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舔狗不得house
潘局长呆呆的杵在那，迎接着周围同僚们的戏谑目光，只觉得双颊都火辣辣的滚烫，仿佛被人连抽两巴掌！
其中一巴掌，自然是宋澈。
另一巴掌，则出自林文东之手！
他本来还想借题发挥，通过林文东等人对付宋澈，没想到，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居然一扭头就同气连枝了，这到底玩的哪一出啊！
这时候，潘局长不由懊恼起自己没有刻苦学英文，以至于现在成了睁眼瞎，由于根本不明白他们刚刚到底在争论什么，无论如何憋屈，也不知道该如何驳斥。
不过，即便是略懂英文的应立文，也有些摸不清林文东等人的心思。
明明态度那么蛮横，结果被宋澈蛮横的怼了一通，不止连响屁都没放一个，还服服帖帖的就范了？！
尤其是执行总裁艾莫尔，虽然脸上还透着倨傲和不满，但明显没了再跟宋澈硬刚的意思。
看来，伟人说得果然没错，这些外国列强都不过是纸老虎，欺软怕硬、一怼就怂……
“林教授，我知道您高人大量，不愿跟这种愣头青一般见识，才会息事宁人，但您放心，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上报市委领导，重重处罚他，绝不让他有损我们此次的合作。”潘局长骑虎难下，干脆自找台阶。
可惜，林文东连台阶都给他踹翻了，道：“潘局长，我也知道你们华夏的官员，习惯性的会把别人说的话想复杂了，但我刚刚的所言，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且已经得到艾莫尔先生授权了。”
“合作，就是讲究平等互利，没必要哪一方非得低人一等，刚刚宋专家的态度，我和艾莫尔先生都十分赞赏，不过他说的那个什么舔狗，很抱歉，我还有些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宋澈笑道：“舔狗，是我们国内的网络流行词汇，大概意思，就是跪舔的狗狗，比如男女感情中，有一方为了讨另一方面的欢心，就放弃尊严、不顾一切的巴结跪舔。同时，这也指那些讽刺阿谀奉承的人。”
“……”场面一度更加尴尬。
林文东笑道：“这个词汇，还挺形象的，用在这里倒也贴切，正如男女感情必须讲究平等，合作也是如此。而单方面跪舔的后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对啊，因此关于舔狗的结局，华夏网民有一个很明确的共识，那就是：舔狗不得好死（house）。”宋澈顺势跟这些老外玩起了梗。
“不得house？”艾莫尔也对这个词汇萌发了兴趣。
“就是舔到最后，终将一无所有，连房子赔了，还得不到对方的欢心。”宋澈解释道。
“喔……有道理。”林文东和艾莫尔微微颔首，顿时深感华夏词语博大精深。
“……”场面一度尬死。
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焦到了潘局长的身上。
不得house的舔狗，环顾全场，大概非他莫属了。
“你……你们……”潘局长只觉得悲伤逆流成河，终于领悟到了那一晚任广成的心态，巴不得此刻真化身一条狗，扑上去疯咬宋澈几大口！
应立文见滑稽如此，憋着笑意，干咳道：“宋澈，我们谈工作还是严肃一些，别扯远了。”
接着，他接过话语权，道：“艾莫尔先生，林教授，无论宋澈的言语表达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但归根结底，我们云州政府，还是怀着诚恳的心态，希望能和贵方取得此次项目的合作，不知你们接下来意下如何？”
林文东径直道：“目前选址名单上还剩一个青河镇，我和艾莫尔先生商议之后，决定明早启程过去看看，等看完之后，再做汇总。但无论最终成或不成，我们都愿意开诚布公的跟云州政府保持沟通和交流。”
虽然仍没有明确投资意向，但态度，比起刚刚，已经不知道诚恳了多少倍！
应立文松了口气。
人家还肯大老远跑去青河镇，最起码这事还有转机。
而能取得这个比较圆满的结果，自家的那位专家顾问，还真是居功至伟了……
只是，他仍不太明白，宋澈究竟是如何立下了这桩奇功。
正当他准备安顿完考察团、再找机会询问宋澈，忽然，宋澈掏出调了静音震动的手机。
看了几眼信心，宋澈立刻道：“应市长，麻烦路边停一下，我得现在下车。”
“有什么急事吗？”应立文问道。
“医院有急事！”宋澈沉声道：“有一个病患，突发急症，必须立刻做开颅手术！”
应立文皱眉道：“你都已经从医院调岗了，还要兼顾那边的工作吗？”
“这个病患，是我在人民医院的最后一班岗，也是我临走前，跟徐院长、病患家属达成的约定。”宋澈斩钉截铁的说道。
相处有一段时间，应立文也有些了解宋澈的为人。
别看平日里一副玩世不羁的态度，一旦面临正经大事，绝不会有分毫的松懈和妥协。
“那好，你先过去，有什么麻烦或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应立文就让司机在路边停车。
“直接送他去医院吧，人命关天。”林文东提议道。
等大巴车全速往人民医院驶去，林文东又问宋澈：“宋专家，能否方面透露是什么样的病患值得你这么费心。”
“一个车祸颅脑重伤的伤者。”
宋澈如实相告。
刚刚他收到了徐乔恩的短信，告知被任思敏酒驾撞伤的伤者应勤，忽然出现了脑电活动消失！
这已经是趋近脑死亡的症状了！
说实话，对伤者应勤，宋澈迄今都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他不是小说中能起死回生、无所不能的神医。
像应勤这种颅脑重创的伤者，现代最顶尖的医学都未必有太高的治愈成功率。
而宋澈，只能尝试用一些中医术进行辅助保守的治疗，权当维持着这脆弱的生命。
嘴上说着等合适的时机再做开颅手术，但谁都知道，一旦这刀子下去了，就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那时候的伤者，就是九死一生……可能只有半生。
林文东的目光一闪，追问道：“宋专家，就目前你得到的消息，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没把握。”宋澈很坦然的道：“但只要患者躺上手术台，这把手术刀，我就得拿着！”
第152章 开颅血肿清除术
“脑电活动趋近消失！”
“快试试脑干反射！”
“自主呼吸微弱，立刻进行插管！”
“手术室准备好了没？！必须要开颅了！”
icu病房内已然乱成了一锅粥，一群医护忙得团团转。
看着丈夫应勤被围在中间，家属许珍只能捂着嘴巴，任由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挂！
这时，徐乔恩匆匆跑进来，叫道：“手术室已经一切就绪了，主刀医生确定好了没？”
“我已经通知脑外科的梁主任了，另外神经外科的几个专家也正赶过来。”有人回道。
徐乔恩急道：“那就赶紧送过去吧，拖不得了……对了，这是刚做好的片子，你们也看看。”
“没看我们在忙吗，你说就是。”
“通过脑ct，显示伤者的颅脑淤血，比起刚进院的时候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一，出血点基本都止住了。”徐乔恩快速汇报道：“但有几片淤血，已经发生了转移，压迫到了主要脑神经中枢……”
“滴……”
仿佛了应验徐乔恩的陈述，心电监护仪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鸣叫！
“心脏骤停！除颤仪准备！”
有人疯狂的喊道。
正当场面更加混乱，一个人影从外面疾速的冲进来，二话不说，拔开人群，就一跃跳到了病床上。
“宋澈？！”
当大家刚定神看清楚来人，宋澈已经整个人坐在了病床上，同时一把将患者应勤的衣领扣子撕扯开，接着将左手放在了患者的心脏处，右手握拳，对着自己的手背敲击了下去！
心尖区叩击！
所有人都愣了。
抢救危症病人，他们谁没经历过。
可是如宋澈这般狂野的，他们还真没几个人目睹过！
疯子！
明显的室颤导致的心脏骤停，这个时候竟然还用心尖区叩击，这不是要加重室颤么？
不过，鉴于宋澈的超凡实力，大家也没阻止。
大家接着就按部就班的上氧气和除颤仪。
宋澈在进行完心尖区叩击之后，紧接着就开始了心脏复苏的心外心按压。
现在患者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且没有自主呼吸，发生心脏骤停，不下点猛药根本无济于事。
按压了足足有三分钟，宋澈侧头将耳朵贴在患者的左胸口，聆听了片刻，又转而开始了气管插管术。
一系列手法娴熟老练，令大家原本紊乱的心绪，不由自主的安定了些许。
似乎潜意识中，大家都有了默契：只要有宋澈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疑难杂症。
“既没有碰到门齿，也没有挤压到患者下唇，且喉管的深度适中，无懈可击！”
这时，病房角落轻飘飘的传来了一句。
徐乔恩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俊朗男子不知何时杵在了门口，就上前道：“不好意思，这儿在抢救病人，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我有事。”男子笑道：“我是宋专家请来的助手。”
“你是谁？哪个科室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徐乔恩纳闷道。
“我叫林文东，来自美国，目前担任斯坦福大学校医学系的教授。”
“……？？！！”
徐乔恩一时错愕不已，想不通宋澈从哪拐来了一个斯坦福大学的医学教授来当助手。
与此同时，宋澈也完成了插管工序，等护士接通了氧气导管，静脉通道也完成了。
“肾上腺素1毫克，每五分钟注射一次，除颤仪，300j。”
宋澈一边下达指令，一边拿起除颤仪，稳稳的落在了患者的胸口！
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那一段段波浪状的线条，林文东也上前一步，道：“5%碳酸氢钠静脉滴注试一试吧。”
“不行，现在患者很可能已经呼吸性酸中毒，细胞外液则是碱中毒状态。而且，患者呼吸功能不全，这个时候滴注碳酸氢钠，必然会产生大量二氧化碳！”宋澈摇头道：“再开一条静脉通道，注射80毫克利多卡因！”
很快的，利多卡因注射开始，导电膏也再次进行涂抹。
预备！离床！
再一次的除颤！
瞬间电流让患者整个人都抬了起来。
紧接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心电监护仪上显示心跳已经恢复。
但宋澈仍是满脸严峻，道：“马上送手术室，进行开颅血肿清除术！”
“我给你当助手。”林文东道：“我主修过神经外科和脑外科，技术没落下。”
宋澈默默点头。
这一时半会，脑外科、神经外科的那些专家不知何时能赶到，但患者已经多一秒钟都等不起了！
“宋医生，求求您，救救他吧……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许珍抓到这空隙，上前挽住宋澈的胳膊，泪眼婆娑的道。
宋澈没有立誓保证，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许珍的手背。
徐乔恩也适时的上来扶住许珍。
几分钟后，推车火急火燎的进了手术室。
换上手术服的林文东，看了眼已经挂在投影仪上的脑ct片，道：“淤血范围已经控制，且有消褪的迹象，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吃蚯蚓。”
宋澈径直回道，接着又跟麻醉师确认了一下，便一只手抓起锋利的手术刀，另一只手摩挲着患者的脑部，犹如在掂量着西瓜的熟度。
“第一步，作马蹄形切口，咬除颅骨！”宋澈决断道。
林文东一怔，迟疑道：“不作成形骨瓣么？”
“作成形骨瓣，固然能显露更充分，但太费时了，现在淤血位置，我基本都掌握了，加上趋近脑死亡，还是速战速决吧。”
宋澈不容林文东商榷，便持刀开始切开皮层。
林文东将过程看在眼里，眼中的惊诧意味更浓重了。
可以说，开颅手术中，切皮层无疑是第一道难关。
别看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皮，入刀的过程，既要避免损坏血管神经，又要适当的深度切口直达血肿腔。
正所谓差之分毫、危在旦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文东居然没有看到一丝血液从切口渗出！
仿佛这颗大脑组织，已经纤毫毕现的成像，呈现在执刀人的脑海中！
皮层、皮下层、腱膜层、骨膜层，一层一层的被揭开，如庖丁解牛一般。
接着，林文东取来特定的颅骨钻，递到了宋澈的手中，同时住呼吸，目睹颅骨被打开的全过程……
第153章 第一百次
“噢，林文东教授跟着宋澈去了医院，协助他做手术？”
办公室内，刘相韬接到应立文的汇报，脸色一时间耐人寻味，“是什么手术这么要紧？”
“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宋澈离院之前就接到病患，就是任广成儿子醉驾撞伤的那个受害者。”应立文凝重的道：“情况不太乐观，颅脑重伤，据说苏醒过来的几率不大，刚刚都趋近脑死亡了，现在上了手术台，只怕……唉，宋澈这孩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刘相韬沉默片刻，道：“他做得很对，我们应该支持。”
“嗯，我也终于明白刘市长您推荐他，确实很有道理。”应立文感慨道。
上纲上线来说，应立文的做派就是**型的庸官。
但看到宋澈居然为了一个已经与自己无关的病患而尽心拼搏，扪心自问，应立文是由衷觉得钦佩。
或许在芸芸的社会人看来，宋澈这番作为，有些幼稚莽撞了，正处于仕途起步阶段，若是铸成一台失败的手术案例，前面的努力都很可能前功尽弃了！
甚至，今后也难以在体制内再有太大作为。
以宋澈的聪明机敏，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因此，刘相韬、应立文他们才会觉得在这蝇营狗苟、追名逐利的大环境下，宋澈的为人更显难能可贵！
“刘市长，一开始对于宋澈的举报，我是抱着客观谨慎的态度，但现在，我愿意给宋澈作保，我绝不相信这么一个人，会做出昧良心的蠢事。”应立文斩钉截铁的说道。
若是让熟悉他的人听到这段话，非得怀疑耳朵出问题了。
这个最善明哲保身的官僚，居然破天荒的维护起一个没有利益关系的外人！
“基于情感角度，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刘相韬颇感欣慰的道：“但于理于法，我们还是得把事情查清楚，还宋澈一个清白，不能让宋澈背负责任的同时，还背上不该有的嫌疑！”
“……刘市长，其实我早前就有些想法了，我怀疑，那封举报信，和老潘脱不开干系！”应立文道，接着，他便将自己试探潘局长以及个人的猜测依据一并告知。
“你的这些怀疑，不无道理，但在没有切实证据之前，我们还不能妄下结论，否则这跟冤枉怀疑宋澈有什么区别。”刘相韬沉吟道，目光却是闪烁不止。
“要不这样，我有个想法，既然幕后黑手这么迫切想对付宋澈，那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先让宋澈在此事后暂时休息一阵子，好方便下一步的引蛇出洞！”
接着，刘相韬也将计划徐徐陈述。
应立文当即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这事怕是还得要钱书记的配合吧……”
刘相韬道：“钱书记我来沟通，你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吧。”
……
与此同时，徐天禄率着一众科主任疾步走向了手术室楼层。
看到敞开的手术室大门，徐天禄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跑进去，只看到几名护士在收拾现场，手术台上则已经空荡荡了。
“人呢？”
“走了，前一分钟刚出去。”
“我说的是患者呢？”
徐天禄急切道：“手术结果如何了？”
几个护士面面相觑，脸色难看的道：“没失败，但也不算成功……”
闻言，徐天禄顿时哑然无语。
这句话，基本宣告了手术结果。
“血肿清除得很干净，宋医生的技术也没得说，手术中的出血量也很少，但是……宋医生做完之后，向着患者鞠了个躬。”护士的眼睛通红，梗咽道：“现在患者已经转移回icu了，具体的，恐怕还得问宋医生本人。”
“谁都别问了，这一会，让他清静点吧。”徐天禄摇摇头。
这种级别的开颅手术，能保住性命就已经算成功了。
但“没失败也不算成功”，无疑说明了患者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跟直接宣布死亡也没多少分别。
永久性植物人，这是所有人内心的总结。
至于能否苏醒，但愿有奇迹发生吧……
不过，如宋澈这般乐观的医学天才，在结束手术之后，却提前向患者鞠躬，已经说明了这个奇迹该有多渺茫。
或许，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印象里，宋医生虽然进医院没多久，但在这么多的病患身上，就没失手过，尤其那几台手术，干得还可谓是超凡绝伦、完美无瑕，但在临走前的最后一班岗，却失了手，听起来还挺戏剧性的。”有个专家忍不住感慨。
“那倒未必，我反而觉得宋医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医者，医者不是神仙，但面对任何一例伤患，都得做到全力以赴、无愧于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从这一点来讲，宋医生做得很成功，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仰。”
“……”
正当大家为宋澈的行动而唏嘘之时，宋澈正独自坐在太平间外面的椅子上发呆。
“热可可，松松神。”
这时，一只芊芊玉手握着一杯热可可递到了宋澈的面前。
宋澈抬起头，就看到了徐乔恩的关切脸色。
“家属许珍如何了？”宋澈的语气很平淡。
“暂且没说得太深，担心影响到身孕。”徐乔恩叹息道：“我就说苏醒时间不太明确，可能明天后天，可能一年半载，最起码还有个念想。”
说着，徐乔恩的眼眶就红了，眼泪潸然滑落。
宋澈接过杯子，调侃道：“差点掉进杯里，你想让我喝你的眼泪吗？”
徐乔恩抹了一下眼睛，咬牙道：“你明明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还跟我装什么呀？”
“无论好不好受，生活都是如此。”宋澈靠着椅背上，面无表情的喝了口热饮。
徐乔恩看了眼不远处的太平间，皱眉道：“你干嘛要躲到这里来，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人已经彻底没了。”
“习惯而已，每次行医失败，我都习惯到陵园墓地或太平间呆一会。”宋澈回道。
“这是什么怪癖。”徐乔恩嗔道。
“因为这能警醒我更努力的去医治下一个病患。”宋澈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这是我行医生涯，第一百次如此了。”
第154章 论天才医生的诞生
“第一百次？！”
徐乔恩花容变色，俏脸写满了难以置信。
正常来说，一个主任级的外科医生，行医生涯，最起码会经历五千到一万台手术。
在业内，那些失手率保持在5%以下的外科专家，就已经算是国内最顶尖的那一拨了。
当然，很多爱惜羽毛的专家，为了美化履历、顺利晋升，往往会遮掩自己的“污点”。
但，宋澈居然直接开诚布公了自己的失手数字。
更让徐乔恩纳闷的是，在她心目中，近乎华佗再世的宋澈，短短几年的行医生涯，竟然累积了三位数的失败案例！
“不止是正规手术，否则这一百次失手，随便出一两次医疗事故，我早被吊销执业证了。”宋澈坦然道：“这一百次失手，囊括了面诊、配药、针灸乃至缝合，还有给牛羊猫狗等动物诊治或手术。”
“照这么说，大部分失手的结果，应该都不太严重吧，值得这么上心吗？”徐乔恩费解道。
“行医无小事，容不得一丝半点的错漏！”
宋澈道：“在你们看来，我的医术，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其实天赋只占了四分之一。”
“另外四分之三呢？”徐乔恩好奇道。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对宋澈的过往几乎一无所知。
除了履历，这家伙前面二十四年的人生，究竟经历了什么。
“另外的四分之一，无外乎勤学苦练。当你们还在上幼儿园的年纪时，我已经在捧着论语、伤寒论和本草纲目在背了。”宋澈察觉到徐乔恩诧异的眼神，莞尔道：“没错，是背诵，必须一字一字的铭记在心，如果没有按时完成课程，爷爷就会得我罚扎马步。”
“你爷爷太苛刻了吧！”徐乔恩起了恻隐之心。
宋澈摇头道：“怨不得他，小时候，我一度也有过不满，但有一次，我扎马步累得哭出来了，爷爷就撑着由于白内障几乎失明的眼睛，说自己没多久可以活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庇佑我多久，只能在他入土之前，让我掌握一技之长，方才能在这个狗娘养的世道生活下来，我医术越好，就能活得更好。如果他不狠心要求我，以后就该是社会下狠手了。”
“从那以后，我除了上学，基本都在埋头学医，从跟着爷爷出诊，到独立开药、行医，最后再给动物做手术，我半点不敢懈怠，既要对病患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
徐乔恩刚才忍住的潸然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情难自禁之下，她握住了宋澈的手。
没说什么，只是纯粹的想给予他一些迟到太久的慰藉和关心。
“我没事。”宋澈依然露出那张干净清澈的微笑，却任由手被那一寸温柔笼罩着，“其实，我该觉得幸运，被亲生父母遗弃在街头，还好被爷爷捡回去，抚养长大，教导三观，还将毕生的医学衣钵相授，我能有今天，我爷爷独占一半功劳。”
闻言，徐乔恩的杏仁眼顷刻间瞪圆。
这就是宋澈的身世了！
虽然听着不复杂，但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深想一下，又该是何等的坎坷心酸。
但纵然如此，宋澈依旧保持着乐观进取的态度，甘愿以最大的善意，去面对这个不曾善待他的世界……
忽的，徐乔恩想起了什么，试探道：“刚进医院时，你曾经让我帮你查过二十四年前的新生儿记录，莫非……”
“没错，我就是在这个医院出生的。”
宋澈点头道，那时他初来乍到，和徐乔恩的关系很一般，自然无法告知太多。
但现在，他也不介意跟这个紧握自己手的女子，分享这个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和徐乔恩也有一定的关联。
“当年我爷爷捡到我，我的新生儿手环，就是出自这家医院。”宋澈对着徐乔恩的错愕目光，道：“而那时候，医院妇产科的主任，正是你的母亲，文雅娴女士！”
那一瞬，徐乔恩如遭雷击，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一下，那只握着宋澈手的素手，缓缓的松了开。
宋澈瞥了眼已经松开的两只手，叹息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暗中查这些事情，也确实查到了一些眉目，比如说，你母亲辞职下海之后，生意做到现在，一直顺风顺水，甚至，在她从商伊始，启动资金也是一个谜团……”
这些信息，都是宋澈通过陈铭顺、孙佳来这些本地权贵打听到的。
文雅娴的发迹史，充满了疑点。
似乎一直有贵人暗中相助。
“宋澈……”徐乔恩咬着唇瓣，艰涩的道：“你是在怀疑，我母亲之所以能做大事业，跟你的生世有关联？！”
“只是初步的推测，毕竟，时间线太巧合了。”宋澈道。
徐乔恩试图忍住凌乱的心绪，道：“那你当时的新生儿手环上，就没有明确的信息线索了吗？”
宋澈摇头道：“包括母亲姓名、出生日期、住院号和床号体重，都被记号笔涂抹了，但爷爷捡到我后，仔细查看了一下，推测我应该是那年三月到四月出生的。”
“我谨慎起见，查了医院在那年二月到五月的所有男性新生儿记录，总共一百五十二名，依旧没什么头绪。”
“既然如此，那以上的推测，都是你单方面的臆测，怎么就能跟我妈扯上关系呢？”徐乔恩质疑道。
“我当然不希望跟你母亲有关系，但，我觉得，她应该知道一些什么隐情。”宋澈正色道：“或许，我的生世之谜被揭开，会引起一些麻烦周折，但我有权利知道真相，这也是我来云州的原因。你愿意帮我吗？”
徐乔恩垂头沉默了半响，最后呼了口气，道：“我不能保证什么，不过回头找机会，我可以跟我妈打听一下当年那几个月，新生儿中，有没有哪些特殊情况。”
“行，谢了。”宋澈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样，都希望你母亲是正大光明的。”
“先别说这些了，我情绪有些乱。”
徐乔恩别过头，还需要很大的心力消化，以及面临可能的变数。
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扭回头问宋澈：“那你弃医从官，又是为的什么？”
“这纯粹是爷爷的遗愿。”
宋澈感慨一笑，道：“爷爷临终之前，留了一封遗书，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医者站得不高，天道就是瞎子！”
“……”
第155章 无官一身骚
宋澈没一点告诉徐乔恩。
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从医。
更何况，大部分的疑难杂症，对他而言，都已经没什么挑战性了。
宋老爷子也是深谙孙儿的心思，因此在临终前的几年里，就偶尔会跟他提及鲁迅弃医从文的典故。
而小宋澈，也不是从文的材料，宋老爷子索性对症下药，又丢给他一本《国语晋语八》。
这本书里有一句名言：下医医病，中医医人，上医医国。
正是受这句话的启发，宋澈同志毅然决然的放飞自我，向着更高等的医者段位奋进。
医治国家的弊病的上医，距离他还太遥远。
短期内的小目标，还是能医治人弊病的中医。
可惜，小目标刚起步，他就“跌了一跤”。
“宋澈同志，鉴于你在招商工作中，对考察团有出言不逊、违法党规的行为，经上级研究决定，暂停你手头的一切工作，回去好好的做检讨反省，等待下一步处理。”
宋澈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应立文的口吻，翻白眼道：“总之就一句话，哥被停职了。”
吴碧君在旁听得怒从胆边生，忿然道：“太过分了，这群昏官，这次招商，你明明是大功一件，要不是你力挽狂澜，压制住那群洋大人的嚣张气焰，这一会，人家早拍屁股走人了，哪还会同意继续考察？！”
“但我总是惹了那群洋大人不痛快啊，这替罪羊，我不当谁当。”
宋澈撇嘴道：“你学历史，难道没学过虎门销烟那一段嘛，林则徐奉旨硝烟，替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结果人家洋大人杀进来，朝廷为了议和，直接革了林则徐的职，人家老林的憋屈，又该有多深。”
“敢情这世道跟旧社会差不多呢！”吴碧君臭着脸道。
“嘘！当心有人请你去喝茶谈心。”宋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反倒惹得吴碧君啼笑皆非，嗔道：“你都被革职了，还有闲情逗乐子。”
“就因为生活不顺，所以更不能沮丧了。”宋澈躺在后院的长椅上，伸了个懒腰，美滋滋的道：“这段时间东奔西跑，现在无官一身轻，正好趁机会放飞一下自我。”
“！”
这时，玻璃缸里的蓝蛇宋壁也吐起了信子，挪动着已经全部蜕变成蓝色的躯干，腾挪到了阳光照耀的位置，懒洋洋的享受起秋日暖阳。
吴碧君看着这一大一小两活宝，不禁莞尔，想了想，她忽然提议道：“既然你这么空闲，不如周末陪我去一趟青河镇吧。”
“去青河镇干嘛？”宋澈心里一动。
印象里，今天瑞辉考察团已经去了最后一个潜在选址地青河镇。
不过，宋澈转念就想起了吴碧君的父亲，貌似就是青河镇的人。
“不是快搬家了嘛，家里翻出来一些垃圾，我本来想直接扔了，但我妈不肯，非要把这些垃圾还给某个垃圾人……”
吴碧君直接以“垃圾人”称呼自己的生父了，显然还对生父当年抛妻弃女的往事耿耿于怀：“问题是，那个垃圾人的老家具体住址也不清楚，我妈就想亲自带那些垃圾过去，找个地方寄存一下。我又不想我妈长途跋涉，就揽过这差事了。”
宋澈心想那些所谓的“垃圾”，应该就是吴碧君生父遗留下的物件。
吴阿姨舍不得丢弃，还想专门送到吴碧君生父的老家去，大概是怀了一些旧情……
“喂，你走不走，不走就拉倒，枉费我还好心想带你出门散散心。”吴碧君有些傲娇的嘟起了小嘴。
宋澈很识趣的没揭穿她的小九九，调侃道：“散心我当然乐意，只是现在人常说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咱们这孤男寡女一起走，万一……先说好，我可不当上门女婿。”
“我看你是无官一身骚！丢官罢职还不过瘾，应该再把你丢猪圈跟母猪过几天！”吴碧君羞怒道，作势就扑上来挠宋澈的腋下。
两人嬉笑打闹成一团，在这个秋日午后的深院中，显得有几分温馨惬意……
……
与此同时，市人民医院。
徐天禄一边在办公室里焦躁的踱步，一边听着电话里前妻文雅娴的牢骚。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宋澈怎么就停职了呢？”
“还是那句话，木秀玉林风必吹之，这孩子锋芒太盛，树敌不少，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想整他，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口实，明明顶多打一下板子的处罚，愣是被煽风点火闹大了。”
徐天禄沉声道：“我找市政府办的副主任郑邦良打听了一下，说是早在考察团过来之前，纪委就收到了关于宋澈的举报信，举报他收受贿赂、以权谋私，至于真假还无从考证，纪委也没明确调查。”
“依我看，原本有刘市长替他撑腰，这些问题才能暂时压着，结果又闹出这么一起幺蛾子，刘市长怕是也遭到了不少非议和压力，甚至还惊动了钱书记，再想保住宋澈就难了……”
文雅娴不满道：“那事我也听说了，宋澈虽然做得出格了一些，但总算成功稳住了那些外商，明明可以功过相抵，这些当领导的非要搞过河拆桥，到底怎么想的？！”
“还有什么举报，更是瞎扯淡！宋澈那孩子我虽然才接触了几次，但为人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病患都能做那么多，怎么可能刚上工作岗位就作歹，这分明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打击报复！”
徐天禄隐隐听得不对味。
怎么这位前妻，对宋澈的态度，比自己还要关切。
莫非正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现在准女婿遭了难，文雅娴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方面，她是真的挺钟意宋澈的品行能力。
一方面，她也是欣慰女儿和宋澈走在一起之后，性子都变得开朗柔和了。
“女儿知道这件事了没？她什么反应？”
“我暂时还没跟她说……”
徐天禄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开了，只见徐乔恩一脸心事重重的走了进来。
看到父亲在打电话，徐乔恩的妙目一闪，问道：“是我妈么？”
徐天禄点点头。
徐乔恩就伸出手，道：“给我听，我正好有事要问她。”
第156章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一）
看到女儿一脸的肃然，徐天禄还以为她知道了宋澈被停职的事情，忙道：“乔恩，你先不要激动，宋澈的事情，我正和你妈从长计议，总能想出解决法子的……”
“他的事情，你们干嘛那么操心，谁才是你们家的孩子？”徐乔恩没好气的翻白眼，又晃荡了一下素手，示意快把手机交出来。
接过手机，徐乔恩有些迟疑的嚅嗫了一下嘴唇，轻声道：“妈，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吧，是不是关于宋澈的事情？”文雅娴道，心想闺女真是为情郎牵肠挂肚，冲这点，自己就必须帮准女婿摆平麻烦。
“……嗯，是关于他的。”
徐乔恩纠结了好半响，最终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那个，你先前不是以我的名义在市区买了一套商品房吗？”
“对，就在那个刚交付不久的中央公园，先前我还托你爸拿钥匙给你，但听说你不收，我还想着留着给你当嫁妆呢，怎么忽然问起这事了？”
“那个……这个……”
徐乔恩又忸怩了好半响，支支吾吾的道：“如果那房子暂时空着没用的话，我想暂时借给宋澈住一阵子。”
“你们要同居？！”
电话里的文雅娴和电话外的徐天禄，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徐乔恩的俏脸当即通红了大片，娇嗔道：“你们胡想什么呢！我就是借给他暂住，我又不住！”
“那家伙不是租住在老吴巷嘛，现在老吴巷快拆迁了，我看他这阵子又这么忙，怕是没时间找房子，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嗯，就是这么回事。”
小徐医生默默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但转念一想，她又纳闷自己明明是想谈其他事，怎么鬼使神差的说到这一茬了？！
小徐医生不好意思再给自己的怂包点赞了，迎着父亲火辣辣的眼神，挨着母亲兴冲冲的声音，顶着自己滚烫烫的脸蛋，叫道：“你们就说租不租给他吧，不行拉倒，当我没问！”
“行，当然行！”
文雅娴很果断的道：“租给别人，我还得考虑一下，小宋是自己人，哪有什么租不租的，你让他选个时间直接搬进去吧，钥匙找你爸拿。”
小徐医生很想问小宋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但生怕越描越黑，索性就此打住。
“你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比如，房子还需要添点什么？毕竟当初只考虑到短期内你一个人住，东西基本都是单独的，妈又在外地，要不你写个清单，我托人去采办。”文雅娴的母爱和丈母娘爱已经有泛滥成灾的趋势了。
“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还有，那房子，我不住！不住！不住！”
小徐医生把最重要的事连说了三遍，就直接掐断了电话，生怕母亲连婚房都提前布置起来。
结果，徐天禄在旁又语重心长的来了一句：“乔恩，爸知道现在社会风气比较开放，你又这么大了，不该干涉太多你的私生活，但是，爸还是要提醒你，要好好爱惜自己……”
“……你也够了！”
徐乔恩已经后悔起给自己瞎挖的坑了，额头顶着黑线正要转身出去，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道：“爸，当年妈在医院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下海经商？”
徐天禄一怔，嘀咕道：“怎么又忽然问到这事了……当年，你妈本来就不喜欢做妇产科，太辛苦了。”
“做生意就不辛苦了？”
徐乔恩凝视着父亲，道：“爸，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徐天禄的目光有些闪烁。
“那好，我再问你，当年妈下海后，启动资金哪来的？”徐乔恩追问道。
徐天禄的脸色一变，反问道：“你是从哪听来的？”
“果然如此！”徐乔恩俏脸一寒，道：“爸，你要再不说，那回头我只能去问我妈了。”
“到底是跟谁跟你说的这些事啊？！”徐天禄深叹了口气，沉声道：“有些事，不是故意瞒着你，而是没必要说，毕竟和你无关。”
“和我有关！我有权利知道，当年我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和我妈会离婚！”徐乔恩咬牙道。
徐天禄看了眼女儿，接着有些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悠悠道：“本来，这些事，我和你妈是准备烂在肚子里的，毕竟不光彩，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说说也无妨，但你必须答应我，没有我们允许，绝不能对外声张，否则，我们这个家就真得要散了！”
“只要你们没有违法乱纪。”徐乔恩坐到了对面，认真聆听。
“当然没有违法乱纪，只是违背了道德。”
徐天禄苦笑道：“先让我捋一捋，过去二十几年，记忆都有些模糊了，那时候你才两周岁左右……”
徐乔恩的心头猛然一沉。
自己两周岁的时候，恰好是宋澈出生的那一年！
莫非，当年真的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件？！
徐天禄却没察觉到女儿的异状，还沉浸在回忆思绪中，缓缓道：“那年春天，清明刚过不久，有一个从外地来的女子被送到医院，你母亲接收时发现那女人已经有分娩迹象了，就立刻送去产房给做了剖腹产，万幸，母子平安，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后来这对母子呢？”徐乔恩预感到自己将揭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后来，你母亲让那女人通知家属，但是那女人坚持不肯透露，再加上她都身无分文了，连身份证都没有，你妈当时害怕出事，就准备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徐天禄摘下眼镜，哈了一口气，令眼镜片模糊了起来：“就在那天夜里，你母亲正在办公室值班，闯进来一个男人，说是那女人家属的朋友，帮忙缴清了费用以后，又由你妈领着去探视了那对母子。”
“可那女人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整个人像疯魔了一样，紧紧抱着孩子躲到墙角，你妈看她情绪激动，害怕她伤害自己和孩子，就和几个医生护士一起控制住她，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徐天禄拿着眼镜布擦拭眼镜片，令眼镜片一寸寸的清晰起来，只是，他的脸色愈发的阴霾了，就听见他有些沙哑的道：“当时，那男人从女人的怀里抱走了孩子，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很轻的自语，恰好被你母亲听见……他说，这孩子不该出世的！”
第157章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二）
“我妈，就让那男人抱走了孩子？”
徐乔恩低沉的问道，但平静的语调，令她自己都觉得莫名的心悸。
徐天禄抬眼用余光看了眼女儿，接着又垂目，摇摇头道：“当时没有直接抱走，你妈最起码的责任心还是有的，甚至察觉到那女人的离奇反应，你妈还从男人的手里抱回了孩子，说要等警察过来再处置。”
“过不久，警察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当时的副市长，他们核实了男人的身份，又调出了那女人的户口信息，说那女人的户口是单独放在燕京大学，没有可联系的直系亲属，但那个副市长声称自己认识男人以及女子的家属，可以做担保，让男人接走这对母女。”
“当时的副市长……莫非那男人的来头还不简单？”徐乔恩分析道。
“应该是，具体如何，他们讳莫如深，而那位副市长，此事过后不久就上调省城，最后听说临退休前，还进了全国政协，称得上是平步青云了。”徐天禄重新戴回眼镜，道：“至于你妈，其实还是不赞同让这对母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带走，她想等那女人清醒后，询问原委，让那女人自己做选择，可是……”
徐天禄露出了痛苦懊悔的神情，不住叹息道：“可是那男人居然当场报出了你妈的家庭背景，说如果你母亲再碍事，不仅我职位不保，连咱们这个家都可能遭遇不测，那时候，你妈已经意识到对方的来头很不简单，她终归是一个妇道人家，顾忌你我的安危，最终不得已妥协了。”
徐乔恩咬着嘴唇的力道越来越大，忍着酸楚道：“再接着，我妈妥协以后，那男人还给我妈许诺了一大堆好处，比如给她一大笔钱，帮助她创业对吧？”
徐天禄没明确回答，只是默默闭上眼睛。
“爸，你怎么能让妈干出这么违背良心的事情呢！”
徐乔恩豁然站起来，情绪激动的质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就这么放任这对母子被人带走，后果该有多恐怖！”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跟你妈大吵了一架，尤其看到她的生意越做越大，我就会想起那对可怜的母子，甚至说难听点，你母亲现在拥有的，以及我现在的位置，都可能是建立在那次违背良心的事情上！”
徐天禄很是黯然伤神，定定的看着女儿，“因此，最终，我和你妈离婚了。”
闻言，徐乔恩又颓然的跌坐回椅子上，眼眶已经弥漫起了水雾。
这一刻，她想起了宋澈那灿烂清澈的笑容。
这一刻，她想起了宋澈潜藏在心间的遗憾。
这一刻，她想起了宋澈对人生未来的憧憬。
“从那天以后，你们还有那对母子的消息吗？”徐乔恩犹抱着一丝希望。
“没了，一切都石沉大海，我曾经试探过你母亲后来有没有再联系过那男人，你妈明确说没有，但是，你妈手里有一个号码，说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联系。”徐天禄道：“这二十几年，你妈的生意能做得这么顺利，我猜测，确实依托了那方面的关系，因此，我们更有理由判断，对方的背景之深，是我们根本不能揣摩的。”
不能，既是没有能力，也是没有勇气。
这时，徐天禄迟疑的反问道：“你忽然探究起这件事，难道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医院私底下，确实有这方面的流言。”徐乔恩搪塞道。
她决定暂且不告知关于宋澈的身份，避免引起更错乱的矛盾冲突。
但是，鉴于自家对宋澈的亏欠，她又必须做一些弥补：“爸，那个协助带走人的副市长叫什么？”
“这件事你别碰！”徐天禄罕见对女儿严厉起来，告诫道：“那些人的层面，连你妈都不敢触及，你一个小丫头别招惹是非了！”
“爸，你就打算一直守着这份愧疚活下去么？”徐乔恩赌气道：“哪怕你不说，我大可以自己查，当年云州的副市长，后来上调省城乃至全国政协，总能从互联网上查到线索！”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徐天禄长叹一声，一掌拍在桌面，道：“唉，都是自找的冤孽。”
最终，徐天禄报出了一个名字，但要求徐乔恩暂时守口如瓶，真要调查，也得暗中谨慎。
徐乔恩牢牢记住了那个名字，决定找机会告知宋澈。
不过，她又转念想到了一个疑点：既然那个神秘男子不愿看到宋澈出世，并执意要拆散那对母子，那么遗弃宋澈的时候，又为何只是涂抹掉了新生儿手环，却不干脆直接撕扯掉，反倒留下了市人民医院这条线索？
“莫非，今日宋澈来云州寻亲，早在某些人的预谋安排中了……”
……
在前往青河镇的大巴车上，吴碧君望着窗外的晴空白云，眸光流转间，很轻声的问道：“宋澈，能不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但得说好，你要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但不准生气。”
“你说吧，真生气了，你再哄我。”宋澈笑道。
“总没个正经。”吴碧君又好气又好笑，但接着俏脸一正，道：“那我问咯，宋澈，我好像一直都没听你提起父母的事情诶？”
“我刚生出来就被遗弃了，是爷爷捡我回去抚养的。”宋澈很直白的回答道。
吴碧君顿时杏眼圆睁。
原以为她自己的身世就够苦难的了，却没想到宋澈的身世更是苦得多了！
“看你说得轻描淡写的样子，你就一点都不心塞么？”
“要心塞，活到今天早就心塞够了。”宋澈轻笑道：“我爷爷曾经写过一副鸡汤对联，还是挺有道理的：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也对，这世上，比咱们苦逼的人海了去，没必要自怨自艾。”吴碧君附和点头，还真被这碗鸡汤溶解了一些去生父故乡的抵触和烦躁：“那你还会想再见到他们么？”
“随缘吧，该见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了。”宋澈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其实，同一时间徐乔恩联想到的疑点，宋澈早在很多年前就留意到了。
他知道，自己正沿着一条命中注定的轨迹，寻找迷失的人生。
“那你再见到他们，第一时间会怎么做？”
“先拥抱一下我妈，再抽我爸一巴掌。”
“好主意，点个赞！”
第158章 真特么黑！
按照原先的计划，宋澈应该是跟着招商组考察组的大部队来到青河镇的。
但现在，他的悄悄到来，并没有给这个偏僻贫瘠的镇子带来任何动静。
倒是昨天招商组考察组的大部队过来，带来的动静到今天都没消。
“这一路过来，环境倒是挺整洁的，不像传闻的那么荒凉嘛。”
大巴车即将抵达车站之前，吴碧君给出了第一句评价。
“这都是昨天领导外商们到来的贡献。”宋澈笑了笑。
这几天，他陪着大部队到处走，那几个潜在选址地哪一个不是把表面工夫做到位。
蓦地，他想起了林若楠。
也不知道这铁娘子有没有把握住自己给她争取到的机会。
宋澈本就是顺水人情，此次又被罢免了，来了青河镇也没打算联系她。
不过，刚准备下大巴车的时候，林镇长就主动联系了过来。
“宋澈，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电话一通，林若楠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昨天我和镇里干部接待了招商组和考察团的人，却没有看见你，尤其是那个潘局长，看我的眼神很得瑟，还私底下跟我说：没了靠山看你怎么猖狂。”
“你这反应倒是不慢嘛。”宋澈笑道：“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问题，我被停职了。”
“……是不是因为我？”林若楠自责的道：“都怨我，无端端的拉你下水，害得你被那个潘局长视作眼中钉，我之前就听说潘局长是市委钱书记的人，你招惹了他，他铁定会对你戳黑刀的！”
“你太高看这头蠢猪了，我现在没屠宰了他，还是念在大局为重。”
在林若楠听来，宋澈这话大体就是嘴硬逞能的无稽之谈。
但其实，宋澈早已对潘局长在这起黑幕中的小动作心知肚明。
之所以暂时隐忍不发，的确有一些是大局为重，不愿意这时候搞砸了招商项目。
“你越这样，我越愧疚，正好周末了，我去一趟市里，找你当面谈吧。”林若楠提议道。
“不必了，我刚到青河镇。”宋澈半开玩笑道：“林镇长接下来要准备请我去喝茶么？”
“你真来青河镇了？怎么提前不说一声，莫非又是瑞辉这项目有什么变数？”林若楠讶然道。
“我就是来办点私事，别想太多。”
宋澈刚说完，手臂忽然被碰了一下，扭头看见吴碧君催促自己下车，忽的想起什么，对着电话里说道：“正巧，如果你现在有闲暇，能不能来帮我做一个向导。”
“好说，你人在哪。”林若楠自然求之不得，得知宋澈正在汽车站，就道：“你们在站里的候车室等我十分钟左右，我这就过去。”
等宋澈挂了手机，吴碧君就问道：“谁啊？没听说你在青河镇还有熟人。”
“一个地头蛇。”宋澈随口道：“你不是说要在镇上找寄存垃圾的地方嘛，由她出面，我们会轻松很多。”
吴碧君一听地头蛇，还以为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虽然仍有好奇，但眼下，还是先顾着取行李出站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不锈钢扶手通道走出去。
刚出闸口，就有几个人挤上来，嚷嚷道：“要不要住店，一百块一晚上，有空调热水。”
“对面有餐馆，要不要吃点，保证价廉味美。”
“小姑娘，坐车吗，我这已经凑满三个人了，现在就能走。”
“……”
熙熙囔囔的叫唤，吴碧君有些厌烦的皱了皱柳叶眉。
相比市区正规高档的车站，这个偏僻镇子的车站，未免有些三教九流、乌烟瘴气。
其中，那个揽客的出租车司机见吴碧君小丫头一个，仗着自己五大三粗的体格，就一把夺过吴碧君手里的行李包，道：“走，小姑娘，跟哥哥坐车去吧！”
“诶，你干嘛，把东西还我！”
吴碧君惊怒道，虽然那行李包里装的是“垃圾人生父”遗留下的物件，但既然答应了母亲，总要把东西送到。
“慌什么，我看你小姑娘提着行李太辛苦，好心帮你拿上车啊。”出租车司机笑道：“走吧，去哪，哥哥都会把你送到的。”
“我不坐你的车，快把东西还我，否则我喊抢劫了！”吴碧君气急道。
“这可由不得你了。”
司机不以为然的提着行李包转身就走，反正他吃准了吴碧君要跟上来。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副见怪不怪、袖手旁观的平常模样。
这种小地方的出租车司机大多如此，更何况这个司机，还是一个黑车司机，为了揽客赚钱，往往不择手段。
可是，这司机刚转过身，肩头就被一只手稳稳扒住了！
一握一捏，当即连司机的整条胳膊都麻痹了！
手里的行李包也顺势被人夺了回去。
“老兄，你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吧。”
宋澈一边将行李包递回给吴碧君，一边挤兑道。
“要你多管闲事，你特么找死是吧！”这司机也分不清宋澈和吴碧君是不是一伙的，但眼下赔了买卖又赔了面子，当即怒骂道：“还敢动手打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都乖乖上我的车，一个人头一百块，要么直接赔我两百误工费！”
“你这跟打劫有什么区别？！”吴碧君也是怒不可遏，看到不远处的保安，就忙高声求助。
结果，那两个保安连脚步都没挪一下，只是叫道：“坐车费用有纠纷出去谈！”
吴碧君愣住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让自己撞见这么无法无天的黑幕！
而聚在闸口揽客的其他人，则拉起了偏架：“小姑娘，看你是跟男朋友外地来玩的吧，我们这的打车规矩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一百块一个人头，把你们送到景区，其实很便宜了，没必要为这点钱闹不愉快。”
“出门在外，能忍就忍，惹上麻烦，吃亏的总是你们自己。”
司机一看情况全倒向了自己，愈发的嚣张得瑟，道：“小姑娘，你说我打劫对吧，没错，哥哥就把话说明白了，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吧，少一个子，你跟这臭小子就别想出站门了。”
吴碧君越听越憋屈，居然忍不住爆了粗口，道：“真特么黑！”
第159章 头号母老虎
之前将青河镇写进选址名单的时候，宋澈就对这个镇子做过一些了解。
由于工业经济孱弱、地域交通不便，因为，青河镇依托优越的自然资源，近些年一直大力开展旅游业。
成效还是不错的，近些年，旅游业逐渐成了青河镇的支柱产业。
但有利也有弊。
和国内众多旅游业的乱象类似，青河镇这种小地方的旅游业，必然催生了不少污垢。
比如眼前这位强行揽客的司机，就是其中一个缩影。
“老兄，你这地头蛇的觉悟未免太低了一些，折腾半天，就为了一两百块钱，别人有这能耐，早占山头收保护费了。”
宋澈根本懒得搭理这货的猖狂台词，护在吴碧君的身前，就要自顾自的迈步离开。
“想走？没门！”司机又横在了前面，道：“要么上车，要么交钱，否则……哇靠！”
司机本想强行拦人，不料宋澈忽然以一种很迷幻的魔鬼步伐，轻巧的绕了过去。
司机下意识的要跟上去，可惜笨拙的身体重心却没跟上，脚下一个趔趄，原地摔了一个屁股！
“就这能耐还学人拦路抢劫。”
宋澈拉过吴碧君，居高临下的奚落了一句，便扬长而去。
那司机忍着屁股的剧痛，以及周围的嘲讽，当即恼羞成怒，爬起来追了上去，并且对其他揽客的司机喊道：“兄弟们，拦住那一对男女，他们动手打我！”
这些司机端着一个饭碗讨生活，眼看有同伙“遭欺负”了，就齐心合力的围堵了上去，嚷道：“打了人就想跑，当我们青河镇的人好欺负嘛！”
“你们难道都是睁眼瞎嘛，我们根本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明明是他自己摔的！”吴碧君愠恼道。
“胡说，明明就是你们把我推倒的！”
那司机一脸狞色：“现在你们不止得陪我误工费，还有医疗费、精神损失费这些，统统都得赔偿！”
“你干脆直接抢劫得了。”吴碧君掏出手机，道：“要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闻言，那些司机非但没忌惮，反而满不在乎的道：“车站外面就有警务室，你们可以直接喊警察过来，不过，结果也差不多。”
鉴于先前车站保安的不作为，宋澈就猜到连警察都涉嫌存在所谓的地方保护政策。
只要不闹出大问题，这些小打小闹，执法者估计大多是睁只眼闭着眼。
而且，为了保障本地这些司机的收益，或多或少还会拉偏架。
比如警察调节一下，外地游客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大多会赔些钱了事。
甚至，这其中还可能涉嫌一些黑色的利益输送……
吴碧君对这些社会阴暗面显然还看得不够透彻，见这些司机一个个无法无天，被激起了火气，又正好看到有协警巡视走过，就叫道：“警察，这里有人抢劫！”
那一个协警听见，往这边瞧了两眼，还是走了过来，呵斥道：“一群人围在这干什么？！”
那司机当先迎了上去，陪着笑脸道：“威哥，你正好来主持公道，这两个小屁孩因为跟我谈不拢车费，就骂我是抢劫，我气不过吵了两句，他们居然还动手打我，这么多人，都是见证。”
其他司机就起哄道：“对，这两个外地来的欺负人！”
“您要还不信，可以去验伤，我这屁股现在还疼着……”
“行了行了。”
那协警没闲情关心这货的臭屁股，呵斥道：“前几天刚整顿了一下，这么快又闹腾了！”
那司机嘟囔道：“领导不是昨天视察完回去了嘛……”
“闭嘴！”
那协警瞪了他一眼，又想了想，对宋澈和吴碧君道：“既然你们有纠纷，要不要去附近的派出所处理？”
一般人听这么一说，十之**会为了避免麻烦而就范了。
但宋澈依然较真道：“你就直接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词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建议你们去协调纠纷！”那协警也是老油条，很老练的道：“如果协调不成，那这司机一旦报警，派出所立案，你们反倒还得在派出所呆上几天，甚至，这司机要是真去验伤发生有什么好歹，治你一个治安拘留就没意思了，你自己要想清楚。”
“喔，我懂了。”宋澈一本正经的道：“你这是逼我着低头退让是吧。”
那协警看宋澈这么不识抬举，脸上也露出怒色，道：“冥顽不灵，好，那我就帮你们联系派出所的人过来。”
正当协警掏出警务通的时候，宋澈看了眼他的身后，道：“不用麻烦了，你领导会把这事处理妥当的。”
“谁领导？”那协警怔了一下。
没等回过神，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娇声：
“宋澈！”
有几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清丽绝伦、貌美娴雅的女子信步走来，小黑高跟和黑色职业女士西装的衬托下，俨然透着几分干练和稳重的韵味。
那协警只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没想起来。
直到这女子走到这里，就皱眉问道：“这出什么事了？”
“很简单很老套的情节，我们遇到地头蛇了。”宋澈一指那些司机，又一指协警，“接着又遇到了保护伞。”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我非让你多拘几天！”那协警大为光火。
那作妖的司机也煽风点火道：“威哥，就别跟这群愣头青墨迹了，不让他们吃点苦头，真以为我们青河镇只长青山、不生老虎。”
只长青山、不生老虎，是青河镇当地的民间谚语。
别人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而青河镇，虽然满是青山绿水，但民风素来彪悍。
尤其是女人，大多泼辣，母老虎尤为典型。
但外地人听了，还以为青河镇真有老虎，因此民间为了避免这误会，就整出了这么一句谚语。
林若楠听了他们的对话，大概也明白了原委，刹那间俏脸含煞，呵斥道：“岂有此理，你们莫非还真以为青河镇没有老虎，就能任由你们这些猴子称王称霸了嘛！”
宋澈也跟着煽风点火的作起了妖，“没错，这次就让你们这些猴子见识一下青河镇的头号母老虎。”
第160章 社会小姐姐
林若楠刚要蓄势待发的雷霆之怒，就因为宋澈这一不正经的调侃，顷刻间就直接破功了。
老铁，姑奶奶我这是要替你主持公道、惩恶扬善啊，能不能稍微配合一下？起码演出狐假虎威的效果啊！
等等！谁是老虎了？你全家才都是老虎！
正当林镇长内心os凌乱的时候，那协警倒是被这个“青河镇头号母老虎”给点醒了，瞬间，便想起了那位铁腕强势的母老虎镇长！
“林、林……”
“骂谁是猴子呢，威哥，这小子太猖狂了！”
那黑心司机还在喋喋不休，“管谁是母老虎，今天就是老虎屁股，老子也要摸一摸……不过还别说，这妞的屁股真挺好看的，又翘又圆，摸上去的手感肯定很棒！”
“棒你槌！”
那协警抡起巴掌就拍在了这货的后脑勺，接着原地鞠躬欠身道：“林镇长，恕我眼拙，没有及时认出您来……”
“如果一直没有认出我，你是不是还要徇私枉法了？！”
林若楠将宋澈添的堵，一并发泄到了这协警的身上：“穿着警务人员的制服，却纵容姑息违法行为，是派出所领导这么教你做事，还是镇里哪位领导指示的？”
“我、我……”
“我不想听你无意义的解释！”
林若楠终于展现出了铁娘子的风范，不容商榷的回道：“即刻脱下你的制服，回去找派出所负责你的民警，商量签署解聘合同！”
这些协警都是合同工，解雇程序跟企业差不多，老板一句话的事情。
接着，林若楠又瞪了眼那诚惶诚恐的司机，以及周围揽客的人：“如果你不想再被继续追究其他罪责，我奉劝你一五一十向派出所领导反馈汽车站存在的问题，如果明天我看不到这些人蹲在拘留所，我会把你给投进去！”
“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这狗东西瞎惹事！”其他司机一看触怒了镇长，立刻明智的将那黑心司机给往前推过去，有几个还顺带踹了几脚，希望借此平息宋澈等人的怒火。
林若楠却充耳不闻，跟宋澈递了个眼色，就又风风火火的往外面走了。
来去如风、干脆利落。
“这个小姐姐的气场好大喔，妥妥的社会姐啊，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在道上混的朋友？”吴碧君小声问道。
宋澈点头。
吴碧君咂咂嘴，心想宋澈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故意讽刺这些混白道的跟混黑道的差不多性质。
林若楠顶着母老虎、社会姐和铁娘子等一系列光环头衔上了那辆大众配车，等宋澈跟上来之后，张口就没好气的道：“你都说我是老虎了，就不怕羊入虎口吗？”
宋澈灿烂一笑：“不怕，老虎刚吃饱，应该不饥渴了。”
“宋澈，我有时候真想拿封条贴上你的嘴巴！”林若楠气极反笑。
又调侃自己是母老虎，又说自己不饥渴，若是平素别人开的玩笑有这一半的戏谑程度，她说什么也得撕烂对方的嘴巴。
但每每一看到宋澈灿烂清澈的笑容，她又偏生发不出半点火气。
难不成，这家伙真是自己命里的冤家克星？
“小姐姐，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总是嘴欠。”吴碧君挤上车后，陪着笑脸打圆场。
“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懂礼貌会说话，好好学学！”林若楠翻了个白眼，接着发动车子，驶离了汽车站。
但开了没多久，她忽然怅然一叹，道：“其实，如果你们昨天就来的话，是绝不会遇到这些麻烦的。”
“明白，领导和外商都走了嘛。”宋澈也恢复了正经脸，道：“这就跟相亲一个性质，要约会的时候，总会摆出最佳的面貌示人，相亲结束，就该露出原貌了。”
“你这比喻，还挺滑稽的，但挺贴切。”林若楠无奈道：“没办法，青河镇的真实风貌，一贯如此，我过来快两年了，能力未必见涨多少，但脾气绝对是涨了，都是被逼的，不硬一点，根本压不住人。”
“难道一定要压人，才能顺利施展政策么？”宋澈反问道。
“要不然呢，慈不掌兵的道理你不懂？”林若楠接着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其实大可以不必只单靠强势来领导大家，比如说，用实实在在的好处，把大家拉上同一艘船上，同舟共济、方能远洋。”宋澈耐心开解道。
“说得轻巧，我一个科级镇长，比你也就大半级，又没背景资源，拿什么收买人心。”林若楠苦笑道：“倒是你帮我争取到了考察名额，倒是让上到下都拧成了一条绳，但也只是暂时的。”
“我昨天陪同在左右，看考察团那些外商的神情，似乎对选址青河镇的兴趣不大。”
“这些外商在云州看了这么多地方，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无非是想利益最大化。”
宋澈安慰道：“况且，具体在哪选址投资，也不是他们一家说了算。”
“你还有其他门路？”林若楠敏感的察觉到话中话。
“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成或不成，看老天爷肯不肯眷顾这小青河吧。”宋澈搪塞道。
他是有意联系华无双，通过华丰药业影响到了瑞辉公司的决策，毕竟此次投资，两家分别占一半的股份。
但华无双肯不肯卖这么大的人情，宋澈就不能打包票了。
“无论成或不成，我都替青河镇的乡亲父老感激你。”林若楠展颜露出了一丝温婉的笑意。
吴碧君看得怔了。
她真没想到，这位气场很足的社会姐，居然还有这么风情动人的一面。
“这家伙的女人缘怎么这么好，上次医院的美女小姐姐是这样，这次的社会小姐姐也这样，哼，花心大萝卜！妈妈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吴碧君兀自生起了莫名的闷气。
林若楠注意到她的神情，虽觉古怪，但还是客套的道：“还没请教这位小妹妹的名字。”
“她叫吴碧君，是我房东的女儿，我这次来青河镇，除了度假散心，顺便也是帮她找一个地方。”宋澈帮忙介绍道。
“什么地方，我应该知道的。”林若楠很热情。
见状，吴碧君也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有礼貌的递过去，道：“小姐姐，你知道这地方么？”
“……”
林若楠看到纸条上的地址，脸色忽然怪异了几分，瞥着吴碧君道：“你确定要找的是这个地方？”
第161章 属乌龟王八的吗？
“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妥吗？”宋澈代吴碧君问道。
“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林若楠径直道：“镇里的干部小区。”
“……”宋澈和吴碧君对视了一眼，吴碧君则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妈就给了我这个地址。”
林若楠又多看了一眼地址，道：“没写具体地址，你们具体要找什么人，或许我知道。”
吴碧君显然迟疑了一下，面色复杂的报出了一个名字：“那人叫徐步前！”
林若楠的眉头一挑，嘴角含着几分古怪：“根据地址，你说的这个徐步前，应该和我认识的那个是一个人了。”
“也是镇上的干部？”宋澈知道这个徐步前，很可能便是吴碧君的生父了。
“不是，倒是他爸曾经是青河镇前身青河乡的乡党委书记，之前我在工作上听说过。”林若楠道：“这个徐步前，现在已经在明珠市落户置业了，算一个小有名气的富商，家里人也都陆续搬过去了。”
“那能不能麻烦小姐姐一下，我这里有一些他的东西，想托人转交给他。”吴碧君闻言反而松了一下气，大概是确定不必和生父当面接触了。
“这个还真有些麻烦，我也没联系方式……对了，我记得干部小区里，他们留下的老房子，貌似住着一个亲戚。”
林若楠道：“门卫应该知道，我们先过去问问吧。”
“你安排就是。”
宋澈笑道，余光又扫了一下吴碧君。
只见这丫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宇间，隐约透着一丝失落。
“在内心深处，或许她还是挺想再亲眼看看生父的吧……”
由于同病相怜的身世，宋澈大体明白吴碧君的心思。
林若楠也察觉到了吴碧君的不对劲，但也没具体细问她和徐步前的关系。
一段路程，车子抵达了一个老式居民区。
“林镇长，您回来了。”门卫一边开了门栏，一边站在保安室的窗口打招呼。
“老李，正好跟你打听一件事。”林若楠也探出车窗口，将来意阐明。
“咦，林镇长你要找徐老乡长的那个亲戚啊。”门卫道：“那个亲戚，您应该见过的吧？”
“我刚来一两年，不当面见到人，我怕是都记不住。”林若楠苦笑道。
“你肯定见过的，就小区里唯一那辆奔驰迈巴赫。”门卫道。
“就是他啊？”林若楠诧异道。
“就是他了，那人是徐老乡长儿子徐步前的侄子，前年刚回来，偶尔因为工作关系，会回小区住一下。”门卫道：“刚好，昨天他值班，今天回小区休息，车正停在院子里呢，你要找他也方便，他车挡风玻璃有联系号码的。”
“……好的，谢谢了。”
林若楠一边开车进小区，一边道：“那人我知道，有过几面之缘，但我成天忙着工作，真没打听过人家的背景来历。”
“那人叫徐明则，是云州沿海高速有限公司项目工程部的副经理，前年开始派驻到青河镇，负责沿海高速复线，青河镇到市区那一段的建造，当时在规划拆迁等事宜上，我们有过一些接触。”
宋澈打趣道：“开着迈巴赫，在这个大环境下，倒是挺有胆气的。”
“人家是国资企业，约束本来就不大，再说我之前就听闻那家伙的家底挺厚的，还曾经自费出国留学。”林若楠撇嘴道：“既然是徐步前的侄子，想来家境差不到哪去，花自己的钱买车，纪委也干涉不了。”
“你貌似对这个徐步前的底细也知道一些。”宋澈心里一动。
林若楠苦笑道：“我家里人给我打电话时，提过这个人，让我多多接触……呃，你们别多想，我是公事公办，根本没那方面的想法。”
“听到没，再不抓紧，小姐姐可能就被人捷足先登咯。”吴碧君促狭一笑。
“小姐姐，我们在为你的事情奔走，不作妖不作死。”宋澈没好气道。
林若楠的脸色则有些忸怩，也不想再扯这个话题。
当车子开到小区的停车场，很顺利的找到了那辆迈巴赫。
林若楠下车走到迈巴赫的前面找到了联系号码，径直拨过去，道：“你好，徐经理，我是青河镇的镇子林若楠……噢，你昨晚刚下夜班，没打扰你休息吧……是这样的，我这有位朋友，有事想找徐老乡长的儿子徐步前……我们在你车子的旁边等着。”
挂了电话，等了约莫十分钟，从小区里走出来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一身的休闲装束，文质彬彬的，倒没有所谓的富家子派头。
“林镇长，我刚从床上爬起来，仪容有些邋遢，别介意。”徐明则很善意的笑了笑，接着，目光一扫宋澈和吴碧君：“你指的朋友，就是这两位？”
“是我。”吴碧君站出来，将手里的行李包递过去，“这是徐步前当年留下的一些物件，有人托我转交给他。”
“给我叔叔的？”
徐明则多看了一眼吴碧君，接过行李包，问道：“冒昧问一句，你和我叔叔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素未平生。”吴碧君硬邦邦的道，转过身就要上车。
“且慢！”徐明则叫住人，道：“你是碧君妹子么？”
吴碧君的娇躯一颤，诧异道：“你认识我？”
“我之前就找人查过你和你母亲的近况，看过照片。”徐明则看了眼行李包，叹息道：“其实，我之前就该去找你们的，但一直公务缠身，又担心贸然登门不妥……其实，我叔叔他一直挺挂念你们母女的。”
“没必要说这些了，大家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吴碧君寒声道：“趁这机会，我干脆让你再转达一句话吧，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和我妈，跟你们徐家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接着，她便直接钻进了车里。
“要不先这样吧，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干涉的。”吴碧君也隐约看出了苗头，打圆场道。
徐明则挠头道：“这些事比较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但既然林镇长和碧君妹子认识，能否再帮忙说说情，起码让我跟叔叔有个交代。”
没等林若楠回复，宋澈就道：“不能，你们家还有什么事，尽可以让你叔叔亲自出面去讲，躲在后头缩头缩脑，他属乌龟王八的吗？”
第162章 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徐明则也恼了，道：“再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碧君的什么人？”
“你们能都先克制一下吗？”林若楠劝解道。
“就这样吧，东西也送到了，大家往后各走各路，回去转告某个人，就别再一厢情愿的卖弄深情人设了，让人恶心。”宋澈虽然不清楚当年徐步前抛妻弃女到底有什么苦衷，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吴碧君母女这些年相依为命，是经历了如何的艰辛。
徐明则本还要再争辩，但看了眼车里的吴碧君，迟疑了一下，最终只是指了指宋澈，就黑着脸、提着包走人了。
“宋澈，你未免有些过激了，虽然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不过通过几次接触，徐明则这人还不错，没有富家子弟的花花肠子，反倒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日没夜的做高速工程。”林若楠客观的评价了一句。
“我劝我大度没用，得看当事人的意愿。”宋澈叹息道：“我只是不想再无意义的扯皮，烦人烦己，最终该如何抉择，还得看她自己了。”
林若楠也看了眼车子，默默点头。
清官难断家务事。
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人，确实不好干涉。
可原本已经平息的干戈，陡然间，有人冲着这边嚷了一句：“林镇长，出什么事了？！”
看见迎面走来的中年男子，林若楠就解释道：“万书记，我这没事。”
“还说没事，我刚刚站在家里窗口，就看见你们和徐经理在吵架，还把人给骂走了！”万书记煞气腾腾的走过来，唬着脸瞪了眼宋澈，质问道：“就是这小伙子跟万经理吵架的吧？”
“都是误会，万书记，你小题大作了。”林若楠苦笑道。
“怎么不说是你自以为是！”万书记沉声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徐经理的爷爷，就是我们青河乡以前的党委书记吧，而他的叔叔徐步前，更是从我们青河镇走出来的商界巨头，如今在明珠市也是一号人物，我们青河镇上下都盼着徐家能回乡投资置业，造福乡亲父老。你不理解就算了，怎么还能做出有害大局的蠢事呢！”
林若楠顿时头大如斗。
这位万书记，正是青河镇的党委书记。
一个典型的小地方官吏。
眼界有限、觉悟太低、心胸狭隘，极度大男子主义。
并且，对林若楠这种外来的年轻官员，还是女性，万书记打心底里排斥和蔑视。
甚至有一次会议上，他反对了林若楠提出的政见之后，私底下竟跟人说一个女娃子就该呆家里相夫教子，别妄想学男人当官！
林若楠之所以在青河镇举步维艰，有一半的“功劳”，得归在万书记的头上！
“立刻跟着我去找徐经理道歉，态度诚恳点！”万书记疾言厉色道。
林若楠板着脸道：“万书记，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只要是对青河镇好，怎么做都不过分！”万书记道：“林镇长，别以为你促成了瑞辉公司来我们镇考察，就觉得自己能居功自傲了，告诉你，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昨天都听潘局长说了，说你工作态度很有问题，尤其是不尊重上级权威，若不是潘局长心胸豁达、深明事理，一力促成了这次投资考察，你现在就等着写书面检讨吧。”
宋澈咂咂嘴，心想是潘局长的演技太精湛，还是万书记的眼睛太瞎了。
“万书记，你就这么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了？！”林若楠又是愠怒又是委屈。
她为青河镇操心劳力、四处奔走，甚至差点还着了潘局长的道，好不容易替青河镇争取来这次宝贵机会，不仅得不到万书记的半点体谅，还硬扣了一堆莫须有的罪责在自己头上！
“领导的话就是权威真言，我不信潘局长，难道还相信你一个女娃子？”万书记兀自沉浸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中，不以为然道：“什么都别说了，依我看，这次瑞辉公司投资的事情，基本没戏，我们这种小地方高攀不起，你也别好高骛远，干好自己的分内事，专注在切实可行的机会上，比如徐经理和潘局长，只要跟他们打好关系，投资项目肯定少不了！”
“赶紧去道歉吧，另外过几天，跟我一起去市里，当面再给潘局长赔罪认错，相比青河镇百姓们的福祉，你个人的荣辱尊严算得了什么。”
“林姐姐的尊严不算事，你的尊严又值几个钱？”
这时，吴碧君又从车里下来，连她都看不下去如此厚颜无耻之辈：“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只会倚老卖老的昏官，碰到点芝麻小事，生怕会殃及自己的利益，于是就急着到处给人弯腰低头，跟那些谄媚巴结上级的小人有什么区别，要道歉，你自己道个够，别扯上林姐姐！”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这哪有你说话的资格！”万书记铁青着脸道：“不尊重官员，连尊老都不懂了？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
“家里人怎么教我的，你可以去问徐步前……不对，那垃圾人跟你也是半斤八两。”吴碧君撇嘴道。
“你、你……”万书记被一个小丫头狂怼了一通，讪讪挂不住脸，就扭头质问林若楠：“你到底交的什么朋友，还有没有把我和青河镇党委政府放在眼里！”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你这种只会媚上欺下的家伙，还真不值得给你留面子。”宋澈再次触发了神补刀技能，狠狠往万书记的心坎扎了一刀。
万书记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咬牙道：“好，你们够有面子，那就攒着这些面子，去派出所跟警察理论吧！”
林若楠一听他要动用公权力报私怨，就道：“万书记，你这么做，就不怕我向上级反应吗？”
“随你告状，这青河镇是我说了算，你一个女娃子还能反了天啊！”万书记冷哼道，接着就掏出手机准备找镇里派出所的小伙伴增援。
“派出所这档次未免还是低了些，不如我介绍市公安局的领导帮你吧。”宋澈“好心”的提点道。
话音刚落，宋澈的手机先响了。
说领导、领导就到。
正是葛中原的来电！
第163章 领导大人
这节骨眼，葛中原恰好打来的电话，无疑能令宋澈再次上演一次装逼打脸。
不过，宋澈更多的感觉，却是含着一些不详征兆……
“去接吧，这儿我来应付。”
林若楠也很是敏锐。
毕竟宋澈现今是“待罪之身”，葛中原作为公安局长，突然打来电话，十之**是出了什么变故。
“林镇长，你们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万书记深感遭到了蔑视，再次勃然大怒：“那小子刚刚口气不是很猖狂嘛，说要介绍市公安局的领导给我认识，让他介绍一个啊！这会做贼心虚开溜算几个意思？！”
“万书记，你非要这么胡搅蛮缠，如果最后真收不了场，别怪我不念同僚之情。”林若楠的忍耐也耗尽了。
“笑话，我需要承你一个女娃子的情面？”万书记嗤之以鼻，眼看宋澈拿着手机要走到一旁，就叫道：“臭小子，别想开溜，我这就叫派出所的人过来，定你一个寻衅滋事！”
声响之大，连电话那头的葛中原都听到了，问宋澈：“老弟，你在哪呢？”
“青河镇，当地的镇委书记要治我的罪。”宋澈无奈道。
“青河镇是什么地方？”葛中原又不是云州本地人，平时接触的，多是市里以及各区县的头头。
“瑞宁县下面的镇子。”宋澈也是上次帮忙向招商组推荐青河镇的时候，才顺便记了一下。
“瑞宁县，你怎么跑那个穷乡僻壤去了。”葛中原苦笑道：“算了，我等会再打电话跟你谈正经事，先帮你甩掉这些烂事，否则也没法安生说话。”
接着，葛中原挂了电话。
宋澈有些不满的瞥了眼万书记这烦人精。
“你这什么眼神！”万书记继续倚老卖老：“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口气一个比一个大，办事一个比一个离谱，你不是要找市公安局的领导撑腰吗？找一个给我看看啊！”
“要是找不来，我就先找派出所了！再给你加一条打着领导旗号招摇撞骗！”
林若楠朝着宋澈露出一脸的无奈，表示自己摊上这样的猪队友也很无奈。
正当万书记掏出手机，准备叫人整人的时候，手机率先响了。
来电赫然是瑞宁县副县长、县公安局局长高旭光！
万书记一怔，迟疑着接通了电话，刚想寒暄几句，那头就沉声质问道：“老万，你在青河镇还玩起称王称霸的把戏了，什么时候也来县城给我显摆一下啊！”
“高县长，您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万书记换了一副谨慎甚至谦卑的口吻。
他这个镇委书记只是正科级，管的还是一个穷乡僻壤。
而人家高旭光除了是县公安局局长，同时兼着副县长，无论级别还是权柄，要怼死万书记都可谓易如反掌！
“还跟我装糊涂，你要规规矩矩的，市公安局的葛局长会亲自打来电话责斥我？！”高旭光一句话，犹如惊雷般响彻在万书记的脑海中！
当再一次看向宋澈，万书记的眼神中已然充斥了惊骇、惶恐以及懊悔！
市公安局的领导……原来真有啊！
而高旭光还兀自放狠话道：“葛局长具体怎么交代没说，但我警告你，如果做出令市里领导反感的出格事，县里第一个追究你的失职和渎职，你自己瞧着办吧！”
“高县长，高县长……喂！”
万书记又仓惶叫了两声，回应的忙音，更让他的底气和胆气统统灰飞烟灭！
宋澈不想再让场面陷入无意义的尴尬，就主动上前拍了拍万书记石化般僵硬的肩膀，微笑道：“其实吧，我也不想干得这么简单粗暴，但没办法，貌似你们这些小地方的官员，就习惯玩这一套，我为了一劳永逸，只能效仿了，你多担待啊。”
“不担待……啊，我的意思是说……”万书记已经被这爆炸性的转折给轰懵了，一时间就有些语无伦次。
“你先心平气和的听我把话说完。”宋澈又拍了拍万书记的肩膀，道：“你和林镇长是同僚，本该同舟共济，一起给青河镇的老百姓谋福祉，而不该这么独断专横、我行我素，这次闹出这样的误会，以这样的结果收场，我是不愿意见到的。不过你放心，回头我会跟那位领导打招呼，争取小事化了，下次我来青河镇，希望还是由你来接待，而不是什么派出所。”
“……唉，是我眼拙失态了，让你和林镇长见笑了。”
万书记本以为宋澈会趁机落井下石，狠狠羞辱自己一通，但见到宋澈如此的宽宏大量，不由的自惭形秽，一边顺着台阶下来，一边诚恳致歉道：“大半辈子窝在这小地方，眼界和胸怀确实是狭隘了，跟不上年轻一辈，以后这镇里镇外的事情，还得多仰仗像林镇长这样的年轻干部了，我还是安安稳稳的再干几年，退到后线养老去吧。”
“万书记，你言重了，这青河镇的未来，暂时还得由你把舵呢。”林若楠也主动的息事宁人。
又扯了一通，万书记拱手告辞离去。
吴碧君嘟囔道：“你们未免太大度了吧，这么快就忘了这糟老头刚刚的话有多过分了吗？”
“因为这样，就得撕逼到底才能解恨么？”宋澈摇头道：“没必要了，跟这种思维已经固化定型的小地方老干部，扯皮较劲本就无意义，总不能揍他一顿吧。”
“再说了，以后林镇长还得在青河镇混，跟这种快退休的本地干部对着干，只能有害无益。”
林若楠深以为然。
她刚刚还一度担心宋澈会对万书记赶尽杀绝。
倒不是宅心仁厚，只是觉得没必要也没好处。
官场上，有两种人不能惹。
一种是官位比自己大很多的，比如刚刚万书记面对副县长高旭光时的窘迫。
还有一种，则是快退休的老干部。
这种老干部，最没后顾之忧，反正都快退休了，有人找茬，就一个字：怼！
以万书记在青河镇的根基，哪怕明天就退休了，但背后搞一些小动作，总能叫林若楠不痛快。
与其不死不休，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好了，你们先上车，我再感谢一下领导大人。”
宋澈走到旁边，自顾自的用手机回拨了葛中原的号码。
直觉告诉他，葛中原要告知的，并不是好事……
第164章 妖风起
葛中原的来电，捎来的果然不是好消息。
“刚收到消息，东风区检察院的公诉科，决定对任思敏免于刑事起诉。”
闻言，哪怕宋澈早有心理准备，也禁不住怒形于色。
刚刚万书记那么的蛮横霸道，他都没置过气，但听到如此徇私枉法、颠倒黑白的行径，着实是远远冲破了他的内心阀值！
没错，他很早之前就看清了这社会的众多潜规则和明规则，也知道在公权力的背后还蛰伏着许多阴影。
但他一直认为，这社会、这法律、这权力，应该是有底线的！
可现在这个消息，无疑展露了一个相当残酷的事实！
他终于看透了，在利益和私心的苟合下，道德往往是没有底线的！
葛中原大概也能猜到宋澈的愤怒情绪，叹息道：“老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世道，从古到今，总少不了如此荒唐的烂事，不怕你耻笑，老哥在公安口混了快半辈子，这比更黑更脏的勾当，也见识了不少，但于我而言，很多时候只能在暗地里骂几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唱黑脸的人太多太强了，像咱们这种唱白脸的，至多就是起衬托的作用。”
“所以你也准备妥协了？”宋澈气极反笑了一下。
“按兵不动、谋而后动。”葛中原调侃道：“你自己一开始，不也是存的这个心思么？”
“但我没想到那些人敢这么猖狂，我才刚被停职没几天。”宋澈道。
“你太高估自己的作用了，你的停职，只是一个***，哪怕你继续安然无恙，他们也一样要这么干的。”葛中原道：“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周森路，你应该知道的吧，上次我跟他对接任思敏醉酒肇事逃逸的案子，就察觉到这老小子的口风不对劲了，看样子，已经被任广成那些人公关了吧。”
上次在铂金庄园，任广成、潘局长和周森路汇聚一堂，谈的主要事项，就是想方设法的给任思敏开脱罪名。
虽然被宋澈半路摆了一道，吃了不少哑巴亏，但并不代表他们就要震慑于宋澈而不敢再越雷池了。
宋澈不过就是一个副主任科员，无权无职、芝麻绿豆，连给他们当绊脚石的资格都不够。
至于宋澈的那些靠山，忌惮归忌惮，但也犯不着一直草木皆兵。
颜锐铎和孙家来夫妇，一个军官，一个商人，能量再大，也不会贸然把手伸到政府这边。
唯一值得一提的还是刘相韬，毕竟当初是他力主从重从严调查肇事顶包案的。
不过一市之长，也不可能一直把心神放在区区一件案子上。
加上刘相韬推荐的宋澈被查出了违纪问题，能做出“弃车保帅”，无疑代表刘相韬已经决定切割跟宋澈的关联，甚至向市委书记钱未来妥协退让……
这一系列因素，最终促使任广成再次“铤而走险”，通过检察机关，将儿子的罪责定了一个从轻发落！
“判缓刑的依据是什么？”宋澈沉住气问道。
“纠正一下，不是判缓刑，而是免于刑事起诉。”葛中原道：“说穿了，一旦法院通过，任思敏顶多掏一些民事赔偿金，就能拍拍屁股重获自由，甚至连档案上都不会记录……没错，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做出这种决定的依据，是检察机关内部的定论，在没有结案之前，我也没权限探究，但用屁股随便一猜，依据无外乎任思敏没有主观恶意，且事发后积极赔偿受害者，对于顶包逃逸，全是他女朋友的主张……”
“这依据，你信？”
“鬼信！”
葛中原直接对自己的猜测嗤之以鼻，“现在，事情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老哥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你是怎么打算的，可以跟老哥通通气，能帮到，责无旁贷！”
闻言，宋澈的脸色稍缓。
他渐渐改变了对葛中原的看法。
原以为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墙头草老油条，遇事只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案。
但如今，自己涉嫌违纪被停职，他不仅不避险，反而主动伸出援手，还真有点侠骨柔肠的风范。
“还是那句话，按兵不动、谋而后动。”宋澈道：“不过，想必那群混蛋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如果我再次跳出来要干涉案子，恐怕他们会对我发动下一步的攻讦了。”
“总算你还挺冷静细心的。”葛中原道：“之前一封举报信，是直接寄给纪委的，但纪委的贺书记貌似跟刘市长他们通了气，暂时压了下来，除了停你的职，也没有上纲上线的对你三堂会审。不过，那群人看纪委这条路走不通，估计会走检察院这条熟路了。”
检察院反贪局！
通过葛中原的提示，宋澈立时想到了这个机构，以及潜伏在任广成背后的周森路！
可想而知，任广成肯定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
在刘相韬选择性的帮宋澈逃过一劫之后，任广成十之**会再下黑手。
而他的老熟人周森路，先是帮他的儿子免于牢狱之灾，接下来，再帮任广成彻底除掉宋澈，也在情理之中了。
再说了，除掉宋澈，周森路自己也能高枕无忧，符合一致的利益。
只不过，有一点令宋澈想不通：“我比较好奇，周森路哪怕再胆大包天，或者收了任广成的大笔贿赂，按理说，也不敢在这关头这么明目张胆的徇私吧。”
“何止是徇私，分明是寻死！”
葛中原冷哼道：“你别看周森路现在能在这案子上颠倒黑白，实则是自掘坟墓，要知道，现在我们省内，每年都会对各市的案件审理来一次盘点，在如此证据确凿的恶劣案子上，嫌疑人却最终免于刑事起诉，省检察院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换句话说，这老小子的仕途是走到头了！”
“那就很奇怪了，任广成到底是给了他多大的好处费，居然令他愿意承担身败名裂的下场，也要冒大不韪。”宋澈的嘴角渐渐绽放出笑意：“或者说，任广成拿到了他某些把柄，令他不得不冒大不韪。”
“唔，关于这一点，我更愿意相信你后面的揣测。”葛中原也笑了。
两人的默契在这一笑中达成了。
“那接下来，劳烦葛大哥了。”
“好说，回头请老哥我喝酒。”
第165章 失足的官员
“我说任总，您就别逼我了。”
市检察院，周森路坐在办公室，一边听着手机，一边焦躁说道：“我做到这份上，已经相当于把乌纱帽提前交出去了，等年底省检察院开始年终盘点，这案子一旦提上案头，我轻则处分，重则……唉！”
手机另一头，任广成的强调却是四平八稳：“周检，你杞人忧天啦，省检察院的盘点都是随机的，全省多少宗案子啊，省检察院就是年终不放假，没日没夜的翻查，也未必能注意到这起案子。退一万步讲，被上头盯上了又如何，反正木已成舟，顶多判你一个处理不妥，除非真有确凿证据证明你渎职违纪，否则根本不至于上纲上线。”
“而且你放心，你是为了我儿子摊上麻烦，我肯定会帮你把后面的路铲平了，省里市里，该打点的关系，我一个不落下，保证你万事无忧，没准还能再往上蹦一个台阶。”
“升官就不指望了，能让我安安稳稳的继续呆在这个位置，我就该烧高香了。”周森路被宽慰得脸色稍缓，但仍旧不无担忧的道：“我现在就怕那个煞星，又蹦出来作梗，往上面告我一状，那我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这就更杞人忧天了。”任广成嗤笑道：“一个副主任科员，又已经被停职，怕是连你们检察院的门卫都不放在眼里，你何必上心。”
“我上心的是那小子背后的人啊……”
“万事无忧，刘市长都已经划清界限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涉嫌违纪的外人而引火上身呢。”
任广成道：“至于颜锐铎和孙佳来，你觉得他们有资格干涉进来吗？还有颜锐铎都已经回军区述职了。现在云州，还是钱书记的一言堂，他讲究的是大局稳定，怎么可能容许有人因为这点小事，扰乱云州体制的太平。”
“……总之，还是低调谨慎点吧，既然你儿子都已经没事了，我觉得，就没必要再动干戈了。”周森路叹息道。
“周检，现在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若是斩草不除根，你先前的顾虑反倒还是有可能会应验的。”任广成冷声道：“现在纪委估计是被刘市长摆平了，钱书记也不愿意影响到招商，这才放了那小子一马，但如你担心的，继续留着那小子，难保他不会再上蹿下跳，甚至跟我们来个鱼死网破，他现在一个光脚的，不值得我们冒这个风险，所以，趁他病，还是得要了他的命比较稳妥！”
“你不用操心太多，举报信我已经寄到检察院反贪局了，你只需要点个头签个字，剩下的事我来操办，反正外商已经视察结束走了，现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颐指气使了，任广成末了，又丢了一颗“糖果”。
“周检，想必这几天，因为操心我儿子的案子，导致你压力太大了，正好小媛今早上还跟我念叨说挂念您，要不今晚你去她家吃顿她做的菜，放松放松。”
“那……好吧。”
闻言，周森路的脸色变得有些纠结和迷惘。
他骤然想起了那一个迷乱放纵的酒后夜晚。
可那个夜晚，却也引导他一步步陷入泥潭。
“怕就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
从青河镇回程的车上，宋澈接到了孙佳来的电话，邀请他来家里吃晚饭。
“我现在还在大巴车上，到云州可能比较晚了。”
“去外地了？”
“对，陪碧君出去办点事。”
“那正好，带小君老师一块来吧，正好希希也挺挂念她的。”孙佳来笑道：“无论多晚，你们都尽量来一趟，否则再拖下来，你颜大哥没准要扛着枪直接从军区杀回来替你主持公道了。”
宋澈心里一动，感慨道：“……谢谢你，孙姐。”
“你都喊我姐了，还客套什么。”孙佳来嗔道。
挂了电话，宋澈便将孙佳来的意思说了一下。
吴碧君的柳叶眉一皱，道：“说实话，你的麻烦，是不是没还完？”
宋澈点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某些人做贼心虚，只能不停做一些掩耳盗铃的勾当了。”
吴碧君沉默片刻，道：“你这件事，我帮不上忙，也给不了什么主意，但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始终支持你，就如同你支持我一样。”
“有你这份精神支持，我就更胜券在握了。”宋澈始终乐观。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女孩忽然扭头张望了两眼，诧异道：“碧君，真是你啊。”
吴碧君看见她，也是一怔：“夏丽，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吧，这都能遇上。”名叫夏丽的女孩瞥了眼宋澈，笑吟吟道：“是跟男朋友去青河镇玩的吧，话说，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啊，大学同窗四年，都没见你寻思过这些事，没想到刚毕业就开花结果了。”
“你别乱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吴碧君的俏脸一红。
“知道，很多关系都是从普通朋友开始的。”夏丽调侃道。
吴碧君也知道解释无用，只好岔开话题：“你也去青河镇了？”
“对，接到新闻线索，就去调查一下。”夏丽回道：“有人私信我说青河镇有一个家具厂涉嫌违规采伐树木、破坏水土环境，我以为有大料就专程赶过去，却发现那家具厂都关门整顿了，害我白跑一趟。”
宋澈就猜到夏丽所说的家具厂，正是任广成旗下的那家。
上次在铂金庄园设计逼迫了任广成妥协退让，家具厂不久后就被关停了。
听夏丽的言辞，宋澈原以为她是新闻记者，结果吴碧君帮着介绍纠正了一下：“夏丽是我大学同学，大学时就开始搞新闻自媒体，算得上是云州本地的知名大v了。”
“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最近没有吸引眼球的新闻大料，公众号都没流量了，再继续喝西北风，恐怕我也得老实去找工作了。”夏丽苦笑道：“对了，碧君，听说你现在进了君悦集团，要不然回头帮我引荐一下吧。”
“你也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就是一个普通职员，顶多有合适的空缺岗位，我可以提醒你。”吴碧君道。
“那也成，或者你们有什么新闻猛料，也可以提醒我。”夏丽显得很精干伶俐，一言一行都透着很强的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