断然不会被人肆意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
应立文也是如此。
因此，在潘局长示弱之后，他皱眉道：“潘局长，这几天，我们的诚意，想必林教授他们都已经看到了，我们无需多言，想必他们也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潘局长被自己人摆了一道，反倒有些挂不住脸，正欲挽尊，林文东笑道：“应市长说得是，此番磋商，本就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我们瑞辉公司，一向秉承开放的态度，认真对待每一个有合作意向的伙伴。”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云州如果给出的合作意（利）向（益）不够，那我们大可以找更有诚意的地方政府。
空气中的**味陡然凝重了几分。
双方的话事人都带了赌气的意味。
其余人见状，只能默默接受了此次合作破裂的结果……
“林教授，能否容许我插一句话？你口口声声说要平等互利，可我怎么听着像是在敲诈勒索呢？”
微妙之际，从大巴车的角落位置飘来了这么一句，令场面愈发剑拔弩张。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去，只见宋澈已然站了起来。
林文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笑道：“说我在敲诈勒索……敢问这位先生是？”
“不好意思，林教授，这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年轻小干部，初生牛犊，说话没大没小的。”潘局长连忙抢台词，又扭头训斥道：“宋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快跟林教授他们道歉，这儿岂有你说话的资格？！”
“我是工作组的专家顾问，按理说，应该有一定的发言权吧。”宋澈面不改色：“比如现在让潘局长你诚惶诚恐的林教授，不也是专家顾问的角色嘛，人家可以颐指气使、一言九鼎，我连评判是非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潘局长气结得语塞了，只得向应立文求助：“应市长，你看看，当初我总没说错吧，这小子就是一根不省事的刺头，居然如此诽谤外商，若是因此事损坏合作谈判，这责任我们可担不起啊。”
“如果宋专家能把话讲得在理，那姑且先听听也无妨嘛。”应立文颔首道。
他早看林文东不顺眼了，反正此次招商已经希望渺茫了，也无所谓让宋澈再加一加戏了。
甚至说得难听点，一旦合作破裂，起码还能多一个背锅侠。
林文东也符合道：“对，就让他继续说，刚刚他说他是你们这个招商工作组的顾问专家，那倒是挺有意思的，这几天，我们可是从未听闻过你们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临别之前，我个人很乐意再听听他的想法。”
接着，林文东凑到艾莫尔的耳畔，用英文快速低语了一番。
艾莫尔打量着宋澈，径直冷哼了一声。
他连副市长都没放在眼里，哪会在意一个不入流的小干部。
但是，林文东既然把话传给他知道了，如果宋澈现在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回头这口黑锅，首先就得扣到他的头上了！
“excuse-me（很抱歉），i think you're too unbusinesslike and insincerenegotiate（我认为你们太缺乏商业精神和谈判诚意了），”
宋澈下一刻开口说出的娴熟英文，却令所有人为之一怔。
（为方便阅读，下面宋澈的英文交流直接用中文诠释）
“我只问一句话，如果林教授生了重病，在一家专业大医院检测后，需要花费几十万乃至上百万治疗。再接着，林教授跑去找了一个街边小诊所的医生，对方声称采取保守治疗，只需要大医院百分之一的花费，却一样可以保住性命。”
宋澈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时候，林教授会如何选择？”
第149章 反将一军
林文东的眉头一扬，非但没介意宋澈咒自己得重病，还饶有兴趣的用英文回答道：“具体病症，具体分析，你都没说我得什么病，我怎么回答你？”
“林教授的病史，想必不用我公开说出来吧？”宋澈似笑非笑道。
闻言，林文东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道：“你直接说，大家开诚布公，不用拐弯抹角。”
“先天性肠道畸形！”
宋澈径直吐出了一个名词，道：“如果我没估算错，林教授刚出生的时候，曾经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巨结肠，还做过了造瘘手术。”
“……”
林文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艾莫尔在旁追问道：“林，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文东点点头，又沉吟片刻，道：“你查过我？”
“林教授也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和那位华小姐如出一辙。”宋澈喟然一笑：“我们隔着一个太平洋，关于你的信息，全是向公众披露的，你的生活**，应该不在其中吧？”
“那……莫非是你用了中医的望闻问切？”
“有一些，不过更多的是观察你这几天的饮食喝水习惯，还有说话的频率。”
宋澈道：“另外你有时会无意识的抚摸腹部，种种蛛丝马迹，都可以验证你的肠道功能仍然有异于常人。”
“正因为如此，你在如厕方面有特殊的要求，自然不愿意再坐车，经过长途跋涉去远郊，我没分析错吧？”
林文东微微倒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宋澈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变得严肃、认真，乃至惊奇！
“你还看出了什么？”
“还有一些信心，但全是我想当然的猜测。”
宋澈道：“林教授，你对中医学，应该是比较抵触反感的吧？”
“说说你的判断依据。”林文东脸上的兴致愈发浓烈了。
“根据披露的信息，你的祖父曾经是唐人街有名的中医，其实你的肠胃问题，若是靠一些中药长期调理，明显能得到改善，可你只一直用特效药缓解病症，这里头明显有些故事。”宋澈缓缓道：“依我猜测，当年你被诊断出先天性巨结肠，你祖父应该曾经反对将你交托给西医手术治疗，而是用了中医的偏方，这非但没有治好你，还延误了你的病情，因此，你和你家人，就此对中医反感排斥，不知道我说的是否正确？”
“很正确，一点不差。”
林文东点头道：“唯独有一点，我要纠正，我本人对中医其实并不排斥，我排斥的，是那种盲目自大的糟粕医学。”
“中医，迄今为止在华夏乃至国际上，都还没得到广泛认同，归根结底，一个是中医的大部分学术，已经不合时宜了，另一个，则是庸医太多了，最起码我是没见识过真正有本事的中医，包括我祖父。”
当年，林文东刚出生没多久，由于排便问题，被诊断出患了先天性巨结肠，如此紧迫，林文东的中医祖父却仍执拗的要用中医治疗孙子，给林文东用了石蜡油等偏方，病症一度有所缓解，但没多久就急转直下，当林文东的父母亲抱着孩子跑去正规医院，负责医生不止训斥了林文东的家人，还直接报警！
最后，林文东经过造瘘手术，保住了性命，却也留下了后遗症。
而林文东的祖父，也因为违规行医，遭到了牢狱之灾。
自那以后，林文东的家人就明令禁止他涉足中医学。
“但通过你，我对中医学略有改观，你跟sherry说的差不多，算是个有出众实力的医学天才。”林文东自见面以来，头一次给予了褒奖之词。
“sherry？”
“就是华无双。”
林文东道：“我和她是大学校友，近些年，在工作上也时有合作，此次来华投资建厂的事宜，也是她牵头的。”
“话说回来，我的私事，跟我们此次的磋商洽谈又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打算用这个作为把柄，让我推动将项目放到你们云州吧？”
“根本不可能，林的健康报告，我们早就知道了。”艾莫尔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年轻人，我们只会选择最符合我们利益的地方投资，说得再直白一些，你们云州开出的条件，目前并没有展示出太大的吸引力。”
“首先，我之所以提及林教授的身体问题，只是想阐述一个观点：无论看病，还是投资，都得甄选出最符合自身的那一家。”宋澈从容不迫的道：“至于招商条件，很抱歉，我不是主事人，在团队中并不具备林教授那样的决策权，事实上，我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小卒。”
“那你跟我们说这么多，是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艾莫尔皱眉道。
“不，我在给你创造一个利益最大化的宝贵机会。”宋澈道：“招商条件，你们大可以和应市长这些核心领导再开诚布公的洽谈，我不认为以云州政府的诚意，满足不了你们的投资要求，当然，前提是你们的要求是合理合规的，毕竟合作讲究的是平等互利，现在华夏早已不是上世纪那个任人宰割的土地了。”
“但是，我敢保证，出了云州，其他的选址地，距离你们的投资要求会相差得更远。众所周知，生物制药对环境质量的要求很高，要在沿海城市，找寻一个没有受到过工业污染的处女地，本就困难重重，即便是郊区，很多土地也有农药化肥的残留，我查过其他几个城市提供的选址名单，这些潜在选址地的缺陷，无疑比云州的几个选址地多得多。”
“反过来说，现在华夏对环保政策采取高压态度，你们要挑环境好的，地方政府也会严格约束你们建厂对环境的影响，根据我查证的消息，你们准备投建的生物制药项目，存在不小的水污染风险，制造的废水中带菌、有机物含量很高，即codcr、bod5含量高，如果不耗费巨资建造污水处理站，直接排入地表水，对环境的破坏将相当大！”
闻言，艾莫尔和李文东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万万没料到，这个空有虚名的顾问专家，居然将他们的项目内容了解得如此透彻！
要知道，以一般地方政府的尿性，一看有这么大的项目，第一时间基本都是想着如何争取到，至于环境这些负面影响，全然视而不见。
这也是他们敢于“敲诈勒索”的依仗之一。
但现在，宋澈已然完全看穿了他们的伎俩！
第150章 不当舔狗
“关于这些问题，我已经整理汇总成报告，准备向省政府的殷**递交，希望他们重新审议关于这个项目落地的可行性。”
宋澈正一点一点的扳回主动权，“一旦省政府采纳，并向包括云州在内的几个城市下达环保相关的招商政策要求，到那时候，供你们筛选的选址范围将大大缩小，至于开出的招商条件，也必然会缩水！想必这一点，以林教授对华夏政府体制的了解，应该心里有数吧。”
林文东眯了眼，陡然意识到，这场博弈，已然攻守攻守异势了！
原本，凭借着自身优势，以及对华夏官员的了解，林文东有十足的把握，最大化牟取这起项目中的本方利益，甚至可以做到予取予求。
谁料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官场新丁，有名无实的专家顾问，居然半道杀出，几乎以一己之力扳回了局势！
可以预见，如果瑞辉考察团真的要淘汰云州，一转头，宋澈就会推动云州官方给省政府打报告意见，陈述这个生物医药项目的利弊，尤其是环保方面的影响。
无论省政府的态度立场何如，鉴于现今华夏对企业环保的高压政策，省政府十之**会采纳意见，针对这个项目，提出诸多环保约束条款。
这就等于给还没落地的项目，提前戴了金箍。
只要瑞辉公司还想继续推动这个项目，就必须在环保设施方面追加巨额投资，以达到政府对环保的严苛要求！
说得通俗直白些：你不答应合作，我也不让你好过！大家互相伤害嘛！
“林，这家伙在威胁我们吗？！”艾莫尔的脸上闪现出怒色。
“不，这是谈判，贵方不也是用这招，想尽可能的从谈判中获利吗？”宋澈笑道：“而我，只是拿出了自己这边的筹码，供贵方权衡考虑，最终，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平等互利、各取所需。”
林文东定定的看了宋澈许久，忽然笑了：“看来还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想到贵方的团队里，还隐藏了你这么一位有真才实学的能人，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容我总结一下，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们不同意在云州选址建厂，你就要断我们的其他路子，你这么阴损狠辣，你们领导知道吗？”
说着，林文东瞥了眼其他官员。
奈何一群领导的英文水平实在差强人意，他俩扯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
倒是应立文的英语还可以，大约领悟了宋澈威逼利诱的套路！
那一刻，应立文既心惊又解气。
心惊的是，宋澈玩的这一出太大太险了，万一真把人激怒了，回头向市委领导乃至省委领导告状，他自己丢官罢职也就算了，包括整个招商工作组都休想安生！
可是，不得不说，宋澈能鼓起勇气硬刚这些洋大人，确实挺振奋人心的。
要知道，改革开放了几十年，政府招揽外商，很大部分仍是以“跪求跪舔”的姿态。
这不仅助长了洋大人们的气焰，给了他们肆意压价索利的资本，还牺牲了国民政府的巨大利益，所谓的平等互利，到最后往往成了洋大人们的施舍！
现在，宋澈反其道而行，以更加蛮横无赖的态度回敬艾莫尔、林文东等人，先不谈道德范畴，单说心态原则，就很值得称道了！
因此，应立文很明智的用国语回道：“抱歉，林教授，我的英文不太好，如果您对宋专家有什么不满意，能否用国语陈述一下，我一定不会姑息！”
林文东岂会看不出应立文在装傻充愣唱双簧，一阵气闷的同时，也终于面露严峻之色。
这是他从踏足华夏以来，从未想到过的困局。
“你们华夏的官员怎么能够这么无耻霸道，在哪投资建厂，是我们的自由和权利，难道你以为光凭你一个小官员，就能挟持我们瑞辉公司嘛！”艾莫尔再次抗议道。
在他的印象里，但凡华夏官员，面对他或者其他外商，多是卑躬屈膝的殷勤态度，连大声嚷嚷都不敢。
而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官员，竟然敢跟他们堂堂世界医药龙头的高层叫板！
“艾莫尔先生，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大家在商言商，谈的终究是利益。”
宋澈泰然自若道。
他早看穿了这些洋大人的嘴脸。
跟他们的祖宗八国联军，几乎是一个模板。
利字当头，若是还秉承着谦谦君子那一套，只会任人宰割。
对于强盗流氓无赖，妥协退让，才是最愚蠢低级的办法。
如果对方耍无赖，自己就得更加无赖！
“你们西方有句谚语，我一手拿剑，一手拿花，全看你们要选择跟我握哪一只手了。”宋澈摊了摊手，微笑道：“林教授，你作为团队的参谋，应该会给出最明智的方案对策吧？”
“你只当一个医生，确实是屈才了，更滑稽的是，华夏的官场体制，还差点埋没了你这个人才。”林文东苦笑道：“我看你在这个团队里也没得到什么尊重，要不然你考虑一下，跳槽来我们瑞辉，我可以确保，只要你有足够的才干本事，就能得到相应的待遇和重视。”
“目前这局势，就没必要玩什么离间策反了，毕竟我的国籍还是华夏，在其位谋其政，我为这片土地争取利益，只要不违法乱纪，那都是无可厚非的。”宋澈正色道。
林文东点点头，接着他又沉吟了一下，凑到艾莫尔的耳畔低语了起来。
潘局长回过神，哪怕不清楚他们究竟交谈了什么，但看见艾莫尔和林文东的恶劣态度，也知道宋澈激怒了对方，当即怒叱道：“宋澈，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鬼话，还不快向艾莫尔先生他们道歉，要是因为此事导致招商失败，你就是罪魁祸首！”
反正他也看出这个项目的失败几率很大了，既然现在宋澈跳出来，干脆就把黑锅往他的头上扣了！
“黑锅，我可以背，但我坚决不当趋炎附势的舔狗！”宋澈沉声道。
潘局长羞怒交集，正欲发作，林文东忽然道：“宋专家说得对，此次谈判，本就是基于平等互利的基础上，谁也不必跪舔谁，我很欣赏也很支持宋专家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