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客来(2/2)(5500)
与寂静冷清,甚至于有些凄凉的丹房不同,据此更远之处,另外一座府中别院却是热闹地很。
蒙着轻纱的数十个灯笼一齐打亮,将这别院照得一片透彻,行人往来,俱都是恭贺之声,穿着马步裙的侍女端着美酒菜肴来来回回,行走之间,淡香萦绕,令人禁不住有些眼花耳热。
此地所有,二王子府中门客几乎都在座上。
而主位上却是正襟端坐一条魁梧大汉,身高八尺有余,双鬓两边儿淡棕胡须,一双眼睛如虎,须发微张,面容之上,隐隐风霜之色,但是此刻却颇为意气风发。
复又饮酒,旁边美貌侍女为他斟酒,这大汉挥手将侍女屏退,右手端着一个酒碗,起身环顾众人。
先前还有些吵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那些门客和府中的高手都看着起身的中年男子,眼神之中有敬畏,有艳羡,也有虽然竭力隐藏,仍旧挥之不去的嫉妒。
东虎煜城,府中门客。
也是今日众人之所以在此的原因,在二王子和一大世家的冲突当中,这平素沉默寡言的汉子堪称立下了不世奇功,悍不畏死,亲自将那世家的家主,也是家族中第一高手斩杀。
回到王府之后,受到了极丰厚的赏赐,院落,美人,秘籍,宝物,黄金,但凡是众人所求之物,二王子丝毫不吝啬,尽数予他。
东虎煜城一双虎目扫过众人脸上,手中端着酒碗,神色颇为豪迈,笑道:
“煜城在此,多谢诸位前来。”
众人自然连道东虎先生客气,不必如此云云,东虎煜城笑了笑,感慨道:“诸位不必如此,东虎与诸位皆为殿下门客,本没有什么区别,如此客气的话,这许多年的交情岂不是白处了吗?”
堂下有人看到他态度未变,仍旧一如往日,心中稍松,笑道:
“东虎兄说的是什么话?”
“不说东虎兄你这一次为殿下立下不世奇功,将来定然为殿下倚仗看重,昨日能够破了那缪子瑜的琉璃体,将其斩杀在路口之上,以在下愚见,东虎兄的承云奇书已经修行到圆满了罢。”
众人心中原本就早有这样的猜测,此刻听到有人问了出来,无不是屏息静听,注意力都放在了东虎煜城的身上。
东虎煜城未曾隐瞒,笑了笑,魁梧身躯微微震动,伴随着清脆骨节碰撞声音,其身躯之上,隐隐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升腾起来,勾连如云,这大汉原先看上去威武过人,仿佛沙场猛将,此刻云遮雾绕,反倒多出许多出尘气。
这些云雾转动数周,便生出一股浑厚且精纯的气机来。
“果然……气机,一跃龙门,天下之大,任由东虎兄驰骋了。”
“恭喜。”
先前开口的儒雅男子满脸慨叹,拱手遥遥一礼。
其余众人呆了呆,数息之后,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看上去平凡朴素,和他们共事数年的大汉,竟然已经从下三品锻体练气更进一步,得已沟通天地气机,成了那一日千里,挥手剑气刀芒的真正高手。
微怔之后,无不有些慌乱起身恭贺。
东虎煜城从容应下,和先前数年沉默的表现相比截然不同,沉稳从容,更有志得意满。
下三品的武者,只要肯用功,肯花心思花时间,人人都可以入门,丹药功法跟得上,推进到第七品境界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六品就截然不同了。
若说下三品是鱼,哪一国哪一郡都不缺的话,那么中三品已经是龙,一座小小的江湖中,能容纳几条腾龙?非得要如大秦,或者西域三十六国联合起来,才是中三品武者真正能够施展开拳脚的地方。
众多门客当中,位置稍微偏后些,坐着一位老者。
身穿粗布青衣,看去极为朴素,须发皆白,脸上有细细皱纹,颇为慈和,衣衫衣摆处有药香,一双仍旧清明的眸子在坐席之上来回看了几遍,白眉微皱起,咕哝了两句。
旁边相熟的门客没能听得真切,好奇回头问道:
“臧老先生在说什么?”
布衣老者摇了摇头,低声问道:
“星渊怎么不在?难不成,你们都没有去叫他么?”
那门客愣了愣才想明白了‘星渊’指的是谁,脸上浮现出毫不在乎的神采来,随意道:“他啊,老先生你这是老糊涂了啊,今日可是为东虎大人祝贺的日子,怎么能够把那样一个废物叫来?”
“岂不是坏了气氛?”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
在王星渊来这里之前,他年岁较轻,武功一般,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素来为众人所看不起,而现在有了比他还不堪的人选,当下便仿佛高尚可靠起来,声音颇大,语调更是不屑。
当下这声音将周围几人都吸引过来,不由得你一言我一言,尽数都是在劝告老者不必如此这般,同时不忘暗抬自家身价,这里的动静稍微骚乱些,就连那几位坐在最前面的门客都回过头来。
弄明白了这骚乱是因为什么而起的之后,都觉得有些可笑。
东虎煜城敬那老者曾助过他,开声笑道:
“老先生说的是,今日既然诸位同僚都来此,没能派人告知这位王星渊是在下的失察,可是这声势如此大,那位王星渊只要不是眼瞎耳聋之辈,都应该能够察觉到才是。”
“他知道此事,却又不来,对我东虎煜城又何曾有什么同僚情谊了?”
老者张了张嘴,看着志得意满,言语中不复原先谦和,隐隐有些咄咄逼人强词夺理的东虎煜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围众人则是一齐喝彩。
其中那儒雅书生早已经看新来掌管丹院的书生不顺眼,当下仰脖将碗中烈酒尽数灌下,大声道:“是极是极!”
“东虎先生说的是,他未曾和我等交好,虽是同列门客之名,实则没有什么情谊可讲,何况是他这样一个不懂得规矩礼数的人?食君之禄,不能够忠君之事,更添属下入内,慷他人之慨,中原礼仪之邦,看来不过如此。”
“不过,他往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再和东虎兄讨好关系了。”
“东虎兄既然已经踏足六品,而且立下了这样大的功劳,那么用不了多少的时间,就会拔升为殿下客卿,与孤舟老前辈,欧阳澈门主等人同列。”
“哈哈,到时候,就连我等,也没有办法能够常常见到东虎兄了。”
东虎煜城微微一笑,道:
“孟兄实在过誉。”
虽然如此说,但是他的心中不由得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自身武功成功迈入六品之后,便能辅佐二殿下,扫平障碍,等到二殿下成为新的王上,那么自己就是从龙之臣,名列武将之前。
各类珍宝不缺,武功一日千里。
或者有一日能够问鼎那四品小宗师之境,而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也会位极人臣,来往结交都是世家豪族,甚至于青史留名。
一时畅想,双眼恍惚,回过神来的时候,自觉失态,哈哈大笑,举杯道:
“在下失态,自罚一杯,诸位敬且随意。”
言罢仰脖就要饮酒,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劲气爆发,他手中的酒碗登时间碎裂开来,浅绿色的酒液还泛着果香,就这样洒落在他的衣服上。
众人微微一怔。
大门轰地一声直接朝后面倒砸,掀起滚滚气浪,几个护卫像是破口袋一样,被人以蛮力硬生生抛掷进来,登时气绝。然后从外面进来了几名男子。
为首一人孔武有力,旁边则站着清瘦男子,尽皆都穿着黑衣罩面,遮掩真实身份。两人身后还跟着十数名武者,尽数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两拨儿人对视一眼,彼此气氛有些沉凝,东虎煜城虎目之中浮现一丝冷意,当看到这几人都蒙面黑衣,遮掩身形的时候,寒意越甚,冷哼一声,道:
“府中多有刺客,我一向知道。”
“只是今日竟然打到了我东虎这里,果然是有眼无珠。”
旁边儒雅男子大笑起身道:
“这有何妨?平添一乐罢了。”
“东虎兄高迁,在下没有什么好礼物,恰好有这几个跳梁小丑,便为东虎兄擒来,供兄弟一笑。”
东虎煜城神色稍缓,点头道:
“有劳了。”
儒雅男子笑着摆手,然后起身腾跃,一手持剑,哂笑道:
“汝等何人?岂不闻闪电剑的名号么?”
对面魁梧男子眉头微皱,而在这个时候,对面那儒雅男子已经杀上前来,他打定了主意要讨好东虎煜城,手中一柄三尺青锋舞出来十几个寒芒,点向了对面三人要穴。
剑花冰冷,如同寒梅绽放,颇为赏心悦目,非但剑气凌冽,更是深得稳准三味。
门客之中识得厉害,登时爆发出数声叫好,这一门寒梅绽的剑术可是这书生压底箱的绝学,非但剑路灵动迅捷,威力亦是不凡,在场门客虽多在七品境界,能胜他这一路剑法的,当真没有几人。
就在此时,那大汉随手一抓,那柄锋芒毕露的长剑竟然直接被他捞在手里,儒雅书生面容得意神色微微凝固,因为舍不得弃剑,故而施展一路掌法攻敌。
未曾想那大汉左手抓住他剑,右手已闪电般探出,直接抓住他右腿,把他整个人拉直,然后猛地往下一砸,与此同时,右膝猛提,膝盖像是一柄短刀,猛地和他脊梁骨碰撞在一起。
夜色当中,清脆的骨骼错位声极为刺耳。
先前叫好的诸多门客登时间一片死寂。
那大汉冷哼一声,随手将腰肢扭曲,气息萎靡微弱的书生仍在地上,左右活动了下粗壮的脖子,发出卡吧脆响,冰冷看着前面瞬间安静下来的门客。
体魄之上,猛虎按爪。
一双虚幻的眼睛冷冷看着前方。
中三品高手。
东虎煜城神色骤变,察觉到气机的流转,瞬间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
平素进来的刺客都只是七品武者,中三品的还是第一次出现,这背后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巨大且重要的变动,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
对面的大汉抬手微屈,比划了个邀战的手势。
猛虎异象在低低嘶咆着。
东虎煜城拳头禁不住握紧了下。
此刻除去他以外,没有人能在对手手中走出几个回合,心念至此,东虎煜城深吸口气,缓缓起身,看到他的动作,其余门客都禁不住微松口气。
眼前男子的实力在此刻的二王子府中,绝对排得上前十五。
有他在,自可以无恙。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音,东虎煜城身上的内力加速流转,化作了气机云气,仿佛神将,右手抬起,左手化爪,距离对面之人还有七步的时候,骤然暴起,欲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脚步加叠,空间仿佛被瞬间掠过。
与此同时,右手为拳,猛地捣砸出去。
伴随长吟,云雾升腾呼啸,化作长龙,瞬间笼罩方圆数丈。鳞甲于云中若隐若现,狰狞龙首,突然跃起,惊呆了满院的武者。
寻常六品武者绝没有这样的手段,唯独那些已经看到五品方向的六品才能施展出来天地异象。
云龙呼啸,云气弥漫,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其中。
东虎煜城仿佛龙首,隐藏其中,低声长吟:
“云隐。”
大汉神色淡漠,上前一步,自顾自扎下马步。
右拳握紧,缓缓拉到了腰间,微微一顿,旋即猛地砸出。
登时间猛虎长啸,一拳之下,云气尽散,众多门客脸色微微一呆,原本以为是龙争虎斗的厮杀,未曾想到如此轻松就已经结束,云气被从中间撕裂,露出了东虎煜城茫然的脸庞。
再然后,那壮汉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抬手一招正好击在他脑后。
东虎煜城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直接昏迷倒地。
这一下变故极为迅速,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交手就已经结束,这固然是有东虎煜城对于对手实力估计不足,自身也只是刚刚晋为六品的缘故,但是管中窥豹,也可以据此推测出那壮汉的实力。
而一侧清瘦男子既然与他并肩,想来实力应该所差不多。
面对着两个以上的中三品武者,以及那儒雅书生的前车之鉴,众人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心,而这两人似乎只是打算将他们擒拿,没有灭口的意思,让众人心中稍安。
可是当那清瘦男子轻点人数之后,眉头却微微皱起。
“少了一个。”
他看向旁边好不容易按捺住杀性的壮汉,言简意赅。
“门客应该有十七人,死一人,此处少了一个。”
壮汉从被擒拿的俘虏身上收回视线,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唇,道:“少一个就少一个,不碍事。”
“我可以杀几个人过过瘾么?”
清瘦男子传音道:
“主上决定先下手为强。我等此次破釜沉舟,倾力一搏,日出之前须得要将殿下擒拿,门客都是有用之人,不可以乱杀,也必须全部擒拿。”
壮汉咧嘴,道:
“既然这样,就该撕几个护卫之类过过瘾了。”
在场被卸去了武器的护卫面色苍白。
清瘦男子随意道:“是可以,不过先要将最后一个门客抓了,到时候应该还有一战,你那个时候自然可以过过瘾。”
“你们谁知道那人在哪里?”
众人沉默,当那两人神色渐冷的时候,才有一人哆嗦开口,道:
“在下知道。”
“他名为王星渊,此刻在丹房。”
清瘦男子眼底浮现一丝不屑,微抬了下下巴,道:
“带路。”
“其余人都押着,跟在后面。”
那名资历只在王安风之上的门客点了点头,不敢看其余门客鄙夷的神色,踉跄两步,走在最前,心里不断哆嗦着,手脚冰凉,夜色如水,原先并不算是多遥远的路程却变得异常漫长。
再漫长的道路也会结束。
丹房的牌匾在两座灯笼残光之下有些静谧萧瑟的味道。
壮汉随手将前面带路的青年拍开,狞笑着脸,提起一柄钢鞭,就打算直接发力,将那木门砸个稀烂,顺带砸几个脑瓜壳子。
清瘦男子看出他的打算,未曾阻拦。
壮汉手臂一挥,那钢鞭带起了一阵罡风,猛地砸下去,带路的门客心脏跳动加快,瞪大了眼睛。
木门恰好被从里面拉开来。
那钢鞭带着的罡气,恰好从开门之人的前面砸下去,未曾伤到他们二人。
门外三人,以及被押解过来的诸多门客都微微一怔。
壮汉恼怒地啐了一口。
清瘦男子皱眉,看着两个面无表情的男子,那两人皆都穿着粗布短打,一副杂役打扮,似乎在外面等了许久,身上沾染了些夜露和冷意,头发发梢都有些被打湿。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找不出任何毛病拱手一礼,木着脸道:
“公子在休息,客人还请后退。”
另外一人紧跟着往前,拱手行礼,冷淡道:
“若有要事,还请明日早来。”
然后两人一齐开口,木然道:
“请退。”
壮汉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即便有罩面,仍然能感觉出他在狞笑。
“哟呵,挺忠心的是吧?”
“杀两个杂役,没有问题吧?”
清瘦男子淡淡道:
“随你。”
反正只是杂役。
听到这句话,那壮汉一直压抑在心底里的嗜血和暴虐终于得以释放,狞笑在脸上扩大,变成了狂笑,背后猛虎异象嘶吼咆哮,与此同时,猛地一步踏出,地面豁然崩裂出一个大坑。
以肩膀为撞角,猛然向前撞去。
猛虎张开了獠牙,双目猩红!
众多门客纵然先前再看不起这两个因为特殊关系才能进来王府的侍从,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心中一颤,各自偏过头去,先前曾给过王安风丹药,待他颇为和善的老者心中只觉得一阵酸楚。
面对着这样强横猛烈的一击,这两个年轻人恐怕会被硬生生碾成肉泥吧,一想到那一幕,心中更是不忍。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诸般情绪繁杂,难与人说。
或者叹息,或者垂目,或者偏头,皆不忍直视。
所以唯独那个清瘦男子才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左边儿的杂役面对着猛虎咆哮,异象冲天这样震撼人心的一幕,伸出了右手手指,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
两名杂役,无论左右,仍旧面无表情。
“不是告诉你。”
“公子要休息了么?!”
手指猛地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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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王星渊?(1/2)(3600)
指尖的一缕劲气弹出。
然后在离体的瞬间扩散,碰撞,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涟漪。这些涟漪一齐向着前面涌动出去,质感粘稠,夜色之中呈现出了清晰可见的纯白色。
停顿了一下,然后猛然咆哮着向前!
声音在瞬间失去了意义,所有人都目光呆滞,在这一个瞬间,就像是草原上那一条大利舒河翻涌奔腾着出现,充满了摄人的恐怖气魄。
没有人还能说得出话来。
昂首咆哮的猛虎只在接触的第三个瞬间被碾压成为齑粉。
那壮汉脸上的黑色罩面瞬间粉碎,露出了一张充满暴虐,狰狞的肥脸,双眼中的发泄**瞬间化作惊恐和呆滞,而在凝固的眸子里,倒映着仿佛天河一般汹涌澎湃的气机。
他的大脑里只来得及出现最后一个念头。
??!
这个是杂役?!
你他娘的在唬我?!
然后这张脸颊从前面开始一层一层凹陷下去。肥肉出现了水波一样的涟漪,不断抖动,逐渐扩散。
地面,对面的亭台,建筑,墙壁。
全部被湮灭。
轰轰轰!
而直到这个时候,巨大的声音才姗姗来迟,巨大到让人承受不住,仿佛成千上万的怪物在耳边嘶吼咆哮,像是山崩地裂,即便是有武功在身,众人也感觉到耳膜一震刺痛,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那壮汉已经僵硬在了原地。
东虎煜城被这种巨大的声音震动弄醒,一抬头,身躯骤然僵硬,双眼中原本的茫然几乎是在瞬间就化作了呆滞。
甚至于觉得自己还在梦中一样。
正对着丹房,原本是一座颇为僻静的亭台,周围种植满了花树,早春时节,在整个安息都还处于荒芜当中的时候,这里将会开满大片大片嫩黄色的花,落满一地,像是黄金一样。
现在,无论是花树,还是亭台,或者对面坚硬如铁的墙壁全部都被洞穿,被足有一人之宽的圆形孔洞取代,像是壕沟一样。
挡在这一道指劲前面的任何存在,都像是泥土一样不堪一击,一块断石砸落下来,当的一声。
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当中。
老门客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已经停止了转动。
而在一片死寂之中,那个杂役木着一张脸,收回手指。
然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和衣领,毫无诚意道:
“抱歉,我家公子休息了。”
“诸位客人请退。”
“招待不周,万请海涵。”
左边的杂役把手指从怀里小兽的两个耳朵上松开,然后娴熟地从衣缝里面找出了一根肉条,喂到了小兽的嘴巴里,满脸嘲笑似乎在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小兽咀嚼肉条时吧唧吧唧的声音就是现在唯一的动静。
分明是有些滑稽的一幕,但是没有人觉得可笑,他们的心脏现在还在剧烈地颤动着,丹房上面那两个蒙着轻纱的灯笼晃动,背后丹房笼罩在幽静之中。
荒凉?偏僻?
是的,原先如此。
此刻却分明是一只张开了獠牙的怪兽。
死寂之中充斥着令人呼吸不过来的压抑。
旁边的大汉身躯已经彻底僵硬,刚刚那一指虽然没有冲着他的要害来,但是巨大的轰鸣声音却直接擦着他的耳朵冲击出去,即便是六品的武者,外功也练不到耳朵里面。
他的双眼茫然,失去聚焦,耳朵里面汩汩流出鲜血来。
生哲瀚轻描淡写弹了弹手指。
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武者,正面交手他想要拿下这个人恐怕要花费超过二十招,可他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胸膛中怒气已经憋满了,再忍不住,故而等其靠近的时候,以剧烈冲击发出的声音,震荡其大脑耳鼓,一击克敌。
能以六品位列黑榜三十七,手里没有点本事怎么可能?
他微抬下巴,一双倒三角眼睛冷冷锁定了对面的‘客人’,面容木然,毫无表情,心中狞笑。
“可是叫我好等啊,客人。”
清瘦男子神色已经骤然变化,在对面出手的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太强了,那种气机的充沛程度,距离五品其实也没有多远的距离。
他的脑海当中,瞬间出现一个念头。
黑榜强者,而且是前五十位的等级。
安息江湖之中,真真正正排列前百的高手!
速退!
意识转化为行动的速度极为迅速,他似乎半点都没有属于强者和高手的矜持,毫不迟疑,猛地往后,仿佛幽影一样要退入到黑暗当中,速度比起那大汉而言还要更快三分,分明就是擅长轻功身法,武功以轻灵为主的六品高手。
而剩下的蒙面武者则是拔刀嘶吼,从各个方向冲向了前方,欲要以自身性命,为那个清瘦男子的逃离争取出足够的时间,其余门客现在仍旧在被捆着,没有办法出手阻拦,只能够眼睁睁看着那男子退入黑暗。
石飞翰的心中一片冷静。
他必须马上离开,同行的壮汉一身横练外功,进入中三品已经七年时间,气机娴熟,对付东虎这种才入六品的手到擒来,竟然被一个杂役轻而易举拿下。
危险,必须将这件事情尽快告诉前辈,否则的话……
到时候,我再回来,为你们报仇。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丝寒光,咬了咬牙,就要提速,但是他的这个动作几乎马上就凝固住了,仿佛已经彻底化为幽影的身子硬生生从黑暗中脱离出来。
因为有一个锋锐的东西点在他的脖子上。
冰冷刺骨的杀机几乎令他动弹不得。
他的心一下掉进了谷底,艰难侧了下眼睛,看到自己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杂役,身穿青布短打,神色漠然,可是这个时候,那个杂役的身影分明还在丹房门口,在给那小兽喂食才对。
石飞翰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周围太安静了。
他的心脏微微颤抖了下,抬眸看去。
丹房前面,奋力厮杀的那些刀客武者,以及打算将被擒拿门客就地杀死,削弱二王子力量的属下,全部僵硬不动,似乎他们的时间被定格在了上一个瞬间。
然后所有人朝着旁边栽倒下去,不再动弹。
门口喂食小兽的杂役缓缓消失。
石飞翰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月光之下,那杂役低头看了他一眼,脸颊隐藏在黑暗当中,唯独一双眼睛清寒,眼底盛满了冰冷和杀机,悠远,刺骨。
然后一只肉囊囊的爪子探出来,拍了拍他的胸脯。
杀气逼人的杂役神色仍旧淡漠冰寒,充满了令人手脚冰冷的气息,双目逼视着石飞翰,然后极为熟练地将手里抵着石飞翰的‘利器’收回来,凑到了小兽的嘴边。
后者张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欢快地咀嚼。
那不过是一根肉条。
……………………
被点了穴道捆绑住的门客很快被松开了手脚,解了穴道,只是他们现在却没有半点庆幸的感觉,反倒是束手束脚的,大气不敢出。
那边的杂役正在面无表情对付那个杀人盈野的壮汉。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那壮汉惹怒了那两个人,总之那两个众人原先以为没有什么本事和脾气的杂役充分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狠辣,那六品的武者被他们以分筋错骨的手段轮番来了二三十遍,更被点了哑穴。
惯常以砸人脑颅为乐的壮汉现在浑身痉挛,像是脱水的鱼。
双眼无神,黄豆大小的冷汗不断出现,却又发不出半点惨叫,生不如死。
手段残忍。
极其残忍。
众人看得面色煞白,有几个想到自己平素的行为,脸上更是混无半点血色,那个带路过来的门客手脚冰凉,颤抖着想要往后走,才走了几步,肩膀上却搭上了两只手掌。
青年身子骤然僵硬。
一左一右,两个木着脸的杂役凑近他的耳朵,幽幽开口。
“刚刚,是你带的路?”
“干脆杀了祭天好了。”
带路的青年身子一个哆嗦,直接坐倒在地。
两名杂役放开手掌,一左一右淡漠看着他,把他围起来,各自掰着自己的手指,发出嘎巴嘎巴的骨节碰撞声音,那青年声音之中满是绝望,看着周围相熟的门客,连连呼救。
但是众人都保持着缄默,对方刚刚的行为已经让他们心中不齿,认为其不过是个小人,而且,眼前这两个作杂役打扮的,明显是隐姓埋名的高手,为了一介小人,而与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高手相对,谁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这两位还不是寻常的高手,从刚刚出手的动静来看,是足以和王府中六位客卿相提并论的级别。
只是不知,有这一身足以纵横天下的武功,为什么要隐姓埋名,为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作了杂役。
众人心念至此,突然止不住升起了另外一个念头。
那个王星渊,真的没有武功吗?
一念至此,便有些收不住了,想到对方这段时间来轻描淡写的行为举止,不由得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高深莫测。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慢悠悠打开。
一身白衣的王安风打着哈欠走出来。
他最近因为内伤的缘故,极为困顿,整日都没有什么精神,睡得更是沉地厉害,但是再如何沉也没法子忽视刚刚那一招的巨大动静,还是被惊醒了。
出来之后,看到外头多出这么多人,而且一地狼藉,一条大汉被捆起来仍在角落里痉挛,不由得心中微怔,旋即迅速判断出了现在的局势。
众人看到他来了之后,身子一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顾倾寒谄媚笑着凑上前去,生哲瀚则是心中感慨,能够‘折服’断魂手的,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当下心悦诚服,叉手道:
“果如公子所说,客人上门。”
客人上门?!
众多门客神色一变,瞬间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在剧烈震动之后,眼中浮现出敬畏神色,对于先前的猜测再无半点怀疑。
而那清瘦男子则是满脸的绝望自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二王子的杀手锏原来在这里。
客人?
呵,原来一开始就已经被察觉到了吗?
王安风面容僵了一下,注意到众人敬畏的视线,咳嗽一声,如常道:
“嗯,便是如此。”
“你们做的好。”
心中默默补充,我怎么知道会来人,原本打算让你们回来的,看书看得睡着了。
不过说起来,原来坤位算错了以后,也会来人吗?
不对,坤位错了,其余位置偏到那里去了?所以算错了,来的不是客,是敌人吗?
咳咳,恶客也是客,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安风轻咳两声,看向那位和自己关系稍微好些的老者,温和问道:“臧老先生,可无恙否?”
老者未曾答话,新晋六品东虎煜城已经推金山倒玉柱拜下,道:“往日东虎有眼无珠,还请公子,救殿下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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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三千六百字。
什么?你说不是早上?
噫?现在难道不算是早上的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件事情,谁负责?(2/2)(4800)
金高驰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旋即嘴里便有一股血腥味道。
他的右手紧紧捂住嘴,可是指缝里面仍旧还透出几缕鲜血来,但是还好,他的血现在还是红色的,倒在地上的几名武者现在却已经没有了生息,双眼怒睁,其中一片浑浊,仿佛化作晶体。
这些武者的伤口里有青黑色的鲜血流淌出来,令空气中一阵腥臭,金高驰行走天下二十多年,能够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这样的毒却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不容他将那种猜测深入下去,胸腹之中就有仿佛烈焰一样的感觉升腾起来,金高驰忍不住再度咳嗽了几声,肺部和喉咙像是刀子刮过一样一阵刺痛,喉中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喷在地上。
啪,啪,啪。
传来清脆的鼓掌声,金高驰抬手擦过鲜血,抬起头来,看到了对面站着的那几个人,为首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嘴角一丝微笑,从容不迫,鼓了鼓掌,双手垂落,微笑道:
“不愧是金玉满堂金大侠,不愧为二王子殿下,果然机警。”
“在这样的时候仍旧看出了酒里的毒和陷阱,非得要在下现身出来才行,可惜,这样的底牌原本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掀开来的。”
金高驰双手化作金玉之色,嘿然冷笑道:
“底牌?”
“还有什么底牌?尽数使出来便是了。”
在金高驰身后,孤舟老人以及另外一名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美艳女子将二王子保护在其中,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孤舟老人半边身子被鲜血打湿,那位女子的面容则早已经是一片煞白。
二王子一手捂着胸口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细致的绸缎华服碎开一片,衣服下面是质地细腻的连环软甲,原本刀剑不入,此刻却已经被一掌打碎,其下的里衣微微胀起一寸,自衣襟处可以看到皮肤已经有些发黑,他此刻捂着胸口,咬牙直视前面数人,算是冷静,仍旧有挥之不去的怒意。
而其余三名原本在二王子麾下的高手,此刻却站在了比较远的位置上,神色或者愧疚,或者冷峻,不发一言。
方才若不是这几人出手的话,他们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被动。
古牧喘息了几下,慢慢起身,直视那三人,道:
“欧阳澈,赵高峰,柴烨赫……”
“我自问对你三人一向不薄,何以如此负我?”
三人尽数缄默,今日之事为首之人大笑,道:“良禽择木而居,良臣择主而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中原的老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吧,在下记得不清楚,二殿下熟知中原典籍,应该明白才是。”
旋即复又摇头,遗憾道:
“只是可惜,在下其实最想要让孤舟老前辈弃暗投明的。”
“未曾想到老前辈分明已经离开军中超过二十年,居然仍旧如此食古不化,不曾同意在下的事情,想来也已经和殿下说过才是,我等可不打算让殿下有什么反应过来的时间,只得想办法抢得先机,先下手为强了。”
“可惜,若是老前辈愿意的话,方才只需要一抬手,二十九式破月锥就可以直接刺穿二殿下的心口,我们也就不必要这样大冷天的还在外面打生打死的。”
孤舟老人似乎被激怒,面容浮现一丝殷红,道:
“住嘴,老夫岂会是如你等这样,不知道忠义廉耻之辈?!”
言语声中,视线下意识看向了南侧的那一个角落,然后收回,声音微宽,安慰旁边的青年,道:
“殿下放心,我府中门客人才济济,其中不乏高手,等到他们知道了此刻的异常之处,定然会全力赶来,这几人不过是行孤注一掷的事情,身后无援,逞不了多少威风。”
话虽如此,他心中实则也没有把握。
今日大王子这一手无理手委实是过于狠辣了些,虽然确实是那位殿下的风格,但是能够趁着众人沉醉于得胜欣喜之中,聚集最大力量,以点破面,行孤注一掷之举。
无关敌我,只说这豪气和决断,已然在二王子之上。眼力狠辣,更是过人。
这个时机确实是足够致命了,他相信大王子身边的人当中也同样有二王子的伏子,只是后者没有那样的决断一口气将全部的底牌都掀开,被这一招给打乱了步调,失了先手。
这种时候,哪怕是一丝的劣势都是致命的。
二王子微微点了点头。
对面的男子突然哈哈大笑,双臂展开,满是狂妄之色,大笑道:“门客?来援,哈哈哈,你当我等没有想到这一件事情吗?”
“孤舟老将军,还需要在下亲自将你那自欺欺人的梦点破么?”
“以二王子亲自布下的防守阵势,如果说现在你的那些位军中高手还能够行动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汇聚过来,张开强弩,布下军阵了吧,现在一个人都没有,难道都没有生疑么?”
剩余三名高手脸上的神色微微凝固。
二王子的脸上却一片沉寂,似乎早就已经猜到,只是此刻被点破,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阴翳。
对面男子从容微笑,指了指天空,叹息一声,道:
“不瞒诸位,此地已尽数在我掌握之中。”
“至于孤舟将军口中门客之流,过得一会儿便会被擒来,到时候若是有什么要说的,诸位自然可以细细去说。”
似乎是与其所说的话相互对应,在这句话落下之后,突然听到了清脆而细碎的噼啪声音,然后不远处,一个个明亮的光电升上了天空,然后在空中炸裂。
光芒照亮了左右,耀眼却并不刺目的光充斥了夜色。
整个空中被不详的猩红占据。
这种猩红色的光芒流转在抬起头看着的二王子,金高驰等人的眼底,令他们心里一片冰冷。
他们四人既然能够参与到这种事情上来,自然不会是什么蠢货,这个时候不需要任何人告诉他们,已经才得到,每升起一团火光,就代表着一处地界的陷落。
二王子眼底阴翳越重。
这是前晋国的工匠手艺,极精巧,而安息地处偏僻,寻常地方招不来晋国工匠,也没有这用来博得美人一笑的精巧机关烟花。
而他恰好知道,大王子曾不惜砸下重金,购得三十七枚。
那男子笑声越发张狂,猛然抬头,双臂展开,道:“看到了吗?二殿下,这一招擒王,可还满意?此地已经尽数都是我等的属下,双龙夺嫡,你已经败了……”
他的笑容突然微微一顿。
漫天柔和,仿佛没有了边际和界限的空中,却又一处依旧归于死寂般的黑暗,因为周围明光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阴沉不安,男子脸上的笑容浮现出一丝不愉,看向旁边之人。
其属下是个身材修长,面色稍有枯黄的中年人,见状亦是微怔,忙道:“那一处是石飞翰和伯颜华翰两人负责的位置,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对付只有一名初入六品的门客,不过是绰绰有余。”
张狂男子神色稍缓,洒然一笑,看向被团团包围的数人,道:
“看来,二王子府上毕竟还是有些能人的。”
二王子古牧虽心中没底,却仍旧冷笑,道:
“呵,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那狂生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小觑了殿下。”
“乌濮存。”
先前开口的那名男子叉手行礼,道:“属下在。”
狂生看了一眼因为这个名字而浮现出震动神色的二王子,声音转而淡漠,道:“你去将石飞翰和伯颜华翰带回来吧。”
“是。”
面容枯黄的中年男子微微行了一礼,便即带着原先二王子麾下的三名中三品武者快速离去。
金高驰觉得嘴角有些发苦。
乌濮存的名字他听过许多次,却从未曾见过,只知道此人一身武功强横无比,手段极为狠辣,在场几人,只有孤舟老人在完好状态下能够胜过此人。
而他更熟悉那些门客,非常清楚,即便所有人加起来,都挡不住乌濮存一轮厮杀,更不必说听对方的口气,似乎在那里还有两名年轻些的六品武者。
一步踏错,万事俱休。
金高驰双目不由地有些暗淡。
狂生转过头来,负手而立,微笑看着二王子四人,极为客气地点了点头,悠然道:
“抱歉,殿下。”
“可能要稍微让你等一会儿了……”
他的神色从容不迫,压得金高驰等人喘不过气来,但是很快地,这种从容不迫便难以维持下去,六品高手,可以腾空御风,但是那四人去了一刻时间,那一处角落居然仍旧死寂而且黑暗。
伍良弼脸色变得有些不大好看,突然开口,道:
“欧阳门主。”
先前叛出了二王子麾下的魁梧门派掌门微微抬眸,听得那边意态颇为疏狂的男子开口道:
“带一半人马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那门客,我最厌恶浪费我功夫的废物,便杀了吧。”
正在这个时候,在那一处方向突然传出了轻轻的咳嗽声音,然后便有两豆灯火慢悠悠地走过来,尚未靠近的时候,从黑暗当中突然扔出了数道黑影,带了一股劲风扑过来。
欧阳澈上前一步,吐气开声。
那几道黑影上的气劲被化去,重重砸在地面上,众人只看了一眼,便即神色骤变,地上的黑影分明是三名武者,有一壮汉,一名清瘦的男子,以及方才被派遣出去的那位高手,尽皆陷入昏迷当中,手脚关节呈现诡异的扭曲,显然是被人以极为狠辣的手段废了武功。
伍良弼神色冰冷,一拂袖,看到了对面走出数人。
最前面两个身穿青布短打的杂役,手持青灯,照亮了四下昏暗,后面跟这个身穿白衣的青年,怀中抱着一个青铜暖炉,面容苍白,似乎病弱,不时咳嗽两声。
二王子和金高驰神色都呆了一呆,而孤舟老人则像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连脸上皱纹都舒缓许多。
伍良弼眯了眯眼睛,冷然笑道:
“阁下是谁?”
“既已来此,自然是打算要为了这二殿下出头,那便来厮杀,在下手中,不杀无名之人,且报上名来,还请二老,与我一同对敌!”
身后两名一直沉默着的人往前踏出一步,分开左右,各自对着了一名杂役,与此同时,左边那个身材肥硕,面容红润的老者往前一步,在这个时候仍旧能够和煦笑道:
“在下刁伟博,江湖诨号炎猩虎。”
“黑榜第六十四,请教了。”
言语声中,一股浩大气机升起,随手一震,掏出一对人头大小流星锤,笑呵呵道:“左为夺命,天山寒铁打造,重三百七十二斤,能冻人体魄内力,右为索魂,大漠炎阳石,重六百三十一斤,自带火毒,伤人肺府。”
“小家伙,小心了。”
右边为须发皆白,身材修长的青脸老者,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青刚剑,硬生生道:“老夫吴高岑,黑榜第六十九。”
“手中兵器,杀人三百有余。”
“重七百二十一斤。”
虽然简单,但是言语之中杀气尤甚,二王子面容冰寒,周围尚有气息的侍卫更是满脸绝望。
黑榜高手。
随便站出来便是黑榜高手,这些人几乎不需要什么计谋,只需蛮力就能够攻破王府,此刻开口,不过是为了在对方心中施加压力,等会交手,更容易对付罢了。
两名手提灯笼的杂役却仍旧面容木然。
王安风咳嗽了两声,随意摆了摆手,淡淡道:
“别人已经邀战了,你二人去招呼一下。”
“勿要忘记江湖礼节。”
袖袍一拂,突然听得破空声起,其袖口中飞出两物,射向两人,一者是一对青寒逼人的护指,一者则是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各自被一名护卫握在手中。
两人诧异回眸,看到那白衣公子已经随意坐在了石桌上。
右手抚过桌面,并不看他们,只是淡淡道:
“利索些。”
“乏了。”
两名护卫微怔,旋即眼中都有狞笑重重点头。
王安风喜欢睡觉,两人都是知道的,这几人好死不死,偏生扰了‘公子’休息。
利索,必须利索啊。
这可是表忠心的大好机会。
将手中的灯笼固定在了一侧的灌木丛中,生哲瀚小心翼翼擦拭护指,顾倾寒甚至捧着那柄短剑轻轻吻了一下,神色虔诚。
这番作态王安风自然可以理解,但是起身打算试试他二人武功的那两名高手却已经觉得有些心中不耐,右侧老者冷哼一声,便要仗剑而上,先刺出几个窟窿。
生哲瀚将青色护指的暗扣带上。
啪地轻轻一声,在黑夜中回荡。
旋即周身发出劈里啪啦一震暴响,浑厚霸道的气势冲天而起,将对面的老者骇然地浑身骤然一僵,背上汗毛乍起,但听得五步之外的对手双拳放松,抬手一礼,长啸道:
“黑榜第三十七,天翔指,生哲瀚!”
“且死来!”
持剑老者面色一白。
另外一名杂役微微挺直了躯体,已然出现在了庞大老者的身后,背对老者,右手叩剑,剑锋卡在了老者脖子上,已撕扯出一条血痕,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将那头颅割下。
一双眼睛淡漠,看着伍良弼。
神色睥睨而傲慢,一字一顿,仿佛重锤击空,淡淡道:
“黑榜第十一位,断魂手。”
“顾倾寒。”
铮然剑鸣。
旋即收剑,身形飘然而退,身后老者已经重伤倒地。
若非知道背后那刀狂似乎不喜随意杀人,此人已死,而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天翔指也已经结束了战斗,能够使用自己擅长兵刃厮杀,对于他们而言,实力将会最强地发挥出来。
黑榜前五十和五十之后的世界,比起先前东虎和两名六品的差距都大,一位之差,便是天地之大。
伍良弼看着眼前瞬间被掀了桌子的局面,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然后他看到断魂手提起了灯笼,天翔指将一件白色的披风披在病弱公子的背上,那人淡淡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直至一步之前,双眼看着自己,声音温和,轻声道:
“我今日本来已经乏了,要睡了,却被人打上门来把我吵醒。”
白衣病弱身后,两道狂放的气机肆意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庭院之中一片死寂,唯独有王安风平和有礼的问候。
“请问这位先生。”
“这件事情,谁负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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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星渊沉风月,公子气横秋(七千七二合一)
淡淡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回响着。
没有半点的杀机,没有半点的煞气,但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巨大压迫,笼罩整个院落,让人不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王子古牧抬起头来。
心中重重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一个接着一个的疑惑在心底中浮现,充斥在他的脑袋当中,视线不受控制偏移,看着跟在病弱公子身后的两人。
一者身材高大,双手带着闪烁清冷寒光的护指,气度冰冷。
另外一人则看似轻佻,实则一身气机厚重,即便是他也能够感觉得到,仿佛寒夜雾重,杀机凛然。
天翔指,断魂手。
古牧不由得在心中喟叹。
只是那位列黑榜第三十七位的天翔指,在他麾下就只有几人能够胜过了,而旁边的断魂手顾倾寒,更是以一己之力骇地他们足足警惕了十日时间。
一个是黑榜前五十的高手,另一个更是有黑榜前列的实力。
提及这样的人物,自然应该是鲜衣怒马,快意江湖。
而现在,无论是天翔指,还是说断魂手,都穿着寻常青布做的衣服,跟在了那个根本没有半点武功的年轻秦人身后,神色恭敬,和身上沸腾而起的气机形成了极为刺目的对比。
能够收复这样两名凶神恶煞的高手,轻而易举破掉了封锁,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身份,究竟是谁?
他抿了抿唇,看向旁边的金高驰,不由得压低些声音,道:
“金先生……”
他的声音顿了顿,增加许多尊敬,道:
“金先生慧眼识珠,我不如也,不知这位公子是什么身份?”
金高驰:“……”
而在此刻,面临王安风逼问的伍良弼咬了咬牙,却突然大笑,意态狂妄,道:
“负责?负什么责?”
“区区两个黑榜上的武者,就以为能够翻起什么大浪了吗?”
他大袖一拂,看向旁边的二王子,高声道:
“原来这就是殿下的手段。”
“能够网罗到黑榜中的高手,三教九流,尽皆有染,果然不愧是二殿下,在下佩服,佩服!”
二王子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的病弱青年,未曾开口回应,只能够似是而非答道:
“伍先生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了吗?”
伍良弼冷笑不答,道:
“今日之事就此罢休,算是某失手。”
“叨扰殿下了,不过未虑胜先虑败,伍某早已经在这里布下了诸多隐秘毒雾陷阱,便当做区区薄礼送给殿下,若是在下身死,或者一刻时间未能够出去,那一处便要被引爆。”
“殿下还是快些去救自己的基业吧。”
“哈哈哈,我等走!”
众人闻言色变,二王子更是怒极攻心,引动了方才的内伤,张嘴咳出一口鲜血,这一处府邸是他基业所在,经营数年,半数以上的根基都在这里,若是当真如同这人所说,那么数年苦心付之一炬,所谓争王之说,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金高驰等人见状一惊,簇拥上前,口中连呼。
伍良弼越发得意,狂笑之中,便要转身离开,临行时颇为冷漠看了一眼那边的王安风,虽然能够全身而退,但是被逼迫到这一步,对于素来自傲的他而言已经是难以接受的大败。
心中默默道。
此次之辱,他日必还之!
顾倾寒两人只当自家公子是二殿下的门客,此刻听到这话,也知道若是这人死在了这里,那么这个二殿下差不多就算是玩完了,当下不好阻拦,分往两边退去。
就在此刻,虽得以全身而退,但是心中颇有怨愤的伍良弼,心中焦急的二殿下,颇为无趣的顾倾寒和生哲瀚,都听到了轻轻的咳嗽声,咳嗽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然后有人温和开口,道:
“我让你走了吗?”
伍良弼脚步微微一顿。
生哲瀚眼中浮现一丝亮色。
莫非……
顾倾寒则早已经摩拳擦掌,有些按捺不住。
生哲瀚不知道,金高驰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啊?!这位爷是谁?当真是个风吹就倒的痨病鬼?!
简直放屁!
天下狂气一石,此人当占十三斗,余者倒欠三斗!
无视了刀狂的面子?
顾倾寒狞笑。
今日本大爷就告诉你死字有哪几种写法。
伍良弼察觉异样,细思之后并无纰漏,驻足冷笑道:“怎么了,作为门客,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哈哈哈,二殿下,您这御下之术委实是一般地很,连自家的一条狗都管不住的话,还做什么王?!”
“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告辞!”
旋即就要离开,余光横扫,不出所料,二王子神色一变,似乎有些着急,往前一步,伍良弼嘴角微勾,脚步一顿,准备听二王子的挽留示弱之言,并且准备了剩下的行动,便听得了那边王子急急开口道:
“王公子,还请息怒……”
“还请,咳咳咳,还请念在这数日相处,勿要让在下基业付之一炬。”
伍良弼微微一怔,察觉到似乎有些事情超过了他的预测。
王安风眼帘微阖,淡淡道:
“掌嘴。”
“诺!”
背后顾倾寒脸上浮现狞笑,与生哲瀚一左一右跨步出去,出手如风似电,伍良弼冷哼一声,当下便要还手,才一抬手,却发现气机调动变得迟滞,头脑晕眩,大惊失色。
中毒了?!
什么时候?
怎可能?!
王安风眼底神色平淡,从容不迫。
尚未有什么人,敢于在药王嫡传的面前大放阙词。
伍良弼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左右脸上便突然火辣辣一痛,瞪大眼睛,尚未回神,面上已经留下了两个重重的巴掌印。
顾倾寒出手极重。
否则他怕刀狂亲自抽刀子下场的话,场面有些控制不住,而且,连大秦刀狂都成了狗?那他们算是什么?
想到这段时间受到的憋屈,给那些门客背后折辱还不能当场杀人,顾倾寒怒气越涨,当下一巴掌恶狠狠抽出去,伍良弼的气机防御直接被抽碎,连发髻都散乱下来,踉跄了两步,似仍旧不敢置信,面容涨红。
他智计出众,武功亦是上上之选,成名之后,从未曾遭遇如此辱没,一时间怒气攻心,冲破理智,道:
“古牧,你若再辱我,我必然让你付出代价!”
二王子咬牙看向王安风,道:
“公子……”
才说了两字,迎面对上一双平和的眼眸,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样一双平和的眸子,二王子的心脏却突然重重跳动了一下,身躯僵硬,一动不敢动。
难以言喻的恐怖从内心深处涌动起来。
“看来殿下没有什么话要讲。”
王安风淡淡道了一句,转眸看向伍良弼,左右两人各施招数,击打在伍良弼后膝上,后者腿脚一软,纵然心中有千百万般不愿,仍旧重重跪倒在地。
王安风轻轻咳嗽着,微微俯身,右手伸出,抓住伍良弼的下巴,后者咬牙切齿,怒道:
“二殿下的基业,今日因你而毁!”
然后他看到眼前的病弱公子敛眸,随意道:
“毁便毁了。”
“与我何干?”
伍良弼面容霎时间凝固。
二王子身子晃动了下,几乎觉得天地间一片灰暗,只是咬牙支撑,苦苦无助,旁边孤舟老人看着顾倾寒,后者抬眸,回了他一个和煦的微笑,老者身子狠狠一颤,连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二王子只得看向了旁边的金高驰,咬牙道:
“金先生,你究竟是何意?”
“还是快请劝劝王公子罢……”
金高驰:
“……”
“??!”
怎么劝,拿命劝吗?
抵挡不住二王子殷切的目光,金高驰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距离那白衣病弱还有数步时候,便不可遏制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抬手拱了拱手,干声道:
“王,王公子……”
王安风抬眸,点了点头,颇为和善道:
“金先生?可有何指教?”
金高驰感受道背后几道火热的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不知道第几次呢喃。
‘我和这位真的不熟’。
‘不要这样看着我’。
百般不愿,却还是硬着头皮,苦笑道:
“这段时间,招待不周,是在下的失察。”
王安风摇了摇头,颇为恳切道:
“丹房颇为幽静,平素无人打扰,在下其实颇为满意。”
能够好好休息。
金高驰额头上浮现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心中下意识将王安风的话翻译了一遍。
这是在说那地方太偏僻,没有人气,是以不快?
当下只得顺着意思干笑道:
“这些事情都只是我们的不对。”
“若是公子觉得有哪里住着不舒服的,还请说出来,我等自然会改,不过,二殿下他,此次府邸事情,还请公子稍抬贵手。”
王安风双眸微光暗敛,道:
“可以。”
无论是金高驰,还是二殿下,以及被迫跪在地上的伍良弼都微微一怔,未曾想到他会这样轻而易举答应下来。
王安风起身,袖袍一拂,淡淡道:
“金先生和在下有旧,这一次,你所求之事,在下便应下了。”
“然,下不为例,可否?”
“那是自然,之后绝对不会麻烦公子。”
金高驰心中重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己方数人,才转过头来,连连道谢,伍良弼欲要起身,却被收到了王安风指示的顾倾寒以千斤坠的功夫,生生压得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生生压下了两个印痕。
金高驰神色微有凝固,道:
“王公子……此是何意?”
王安风神色平静,温和笑道:
“不必多问。”
“金先生所求,我既然答应了,便一定给你做到。”
“这……”
而在这个时候,各处突然都有骚乱响起,然后天空中突然又有火光升起,众人吃这一惊,看到那些火光升起后,在半空中炸开,却并非是原先的赤红,而是一头头咆哮的猛虎。
孤舟老人神色微变,眼中浮现喜色,道:
“殿下,这是我等的猛虎令?”
“是我等的人!”
二殿下古牧眼中也满是狂喜之色,突然想起一事,猛地转过头去,看向那负手而立的白衣青年。
眸光低敛。
负手折梅独立。
古牧恍然失神。
周围骚乱渐大,自各处冲出来了门客,这些门客身上各自负伤,显是经历厮杀,满脸焦急,东虎煜城武功最强,来得也最快,冲入之后,看到二王子古牧之后,方才大松口气,半跪行礼,口中长呼道:
“殿下,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东北角布置已破,擒拿敌手七人,斩六人!”
二王子回过头来,在狂喜之下,几乎有些失去了先前的镇定,往前趋出数步,伸手去扶,大笑道:
“快快起身,快快起身,卿有大功,何罪之有啊!”
“只是何以如此之迟,让我好等!”
东虎煜城脸上浮现愧疚之色,道:
“属下先前被对手擒拿,若非星渊公子出手,此刻恐怕已经被擒拿捆缚过来。”
二王子脸上微笑微微微凝固,顿了一顿,复又宽慰道:
“不过东虎你能够破去对方布置,也是大功。”
东虎煜城脸上愧疚更甚,道:
“皆赖星渊公子神机妙算。”
复又看向旁边的金高驰,原先只觉得此人只是玩弄机巧,此刻心里才当真有了敬佩之心,行了一礼,诚心悦而诚服道:
“金先生慧眼识珠。”
“东虎佩服,先前有何失礼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哦,哦,无妨……”
金高驰张了张嘴,满脸茫然。
??!
我怎么会知道的,我只以为是个能够拿捏的穷书生来着?!
正当此时,其余方向各自有门客带人冲杀出来,这些门客的武功尽数都在七品以上,对于那些能够御风的中三品高手而言实在不是对手,但是其余地方不过只是精锐军士,以及江湖武者,反倒不如他们了。
来此之后,各自行礼,口中大呼来迟。
若是询问,就都是因为星渊公子开口指点,然后都是朝着金高驰行礼,口中满是倾佩感激。
“金先生果然高深莫测……”
“我等有眼无珠。”
“金先生实乃是当世伯乐!我等不如,不如!”
夸溢之词不绝于耳,金高驰从一开始的茫然震动,已经化作懵逼,并且彻底失去了解释的**和动力,只是面容僵硬,浮现微笑,微微点头。
东虎煜城慨叹道:“还望金先生能够多多提携如此贤才。”
金高驰脸上最后一丝微笑僵硬。
多多提携?
要去哪里找?莫不是天上会掉下来?
此围已解,这个时候众人才意识到被擒下的伍良弼,回头看去,看到那白衣公子已经重新坐在了石桌旁边,先前有恃无恐的狂生此刻面容已经极尽苍白,看不出半点先前的从容。
嘴唇抖了抖,最后算是放弃了一样,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
“动手吧。”
“大殿下会为我等报仇的。”
这一句话说出,众人先前放松下来的脸色重新变得沉凝起来。
先前没有人意识到,大王子的手段居然这样狠辣直接,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今此次劫难虽然已经破解,但是谁也不知道大王子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
孤舟老人突然往前一步,半跪行礼,道:
“殿下,老朽有一言。”
“而今大殿下既然已经主动出手打破了平衡,那么与其被动,坐以待毙,不如趁着而今大殿下尚未知道今日之事,倾全力而击之。”
二王子脸上浮现迟疑挣扎之色。
金高驰肃整衣冠,长施一礼,道:
“请殿下决断!”
东虎煜城亦是抱拳行礼,与众多门客一同低呼,道:
“还请殿下决断。”
孤舟老人复又劝说道:“殿下,此时机实乃千载难逢,若是再拖延下去,等到大殿下有所反应,空出手来,那么我等则必死矣,殿下不为自身计,难道也不为宗庙考虑么?”
“巴尔曼王领虽然辽阔,但是落在大殿下手中,又能够支撑多久的时间呢?”
二王子深深吸了口气,突然道:
“好,诸位听……”
伍良弼突然挣扎高呼,道:“住手,松开我……”
“殿下!殿下!”
“臣未能如君之愿,臣有罪,臣有罪啊!”
二王子侧眸看了一眼,再无疑虑,道:“我等也是退无可退,必须如此,还望诸位倾力而为。”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得了似有虚弱的咳嗽声音,孤舟老人心中一怔,然后听到那白衣书生随意道:
“伍先生是吗?演技不错啊……”
“好似当真是那个大王子的属下。”
二王子微怔,似乎因为中毒和受伤,大脑略有浑浊,不如原先那样敏锐,但是此刻突然察觉到一种极为清晰的危险感觉,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过去,声音当下戛然而止。
王安风抬手折梅,淡淡道:
“大王子生性刚直鲁莽,心机不甚不必说。”
“二王子,大王子已据王宫,行走坐卧以王为号,何曾将你放在眼中?会做这种破釜沉舟的打算吗?”
二王子古牧双眸微张,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起来。
王安风平淡道:
“勿要忘记,安息究竟是谁的国。”
仿佛一道惊雷劈落,在场化作一片死寂,诸多门客并非憨傻,只是先前下意思将此事忽略,此刻稍有所想,都瞬间遏制住自己继续蔓延下去的思绪,面容苍白。
二王子双拳猛然攥紧,身躯微微颤抖。
王安风将折下的寒梅放在桌上,拂袖而去,淡淡道:
“接下来该如何做,二王子你应当知道。”
“告辞。”
“清风,明月,走。”
顾倾寒松开手中面色苍白如纸的伍良弼,恢复木然模样,和生哲瀚一同快步跟在王安风身后,天上飘落白雪,三人渐渐远去,无人能够开口,都沉浸在刚刚王安风扔出的消息中无法自拔。
便在此时,王安风脚步微微一顿,微微侧身,声音冷淡,道:
“我家不成器的两个杂役,给殿下添了些麻烦。”
“还望海涵。”
三人这一次果然离去,但是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孤舟老人看向旁边站着的二王子,声音不觉无力,道:
“殿下,您是不是也猜到了……”
“那位插手。”
古牧闭上了双目。
…………………………
王安风三人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去丹房,反倒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走,顾倾寒只觉得心里面一阵爽快,便似这段时间以来积蓄的憋屈一口气都发泄了出去。
原来人前显圣比起偷偷摸摸的杀手来得更舒坦啊。
舒坦,真的是舒坦!
前面带路的人突然脚步一顿,停在了一个亭台前面,周围一片清幽,左右无人,显得颇为静谧,顾倾寒愣了一愣,心里面一个哆嗦,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个念头来。
这里不是去丹房的路。
等下,难道刀狂打算灭口吗?!
正当他心中不安的时候,却听得前面的白衣公子淡淡开口,道:“去沏一壶茶来,取两个,不,三个杯子……”
顾倾寒心中大松口气,笑道:
“公子这么有雅心,要在这里喝茶吗?”
“不过还是喝酒的比较好……”
王安风看他一眼,额角微抽,道:
“不是给你的。”
顾倾寒脸上笑容僵了下,在‘刀狂’逼人的眼光下,乖乖去准备了东西,这个时候虽然遭逢大乱,但是以他的本事,弄来这些东西不算是什么难事,香茶山泉,上等茶器,以内力加热,摆放在桌子上。
弄完一切的时候,看到王安风手中抛着几枚古钱,皱眉嘴中呢喃些什么,顾倾寒突然想起一事,略带讨好道:
“公子,你告诉那个二王子说,他自己知道该做什么。”
“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生哲瀚满眼不屑,却也是心中好奇地厉害,仔细去听。
王安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顾倾寒和生哲瀚都微微一僵。
王安风淡淡道:
“他如果连这个本事都没有的话,救下来也斗不过背后的人。”
声音微顿,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反正无论如何,他定然都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对号入座就可以了,如果赢了的话,那自然是‘王公子’高深莫测,如果输了……
输了的话,虽然这么想很失礼,但是死人是不会抱怨的。
顾倾寒丝毫没有想到这种行为的目的,干脆利落,伸出拇指,诚恳赞叹道:
“不愧是公子。”
“高,这一招真高!”
生哲瀚忍不住嘴角微抽。
呵……断魂手?
王安风眼眸幽深,手中古钱抛起,空中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落入少年手中,翻手收起,道:
“自然是等客人上门。”
……………………
两道身影在府邸中快速移动。
其中一者是身材曼妙的女子,嘴角一颗美人痣,另外一人则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轻功倒俱都是不凡,阴影之中,速度极快,而且还不会暴露自己的踪迹,仿佛幽影一般。
胡璇儿眼底有一丝丝阴翳。
他们两人和伍良弼本是同行,一者在明,一者在暗,原本伍良弼被制住的时候,他们应该出手,将他救出。
原先那一位的计策,是跳动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间的冲突,令他二人厮杀,推波助澜,实力大为内耗。之后无论是谁成为了巴尔曼王,实力都会大不如前。
其余的诸侯王就能够缓慢蚕食巴尔曼王领,壮大自身,此事能令诸王彼此制衡,也是安息王乐于所见的局面,但是未曾想到事情一波三折,最后发展到伍良弼甚至于不惜以自身为饵,二王子也老老实实吃下的时候,却被一人轻描淡写点破。
话已说破,真正的目的已经注定无法完成。
原本应该将伍良弼救出来,但是他们两人对于旁边两名黑榜高手极为忌惮,虽还有欧阳澈等背叛了二王子的人手,但是这种墙头草,很难推测他们是会朝向哪一边。
胡璇儿微呼口气,眸光微凝。
更危险的,是那个白衣青年。
不知为何,胡璇儿分明并没有亲眼见过他,心底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惊胆战,恐惧不断浮现出来,当下决定,暂且放弃其余人,先行离开,之后自有其他机会,将伍良弼救出。
以其掌握的消息以及二王子的为人来看,伍良弼这样掌握大量情报的高手一时半会并不会有性命危险。
正沉思中,旁边五短身材的男子突地冷笑道:
“我还以为你武功如此之高,应该胆量不小才是。”
“没有想到竟然被这样轻易就吓跑了,实在是丢人。”
胡璇儿仍旧保持着冷静,只是摇了摇头,道:
“那人不一般。”
男子冷笑,道:“不一般?我你是胆量太小,还是说你看上人家那小白脸了?就那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废物,就算是左右有两个了不得的护卫,又能够有什么作为?”
胡璇儿道:
“正面交手,你是能够打得过顾倾寒,还是天翔指?”
男子神色微僵,强自道:
“你我根本不需要和那两个黑榜高手交手,施以毒功,远程便足以令其内力逆行,一身实力难以发挥出来,到时候便可以任由你我揉捏。”
“分明是你自己畏首畏尾,!”
胡璇儿皱眉道:
“巫德泽,我不愿意和你在这里吵。”
“若是惊动其余人,便是糟糕。”
巫德泽与伍良弼私交极好,但是此次行为须得要听胡璇儿的,未能将心中本就怒气颇重,此刻更是难以遏制,突然纵狂,哈哈大笑道:“你方才怕了天翔指,怕了断魂手,甚至于怕那白衣我也就认了,此刻空无一人,没有人在,你还怕?!”
“果然不过是个女子,胆小如鼠。”
“你怕,我却是不怕,我巫德泽倒是要看看,谁还敢拦我,谁还能拦得住我?!”
声音在怒气之下,没有半点遮掩,在周围亭台之中回荡着,最后谁还敢拦我,谁还能拦得住我一句,音调更往上走,满是不忿暗恨,极为清晰。
周围建筑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巫德泽哈哈大笑,想到必然受到种种磨难的好友,更添悲愤,正当他们正要离开王府的时候,另外一道平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的笑声压下。
“巫德泽?倒是好雅兴。”
“咳咳,王某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胡璇儿和巫德泽正施展身法,此刻恰好越过了一处亭台。
此处王府,亦是大家手笔,一步一景,移步换景,旁边楼阁建筑,恰好将背后的场景遮掩住,他们越过之后,看到一座石桌。
白色的石料在月光下像是发着光一样,一个身穿白衣,玉簪束发的青年坐在桌庞,眉目低垂,正在斟茶。
石桌上一壶茶,三个茶盏。
月色清朗,白衣如雪,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色的流光,为那人增添了飘渺之气,令人难以移开视线,背后数百米发现动静,刚刚来援便被顾倾寒奉命‘调来’的精锐猛然张弓搭弩。
破气弩矢寒芒瞬间将两名武者锁定。
宽大的白袖拂过,青年抬眸,伸手虚引,神色平淡,看向了两个僵硬下来的不速之客,微笑道。
“还请共饮一杯。”
茶香正浓。
ps:今日更新奉上……因为剧情的问题,今天只有这一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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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间奏(1/)
巫德泽感觉自己的血管中有冰冷的寒流穿梭着。
他看着石桌前面,神色平淡的白衣青年,以及在后者身后张弩的安息军士,一左一右两名青布杂役,因为突遭变故,脑海中有些许的茫然,然后迅速冷静下来,看着那一袭白衣,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念头。
这是,王星渊?!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他在这里多久了?
他为何在此?!
一连好几个问题在心里浮现出来,每一个问题都会带来更大的问题,大敌当前,巫德泽不敢继续深思下去,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前面,右手扣紧了短匕,左手取出毒物。
心中惊疑不定,眼神闪烁。
安息军队的铠甲腰侧垂着颇粗的毛皮,看上去有些粗狂。
保养地极为精良的强弩在夜色下闪烁着清冷的光。
破气弩,专破武者内家罡气,是军队对付江湖武者所必须的武具,这里虽然只有百人不到,但是地方狭窄,强弩三次连射,江湖上稍有名气的高手都会负伤。
但是巫德泽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强弩上。
他不惧怕那些军士,虽然仿照大秦军备制作出的破气弩能有五成的威力,对于寻常武者有足够的威慑,但是毕竟不是墨家出手,以他的内功功体,便是再多一倍的强弩都尽可以无视。
但是一左一右两个木着脸的杂役却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巨大压迫。
先前隔着一段距离,他仍旧可以心中自傲,自认为以自身五品功体,就算真的对上了这两个所谓的黑榜高手,也并非不可以比试比试,何必如胡璇儿那样妄自菲薄?
但是此刻双方相距不过十步,那种心底浮现的冰冷却令他已没了半点战意,也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功体高低和生死厮杀并不是一件事情。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胡璇儿,眼神询问,方才虽然两人彼此争执,看不顺眼,但是若是现在还要相互冲突的话,无异于找死一般。
胡璇儿注意到巫德泽视线,抿了抿唇,神色亦是沉凝,垂笼在袖口中的手掌微微紧握了一下,慢慢松开,突然展颜一笑,道:
“既然公子相邀,自然不能失礼。”
“巫兄弟,与公子同饮一盏。”
巫德泽慢慢点了点头。
两人将手掌从兵器上松开,一步一步走到石桌的旁边,旋即安坐,倒是没有做拘泥之态,即便是先前显得颇为易怒的巫德泽亦是干脆利落坐下,然后抬手饮茶,毫不顾忌里面是否动了手脚。
对方已经做了这样的准备,占据先机,如果真的打算将他二人留下来的话,刚刚就不应该出言提醒,而是遣两名黑榜高手隐藏一侧,等他们经过时候,再施展以雷霆一击。
那样就算是他们两人的功体比起这两个黑榜高手更强,措手不及之下也一样要受到不轻的伤势,甚至有当场被杀的可能。
而现在王星渊既然没有这样做,那么显然并没有什么恶意,最起码不会立时就要了他们的性命,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但是巫德泽心中仍旧沉凝,饮茶之后,却察觉到茶水温热,正好入口。
微微一怔,垂眸看去,茶盏当中,茶叶正舒展开来。
巫德泽心中不由得一凛。
现在已经早春时候,大秦江南道已经转暖,但是安息地方偏僻,气候严酷,仍旧如同冬日一般,热茶在外面很快就会变冷,这个时候却恰好入口,他心中止不住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来。
对方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两人会来到这里,而不是凑巧?所以能够提前做好布置,埋伏了人手,也能够控制时间,准备茶水,自己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茶水正好温热入口。
巫德泽心中震动非常,旋即又有疑惑。
可是这样的话就又说不通。
这个书生刚刚什么都没有表示,什么都没有说,如果他早已经察觉自己二人的存在,那为什么不去和二王子说,而要在这里等着?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又记起一件事情。
按照先前那些门客所说,后者都是被这个王星渊救下来的,也就是说,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同样是被眼前这个一连病弱的书生所破?
他心中一动,将先前的困惑不解放下,重新梳理今日的事情。
一开始都很顺利,他们凭借着先前的暗子和情报,悄无声息侵入此地,之后下毒和陷阱虽然被提前注意到,但是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到大局。
直到本应该将门客擒拿的两名六品武者被击溃。
剩下的门客因而能够被派遣出去,将他们先前的各种布置都排除,而两名黑榜前列的武者则趁着大堂处人手最为虚弱的瞬间出手,示敌以弱,瞬间击溃了两名战力。
然后门客和其余的王府精锐禁卫汇合,包围了伍良弼等人。
大局至此倾塌。
先前事情局势变化太快,他来不及深思,此刻只是稍微回想,便觉得自己等人的计策在一开始最重要的一环就被人破去,之后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对方的布置当中,反倒将自己陷落。
己方的布置,对方的应对,几乎配合地过分娴熟。若非是一开始就知道了计划的全貌,否则绝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加上现在的茶。
恰到好处的等候。
心念至此,结论已经呼之欲出,巫德泽头皮微有发麻,背后肌肉不受控制绷紧,已有细汗濡湿了衣衫
他们自认为已经做出了完全的准备,从隐秘处进入这里,全部的动作和密谋,之前的暗子和情报,难道其实一直都被人看在眼里?
没有秘密。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仿佛手中玩偶,居中棋子。
他抬眸看向前方,一袭白衣坐在那里,衣摆被风吹动,宽大的袖袍微微拂动,暗纹流转,那张面容苍白,便越显得一双眸子冷如冬夜寒星,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双眼睛看过来。
清冷孤傲,巫德泽在其中并不曾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自己,胡璇儿,整个王府都不在他眼中一般,身躯微微紧绷,然后听到那人轻声开口,道:
“茶温度不合巫兄的喜好吗?”
巫德泽身躯紧绷,脑海中做出反应。
现在手中的茶正可以入口。所以可以推测自己两人往哪里去走,甚至于前行的速度,都在对方掌握之中,这个时候问茶水温度,是提醒我这一点?
这是威胁?!
胡璇儿也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沉凝,却又比起巫德泽更有几分镇定,喝一口茶,将白瓷茶盏放在石桌上,轻轻摩挲杯口,主动开口道:
“星渊公子请我们喝茶,是有什么话要讲吗?”
“若是要给哪一位大人带话的话,还请直言就是了。”
她将对方看作了二王子古牧麾下的门客,此刻便用自己所掌握的东西,自己的价值进行试探和博弈。
王安风轻轻咳嗽两声,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他这个时候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眉宇间的清淡冷意都消散不见了,温和道:
“没有事情,便不能够请胡姑娘来喝茶了吗?”
“??!”
这句话说的颇和善,胡璇儿眼中浮现茫然之色,‘王星渊’看到她这个神情,似乎也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隐秘看了一眼旁边惊愕的巫德泽,收回视线,微笑摇头道:
“原来在下认错了啊,在下还以为是一故友,是以在此相等。”
“抱歉抱歉,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两位请回吧,若是不然,恐怕在下会忍不住下令将你二人擒拿。”
胡璇儿心中微松口气,眼前之人给她的压迫太大,心中虽然有种种不安,但是当下并无推诿,只是起身笑道:
“看来在下没有这个机缘和公子共饮。”
“既然如此,今日叨扰,便不打搅公子的休息了。”
“巫德泽,我们走。”
巫德泽沉默起身,两人各自按住兵器,往后飞退开了一段距离,然后才施展身法,离开此地,接下来的道路终于没有什么诡异的埋伏,胡璇儿心中微松口气。
立在了荒凉的街道上,竟然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胡璇儿微叹口气,道:“此次事情,算是我的疏漏,之后我会和诸位大人解释,巫德泽你不必承担什么责任,至于陷落的那几位,我也会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的。”
复又往前走出几步,却察觉到背后之人未曾跟上,微微一怔,转身去看,却看到了巫德泽满脸复杂,抬眸看她,双眼中却没有聚焦,声音低沉,道:
“先前的后手是你我一起布置的。”
“先前出事的时候,你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就放弃了伍兄他们。”
胡璇儿皱眉,强调道:
“那是因为那王星渊过于危险。”
巫德泽沉默了下,淡淡道:
“他知道我们行动的方向和速度。”
“他在我们离开的方向做好的埋伏。”
“此次行动,是以你为首,方才离开的方向,也是你决定。”
“他认识你,却又忌惮我……”
巫德泽声音平静,但是每说一句,字句里的寒意就增加一丝,心中的疑惑在这样自言自语当中逐渐得到了解释,也越发笃定,转而化作冰冷寒意。
说到最后,右手已经扣紧匕首,双目之中,满是戒备,看向了胡璇儿。
“你究竟是谁?!”
……………………
王安风目送那两人离开,收回视线。
手中把玩着几枚古钱,心中颇为松了口气,先前他表现得淡然,其实半点底气都没有,毕竟他武功虽然颇强,但是对于奇术之道,只是刚刚入门而已。
先前的所有布置,都有赖于先前在胡璇儿身上留下的药王谷追踪药物,辅以奇术和推测。至于为了震慑而故意恰好的茶水温度,则是他在眼中滴了对应的药物,一直盯着黑夜中药物特有的幽幽紫色。
等到快要靠近的时候,让顾倾寒以内力加热。
盯了少说一刻时间,眼睛都盯得有些酸了,刚刚和那两人交谈时候,不得不放空眼神,看向远方,才没有流下眼泪来。
不过,好歹是没有出了漏子。
否则好不容易在这两个属下面前装出来的模样就要崩了,此刻武功还未能恢复,仍旧需要靠这一身伪装隐藏自己。
可惜,如果不是武功没有恢复,以及还要靠胡璇儿最终接触她那位四品且掌握神兵残骸的师父,方才就应该直接出手将她擒下。
不过,如果那位真的过来,他恐怕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武功起码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这段时间内,他难以与对方正面抗衡,就连现在也是尽量不动用武功,凭借话术之类隐藏自身,达成目的。
王安风心中有些许惆怅。
往日明明做不来这种事情,每每一次都会绷不住,这一个月隐藏自己,这种故弄玄虚,虚张声势的事情反倒是一次比一次熟练了啊。
一个月,还有一个月时间。
四品。
王安风眸光微敛,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想到了刚刚算出几人来此的卦象,判断方位是他自己的推测,可是人数为何,却是确确实实的奇术了。
占吉卜凶,勘算星运。
算是第一次确确实实算准了的。
当下不由有些许自得,左右无事,重新将刚刚的卦象拆解一次,心中默算,右手笼罩袖口之中,摸出三枚铜钱,于指间跃动。
乾坤,离火位。
唔,结果是……
五人?
王安风神色微僵,双目微睁。
不应该是两人吗?噫,原来是这里错了一位。
咳咳,这里还能这样拆解吗?
等下,重来一次,闭眼,全神贯注。
片刻之后……
十八人?
王安风:“……”
??!
正当此时,顾倾寒见他睁开眼睛,凑上前来,满脸倾佩道:“公子果然高明,料得到时间人数都半点不查,厉害,果然厉害,却不知道是什么手段?”
王安风神色僵了僵,收起手里的古钱。
面无表情道:
“山人自有妙计。”
顾倾寒竖起大拇指,满脸诚恳,道:
“高!实在是高!”
ps:今天容我稍微请个假吧,只有这一更了。
最近的剧情没有压实,给我的感觉是根基不稳的状态,这样会出问题的,我恐怕要自我反省一下了,重新梳理一遍自己目前的大纲和细纲,把疏漏和脆弱的地方强化一次。
抱歉。
第二百章 各方的揣测(二合一)
王安风背后的那些军士,是顾倾寒自称奉了二殿下的命令才‘拐’来的。
幸亏这段时间丹房门客的两个杂役消息流传颇广,为首校尉也曾去过丹房取药,见过顾倾寒,识得他的模样。
后者方才又施展了一手极为凌厉的武功,手中更有殿下令牌,故而才未曾生疑,急急来此。
原本心中还有些不安,但是看到果然有两个隐藏身法的人出现,便褪去了最后的疑惑,险些就直接射弩,只是未曾听到命令,这才按住不动。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那名校尉就有些看不懂了。
既然提前埋伏下来,那为何要将这两人放过?
他隔得稍微远些,所以没有听到王安风说的话,但是还是将几人的表情一一记下来,当胡璇儿两人离开之后,他看到王安风起身,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保持着足够的客气,行了一礼道:
“王公子是吗?”
“不知接下来我等要如何?”
王安风冲顾倾寒招了招手,顾倾寒从怀中取出令牌,这是他顺手从那位殿下手中摸出来的,做刺客的,手脚自然利索,唯一可能察觉到些许异样的孤舟老人眼观鼻,鼻观心,跟瞎了一样。
顾倾寒突然觉得自己很欣赏这个老家伙。
挺会来事儿的。
虽觉得这令牌在手中也不错,但是王安风开了口,他自然老老实实送上,通体青黑,出手冰冷沉重,上面写着安息的文字,环绕一头猛虎。
猛虎按爪。
校尉神色微凛,王安风将手中的令牌递过去,轻轻咳嗽两声,温和道:“烦劳将军前往大堂之前,将这令牌交还给殿下。”
“诺!”
校尉神色郑重,双手抬起,接过令牌。
然后他注意到那一袭白衣从旁边走过。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王安风轻描淡写道:“方才将军所记住的一切,都可以对二殿下说出。”
“另外,记得和二殿下提一句,那位姑娘姓胡。”
“将军方才应该没能听得清楚。”
自认为方才的动作还算是隐蔽的校尉神色顿时凝固。
“咳咳,将军,还望海涵,不过,也算是王某的感谢了。”
“走罢。”
感谢?道歉?
在这校尉未能在脑海中仔细思索的时候,丹房的几人已经离开了,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三人离去的方向,将心中疑窦压下,手中令牌珍而重之收入怀中,手持强弩,道:
“走!”
一路所见,断垣残壁,颇为触目惊心。
上百人的精锐只是花了短短半刻不到的时间,就穿行过了王府,赶到了大唐之前,原先沉重肃穆的大堂一侧已经被蛮横的劲气强行摧毁,地上处处都是中毒而死的尸首,颇为触目惊心。
校尉心惊非常,辨认出古牧等人,疾步走到二王子古牧身前,然后从怀中取出令牌,半跪在地,双手捧着送上,透露低垂,恭敬道:
“殿下,末将护卫来迟,还请恕罪。”
“虎王令在此。”
古牧在看到这一百精锐出现的时候,先是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略有轻松的神色,当看到那校尉恭恭敬敬奉上的令牌之后,脸上的神色却陡然微微一变。
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怀中,却摸了一个空。
旁边东虎煜城素来知道这虎王令是二王子古牧珍而重之的信物,见令如见人,平素都随身携带,见到后者失色,自然明白这令不是他发的,当下往前跨出一步,右手抬起,运起气劲,按在校尉肩膀上穴道。
旁边金高驰也做出同样的反应,几乎同时以自身武功绝学点在那校尉要害,校尉认得他们两人的身份,从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两位高手一同出手对付,身子不由得一僵,动也不敢动。
东虎煜城厉声喝道:
“虎王令为殿下贴身所有,你从何处得来?!”
“说!”
校尉身躯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道:“是,是末将从丹房门客王星渊手中得来,他,他之前派遣自身手下杂役明月,手持此令,说是奉了殿下之命,调动虎牙卫。”
“见令如见人,末将不敢违逆。”
王星渊?
东虎煜城和金高驰脸上的神色怔了一下,然后手中动作同时缓和下来,不复先前那样杀气暗藏,似乎若有一句不对,便会当即下狠手夺其性命。
校尉察觉到杀机散去,心中稍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丹房三人离开之前所说的那句还望海涵。
“王星渊……”
二王子古牧神色复杂,长叹声气,将手中猛虎令收好,左右环顾,一百余人的虎牙卫并无半点的损伤,也没有交手的痕迹,复又垂眸问道:
“星渊公子遣你们做了什么?”
校尉闻言将刚刚自己仔细观察的事情尽数告之,从被调走开始,到安排暗伏,两名身穿夜行衣的武者,到最后得到令牌,一一讲述,因为方才经历,语速略有加快,但是却并没有影响理解。
当金高驰等人知道其实旁边还一直隐藏着两名六品武者时候,都忍不住倒抽冷气,一阵后怕。
两名六品。
如果不是伍良弼等人似乎还有别的打算,就这一次出动的实力,就足够将他们全部覆灭在这里。
一者分军在前,其余各个击破。
除此之外,还有一军摇曳在外。
金高驰只要一想到这样的配置就感觉到头皮发麻,可是在同时,又不可遏制稍微松了口气。
刚刚王星渊所说的果然不错。
这样的武力,已经不是大殿下能够招揽和掌控的了。
若非如此,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一直跟在二王子的身后。
而在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极为棘手。
因为这就意味着王星渊的暗示也是真的,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真的是安息王在操控,巴尔曼王领是整个安息诸王当中领地最为广阔的,甚至于和安息王亲自掌控的面积相差不大。
作为安息之主,在巴尔曼王还在世的时候,无能为力。
现在巴尔曼王并没有确立后继者,就遇刺身亡,王领当中必然动荡,趁此机会,削弱巴尔曼王,加强自身对于整个王国的掌控,是任何一位统治者都不会放过的大好时机。
局势远比先前还要更复杂了不止一倍。
金高驰忍不住有些苦笑。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有些倒霉的校尉复又想起一件事情,道:
“对了,殿下。”
古牧看他一眼,道:“还有何事?”
此刻他心中沉郁,还要远在金高驰之上,安息王插手此事,他即便是再如何自视甚高,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够比得上那位看似温厚的叔父。
心中自嘲,天下可还有更糟糕的事情?
校尉见他神色难看,心中忍不住一缩,道:
“那位王公子在离开之前,还有事情要末将转告殿下。”
“公子说,要殿下知道,那名女子姓胡。”
声音渐低沉,听在古牧耳中,先是有些不解,旋即却仿佛惊雷一般,让他忍不住朝着前面踏出一部,声音微提,道:
“你说什么?”
“姓胡?!胡璇儿?!”
…………………………
胡璇儿脸上神色极为难看,她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没有让巫德泽和她在路上厮杀起来,但是巫德泽对她的态度仍旧极为戒备。
两人一前一后,相互隔着三丈距离,遮掩行藏,花费了许多功夫才重新回到了暂时落脚的地方,是一座颇大的府邸,原先主人本就是暗子,在这巴尔曼王城当中生活了超过三十年。
家大业大,多些客人,并不会引来太大的主意。
巫德泽冷冷看了一眼胡璇儿,道:
“今日事情,我自当全部禀报大人,孰是孰非,他老人家眼中自有分辨。”
“你好自为之!”
“哼!”
旋即重重冷哼一声,摆着一张臭脸大步而去。
胡璇儿脸色也颇为难看,但是却不只是针对于巫德泽,更多是对于那个一脸病弱的大秦人,后者说出她姓氏的时候,她除去一开始心中稍微一惊之外,并没有太过在意。
在那个时候,还有许多其他事情比起这件事更值得她关注。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件小事情听在了巫德泽的耳中,竟然让他怀疑起她,闹得那般僵,若非是她搬出此次行动首领的身份,对方真的可能会想要杀了她。
胡璇儿忍不住神色更冷,但是还有比恼火重要得多的事情,当下快步走入屋中,点亮烛光,温和的光将屋子照亮,她在窗台一侧放了一盏莲花小灯,然后就坐在了床上静心打气。
过去了约莫盏茶时间,她行功三遍,睁开双目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多出了另外一人,身穿紫衣,眉宇清秀,甚至于有些许的稚嫩,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
胡璇儿起身,恭敬下拜,道:
“见过师父。”
女子微微点头,道:“今日事情做的如何了?我方才从那边过来,听到了巫德泽对于你的种种言谈,却是颇为难听。”
胡璇儿咬了咬下唇,心中暗恼,按捺住不愉,将所发生的事情大略讲述一遍,然后道:
“师父,弟子往日只知巫德泽如他师父一样,刚腹自用。”
“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容易就中了这样简单的离间计,我们真的要和他们联手吗?”
那名年岁看上去比她还要更小些的女子神色平淡,看她一眼,道:“中了离间计的,岂有他一个?”
胡璇儿微微一怔。
女子平静道:“所谓离间不过破坏信任,他怀疑你,你现在对他也心有不满,你二人已经无法再行联手。”
胡璇儿强自道:
“弟子,弟子也不愿和他再联手,不能联手便不能联手了。”
女子叹息一声,道:“你与我说,而巫德泽也会和他背后的人说,这影响就不止这样一点了。”
胡璇儿此刻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背后严重程度,声音不由微低,道:“那怎么办?那位阿克阿孟经历过许多的事情,应该不会被这样的事情给糊弄才是。”
抬眸看到她师父摇了摇头,道:
“自然不会。”
胡璇儿心中稍松口气,又听到那女子叹道:“但是看破容易,之后的影响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了,你我现在不过两人,又是师徒,上下一心,但是对面却不一样。”
“他们一旦失败,背后的门派,亲族,世家,都会受到清算。”
“事关重大,一丝疑虑也不能有。”
“阿克阿孟生性沉重,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的言语,他一定要有足够的证据,才会信任巫德泽,或者信任你我,想要重新联手行动的话,起码要延后数日。”
“这件事情不需要巫德泽说,就会扩散出去,就算阿克阿孟能够信任我们,他的属下呢?其余的世家呢?”
胡璇儿面上渐渐苍白。
女子道:
“安息的民谚,铁钉可以拔掉,但是痕迹永远存留,就算是花费数日整合,往后想要如同这一次这样联手,也几乎已经没有了可能。”
“我等实力无形之间,已弱了一筹。”
她沉默了下,叹息道:
“这就是中原的谋士。”
……………………
另外一间屋子里,巫德泽半跪在地,在他的前面,坐着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老者,此刻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里衣,被身上肌肉撑得鼓鼓囊囊。
神色有些许木然,听完巫德泽的话之后,平静道:
“你先出去。”
巫德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来,道:
“可是……”
“出去。”
老人的回答依旧沉静。
巫德泽终究没敢忤逆那位老者,恭敬磕了个头之后,又朝着后面退了出去,闭上了门。
老者双目幽深,看向外面,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闭上眼睛,宽阔地仿佛可以支撑起一切的肩膀稍微垮下一些,满是皱纹的脸庞微微颤动了一下。
“只是一杯茶。”
“一杯茶……”
……………………
“恐怕是离间之计!”
二王子府中,一位文士终于下了定论,快步走到古牧身前,双眸明亮,高声道:“对方和我们一样,顾虑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离间之计,当可以给我等争取出起码数日的喘息时间。”
“此一落子,死局转活!”
“非但对手先机不在,更已暴露许多,如此看来,反倒是我等优势了,厉害,厉害,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对方也是多方联手……”
他想了想,仍旧是想不明白,便只当作自己智计不够,不复执着,审视先前推测,禁不住连连赞叹道:
“以一步棋而弱敌,惑敌,让我等死局转活,重占上风。”
“精彩,高明!”
“天下之大,果然几多峻岭,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却不知道这位星渊公子,又是继承了谁的衣钵。”
二王子麾下的谋士们点了点头,神色沉凝,各自在脑海中疯狂思索,在上百年,上五百年,有哪几位擅长于人心机谋的传奇名将是出身于姓王的中原世家?
旁边金高驰听了谋士的一席分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果不其然,旁边喝了一碗参汤压惊的二王子古牧起身叹息一声,然后朝着金高驰长施一礼,诚恳道:
“此次还要多谢金先生。”
“先前有眼无珠,没能够识得王公子面目,却是我的错,还请金先生在王公子面前美言几句,请他勿要记在心中。”
金高驰:
“……”
东虎煜城亦是满脸赞叹,突然道:
“对了,殿下,王公子先前离开既然是为了截住那两人,那此刻何不将星渊公子请来此处?一则道谢,二则,以公子的手段,对于破局应当也大有帮助。”
旁边那些谋士眸子微亮,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行礼道:“殿下,我等亦想要见一见星渊公子真容。”
“这一步是他走的,他必然比我们更明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二王子古牧闻言也有些意动,专题看向旁边的金高驰,道:
“金先生……”
金高驰神色凝固,看到那些弱不禁风的谋士们整齐划一抬起头来,眼睛里面像是烧着火焰一般看着自己,心中一跳,在旁边古牧说出那句话之前,急急开口劝说,道:
“殿下,王是因为有人打扰了他休息方才出手。”
古牧:“……”
东虎煜城:“……”
孤舟老人:“……”
空气中突然沉默下来,东虎煜城眼观鼻,鼻观心,孤舟老人抬眸望月,二王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顺势拍了拍金高驰的肩膀,慨叹道:
“他日,还要金先生,多多扶持啊。”
金高驰勉强笑道:
“自然,自然。”
孤舟老人咳嗽两声,将二王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声音略微沉肃,道:“今日能够转危为安,固然是王公子计谋,也是殿下之气运在此,只是这一局妙棋,只是让我等有片刻喘息之机。”
“只是不知道,殿下可有破局之策?”
二王子古牧眼底神色闪烁,恢复了镇定,道: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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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上)(六千二)
刀兵碰撞,冲天而起的火光,血腥味道。
二王子府中的动静极大,根本没有办法隐瞒。
这一夜不知道多少人夜半惊醒,心惊胆战,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暗暗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样躺在床铺上,硬生生熬过了一宿时间。
第二日天才放亮,王府的大门就大开。
一辆四匹骏马拉动的奢贵马车在御者的喝斥声中,迈开四蹄,拉着马车飞快向前,车轮在地面上的声音搅碎了本就不怎么宁静的夜色。
马车直奔巴尔曼王宫当中。
这一日,原先肃敛克制的二王子似乎变了一个人,带领属下直接冲入了王宫当中,正面冲撞其兄长,几乎要相厮杀一样。
大王子才从女子床榻上爬起,尚未明白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看到自己的兄弟怒斥自己,双目泛红,仿佛受到了全天下最大委屈一般。
而在二王子走出王宫之前,就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将或真或假的消息传递出去,有人打算杀死二王子,但是矛头却并不是只针对大王子,除去那位安息王,安息三位诸侯王全部都被暗暗指出大有嫌疑。
大王子打算杀死自己的亲生兄弟,占据王位,排除隐患。
左右双王眼馋巴尔曼王领,想要挑拨兄弟的厮杀,趁机占据王领的土地,奴役这里的人民。
右贤王打算除去巴尔曼王原本的传承者,扶持自己的小儿子成为新王。
甚至于在暗中,还有其余的消息流传,比如,那位安息王打算效仿中原皇帝,将所有的权柄都收在自己的手里,从今往后,只有一个王,所有的绿洲和领地,只能听从一个人的命令。
比如,安息王遭遇了后宫中妃子的谗言蛊惑。
比如……
金高驰站在王府中,负手而立。
整个王府中的人手已经尽可能调动起来。
他远远看着天空,眼中有异色,他没有想到二王子竟然也有了这样的决断,似乎是因为这一次的冲击对于古牧的影响实在太大,让他能够做出往日做不到的事情。
说实话这样的行动有些冒险,但是却又是现在最安全,也最能够打开局面的手段。
既然没有办法和那位正面碰撞,那么就索性将事情闹得更大。
将更多人拉下水,让局面变得更加浑浊,作为弱势的一方,只有这样才有腾挪的机会,安息国距离中原更近,数百年来,接受了许多中原的思想,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也有顾虑和在乎的东西。
正当他的思绪转动时候,从门外传来了马车的声音,马车驶入王府当中,稳稳停下来,二王子从马车上走下来,身穿朝服,神色虽有些疲惫,双眼却很明亮,冲金高驰点了点头,道:
“金先生。”
金高驰行礼道:“殿下,今日之事……”
二王子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有些许放松神色,一边往前走,一边道:
“如我等所料,大哥他性子如旧,很不擅长面对这样的事情,所以只是和了稀泥,暂且算是能够稳住局势,金先生你这边做的如何了?”
金高驰答道:“回禀殿下,事情都已经吩咐下去,今日正午之前,整个巴尔曼王领的每一个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其余王领,以及王城,路途较远,恐怕还要些时间,效果也不如这里。”
古牧点了点头,道:“已经足够了。”
声音顿了顿,复又道:
“金先生你且备好礼物金银,我去沐浴更衣,稍后你随我一同前往丹房,去向王星渊公子请罪。”
金高驰神色一正,道:
“是。”
当下两人继续低声商谈了许多其余事情,一路行至大堂当中,古牧前去沐浴,而金高驰则是领了古牧随手所写的手信,前往了王府中宝库,去取了八百年六火宝药三十份,天玑药一盒,金银若干,足以引得江湖人士大动干戈的武功秘籍亦是取了两份。
准备妥当之后,古牧也已经收拾妥当,随行之人除去了金高驰之外,也就是似乎和王星渊关系尚且可以的那位老者,以及取名为雅蝶的侍女,一行四人,并着手捧宝物的美艳女子,往丹房的方向前去。
雅蝶此刻已是王府中的女官,和寻常侍女不同,享官籍的待遇。
她一直到现在,都有些茫然,有种虚幻的感觉。
那个经常咳嗽的病弱公子是难得一见的高人?
那两个穿着毫不起眼的杂役是武功甚至于要超过金先生的江湖武者?
这怎么可……
她心中略带自我安慰般轻笑。
少女的视线凝滞。
她的眼神顺着前面巨大的沟壑,朝着一侧延伸,旁边原本应该存在的建筑,亭台,以及王府所用,坚硬如铁的青石墙壁已经消失不见,能够看到对面街道上的酒楼,穿着重皮甲的护卫守卫在这个入口上,来往行人好奇震动的目光。
金高驰低声道:“这应该是天翔指法。”
二王子古牧点了点头,神色郑重。
这样的手段,所能够拥有的威力,已经丝毫不下于一些稍弱些的五品境武者,天翔指,果然不愧是黑榜中排名前五十的狠辣高手。
雅蝶神情恍惚。
过去在她的眼前分裂,往日可以平常相处的人,转身一变,成为了遥不可及的传说。
二王子亲自过来,这样的阵仗自然已经引来众人的诚惶诚恐,年已四十有余的丹房管事亲自带着几个杂役慌忙奔出行礼,被古牧一副拂袖拦住,未能如愿下拜。
古牧点头笑道:
“不必多礼。”
“今此本殿来此,不想要动静太大,汝等都退下即可。”
那管事神色踟蹰,似乎有些话要说,还没有能够开口,古牧已经肃正衣冠,大步进入,才入院子,便已经朗声笑道:
“星渊公子昨日可曾休息地好?”
“在下冒昧打扰,万望公子海涵!”
言语之中,已然亲自推开了前面的门。
空无一人。
古牧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
门外管事双腿一软,登时间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高声道:
“殿下,那,那位星渊公子。”
“已,已经走了!”
……………………
才拉车回来的骏马还没能将马槽众的食物吃下,就已经被重新套上缰锁,古牧几乎算是一步跃上了马车当中,旋即急道:
“金先生,当日你在何处见到了王公子?”
“速速带路!”
金高驰已将御者驱离,亲自握住缰绳,道:
“诺!”
“殿下,还有雅蝶姑娘,都坐稳了,驾!”
旋即一震缰绳,四品一等名马嘶鸣,迈开四蹄冲出,因为担心王星渊已经离开了巴尔曼王城,金高驰几乎已经无视了王城中的禁令,四品骏马速度丝毫没有降低,反倒是越来越快,一路上险些撞到数人。
雅蝶心口之下心脏跳动,看着两侧的景物飞快后退。
四匹骏马平素从未有机会这样尽兴奔驰,速度越来越快,嘶鸣不止,但是即便如此,古牧仍旧觉得太慢,只恨自己没有道家高人咫尺天涯的手段,不住抬起帘子往外去看,没有了平日的镇定。
只是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就已经横贯了四分之一的王城,停在了金高驰第一次见到王安风时候的那院子里,不等马车停稳,古牧已经从其上跃下,疾步往里去走。
还未曾入门,门旁边一人作寻常百姓打扮,突上前一步,道:
“这位公子停步。”
古牧心中着急,但是在这个时候也知道必须不能留下糟糕印象,按捺住心中焦急,尽量平和道:“这位壮士有什么见教?”
那汉子行了一礼,道:
“这位公子可是要寻星渊公子?”
古牧眼中浮现一丝亮色,不顾此人身份低微,上前一步,一下把住了后者手臂,道:“不错,在下正是为了星渊公子而来。”
“星渊公子可在此处?”
那汉子脸上浮现一丝歉意,道:
“对不住啊,公子。”
“星渊公子已经不在这里了。”
古牧心中一阵失望,松开手臂,道:
“原来如此……”
金高驰停下了马车,并着侍女雅蝶一同过来,恰好听到了最后几句话,神色微微变了变,那汉子看了一眼金高驰两人,复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过去,道:
“不过,星渊公子说,若是有一位身姿不凡的年轻公子,坐四马拉车,并一位美貌姑娘和一位先生过来的话,就让在下将这一封信教给公子。”
“说若不明白的话,金先生可解。”
“东西已经送到,在下告辞。”
那汉子复又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古牧心思大半放在了手中信笺上,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汉子已经拐入人群之中,再寻不到,便又重新收回视线,看着手中信笺,看一眼金高驰,叹息道:
“连我们来寻他也知道了么?”
金高驰沉默了下,道:
“殿下何不看看这信里面写的是什么?或者正是破局的方法。”
古牧点了点头,三人重新回到马车之上,金高驰驱使马车,沿着一侧墙壁停下来,古牧将封口撕开,取出信笺抖开,一张白纸上面,神色微凝。
金高驰道:“殿下,怎么了?”
“王公子留下的信里面说了什么?”
古牧苦笑一声,将手中信笺递过去,道:
“金先生你自看罢。”
金高驰未曾推诿,接过信笺,看到白如雪的信笺上面只写着一行字,念出声来,道:
“下不为例?”
古牧叹道:“是啊,下不为例,就只是这四个字,倒像是星渊公子说这一次还会帮助你我,下不为例,可是现在根本无人,我们又要如何找他?”
“金先生,刚刚那位传信的壮士说,若是不明其意,可问金先生,不知道先生可能看得出什么?”
金高驰眉头紧锁,重复了几次这几个字,脑海中并无什么思绪,正要说自己也不知的时候,眸子突然微微一亮,莫名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当下一拍额头,苦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古牧催促道:“先生可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金高驰看着他,道:
“殿下可还记得,昨日星渊公子现身之后,殿下请他破局?”
古牧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时候危急万分,若非他,我等危矣。”
金高驰将手中的信笺递过去,道:“那么当时候星渊公子说的话,殿下你也应当还记得了。”
古牧皱眉沉思,脸上先是恍然,旋即苦涩。
金高驰叹道:“当时,星渊公子说,‘金先生和在下有旧,这一次,你所求之事,在下便应下了。’”
“‘然,下不为例,可否?’”
“属下当时只想着要将此局破了,便即答应下来,未曾深思,所以,现在这信笺上就是星渊公子的回答了,对于我们来请他出手的回答,也是提醒。”
金高驰抖了抖了手中的信笺,苦笑道:
“下不为例。”
“可是这一次,就已经是‘下次’了啊,是以避而不见。”
古牧张了张嘴,道:“可是,从东虎他们的行动上看,就算是我们不开口,那一次的危机也会不攻自破的。”
金高驰叹道:
“或者一开始,星渊公子就已经料到这些了,包括你我的反应。”
“未曾想,世上当真有未卜先知之人。”
古牧摇头苦叹,道:“那此番何为?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金高驰亦是缄默,无言以对,旁边沉默着的雅蝶突然开口,道:“婢子不懂,但是殿下,金先生,若这下不为例不是那个意思,或者不只是那个意思呢?”
古牧和金高驰抬眸看向少女。
雅蝶似乎鼓起了勇气,看着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双浅褐色的眸子明亮,道:
“殿下和金先生是想要找到王公子。”
“那么为什么还没有开始找就已经要放弃了?”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为什么不尽全力去试试?”
古牧怔住,脑海中一时间思绪翻滚,闭了闭眼睛,突然便又哈哈大笑起来,道:“是啊!是啊!还不曾找,就要放弃,这样的人可没有办法成为王上……”
“金先生,烦劳你带人前来,仔细寻找王公子留下的痕迹,倾力一试,即便是没有找到,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金高驰沉声领命而去。
古牧看着雅蝶,叹息道:“未曾想,我自诩过人,这个时候却还没有你一个娇柔婢女看得清楚,你叫做什么名字?”
………………
“阿嚏!”
顾倾寒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有些百无聊赖地喂怀里的黑白小兽吃东西,他们现在在一间从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的院子,是他先前买的地产,闲来无事歇脚,当然,此刻地契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幽怨’地看向王安风。
一身白衣的青年坐在客堂的躺椅上,黑发如墨,半眯着眼睛,手中还抱着一个青铜镂空的暖炉,看上去慵懒随意。
顾倾寒有些不明白,明明先前替那二王子做了那么大的事情,正是要荣华富贵,招手即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直接离开?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随心所欲么?
这样的行事,倒是极有刀狂的风格。
顾倾寒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一天来的所有人都已经臭了才对。
啧,趁热下葬。
毕竟,那可是那个坟山煮酒的爷啊……
看不懂,看不懂。
不过没关系,这个时候,只要伸出大拇指,满脸诚恳说上一句高,实在是高,就可以了。
…………
王安风右手笼在了袖口之下,随意掐算,有些走神。
他正在测算自己的计策究竟是否成功。
毕竟这是离开先生和师父,在武功受限的情况下,第一次自己分析局势应对敌人,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连续算了几次天机勘运,都得到功成圆满的结论。
可是因为先前几次算走眼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一次算的也不对,心中暗自思索,不过是用了一次离间计,应该不至于那般容易失败才是。
他原本并没有这个打算,可那一日恰好听到了胡璇儿和那男子的争执,猜到两人有嫌隙,便放弃了原本的打算,顺势而为,做了离间计。
谋士不过是洞悉大势,然后因势利导罢了。
这是先生的话。
越高明的计策,看起来越简单,难的不过只是时机而已。
妄想算无遗策的,大都蠢材。
人心难测,越复杂,越容易出错。
计策简单,但是这一简单的计策要如何用,何时用,以及会产生多大的破坏效果,这就是三流和顶尖的区别。
兵书之中的千古大计,数来数去不过离间,连环等不多几类而已,有的人能借之震惊天下,有的却不过是徒惹人发笑,皆因为谋略之术,大势为先,能够洞穿天下大势,计策再朴实,也是天下最为顶尖的谋士,古往今来无不如此,因势利导。
“当然,洞悉大势之后,仍旧选择逆天而行的。”
“普天之下的谋士之中,千秋以来也有,不过一人而已。”
王安风重复了一遍,心中叹息,不知道让先生都如此倾佩,那位知天下大势,却至死不改,以一州之地兵甲,横击天下,迫使九州龟缩数年,生生逼迫同为天下绝顶谋士拒不应战,自身寿数已尽之后,方才落败的谋士,究竟是谁。
他竟从未曾听过。
当下收伏心念,再度测算,自己故意晾了晾的鱼儿什么时候上钩。
…………………
少林寺中。
鸿落羽额角抽了下,道:
“算算算,又开始算了。”
“那本书就应该给他烧了,灰都给他一把扬了。”
“东方家的血脉真他娘的诡异……”
旁边的老者有些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鸿落羽抬手扶额,头痛道: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小疯子他娘的原因,还是东方家都如此,如果是后面那个的话,他们被排斥在海外实在是太他娘的正常了,被人宰了都正常。”
“小家伙练了不过两个月,昨儿晚上居然连带着把我们三个也都算进去了,这算是什么‘客人’?当师父的没有什么事情,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徒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怎么会被当做是‘客人’?就算隔着远了些也不应当如此。”
“还好道士你也会一手扰乱天机,要不然当师父的排面都给这臭小子压死了,好险好险。”
古道人笑道:“毕竟我武当也属道门,玄武亦擅测算,贫道虽不精通,但是将安风的堪舆之术从我等身上抹去并不难,只是未曾想到他竟然又测算一次,措手不及,只得将其指向了铜人巷。”
道人脸上神色古怪,似乎憋笑,道:
“想来安风算出十八人的时候,当是有些难以置信才是。”
鸿落羽叹息一声,看着王安风,呢喃道:
“就不应该让姓赢的从小教他。”
“小疯子现在这模样,越长越像了,再来一个以诚待人,我可吃不住了。”
似乎在这句话后面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穿青衣的文士。
道人和老者神色微微一僵。
顿了数息之后,吴长青强行转移话题,抚须笑道:
“不过,先生和大师的定力还真强。”
鸿落羽咕哝两声,还是点了点头,道:
“姓赢的和大和尚其他不说,定力还是有的。”
“不说什么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么?大概就是他们两人了。”
道人神色有些古怪,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青紫之色,主峰之上,一阵古怪扭曲,庞大天机将山峰直接遮掩,而在僧房当中,一座肉眼难见的金钟道扣,缓缓旋转,周身佛陀护持,万法不侵。
此岸彼岸,我在中流。
道人扶额,嘴角一丝笑意。
八风吹不动?
院落当中,王安风收回右手,身子端做地更直了些。
脑海中拼命回想先生平时的坐姿神态,神色反倒是清淡,然后轻轻咳嗽两声,微抬下巴,淡淡道:
“清风,明月。”
“开门。”
顾倾寒愣了愣,那边生哲瀚已经快步走过,将门打开。
古牧和金高驰三人在外,他未曾想到,命令下发之后,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当即便急匆匆来此,只是到了门口,却又迟疑,不知对方既然已经不愿出手相助,自己等人来此,是否会引得王星渊不快。
正打算敲门时候,木门从里面被人拉开,当下便敲了个空。
弹指打出数十米壕沟的天翔指面无表情,身穿青布短打,背后院落虽小,五脏俱全,一株寒梅斜斜伸出,雅致而清净,梅花落处,白衣倚坐,神色随意而慵懒。
金高驰和古牧心中长呼口气,正欲开口。
生哲瀚侧开一步,淡淡道:
“客人请进。”
ps:今日更新奉上……
六千二百字。
第二百零二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中)(1/2)
古牧跟在生哲瀚的身后,往里走去。
他在安息国中地位极为尊贵,现在却不可遏制感觉到有些许的紧张。
化名为清风的断魂手顾倾寒搬来了木桌棉团,然后专门穿着一身白衣的王安风起身落座,右手平伸,在古牧开口表明来意之前淡淡道:
“来即是客,殿下请坐。”
古牧不觉有些许拘谨,道谢一声,正坐在王安风对面。
金高驰和雅蝶一左一右立在他的身后。
生哲瀚和顾倾寒则是立在王安风的身后。
古牧扫过这院子,主动开口笑道:
“先生这一住处颇为雅致。”
王安风饮一口茶,道:“殿下来此是为了商讨院落装横的吗?若是如此的话,在下可以与殿下好好分说。”
古牧沉默了下,苦笑道:
“先生高深莫测,在下不如。”
“诚赖先生昨日援手,得以暂缓生机,只是此时局面仍旧僵持危机,在下实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还请先生指点一条道路。”
王安风放下茶盏,面容仍旧苍白,抬手捂住嘴,轻声咳嗽了几下,摆手退开送上丹药的顾倾寒,淡淡道:
“指路?”
“殿下可能够冒险么?”
古牧闻言心中一动,看向他双目,坦然道:
“此身如草木,若是先生有何驱驰,但讲无妨。”
王安风点了点头,却未曾直说,而是道:
“诚如几位所见,在下不过只是一介贫弱书生……”
生哲瀚神色木然。
“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
顾倾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陷入沉思。
王安风神色看向古牧,道:
“除此之外,金先生也知,在下来西域,也是为了能够寻得到能治愈顽疾的奇物,一人力弱,故而长久无所获,若是殿下诚需在下薄力,不知能否给予在下些许援手?”
古牧当下毫无迟疑,道:
“金先生。”
金高驰上前一步,叉手俯身,道:“属下在。”
古驰道:“但凡王先生所需,凡王府所有,皆可自取。”
金高驰心中一惊,仍旧行礼,道:
“属下明白。”
“稍后便会将王府中所有奇珍异宝名录奉给王……先生。”
王安风颔首,道:“如此多谢两位。”
古牧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王安风伸手蘸茶,在桌上随意一划,道:“那么,容在下先问一句,殿下可知此刻局势?”
古牧点了点头,道:
“略知一二。”
王安风点了点头,将自己这段时间苦思冥想的东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出,道:
“那便好说些,殿下此刻所处局势,若是偏安一隅,则轻而易举,若是想要继承王位,则是内外交困之局,内则与大王子相争斗,外则有诸王相望,诸王之后,则是安息王默许之意,不知殿下原先打算如何?”
二王子微怔,只是略作迟疑,便将自身原先计划尽数告知王安风。
内则暂与大王子稳住局势,外则联络诸王,祈获援手,更暗中派遣属下前往王宫当中,借助安息王宠妃影响安息王意志,待得准备万全之后,便裹挟大势,顺势称王。
古牧讲得颇为认真,其中涉及许多利益上的交换和推测。
不知为何,王安风此刻有些熟悉感觉,仿佛重新回到过去,在少林寺中,经历先生每旬一次的考校,或者经史子集,或者战事实事,只是往日被考校的他此刻却在考校别人,不由恍惚了下,迅速回过神来,神色依然如故,道:
“如此的话,我有一事想要询问殿下。”
“先生请讲。”
王安风沉吟一二,道:
“羊与狮虎相交,何如?”
古牧道:“不过是饱腹之物。”
他顿了顿,又道:“在下知道先生的意思,但这不过是暂缓之计,借诸王之力,我巴尔曼王领兵多将广,实力之强,其余诸王无所畏惧。”
王安风平淡道:“不必在下多说,殿下应该也知道,其余诸王必然不会让殿下如愿以偿,是殿下得胜,还是诸王占利,这是相争之局,殿下以为,若论及智谋之深,决策之果断,驱兵甲千里,攻城拔寨,可在安息王之上?”
古牧沉默了下,摇了摇头,道:
“我不过而立之年,不如叔父。”
王安风又道:
“据天下之广大,兵甲之强盛,殿下可强于安息诸王?”
古牧又摇了摇头。
王安风起身,俯视着古牧,古牧抬头看他,冬日晨光在他的身上洒出一层模糊的阴影,玉簪束发,发丝微微拂动,有些许模糊的感觉。
清冷,淡漠,孤傲仿佛山岩,不自觉便带着俯瞰天下的从容。
在场的数人都清晰感觉到了这样极为鲜明的气度。
王安风并未注意这些,皱眉沉思,回想过去和先生的‘交锋’,结合此刻所知的事情进行判明和推测。
类似的局面,在过去数年间先生的每月考较中曾经出现过不止一次,是以他能够看得更透彻,更和古牧等人不同,身为局外之人,不必被各种利益纠纷遮蔽视线,他们在局中,纷纷扰扰,自然难以看清。
此刻王安风视角凌驾于众人视野的上空,突然有些明白了先生往日的不屑,声音不由得转而平淡,道:
“这一局看似求稳,实则是引狼入室,殿下你年岁尚轻,想要在收官时候胜过安息诸王,无异于自己将自己放入了不利境地,自寻死路,何况于安息四王,甚至于那位安息王,都希望未来的巴尔曼王领比现在更弱小。”
“无论最后谁得利,这一点不会变,无法离间。”
“这是自取灭亡之计,下下之策。”
“若非定计之人愚钝不堪,自视甚高,便是那位出谋划策的阁下是要以些许退让,换得其余诸王的支持,但是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领地更广阔,有更多的牛羊和草原,以地事之,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到时候殿下就算得到了领地,又能如何?不过是被人拿捏而已。”
他言语之中,不自觉带上了先生这五六年间每月考校时候的语气,虽然许多东西他也是吃过了许多亏之后才开始明白,但也因为如此,此刻有种看到过去自己般的懊恼,是以语气越发不客气起来,言语虽平和,隐隐却有讥讽。
生哲瀚都觉得脸上木然的表情有些绷不住,看了一眼古牧。
这个是夺王位的人罢?
是安息未来的诸侯王……
但是这样一想,确实很蠢。
王安风眸光低敛,落下了最后一句。
“不知彼,不知己,而妄图战而胜之者。”
“愚钝不堪。”
“若是如此,清风,明月,送客。”
他一震袖袍,宽大袖袍如云流转,转身离开,只是留给了王府众人一个背影。
众人齐齐失言。
顾倾寒和生哲瀚精神一振,同时迈步上前。
想东西不擅长,赶人嘛,这个简单,尤其赶得还是二王子什么的。
啧,这感觉,有些舒服啊。
顾倾寒揉了揉手腕,脸上不自觉浮现柔和的笑容。
厅堂之下,王安风背对着众人而立,无人所见的方向,他的神色突然就有些绷不住,几乎忍不住想要抬手捂住脸,更开始自我怀疑,渐有心绪,心中渐渐消沉。
为什么自己说起这种话来会这么熟悉?
会不会太过分了?
虽然说先生比起这个还要更严厉的,但是……对于外人而言,果然还是太过分了,措辞过于咄咄逼人了?
没有动静……
会不会被真的气跑了?
突然听到了哗啦一声,以及众人隐隐压抑的低呼声,王安风微怔,心绪收敛,侧目去看,看到了身为二王子的古牧未曾离开,正坐在坐垫上,双手搭起,身子朝前屈身行礼,额头轻叩在手掌上,若是整个人往下稍微数寸,几乎就快要变成了跪拜。
即便如此,这也是难得的大礼。
金高驰忍不住色变,道:“殿下……”
王安风神色亦是微变。
古牧恭恭敬敬道:“在下愚鲁不堪,先前还有所侥幸,而今听先生一言,振聋发聩,还请先生能出山助我。”
王安风沉默了下,眼前古牧能够做到这一步,确实彻底超过了他的预料,叹息一声,转过身来,重新坐在桌前,心中侥幸之余,突然升起来了一个念头。
以赢先生之才,肯定远在自己之上。
那种性格,该不会就是眼前这种人‘惯’出来的罢?
他耳畔响起一声冷哼。
王安风眼观鼻,鼻观心,捧茶细品。
我什么都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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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朋友的一本书,裴屠狗的《诸天大道宗》,已经有完本的无限**品《诸天投影》,号称逼王,四百八十万字,人品绝对有保证,喜欢无限流的千万不要放过。
第二百零三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下)(2/2)(5200)
马车离开的时候,车中有三人,回返时候,已经多了一人。
二王子府中,地位堪称万人之上的金高驰亲自驾车。
古牧亲自为王安风掀起车帘,将他迎入其中,马车放慢速度,往王府中行去,王安风闭目,神色平淡。
这一日回府之后,他和古牧于静室当中密谈了一个时辰。
金高驰再看到古牧的时候,从这位心思深沉的殿下脸上,看出了从未有过的绝决。
古牧轻声叹息。
“生死胜负,皆在此一搏。”
……………………
“哈哈哈,我那位弟弟,是不是被逼疯了?”
“居然做出了那么荒谬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他来王宫当中发飙已经是极限了,没有想到,我还是真的小觑了他,不对,是先前我太过于高看他了,没有想到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
“不足为虑,不足为虑矣!”
本应该属于巴尔曼王的王宫当中,大王子丰乌哈哈大笑,穿着宽松的衣物,袒露胸膛,一手端着酒杯,酒杯里面是浅绿色的美酒,闻得到清淡的果香。
周围穿着轻纱的美人环绕。
青铜侍女捧灯的雕饰释放出的光芒将这个大殿装点得氤氲梦幻,围绕着中间的大王子有十余丈桌案,桌案上面美食美酒,周围则是王城中有身份的大人物们,闻言拍手迎合道:
“殿下说的是!”
“不错不错,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竟然连连出了这样的两个昏招,看起来,二殿下先前所谓的明智聪慧名声,也不过是唬人的,真的遇到了事情,就会像是这样一样,完全没有了镇定之心。”
“天下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丰乌闻言,越发张狂地哈哈大笑。
穿着袒露胸膛的衣物,手中酒杯,与轻柔婉转的美人在众人的中央起舞,群臣中有擅音律的,拍打着桌子和酒杯发出粗狂的嗓音。
其乐融融。
大臣门客中也是有谨慎冷静的人,但是二王子古牧这段时间确实做出了很愚蠢鲁莽的事情,居然在府邸被人暗算之后,拉出了自己全部的门客和精锐强弩队,冲到了边境,和四王之中公认最为难缠鬼魅的右贤王冲撞。
这几日间,甚至于爆发了几次冲突,见了血。
连兵甲都没有了,如何能够和大王子斗?
再加上周围的美人频频劝酒,语气轻柔而妩媚,呵气甜馨,大秦江南道的薄纱拂动,隐隐约约看得到的娇嫩肌肤,令人难以警剔下来,逐渐放松了最后的戒备,连连饮酒。
安息国的大易酒,即便是中三品的武者这样狂饮也会大醉。
不片刻,那几个警惕的大臣也已经醉倒在桌子上。
………………
王宫西南天武门。
禁卫军营。
歌舞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当中能够传得极远,即便是在这稍微偏远些的城门也能够听得非常清楚,看守城门的士卒心中不忿,没有了平常时候的冷静。
也因此,车轮碾过地板的声音,直至靠近到了五丈的距离,他们才反应过来。
为首的禁军将领神色一变,手中弯刀出鞘,道:
“什么人?!!”
夜色中马车安静停下,车帘打开,其中一位男子下了车来,双手捧着一个玉盒,大步走了过去,禁军将领神色一变,认出这位中年男子是巴尔曼王领当中的一位地位颇高的贵胄家主,但是仍旧没有松开刀,只是喝道:
“来人是谁?!”
“退后,否则斩杀之!”
中年男子神色平静,双手捧着玉盒,道:
“吾王在此。”
玉盒打开,里面的东西暴露在外面,禁军将领见到那东西,神色不由得一变,玉盒当中赫然是一枚玉玺,即便是在夜色之下,也能够看得出来这玉玺的质地是何等上乘,雕刻成猛虎按爪的模样。
玉玺。
禁军将领双瞳骤缩,呼吸不由得急促。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背后涌出数人,皆穿黑衣薄甲,手持强弩,中年男子神色郑重,手捧玉玺退避一侧,马车中有人轻轻咳嗽两声,淡淡道:“玉玺已在此,王宫之中,尽数皆为我等同僚。”
“殿下即刻就要登基为王,汝等还执迷不悟吗?”
“降者,不杀。”
禁军将领神色挣扎,看了一眼马车,通体墨色的马车隐藏在了黑暗当中,玉玺在此,马车中有谁已经毋庸置疑,天下人都以为那位现在在和右贤王冲突,他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背后代表着什么,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背后隐隐还有歌舞之音。
禁军将领看一眼强弩,半跪下来,道:
“诺!”
“愿为王上前驱。”
当下整理禁军,打开了军营大门,马车慢慢进入其中,前后十八名持戟卫士,沿路所见到的守夜禁卫无不好奇,却见到那禁军将领,只当做是哪位贵人,未曾阻拦。
马车停下,手捧玉玺的中年人来到车前,躬身倾听,旋即起身行至与禁军将领之前,神色淡漠,道:
“将众人唤起。”
“勿要击鼓。”
将领看一眼那玉玺,心中暗叹,领命而去,禁军卫士不过只有一千五百人,虽然都是精锐,但是要唤醒并不算麻烦,不过一炷香时间,就都已经穿戴披挂,聚集成阵,看到了点将台上一名青年男子。
有熟悉此人面目的,已经神色微变。
二王子古牧身穿铠甲,褪去了原先的阴柔,平添许多英武,双手中拄着一柄长剑,眉宇飞扬,右侧中年男子手捧玉玺,背后数名门客一字排开,即便是平素常常以文士见人的金高驰,也同样穿戴铠甲,气焰彪炳。
众人之中,唯独一人穿白衣。
古牧上前一步,深吸口气,朗声道:
“王玺在此。”
“而今大兄为人惑弄,日日宴饮,而诸王欲分我地,奴役我之民众,我实不忍,欲要重振王威!”
“诸禁卫者,愿从我者皆左袒,不愿从我者,皆右袒!”
留在这里的将领大多都不得宠幸,未能受邀入宫,此刻二殿下在此,想来那天下闻名的强弩军也在,又有王玺,当下未曾迟疑,亦是不敢迟疑,军中军士整齐划一,皆为左袒。
旋即踏前一步,整齐划一,半跪在地,齐声高喝道:
“诺!”
“愿为王上前驱!!”
王安风似乎受不得夜风,咳嗽声音越发严重。
…………………………
因为军营中未曾击鼓,所以王宫中毫无察觉,没有人能够想象道,已经在千里外的二王子,竟然会在和右贤王数次冲突的情况下,抛下自己视若性命的属下,轻骑简从,行走于荒漠之中,奔袭千里而回。
王宫当中,仍旧欢笑声不断。
大王子丰乌几乎已经看到了他的二弟落败。
在后者没有了兵马的情况之下,就算是还有人愿意支持他,还又有什么用处?
王位已经是自己的了。
他几乎看到自己穿着巴尔曼王的华丽服饰,挥军数万,纵横天下的模样,终于可以不必在乎父亲的压力,能够随心所欲,当下笑意越发猖狂,将手中酒杯扔下,一下环住了一位年轻美貌的侍女,在其脸颊重重一吻,哈哈大笑道:
“诸君且畅饮!”
“孤王就不陪着你们了,哈哈哈!”
尚未烂醉如泥的大臣起身拱手,道:“**一刻值千金,殿下且去,且去,勿要在乎臣等。”
丰乌哈哈大笑,抬手连点那大臣,道:
“会说话,赏,重重有赏!”
“多谢王上!”
丰乌大笑,旋即抱着那娇媚女子,以右脚推开大门,转身走出,那女子身子正柔软火热,仿佛美女蛇一般纠缠在丰乌身上,却突然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王上身躯骤然僵硬下来,微微一怔,下意识侧头看去。
星夜如许。
无边夜色当中,身穿铠甲,手持战戟的武士们将大殿全部包围,武士们的前面是身穿重甲的将领,是一名和大王子面目五官极为相似,神色复杂的男子。
而在所有披甲武将的中央,一名身穿常服的青年,面容苍白,似乎病弱,仍旧轻轻咳嗽。玉簪束发,黑发自两鬓垂落,然后被微风吹拂,往后面微微飘动,面容清秀的青年唇角凉薄,抬手微微一拱,淡淡道:
“大殿下。”
“醉酒酣梦,可醒了吗?”
刀剑铮然出鞘。
仿佛虎狼般的武士们从一袭白衣身后涌出。
宫变结束的速度比起二王子古牧所想的还要更快,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事情并不像是自己所想的那么复杂,而是迅猛而直接的,就像是一把匕首死死穿刺了脖颈和要害。
受邀赴宴的人入宫的时候都被卸除了兵器。
而二王子手下的高手却都手持最精良的武具。
在这个时候,五百名铁浮屠在内的一千五百精锐就是决定性的力量。没有人相信,素来谨慎的二王子,能够施展出这样疯狂而凌厉的计策,羚羊挂角,无处可寻,但是只要速度足够,却根本没有破绽。
古牧坐在王座上,仿佛幻梦一般。
周围属下连连恭贺,金高驰脸上微笑洋溢,道:
“恭喜王上,贺喜王上,一战而功成。”
“接下来,就要昭告天下,且要准备吉日,举行登基仪式,与臣民同乐。”
古牧不由得意动。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王安风踱步而来,神色微正,当下起身,叹道:
“多谢先生指点,否则我还不知道,王座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王安风略有不适咳嗽数声,面色微白,道:
“事情还未曾结束,敢问殿下,大王子麾下,你最恨之人是谁?”
古牧微怔,答道:“是北疆奔来的一名战将,名为拓拔子默,此人颇为狠辣,心思更是阴沉,在下险些就死在了他的手下……”
说到此处,脸色有些阴翳,道:
“此人正在王城附近驻扎,我必杀之!”
王安风摇了摇头,眸底清光,淡淡道:
“那么,烦请殿下即刻称王,以玉玺下令,封其为侯。”
古牧微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道:
“什么?!”
王安风拂袖看着外面,平静道:“若是殿下还想要坐得稳当,便听在下为好,除此之外,所谓登基大典尽数舍去,只在此刻,便大赦王领,立刻传信天下。”
“除此之外,当即写信,派遣一轻功高手星夜赶往大秦。”
“言道杀王一事,不必大秦承担责任,只要作为新王,仍愿与秦交好。”
…………………………
拓拔子默在沉睡中惊醒。
他是大王子麾下难得的战将,今日本应该受邀入宴,但是他心中不安,有些担心二王子杀一个回马枪,故而放弃,只是和其余中立的巴尔曼王将领率军在外。
星夜之时,突然看到了王宫处一震火光。
派人入内查探之后,就有城中属下冒死冲出城来,告诉他宫中大变。
拓拔子默几乎整个人都呆住。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得到,二王子居然会一反常态,用出这样大胆冒险的计策,夜奔千里,轻取禁军。几乎将整个安息玩弄于手掌当中,所有人都以为他恼怒到要和右贤王冲突,谁都没能想到,这个众人看笑话的二殿下,居然会做出这种布置!
禁军只在王宫附近,入宫不过片刻。
因为前次杀王事情,更从五百铁浮屠增加至一千五百人。
在所有在外将领还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当中,就已经结束了一切,二王子称王已经是必然之势,拓拔子默心中一片阴翳,左右来回踱步,突狠狠一咬牙,对其亲卫道:
“事已至此,由不得你我不反!”
“走,去入宫中,在其余诸将反应过来之前,将大殿下夺回来。”
“否则一旦其余诸将下拜入宫,就来不及了。”
正当此时,突然有一匹快马自城中奔出,直入军营,未曾入内,只是在诸多观望的将领驻地之间来回奔驰,扯着嗓子高呼道:
“奉王上令。”
“兹有大将拓拔子默,骁勇善战,悍不畏死,孤甚嘉许,封其为化威侯,受三千食邑,黄金千两,婢女三百,牛马一千。”
如此数次,方才停下。
众人心中尽数诧异。
军营之中,拓拔子默沉默下去,过去了许久,亲卫看到他叹息一声,似乎褪去了方才的决绝凌厉,正欲安慰,突然眼前银光一闪,喉咙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片刻后,拓拔子默全身披挂,走出军营,道:
“入宫,拜见王上……”
诸多将领都知道拓拔子默和二王子的恩怨,听到这样的话,皆心中一动,新王对于往日有仇怨之人都能如此,若对他们如何?当下便各率领亲卫冲入王宫之中,一路疾驰。骏马嘶鸣声音响彻了整座王城。
一刻之后。
当拓拔子默终于看到古牧的时候,双方都沉默了下,古牧旋即大笑着上前,毫无芥蒂,一抬手抓住他的手臂,颇为亲昵,这一幕落入众多保持中立的将领眼中,不由得都松了口气,熄去了本就不如何浓烈的心思。
拓拔子默沉默了下,在入宫之前,俯身拜下,道:
“臣有死罪而蒙获恩宠,谨再拜以谢王上!”
“另有一言,欲要和王上私言。”
古牧微怔,周围众将都在,正欲答应时候,众人突然听到了清冷的声音从上空传来,皆抬眸去看,在主殿的摘星阁上层,一人负手而立,淡淡道。
“若为公,公言之。”
“若为私,王者无私。”
古牧收回视线,微笑道:
“卿可知否?”
拓拔子默沉默了下,取出兵符一半,半跪倒在底,身后兵士行礼,周围将领,尽皆如此,皆跪倒在地,旋即又是整个王宫,皆垂首高呼,兵器叩击在铠甲上,发出了令人热血沸腾的碰撞。
“我等,见过王上!”
“愿为王上驱驰!”
“我等,见过王上!”
“愿为王上驱驰!”
肃杀齐喝冲天而起,丰乌在大殿当中,满心尽数都是懊悔痛恨,一名清秀过人的贵女悄悄从窗口往外去看,她看到军中宿将和精锐的武士们披坚执锐,身上的铠甲都散着青冷吓人的光,跪于了年轻的君主之前,齐齐高呼。
肃杀而凌冽的气息冲天而起,连周围的草木都匍匐。
君王眉宇飞扬,意气凌虚。
可是她的目光却在上移,在披甲持剑的君王身后,一身白衣孤身立于楼上楼阁,身上穿着白衣,并不是绸缎那样会反射轻浮细腻光的洁白,而是很朴素的白色,像是棉麻,有着稍微粗糙却很能够让人安心的质感。
因为袖口宽大,所以在夜风中微微鼓荡。
那是个年纪并不大的年轻人。
玉簪束发,鬓角两缕黑发垂落,眉宇清淡,披着了一身清浅星光,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垂落了一双眸子,黑色的眼瞳里盛满了星光,仿佛倒映着繁星的清泉,只消被风一吹便会碎成一片涟漪,然后冲她和善一笑。
少女微微一呆,然后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躲在了后面。
右手抚着心口,她似乎真的被今天的变化给吓到了,心脏跳地很快。
脑海里面也是胡思乱想,突然地就想到了两句很久很久之前看过的诗句,其实和她刚刚看到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关联,双眸微闭,轻轻念出: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ps:今日第二更奉上……
安风说的那句话。如果说的是公事,那么就公开说。如果说的是私事,王者以天下为家,故王者无私事。
出自于资治通鉴第十三卷。
很迟了……这么迟才更新了第二更很抱歉哈,不过有五千两百字,希望明天早上能够早些清醒过来,(摊手),晚安。
第二百零四章 叫你无路可走(1/2)(四千二)
安息王王宫当中。
模样敦厚可亲的安息王正与两人对饮,安息王气度颇从容,那两位饮酒之人则是极恭敬慎重,处处不肯失礼,酒至半酣,安息王复饮一杯,将酒盏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叹道:
“能够有先生出谋划策,寡人才能够一去心病。”
对面是身材高大,模样苦拙木讷的男人,闻言恭敬道:
“王上手提三尺剑,据地万里,兵甲之士数十万,此天命在此,岂人力所能为之?王上委实谬赞!”
安息王闻言失笑,复又劝酒,叹道:
“当日大兄在世,寡人不能妄动,但是现在两个侄儿委实稚嫩,不能掌握兵马,长久以往,恐怕生乱,只希望他们二人能够明白寡人良苦用心,勿深怨寡人才是。”
那男子恭敬道:
“王上用心良苦,又有一吞草原,成就霸业之心。”
“彼时两位王子同样能够享受荣华富贵,而不必受到政事纠葛的影响,此无苦而处处回甘,两位王子都不是目光短浅的人,自然应该感谢王上,又如何会怨恨?”
“是王上多心。”
“哈哈哈,寡人多心,寡人多心,先生教训的是,寡人自罚三杯。”
安息王大笑,连饮酒三杯,以空酒盏往对面一晃。
另一陪酒者是个年轻人,眉宇飞扬,当下道:
“父王海量。”
安息王取笑道:
“只是三杯,如何海量了?我的孩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奉承话?”
年轻的储君唯唯诺诺。
安息王摇了摇头,今日并未动怒,复又笑道:
“你还年轻,勿要如此在意,只要不要像是古牧那样,连出昏招就好。”
“呵,主动去挑衅右贤王?你那位三叔可不像是其他叔叔那样刚直,古牧还是太年轻了,才出生没有多久的牛犊去挑衅有着狐狸一样内心的猛虎,如果不是寡人先前下令的话,可能就会折损在那里了。”
古拙男子恭敬道:“王上慈悲。”
安息王笑叹,道:“算是什么慈悲?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
眼眸微敛,心中更有默念,若非如此的话,又如何能够从大秦那里拿到更大的好处和补偿?
心中念头一瞬闪过,便即复又饮酒,一直畅饮至天边熹微,方才作罢。
安息王毕竟年纪渐大,精力不如往日,虽然仍旧还有畅饮之心,却有心无力了,打算屏退两人,稍事休息。
安息国储君以及古拙男子起身行礼。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音。
安息王皱眉,心有不愉,却还是强打精神,召那人进来,不片刻就有一人大步而来,铠甲之上沾染了凄冷之意,恭敬行礼,将手中卷轴捧上。
安息王看到了红木卷轴上一侧振翅的白鹰,认出了是从右贤王那里传来的消息,微微皱眉,抬手将那卷轴拿起。
古拙男子见状行礼,道:
“既为军机密要,请陛下允许属下暂退。”
安息王摆手笑道:“先生于寡人为左右手,何必如此见外?可是信不过寡人?这是我三弟传来的消息,不妨来此一同参详。”
古拙男子行礼应诺。
安息王从容不迫,先令人撤去酒盏,换上清淡小食,复又洗浴更衣,方才轻描淡写,并不在意地将那卷轴打开,一边随意去看,一边与旁边男子哂笑道:
“这一次,却不知道我那位古牧侄儿又做出了什么惊人之举。”
“且与先生共赏。”
他嘴角笑容微微收敛了些,眉头皱起。
古拙男子心中微动,安息王已经将手中卷轴随意放在桌上,眼底似又不屑,轻笑出声,仿佛看到顽童置气的长辈,从容不迫。
古拙男子道:“陛下为何发笑?”
安息王笑叹道:“自然是笑我那位侄儿,也笑他的麾下谋臣,听闻先前他曾得了一人名为王星渊者,破去了挑拨之机,还以离间,本以为还算是个人物,未曾想到,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
“呵,右贤王传讯,我那侄儿,居然抛下了手中兵甲,孤身逃离,已经足足一两日未曾出现了,以属下为诱饵,就算是能够逃得了性命,又有什么用?军心尽丧,已经没有了立王之基。”
“可笑,可笑。”
古拙男子心思微动,恭敬道:“自然是不能够和陛下相比。”
安息王意态睥睨,大有指点江山之姿,道:
“若我在此,以弱击强,与其如丧家之犬,逃遁离开,不若挑选精锐强将,星夜逆袭,趁机取下巴尔曼王宫和丰乌,或者还有一线之生机。”
古拙男子心中一惊,恭敬道:“陛下此计,兵行险路,虽然大胆,却深得兵家其疾如风,其难测如阴,非王上气魄,谁能为之?”
安息王心下轻松,相比起还算是有些沟壑的古牧而言,其兄长丰乌不过是一介莽夫,并没有什么威胁,当下不由得大笑,举起杯盏,道:
“便是轻骑赶回,也难有什么本事翻天。”
“人数一多,便逃不过我那三弟的耳目,可是区区十几骑,又要如何翻天?”
“本来应该畅饮,但是昨夜饮酒甚剧,寡人此刻头痛,只得以茶代酒。”
“先生勿怪。”
古拙男子恭敬接过。
正在此刻,突然又有脚步声音响起,侍者高声叫道:
“陛下,阿克阿孟大人派遣使节而来。”
安息储君笑道:
“恐怕这是阿克阿孟大人有捷报要传给父王知道,还不快快迎进来?”
当下侍者领命,将一人迎入其中。
安息王饮茶,从容笑道:“千里来此可曾受累?不知道阿克阿孟有什么事情要整个时候传来?!”
那侍者头颅低垂,不敢看他,声音沙哑,道:
“回禀陛下,昨,昨夜二王子古牧殿下已然宫变!”
安息王脸上从容的微笑凝固。
安息储君猛地踏前一步,怒道:
“你说什么?!”
“就算是他赶回来,区区十几人又有什么用处?!”
那使节叩首在地,颤抖道:
“昨夜大王子大宴群臣。”
“古牧殿下突然出现在王城禁军,疑似先遣一此刻阴入其中,将军中大王子嫡系击昏,再以玉玺及高手,掌握禁军,宫变不过盏茶时间,而今已然登基。”
安息王面色印沉下去,众人皆色变。
古拙男子想到方才自己对于安息王计策的夸赞,额头更是止不住地渗出冷汗。
他说这样的计策只有王上的气魄才能够做出来,可是现在对手竟然做的比安息王更好,更大胆,那么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息王脸上神色变换不定,复又笑出声来,神色从容。
安息储君额头有汗,心中一团混乱,此刻听到轻笑声音,却觉得心下一安,道:
“父王何故发笑?”
安息王笑意渐渐收敛,道:“笑?我笑那王星渊果然有些本事,我的侄儿也算是有点胆魄,敢做这种事情,但是仍旧短谋少智,巴尔曼王城之外,各路将领率兵驻扎,其中不乏曾经和古牧为敌者。”
“他带领轻骑突入,明以玉玺大义名分挟持,暗则以高手以相逼,不能尽数得禁军人心,此刻只消有一员上将军率军直入,他纵然是占据王座,也不过是片刻的酣梦罢了,恐怕性命不存!”
“若寡人所料不错,阿克阿孟应当是在事情有变的第一时间,便派你来报,对否?”
古拙男子见那使节果然应诺,心中微松,行礼道:
“王上神机妙算。”
安息王意态睥睨,大笑道:
“哈哈哈……”
正在此刻,侍者复又匆匆而入,道:
“陛下,殿下,阿克阿孟先生第二位使节到了。”
安息储君心中长呼口气,道:“还不快快有请。”
片刻之后,一员骁将打扮的男子奔入内部,还不等到安息王等人开口问话,一下跪倒在地,嚎哭道:“陛下,大事不好!”
储君脸上勉强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那使节没有看到几位大人物脸上的表情,接近着道:
“二王子古牧已于昨夜登基,令从中夜出,大赦巴尔曼王领。”
“下令极宽和,百姓信从,并封其仇寇拓跋将军为侯,而今诸将军咸服!”
古拙男子双瞳皱缩。
安息王则是彻底笑不出来,沉默了很久时间,深深吸了口气,令那使节暂且退下,复又遣人道:
“速去右贤王领,招其回信。”
众人领命之后,安息王沉默许久,似颇为赞赏,道:
“未曾想,巴尔曼王领终究没能落在寡人的手里。”
古拙男子跪倒在地,道:
“是臣失职。”
安息王叹息一声,洒脱笑道:
“这种事情如何能够责怪先生?”
“此人名为王星渊罢,不错,不错。”
“我观其用计,先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擅奇谋,之后的布局却严密,堂堂然有大将之风,不知道是谁教出来这样的人物,当为俊杰,此次寡人还是小觑了他,生子当如是也!”
古拙男子道:“陛下有器量如此,乃为我安息国之福!”
安息王拂袖,淡淡道:
“那王星渊终究年岁尚小,眼界仍旧局限于一国一地,殊不知这天下之大,却远非是安息诸王啊,呵,毕竟年幼,寡人虽已经不复壮年之心,经此一事,却也当想要和教出他的人物亲自较量一番,争论个上下。”
安息储君道:
“父王的意思是?”
安息王道:“而今只消以其得位不正,借助大秦之力。”
“再行运作,压力之下,强迫其退位给其兄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储君微怔,道:
“可是,大秦如何肯听我等的?”
安息王淡淡道:“而今早已经不是当年义战天下了,国与国之间,唯力与利横行,关于大兄之死,既然死于秦人之手,秦国终究难以摆脱干净,寡人若以三成赔偿作为退让,请其稍微出面,无需表态,并非难事。”
门外一阵骚乱。
安息王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顿,古拙男子身子下意识紧绷,生怕又有什么地方的使节冲进来,直到侍者入内禀报,说是两位大秦使节在外,他方才稍微安下心来,不觉已经冷汗满头
安息王仍风度极佳,派人请那两位秦官入内,微笑道:
“原来是两位大人,不知道两位大人此刻来访,是有什么见教么?”
那文官行礼,道:
“何敢如此!”
“只是我二人毕竟是大秦之官员,在友邦抖留已经数月之久,自该回返,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请辞。”
安息王微怔,略作沉吟,道:
“两位要走,小王自然不能阻拦,若非此身当社稷之重,当亲送至边关。”
“不过却是不知,之后事情,却又要和谁人商量?”
文官嘴角微微翘起,抬起头来,微笑道:
“王上所说何事?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安息王微怔。
文官道取出一份文件,微笑道:
“新任巴尔曼王已写文书,表明并不在意此事,其上有王玺玉印。”
“王上要亲自看看吗?”
安息王笑容凝固。
片刻之后,两名秦官告辞,行至落脚之处,那名武功颇为高明,穿锦衣持刀的武将大笑不止,道:“有趣有趣,有胆魄有胆魄,这个新的巴尔曼王是个人物,能够看得清楚局势,不像是他哥哥和叔父。”
“不知安息王心情如何?哈哈,没有了开口的由头,再加上这两三月日夜所求的东西给人一把捞了个干净,汤汁儿都没有剩下一丁点,想来脸色极为精彩!”
“出手之人也是够狠,半点还转余地不留。”
文官摇头,道:“勿要如此,安息毕竟是友邦。”
武将笑声渐歇,微微抬眸,笑道:
“友邦是安息。”
“而非安息王,更非只想要讨要好处的贼人。”
王宫之中。
安息王沉默着。
储君抿了抿唇,开口道:“父王?”
“滚。”
储君怔了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还要开口,看到自己平素敦厚可亲的父王身躯微微颤抖,双目之中隐隐血丝,仿佛暴怒的雄狮。
安息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深深吸了口气,道:
“出去。”
储君张了张嘴,古拙男子拉住他,摇了摇头,两人转身离开,侍者小心将木门关上,眼观鼻鼻观心,对于屋子里面骤然便响起的推砸动静仿佛毫无所觉。
桌子被推倒,江南的瓷器被砸碎,碧玉珊瑚化作碎片。
声音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片废墟当中,身躯微微颤抖的安息王呼吸粗重而急促,双拳紧紧攥起,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
“王,星,渊……”
“坏孤的好事,孤必杀你!”
ps:今日更新奉上~
不知道能不能写出第二更来,昨天熬有些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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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zk,zk是大写啊
第二百零五章 讲一讲道理(2/2)(5900)
王星渊咳嗽了两声,面色清淡。
在他的前面正是金高驰,听到了王星渊来拜访的消息,即便是后者在这段时间当中已经忙碌到了脚不点地的程度,但是还是暂时推去了所有的事务,亲自来接待王星渊。
当下从顾倾寒的手中接过了名录,扫了一眼。
这名录上面所记载的,尽数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宝物,但是金高驰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便即吩咐人去取来,然后将王星渊引入到了一侧的静室当中,上了好茶,恭敬客气道:
“先生所需要的东西,搜集还需要一点时间。”
“还是先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
王星渊咳嗽两声,摇头道:
“不必在意。”
宫变之后,已经过去了半月时间,令从中殿出,整个巴尔曼王领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平静,之后论功行赏,王星渊辞去了古牧一切封赏,是以金高驰位列功臣第一,已被封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他对于眼前这病弱的青年仍旧满是敬意,亲自煮茶,道:
“先生,今日夜间,王上要在宫中设宴,款待众人。”
“先生是我国中第一等的名士,今此也不去宫中赴宴吗?”
眼前白衣病弱咳嗽两声,摇头道:
“不必了。”
“金侯爷和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言罢复又剧烈咳嗽几声,面色似乎越发苍白,几有青气流转,金高驰起身前趋,关切道:
“先生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这段时间天气转暖,可是也不可忽视。”
王星渊咳嗽数声,含笑道:
“多谢金先生好意。”
“在下省得的,不碍事。”
正当此刻,侍从已经将诸多宝物送上,明月清风两人接过,王星渊复又和金高驰闲谈些许事情,饮尽了茶水,起身告辞,金高驰一路将其送出外面百米方才回返。
看了一眼只饮一半的茶盏,叹息道:
“王先生虽有大才,只可惜身子过于病弱。”
…………
繁华的市场当中人来人往,充斥着红尘和生活的气息,各种各样叫卖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您要的酒已经送来了。”
“好,客官慢走。”
一辆马车进入这市场当中,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王星渊挑起了车帘,安静看着左右来来往往的百姓,按照大秦的算法,此刻已经四五月份,安息也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春日,整座城池都复苏起来。
此刻的巴尔曼王宫,整个巴尔曼王领当中的人都处于欢畅的状态。
他又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拆卸的罪塔,将车帘垂下,往后靠了靠,马车内部,顾倾寒盘腿坐着,逗弄着小兽,而天翔指则是在驾车。王星渊抱着青铜暖炉,手指轻轻摸索着上面的纹饰,闭了闭眼,突然道:
“今夜的那个宴会,你们两人想要去吗?”
顾倾寒愣了愣,道:“宴会?!”
王星渊睁开眼来,随意道:
“毕竟是新王的宴会,里面有各种权贵在。”
“我不去,但是你们两人若是打算去的话,这一次就去看看罢。”
生哲瀚和顾倾寒迟疑了下,答应下来,王星渊慢悠悠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马车慢悠悠从闹市当中穿行而过,新的王城,繁华的声音被留在了他的身后。
登基之后的古牧将王星渊先前住过的院落,以及周围一大片的地界都给了他,王星渊三人回去了之后,他就自己一人进了屋子,一直不曾出来,只是这院子里的药香味道越来越浓。
夜色渐渐深沉下去,然后漆黑的夜色被朦胧的灯光驱散。
金高驰知道了这件事情,驱车来了这院子前,还带了十数套华服,供顾倾寒和生哲瀚两人挑选,他二人往日武功虽然高超,行走何处都是被人敬畏,但是却从未曾参与过这样的宴会,若非是想要去见见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以及王安风开口,根本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当下甚至于还有拘束,两名侍女将这两人带上车,马车在夜色中逐渐远去,朝着灯火通明的王宫之中行去,两侧百姓都认得这马车后面的家徽,当下都退避两侧,满脸羡慕地看着马车远去,片刻之后,低声交谈着散去。
其中一名男子定定看着马车远去,收回视线,状若寻常,混入了诸多寻常百姓当中,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屋子当中,面露精悍之色,行礼道:
“大人,目标没有赴宴。”
“去的好像是他的两个属下。”
一道淡淡的嗓音响起,道:“是天翔指和断魂手,这两人若是去赴宴的话,事情就更简单些,只是区区一介病弱书生,绝不是我等的对手。”
另一人嘿然冷笑,道:
“如此最好。”
“送给那位新王陛下的礼物可备好了?”
“你自放心即可。”
众人低声交谈当中,隐隐中似乎有些不屑,直到一位高大如同山峦般的老者起身,老者的眼睛深沉,仍旧清明,缓慢道:
“出发罢。”
沉寂了一息,便有低声应诺声响起,众多精锐武者检查了自己的兵器暗器,旋即自屋中离开,各自施展身法,老者叹息一声,从旁边取出了一柄刃口极为宽大的刀,轻轻摩挲,呢喃道:
“此刀当行于正路。”
他闭了闭眼,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少年,猛然推门而出,身上原先的暮气一扫而光,仿佛一头猛兽,未曾隐藏自己的身份,从大道上一步一步,朝着那目的地前去,每一步,身上的杂念就消去了一分,每一步,都走得更加坚定。“忠王之事,即为正路!”
他的脚步沉稳而霸道,身躯高大,仿佛山峦,行走在了街道上。
巨大的压迫力领周围的行人不自觉就都向着两侧退避,看着这个一看就是天下难得凶悍之徒的老者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长刀,顺着道路往前慢慢行去,不由得感觉些许的窒息。
此时正当新王即位,不知道有多少门派中的武者来到了巴尔曼王城,想要能够为新晋登基的王上效力,是以江湖武者的数量何至于是先前的数倍,当下就有好事者道:
“好重的煞气,此人是谁?难道想要在城中寻仇不成?”
“走,快跟着看看!”
“不要命了吗?这人若是……”
“我等拉开距离即可,这里是王城,毕竟不可能太疯。”
当下诸多江湖武者或者从路上疾步跟上,或者从客栈当中跃出,踩踏屋顶,远远追在了那老者的身后。
老者神色没有发生半点的变化。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一步一步都极为沉稳。
他道路的尽头,是一座院落。
王宫当中。
古牧神色相较于过去,已经是变得越发从容,应对各大世家和门派的高手,也变得越发得心应手起来,今日设宴,除去了远处而来的将领,诸多世家,还有和安息相熟的其余国家贵客。
一文一武两名大秦官员赫然也在其列。
古牧手持杯盏踱步过去,两名大秦官员起身行礼,古牧微笑摆了摆手,道:“两位是大秦的臣子,我却是安息的王,两位不必如此拘泥于礼节。”
那名武官颇豪迈,笑道:
“王上倒有江湖中的豪气。”
古牧摇头笑道:“那孤便多谢阁下的赞赏了。”
相谈正欢的时候,突然有一人起身趋步,恭敬道:
“在下有一宝物,要送给王上。”
古牧转头见他虽穿着相熟世家的衣着,但是面目却极陌生,心下已经有了三五分警惕,那人上前,一手探入怀中,左右已有人察觉不对,上前将其制住,但是手中之物已经轻轻坠下,叮啷作响。
却是一面铜镜,其上纹路繁杂,有云章流转,先古文字。
那名大秦文官神色微怔,俯身将其拾起,道:
“这是……道门钦天镜的仿造奇物?”
古牧脸色有些差,闻言却心中迟疑,难道此人当真是为了献宝才来的?当下暂且止住了属下将这人押下的动作,揉了揉眉心,道:
“阁下说这是道门钦天镜的仿造奇物?”
那文官点了点头,道:“道门钦天镜乃是传闻中的神兵,传言能够遍览天下奇景,即便是神兵之中,也是上乘位格,只可惜于千余年前早已遗失,是以这东西绝不可能是真品,但是即便是仿造的赝品,也能够有远观之能。”
“只是毕竟只是赝品,虽是神兵,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但是也要两个,或者三个为一对,一者照影,另外一者放可以在十数里之内,看到所照景观,这里只有一个,想来不够。”
那文官复又检查了下其上文字,哂笑道:
“而且只是雌镜。”
“能够照影远传千里的那个,才算是宝物。”
“这个不过是博人一笑的玩物罢了。”
古牧皱眉,道:“却不知道,那雄镜所照是什么光景。”
文官笑道:“这又何难?在下虽是儒生,但是黄老之学也算有所涉猎,若是真正的神兵在前自然束手无策,但是区区一件配套奇物,却并不是什么问题。”
当下右手持镜,左手捏出数个道印,口中轻喝一声,气机化作蒙蒙流光,打入其中。
流光绽放,显出一副画面来。
周围那些贵客早已经因为方才的动静而注意到了这里,看到这样奇异的一幕,当下好奇,尽数都围拢了过来,齐齐看向那镜面上升腾而起的光幕。
那是一处院落。
金高驰和古牧的神色几乎在瞬间变化。
后者更是激怒,没有了身为新王的镇定,猛然踏出几步,一下将地上捆缚住的人抓起,拉近自己,怒道:
“你们是谁?!你们的人为何会在那里?回答孤!”
“否则孤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脸上浮现一丝狞笑,大声道:
“敢破坏大人的计策,就只是这样的下场!”
“哈哈哈……”
古牧暴怒,猛然从旁边手下腰间抽出弯刀,但是那人身躯突然颤抖两下,没有了气息,面容转瞬变成张紫色。
既便死去,嘴角仍旧一缕诡异冷笑。
那名大秦文官猜到了什么,道:
“陛下,那里是……”
古牧神色阴沉,未曾回答,转身厉声道:
“孤舟先生,你立刻前往先生的院落。”
“东虎,你将金先生拦住,让他立刻回返!”
“拓跋将军,领五百铁浮屠,立刻将南区封锁!”
拓跋子默沉声应诺,转身大步离开,不片刻时间,就想起了铠甲摩擦的肃杀声音。
酒宴之上,一时间尽数都是肃杀。
古牧转过头来,重重吐息,双眼仿佛喷火,死死盯着奇物上的光幕。
光幕中的院子中间,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孤身饮酒,神态似有寂寥,而在这个时候,周围人从这一连串的变化,以及这个仿照神兵而来的‘玩物’画面上,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皆神色变化。
有人袭击那位先生。
文官沉默了下,安慰道:“陛下,孤舟老将军的武功极为高明,赶过去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当是无事。”
古牧沉着脸,勉强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镜中光幕,一阵剧烈颤抖。
……
高大的老者站在了院子的前面。
有些好奇的江湖人则是停留在了这一条街的街,好奇看着那老者。
这位老者从容抬起了手中之刀,衣摆因之而抖动,平常的动作,却无不透露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肃杀,刀锋抬起,微微停滞了一息,旋即重重劈斩而下。
刀锋雪寒,仿佛一道匹练一般,将墙壁,大门,摧枯拉朽一般撕裂。
巨大的轰鸣声音,院落中的一切都暴露出来。
院子里一位穿着白衣的年轻人抬眸,看着对面大步而来的老者。
而在这个时候,那老者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王宫之中所有人的视野当中,有见多识广的世家高手面色已经变化了,声音之中,满是不敢置信,呢喃道:
“这是,黑榜第七位,金鸿刀?!”
“他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闭关,寻求更进一步了吗?!”
黑榜第七。
这四个字仿佛有一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黑榜是安息江湖中分量最重的榜单,黑榜第七,基本等同于安息江湖中排名前十的水准。
古牧右手紧紧攥住。
黑榜第七确实足够强,但是如果孤舟老人能够及时赶到,再支撑到断魂手抵达,两者联手,也不是不能应对。
阿克阿里抬眸,看着对面神色从容不迫的青年,眼底闪过了一丝感慨和叹息,沉声道:
“王星渊?!”
白衣青年抬眸,手中端着一杯酒,面对这样的不速之客,仍旧保持着冷静,令阿克阿里心中不由得赞叹,但是正因为是这样的人物,才不得不被他的刀杀死,当下略有遗憾,叹息道:
“我来杀你了。”
王星渊仍旧从容,身上一股浓重的药味,抬手举杯,微笑道:
“远来是客,老者不妨共饮一杯。”
阿克阿里没有回答,但是青年手中的杯盏已经瞬间化作了两半,一半的酒盏朝着旁边滑落,另一半仍旧握在了他的手中,顿住一息之后,酒杯中的酒液才倾泻而出,洒在白衣上,如同鲜血。
有冷笑声音在夜色中出现。
“哟呵,是大食国的葡萄美酒。”
“可惜了,没有夜光杯,你也没有机会再品尝了。”
“想喝?下去喝吧。”
在场众人循着声音去看,看到了一侧阴影中出现了一名五短身材的男子,黑衣蒙面,手中倒持着两柄匕首,匕首皆如狼牙,夜色之中,寒光青冷,神态气度,桀骜不驯。
有人认出其身份,声音艰难,道:
“黑榜第二十一?!”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的人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引发了这样的人来杀他?!
旋即复又有一名枪客现身出来,手中长枪红缨,枪刃如龙牙,左侧一身紫衣,周身剧毒的女子纤手微张,更有持弓者立于上空,短短十数息,原本宁静的院落当中,已经有数名高手出现,杀机四溢。
王宫中古牧已经面色苍白,闭上了眼睛,他咬紧牙关,心中明白,是那一位在给自己威胁,心中有千百万种不甘心,却充斥着无力。
没有办法了。
这个时候,即便是五百铁浮屠皆至,这些人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冲杀出去。
周围世家家主无论心中如何想,脸上都有哀伤悲愤,唯独年轻人心中血勇,咬牙切齿,看着那立下泼天功劳,一身白衣,屏退万军的谋士被江湖凶悍高手团团围住,已有女子不忍再看,却没有半点的办法。
一方是纵横天下的高手,一方却只是运筹帷幄的书生。
院落当中,面对着一位位数得上名号的高手,王星渊将手中剩下的般盏残酒饮下,平静道:
“可以让在下知道,为何要杀我么?”
阿克阿里缓声道:
“我们不敢让先生讲话。”
“先生明白,我们也明白,足够了,我们是输了,但是先生你也太过于懈怠。”
“不顾自身安危的人终究是有。”
“道理讲不过先生,我等还有武力,虽然抱歉,还是请先生好走。”
“动手!!”
言罢手中之刀抬起,蓄势一息之后,朝着前方猛然劈斩而出,气势恢宏,有力士挥重锤,狂笑震天罡,道人舞青钢,剑气上冲云霄,凌冽寒意,照耀方圆数里。
阴影之中,潜藏的四品手持神兵,蓄势以待。
杂乱的气机当中,那白衣枪客一人当先,手中之枪狂舞,口中大呼,如癫似狂,乃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武功,狂声大笑道:
“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颠狂。”
“一颠一狂多意气,大叫一声起攘臂。”
“挥枪倏忽千万击,有时一枪两枪枪芒长丈二。翕若长鲸泼剌动海岛,若长蛇戎律透深草!”
“哈哈哈,书生,死来!”
长枪气如虹。
数名高手,各施奇招,杀气冲天而起,在安息王宫众人的眼中,只是看到了白衣书生的玉簪被震碎,黑发如墨,披散下来。
剧烈冲撞的气机,已经将画面扭曲消失。
钦天镜的仿制品中间出现一道裂纹。
古牧晃了晃,现些朝后面摔倒,大秦刑部侍郎将其扶住。
沉默了下,低声道:
“陛下节哀。”
那样剧烈的气机冲击之下,连奇物都被扭曲。
一个身躯子病弱的书生,必死无疑,未曾想到,对面居然决绝至此,也不知道是违逆了谁的面子,不惜彻底触怒巴尔曼王,也要将这个书生杀死。
文士忍不住叹息。
这便是谋士最大的弱点了。
安息王宫,当中,安息王孤身一人,畅快大笑。
眼眸之中满是快意。
“区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
院落当中,狂抢客狂呼向前,手中枪锋已经猛烈穿刺而出,酣畅淋漓,双目之中,满是快意。
他要亲眼看着这个装神弄鬼的书生死,
足足万两黄金,是某的了!
心念至此,越发畅快,长枪仿佛化作长龙,撕裂往前。
在他的双瞳倒影当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嘴角一丝平静的神色,玉簪碎裂,黑发如墨,呢喃低语。
“已经,三个月了啊。”
白皙的手掌轻轻抬起。
狂抢客狞笑:“不自量力,你的手先给老子碎掉!”
手腕一震,枪锋撕扯向肉掌,倾力而出,但是却仿佛刺穿了一道幻影。
下一瞬,五指稳稳握住了穿刺如龙的长枪。
气浪骤止,黑发骤然散乱。
旋即,在无边无际的肃杀鸣啸之中。
有低而清越的刀鸣渐起,渐渐高昂。
ps:第二更奉上,五千九百字,字数应该还可以。
第几天了,熬不住了,睡觉睡觉,狗命要紧。
诸位晚安……
第二百零六章 你是谁?!(二合一)
诸多武者,各展奇招,气机鼓荡之下,整个院子都被汹涌的杀机所占据。
气浪震动,绵延如云雾。
外面的武者一时间心中好奇非常,想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又不敢往前,只敢远远站着,竭尽全力,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仿佛云雾起散的气浪,希望能看到些许痕迹。
巨大的轰鸣声音震荡着,像是有肉眼无法看到的怪物潜藏在了云雾当中,不断地低沉怒吼着,大地震动。
靠着近些的武者身子不受控制,左右摇晃,跌坐在地。
超过七名顶尖的武者同时出手。
剧烈的气机震荡已经影响到了地脉流转,从那个院子开始,地面震动,绽开裂隙,裂隙像是粗糙的伤口一样,不断往四面八方蔓延,如果不是周围大片的建筑已经没有了人,这一下,恐怕要全部死绝。
蒲永言混在人群当中,浑身冰凉。看着自己原先的院子化作废墟坍塌。
他僵硬低下头,看着已经蔓延到了自己脚下的裂隙,周围一片安静死寂,裂隙黝黑无光,像是狰狞的刀伤,咽了口唾沫。
发生了什么?!
那人,究竟是谁?!
院落之中,阿克阿里施展杀招之后,持刀后退数步,呼吸平缓,双手仍旧握持刀柄,并未因为这样的阵势而解除戒备,虽然如此,但是心中仍旧不可遏制微微一松。
抬眸环视左右,整个院子都已成了一片的废墟。
唯独诸多武者所立足之处,仍旧还算是完好,这也正正彰显了各自的实力,他背后的街道,便毫无半点的损伤。
已经有人发出夜枭般尖利的声音,笑道:
“金鸿刀,就这样一个废物般的人物,竟也要我等一同出手?!”
阿克阿里缓声道:
“小心无坏事。”
那人笑声奇诡,道:
“既然你说如此,那么便如此就好了。”
“总之能够轻而易举拿到这样一大笔钱,算是顶好的交易了,此人的气息已经消失,王星渊已经死了,老子先走一步。”
阿克阿里摇头道:
“还没有见到尸体。”
突有一道人闭目道:“确实死了。”
“属于王星渊的命格已经暗淡。”
“他的天命结束了。”
阿克阿里听到这道人开口方才稍微松手,心中安慰。
正当此刻,突然有气机爆发,伴随着一阵狂怒的咆哮。
“给老子,撒手!!!”
轰!
气机爆发,阿克阿里猛地转头看去,背后肌肉紧绷,仿佛猛虎跃山崖,手中重刀扬起,欲要再展杀招,背后显出一尊神灵虚像,一实一虚,浩大悠远,双目微睁,直直看着前方。
周围诸多强手各自施展手段,异象冲天。
阿克阿里听到里面熟悉的喝斥,双手持刀,保持警惕,道:
“狂枪客?发生了什么情况?”
“是那个书生,王星渊还有后手吗?!”
狂枪客未曾回答,另外一道冷澈的声音淡淡道:
“错了。”
阿克阿里心中一顿。
这并非是王星渊的声音。
气浪散去,在整个安息甚至于周边国家当中都享有大名的狂枪客一身白衣,双手持枪,面目狰狞,那柄号称距离神兵不过只是半步之遥的龙牙震颤嗡鸣,发出阵阵凄厉嘶鸣,不能够动弹半分。
众人视线微凝,各凝气机。
胡璇儿心中警惕,但是其实也没有过于吃惊,毕竟对手是那个人,几乎可以认为是以一己之力,扶持古牧坐上了王位的谋士,说他还有什么手段,她阵的一点都不会意外。
毕竟是王星渊。
也因此,这一次才会出现这么多的高手。
她的心中有这样的念头,双眼顺着龙牙枪往上去看,龙牙枪枪锋森寒,一只白皙的手掌轻描淡写握在了枪身伤,便即不能够半点动弹。
视线继续往前。
一袭白衣,眉宇清秀,或者因为玉簪被震碎的缘故,黑发散乱垂落,令原本温和的模样变得如浸染了早春残余的寒气,冷峻而淡漠。
但是他的五官和容貌,未曾变化。
胡璇儿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双眸不受控制地微微瞪大,呢喃道:
“王星渊?!”
王星渊淡淡开口,道:
“错了。”
“王星渊,并不需要任何后手。”
狂枪客目眦欲裂,道:“撒手!”
黑榜二十七位的刺客化身为重重幻影,手中狼牙匕首携带劲风,彼此交错,撕扯向了王星渊的背后,与此同时,狂枪客鼓动周身气机,背后有火狮子般的异象升腾而起,嘶吼怒咆,扑身往前。
“我叫你,撒手啊!”
气机浩瀚,五品修为,当之无愧!
王星渊轻描淡写松开了握枪的手掌。
心中遗憾,体内内力和气机虽可调动,但是果然未能更前一步。
毕竟才刚刚恢复过来。
狂枪客骤然后退,旋即怒喝,手中之枪化作千百道凌厉的枪芒。
王星渊抬手,右手双指往前,屈指一弹,枪锋骤然被弹开,左手皮肤之下,隐隐暗金流转,麒麟印记浮现。
但是却并无一人得以看到。
所有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近距离交手之中。
狂枪客狂啸一声,手中长枪再度破空,凌厉非常,显然已使出了全身本事,眼前之人却仍旧闲散随意,最后枪锋直接被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夹住,狂枪客心中一惊,正欲挣扎,一股沛然巨力仿佛渊海般爆发。以狂枪客之身法武功,居然遏制不住,被扯动着连连向前。
那柄仿若龙牙的长枪被抬起,铮地一声,将阴影中刺出的两柄狼牙匕拦住。
旋即一股粘稠如漩涡的劲气发动,两件在江湖之中有着赫赫威名的兵器连带着两位强横的武者,朝着一侧连带,挡住了另外一柄劈落的重剑。
至此刻,安息国中,足足三名高手被一只手掌拦住,动弹不得。
手掌的主人坐在紫檀木椅上面,除去了一片酒渍,衣衫整洁,神色平淡,随手抚平衣摆上褶皱,右手从旁边桌上端起另外一个酒盏,平静饮酒,仿佛观花赏月,不知为何,阿克阿里却从那双眼睛里品味出了并未有过的气度。
阿克阿里神色平静下来。道:
“你究竟是谁?!!”
‘王星渊’饮酒,轻描淡写道:
“一个让你们不会再有疑惑的人。”
狂枪客面色狰狞,道:“区区一介……”
话音未落,突然气机流转,另外两人被生生震飞,另有一只手掌搭在了狂枪客的头上,隐隐足以令他整个人魂飞魄散的恐怖力量正蕴藏在手掌掌心当中,狂枪客的脸色微微一僵,再说不出话。
‘王星渊’的眸子微斜,道:
“狂枪客?”
声音顿了顿,道:
“你不配。”
狂枪客心中震颤,气机疯狂流转,却发现自身气机在运转到极限的时候,突然经脉一痛,旋即便猛然倾泻出去,完全无法控制。
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一幕,当下心中不可遏制浮现恐惧。
杀人太多,没有想到临死之时会是这样的感觉。
阿克阿里双眼微亮,暴喝道:
“映波上人,出手!”
“诸位,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唯独一字杀而已!”
伴随叹息,空气之中,突然浮现出了淡淡紫气,一位身穿紫衣,容貌秀气的女子出现在了阿克阿里的旁边,手中握着一件极精致的紫罡珠,口中低喝,庞大气机调动神兵,化作了天地奇毒,充斥院落之中。
此乃天地间难得以毒为主的神兵,虽然没能完成,但是能吸纳天下奇毒,更能反用之以攻敌,厉害非常,和她一脉的武功不谋而合,此刻为了能完成自身目的,毫不顾惜,种种奇毒,蜂拥而出。
诸多武者识得厉害,皆往后退避,各自施展出离体剑气之类武学攻敌。
倒在地上的狂枪客双眼怒睁,想要告诉其余人这个院子里有古怪,却气机尽去,完全说不出话来。
王安风双眸微敛,整个院子已经被他花费心血,布置成了特殊的阵法,是毒阵,主要的毒却并非是杀敌,而是化功,将武者离体气机化作剧毒,再以东方秘术布置下的奇术,暂且更改地脉,令此地八卦龙行,汇聚于紫檀木下。
他双目微阖。
这些人为杀他而来,出手毫不顾惜,气机澎湃。
离体气机化作毒雾,复又被东方秘术,天机阵法引动,朝他而来,若是平常,必然被这巨大的气机撑破气脉,自讨苦吃,但是此刻,就在此刻,他的金钟罩,终于修复了最后一处伤势。
庞大的气机毒雾被混元体转化,化作气机,充斥在封印了三月的气脉当中,初入四品的金钟罩在庞大的气机支撑下,势如破竹,快速推进,达到了此刻的巅峰。
毒物控制不住,几乎要往外面蔓延过去。
众人各自立在安全的位置上,死死盯着前面氤氲的毒雾,心中戒备。
一片寂静。
胡璇儿心中微松口气,呢喃道:“成了吗?”
另有一人摇头,道:“不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掌握神兵紫罡珠的女子却神色一变,感觉到不知道多少代人练就的紫罡珠突然有超脱自己掌控的趋势,其中的气机如同决口之水,蜂拥而出,连连掌握,却再也控制不住,面色煞白,张口咳出鲜血。
掌控之力消失,毒物突然暴动起来,一层一层,起伏不定往外面涌动,正当阿克阿里心中不安的时候,突然一道乌光闪过,毒雾骤然被从中间划开两半,诸多剑气刀芒,齐齐碎裂,仿佛光屑一般,私下散落。
在一片紫色当中,一条通道就像是传说中分波开浪的传说。
一袭白衣神色冷淡。
紫色的毒雾潜伏左右,气机碎裂的流光四下散乱。
阿克阿里正要动手抢占先机,身躯突然僵硬,视线凝固,一点一点望下去看,看向低低鸣啸传来的位置。
在他和白衣王星渊之前。
一柄墨色的断刀倒插在地,铮然鸣啸
记忆中的文字瞬间蜂拥而上,老者的脸色变得苍白,不只是老者,所有人都在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仿佛在这一个瞬间都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呆呆看着那柄黑色的断刀。
“你,你是……”
白衣公子神色冷淡,眸光低敛,随意道:
“某是谁?!”
“不过动极思静,体炼红尘的闲人。”
“只可惜,被汝等搅了闲性。”
阿克阿里感觉到呼吸一滞,体炼红尘,是道门武者踏足四品巅峰之后,意图突破,方才采取的手段,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原来刀狂果然已经达到了这一步么?
四品巅峰,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踏足宗师境,立足宗师!
可旋即,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寻常的武者,不过是封去武功,体悟人情冷暖,明了我与吾的差别,明心见性,以入宗师。
可是眼前之人,却是以一己之力,逆转国势的谋士。
阿克阿里心脏疯狂跳动。
以一国风云变化为棋子,自封武功,炼心炼性?!
难怪王星渊手无缚鸡之力,难怪如此。
王星渊已死,而刀狂活。
阿克阿里瞬间明白了先前道人测算的命格。
何等大手笔!
又是何等狂妄!
白衣王星渊起身。
气浪绵延,一道宽大白袖如云拂过,转为漆黑如墨。
天地之间,气机尽数溃散。在这个时候,王安风突然想到了最后所看的东方奇术,兴之所至,不在乎成败,随手动了动。
最后阵法的残余,勾勒天机。
安息王宫当中,安息王正看着钦天镜上的图景,周围两人正是储君和那古拙男子,三人尽数失言,正在这个时候,那古拙男子突然看到白衣王星渊垂下的右手微微动了动。
铮!
一声清越鸣啸,骤然暴起。
安息王宫之中,能远传气机为幻像的奇物钦天镜骤然崩碎。
彰显安息王尊贵的金玉墙壁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虚幻的气机凝聚,化作了一柄墨色的断刀,仿佛真实。
昂然如龙的刀鸣声,骤然暴起。
安息王面色煞白,手腕突然微微一震,手中宝物吱呀声响,崩裂一道裂缝,裂缝逐渐扩大,整个宝物彻底崩碎,落在地上,叮啷作响,倒映着三人的面目。
已面色煞白。
巴尔曼王城之中。
刀鸣清越,原本儒雅病弱公子踏前三步,身上广袖白衣,转眼化作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眉宇冰冷,三步之后,身形突然模糊了一下,避开诸多武者的兵器锋刃。
再度出现时候,已经在众人中央,竟是毫不避退。
单足点在刀柄之上,负手而立,衣摆微微扬起。
圆月在天,双手倒负。
张狂,霸道。
英烈决然之气,冲天而起!
“汝等,自尽罢!”
ps:今日更新奉上,啊……今天只有这更了……
删删改改的爆发……
我的肝已经莫得了。
第二百零七章 刀狂的消失?!(六千二二合一)
狂妄的言语,伴随着因为突破而骤然暴涨的气机,铺天盖地压制出去。
胡璇儿似乎看到刀狂背负在后的手掌在此言说出之后,微微颤抖了下,然后仿佛本能,径直攥紧,女子心中一动,心中瞬间意识到刀狂要出手,当下往后暴退。
一着先声夺人之后,王安风微吸口气,按捺心中异样,双手仍旧背负,脚尖微动,身形飘然往前,脚下断刀鸣啸,骤然暴起,在同时撕扯刀光凌冽,被王安风一手抓在手中。
落地,右脚踏前一步。
手中之刀猛然旋转劈出,撕扯虚空,带上了凌厉的刀势,直往金鸿刀阿克阿里头颅劈斩过去,后者先前被震慑了心神,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再是出手,而是下意识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手中之刀横栏在前,欲要挡住那迅猛一刀。
铮然鸣啸。
断刀豁然劈落,阿克阿里竭力拦住,身子却仍控制不住,连连往后退步,直至七步之后,才勉强将气劲卸去,胸腹之中,气血翻滚,虽然落于下风,但是却不可遏制浮现出一股轻松的感觉。
感觉到刀狂之力虽然强横非常,但是并没有如同传闻当中那样,能够阵斩宗师,无可匹敌。心念至此,恐惧之心逐渐散去。
而在同时,王安风手中之刀猛地横斩,继续借势横逼,撕扯空气鸣啸。
左手五指微张,瞬间擒扣住了旁边因为受到了神兵反噬,气脉逆转,无法发挥出实力的紫衣女子,少林寺虽然有诸般武功,但是最为基础的小擒拿手却是谁都会,当下出手如电,瞬间拆卸了那紫衣女子的防备。
左掌前探查,手指微屈,扣在其喉咙上,却又是药王谷的绝学牵机手。
气机凌厉,透着一股剑客才具备的寒气,紫衣女子身躯僵硬,不敢再动,白皙脖颈上浮现出一个一个凸起。
在下一刻,王安风已将其拉向自己,手中之刀回防,撕扯出的刀气将周围氤氲着的毒雾屏退,也拦在了众人和那紫衣女子之间,在地上劈斩出一道刺目的鸿沟。
这一变化极快,众人才从阿克阿里接下了刀狂一刀而重拾自信,眼前刀狂居然舍去了武功最高的阿克阿里不管,反倒是将旁边的紫衣女子挟持住,如此变招,众人根本来不及救援。
胡璇儿愣了一下,然后一声尖叫,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旁边猛然斜劈下来的重刀拦住,阿克阿里踏前一步,看向那倒扣的手指,自其上察觉到氤氲的剑气寒意,瞳孔微缩,道:
“刀狂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有明悟,道:
“你的目的,是吕映波?!”
王安风不答,右手持刀,体内金钟罩正在急速运转,蓄势于刀锋之上。
刀吟之声逐渐浓烈。
阿克阿里所说不错。
他这一次顺势而为,故意支开了所有人,给了这些人下手的机会,所有目的的根本就是为了得到白虎堂的消息。
包括之前借助毒阵,以一己之力压制了所有人,故意口出狂言,依靠刀狂先入为主的印象,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存了杀念,第一选择后退,而非强攻,皆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此终于创造出了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只一击就将这在白虎堂中地位更在胡璇儿之上的女子擒拿,否则以后者的身份地位,再加上阿克阿里对于其的重视程度,想要在众人包围当中,强行擒拿此人,几乎如同痴人说梦一般。
他毕竟只是才入四品,那个老者一身武功气机浑厚过人,方才若非是有天机阵法,他也不敢托大强接,现在阵法已破,真的交手的话,他真正的实力很快就会被人看穿,接下来恐怕有些难度了。
还好能够如愿以偿。
如此,在安息国中逗留的三月时间,终于也算是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只可惜,刀狂的身份,恐怕不会如往日那般可信了,若是刀狂开始使用计谋,就不是刀狂。
王安风心中居然略有遗憾,左手仍牢牢扣在紫衣女子吕映波喉咙上。
吕映波一生至此,从未被一介男子如此靠近挟持,心中已经羞恼至极。
正在此刻,却察觉到背后之人有意无意间往后退了半步,和自身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不复先前亲近,呼吸之气也察觉不到,反倒微微一怔,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扣在自己喉咙上的手指冰冷有力,气机隐隐封锁,毫无可趁之机。
阿克阿里手中之刀抬起,陡然道:
“诸位刚刚也已经看到了,刀狂并非如同传闻当中那样,能够力敌宗师,而不过只是四品功体,老夫会正面于其对敌,诸君为我掠阵!”
旋即手中之刀扬起,脚踏步法,乃是安息第一等轻功,左右颠倒,如痴如狂,连带手中重刀也有了飘渺难测,轻重变换的气势,连连斩向前方刀狂。
王安风眼瞳神色平静,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子,他早已知道。
若不是为了借助先前的阵法突破,以强行将这女子擒拿,此刻借助轻功和地势,和这些人交手倒是可以,但是现在阵法已破,而有胡璇儿这两个浑身都是剧毒的人在,寻常毒阵已经形同虚设。
借助一己之力,带着一个累赘,走出这大门,已变成了极难的事情。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这是最好的机会,比起从胡璇儿口中打探更好的机会,能够掌握神兵雏形的四品高手,在白虎堂当中绝对属于高层。
白虎堂。
王安风闭了闭眼,鼻尖似乎还嗅得到鲜血的味道。
这些年欠下的债,该还了。
阿克阿里也同样看出了刀狂的窘境,眼底神色一变,手中之刀猛地劈出,和其手中的重刀不同,这一刀劈斩下来,兼具了阴狠毒辣,难以应对,王安风手中之刀抬起,以断刀横拦。
铮地一声,两人平分秋色。
两柄刀朝着后面扬起,阿克阿里神色微变,他用出了步法加强刀式,蓄力而为,居然没有能够占据上风。
当下心中震动难言,但是却又明白今日哪怕他们尽数战死在这里,也绝不能够让刀狂带走此人。
心念至此,手中之刀再度连连劈出,他这一路刀法看似是极为简单,只不过劈斩而已,但是劈斩连环,其中神韵却又是寻常人所难以捉摸的了,刀影连绵,并没有先前的浩大声势,但是单纯杀机的话,却更在先前之上。
竟是将所有力量凝聚于了刀锋之上,没有半点的浪费。
没有了先前的神灵虚影,撼动天地的异象,那是因为神灵寄宿在了刀锋之上,刀锋之下,就是一整个世界。
若是哪一日刀锋下的世界崩裂,就是他踏破天门的时候。
争斗的时间越来越长,阿克阿里的心境不由有些变化,连环刀法,是他平生所自傲,此刻倾尽全力,一时间竟然拿不下一只手扣着吕映波,相当于自废一臂的刀狂。
刀狂手中墨刀扬起,所用刀法似极精妙,但是此时交手这么长时间之后,阿克阿里却能察觉得到,刀狂所用的刀法都只是掌握而已,并没有体悟到其中真正的精意。
如果换上另外一个人,这不过只是二流的刀客。
但是此刻每一刀劈落,都毫无半点迟疑,每一刀落下,紧接着第二刀已经劈出,刀客决绝之心,阐述地淋漓尽致,任何一个不入流的刀客,能够做到这一点,也足以名动江湖。
阿克阿里心中赞叹,欣赏,手中之刀更为狠辣。
两柄刀,两个人,刀锋疯狂地碰撞,几乎让人眼花缭乱,其余的武者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这两人交手的区域,他们不敢进去,只得以暗器之类的武学远攻。
这些人既然是在安息中能够成名的武者,那么即便是放在大秦的江湖中也不会是泛泛之辈,手中暗器武学也颇为高明。
王安风的本能让他要退避,但是却又明白,吕映波已经擒拿,现在就靠着一股勇烈之气才能冲出这样的围杀当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但露出疲态,落入包围当中,就绝没有办法带着手中的俘虏冲出去。
当下遏制退避本能,施展金钟罩,硬生生吃下暗器,只觉得后背,肩膀,手臂一阵刺痛,已经有鲜血渗出。
双眼神色微凝,借助这种刺痛,强催气机,手中之刀猛地劈落。
阿克阿里本来等着刀狂被逼出破绽,但是后者居然不退不避,硬生生接下了暗器,打算不由得落空,正欲变招,突地发现前面的刀狂遭此创伤,不退不避,一手持刀,一手扣着吕映波的咽喉,竟迎着刀光往前重重踏出一步。
手中之刀劈出,并无迟疑。
当地一声,阿克阿里手中之刀被击打地扬起,心脏不由得一顿,正欲变招,那断刀横斩,再度逼迫而来,这一刀居然比起先前更为霸烈,阿克阿里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才招架下来。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王安风深吸口气,催动丹田气机,以气催声,以声助力,道:
“再来!”
旋即抬起手臂,无视了背后纷落的攻势,眉眼微张,复又一刀,猛烈劈下。
铮然刀鸣越发凄厉。
扶风灭族惨祸。
天剑门之殇。
药师谷毒人。
以及二十年前的事情
王安风胸中似有烈焰升腾,灼烧身躯经脉,所受伤势的刺痛和这种灼热的感觉相比,渺小地让他无心去关注。
一路追踪白虎堂的线索到了这里,眼见就可以生擒住白虎堂中的高层,这个时候,任何挡在面前的,都不能够让他退后。
不退!
王安风双目微睁,倒映着凌厉的刀光,再度重重地踏出一步。
每踏出一步,手中之刀狠狠劈落。
一步,两步。
踏出十七步,已经走到了院外。
所有人亲眼看到了那一袭黑衣沉默着用最直接的方式,打开困局。
堂堂正正,一刀一刀,劈开这所谓的危机,劈开挡在前面的一切。
阿克阿里一步步后退,几乎退无可退,眼底浮现一丝狠辣之色,终于长啸一声,往后跌退,手中刀避开了断刀,抛手而出,凌厉锋芒,直取被王安风制住无法动用气机的吕映波。
吕映波脸色冰冷苍白,却没有意外,只是闭上眼睛。
胡璇儿禁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众人心中遗憾,却又能够理解保不住的话,杀了也比落在对方的手中强。
正在这个众人精神都有些松懈的时候,却见旁边刀狂猛地抬手,以自身手臂,将这夺命一刀拦下,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这一幕变故更是令人难以反应过来,即便是阿克阿里也不曾预料到。
而在同时,刀狂已再度上前一步,右手中断刀扬起,悍然刺出。
刀锋瞬间刺穿了阿克阿里的腹部,从后背穿出。
墨色的断口上鲜血顺着刀锋上的暗纹不断倾泻而出,阿克阿里呼吸急促,低头看着那柄断刀,嘴唇动了动,浮现一丝苦笑,突然双手抬起,抓住了王安风手臂,喊道:
“趁现在,杀了他!”
众人手持兵器,王安风侧眸,喉中运起狮子吼,道:
“上前者,死!”
但是众人都是刀口舔血厮杀出来的凶悍之人,如何会被这样的威胁吓到?其中一人身法最快,运起六品巅峰的内力,一双肉掌猛地拍出,重重砸在了刀狂的背上。
就算是四品的高手,在和同级别的高手厮杀之后,必然体内空虚。
这个时候出手,必然得手!
众人看到刀狂的面色苍白了下去,嘴角一丝鲜血,但是唯独那出手的掌法高手才明白,自己一身断金碎玉的掌力打出去,居然足足七成都被其体魄拦下,剩下更有两成被深厚无匹的内力直接化去。
刀狂其实是外门横练,以外功筑基转内的高手?!
那暗袭的高手心中升起这个荒谬的念头来。
然后听到了刀鸣声音,背后汗毛炸起,猛地后撤,刀狂已将断刀拔出,嗜血之后,那墨刀刀身上的暗纹几乎在散发着血色的光,微微抬起,然后以决然之势,猛然劈落。
那些扑击而上,懊悔没能够更快一步的武者身躯骤然僵硬。
一道灿若明月的刀光在夜色中升起,照亮了他们苍白的脸色,刀光散去,地面上一道笔直的刀痕,径直蔓延到了数里之外,而挡在刀光之前的武者已经散去。
诸多武者心脏狂跳不止,懊悔瞬间变成了庆幸。
王安风收刀,他体质特殊,先天内气就较于常人深厚,加上一直药浴洗炼,呼吸之间,内气已经恢复三成,一手持刀,一手挟持了手持神兵的四品高手,慢慢往外走,借以将功体恢复。
原本有一名武者手持兵刃挡在他的面前,神色呆滞,直至脚步声靠近的时候,方才恍然回神,口中怪叫一声,踉跄后退,手中之刀更是直接抛飞。
其余武者恍然梦醒,连连后撤。
刀狂之前,已经空无一人。
王安风心中稍安,为了防止被看出破绽,仍旧冷着一张脸,扣着吕映波徐徐而行,等到看到了安息巴尔曼王城城门的时候,心中方才稍松口气,有欣喜,也有遗憾。
虽然拿下了这白虎堂中的高层,无论是逼迫情报还是当作诱饵,都已足够,只是可惜,刀狂终究消失了,伴随着王星渊一同消逝在了安息。
刀狂无惧挑战,所以,刀狂一旦用了‘阴谋’,就不再是刀狂了。
江湖名望骤跌,不负狂名。
那么也该是时候让刀狂侠隐了。
他的右手握紧了刀柄,看着前面的城门。
正欲要让城门卫开门的时候,突然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音,旋即有人调动气机,王安风沉默了下,站在了原地,未曾破城门而去,不过十数息的时间之后,他的背后已经出现了诸多人手。
其中为首两人穿大秦衣着,一文一武,那文官搀着古牧,却是一路驾驭气机,追踪来此,王城夜间不准御空,但是没奈何犯禁的正是王。
古牧落在地上,往前两步,道:
“王先生?!”
王安风沉默了下,背对众人,以刀狂声线,却又隐隐有王星渊的语调,淡淡道:
“王星渊已死。”
古牧沉默下去,他看着前面那个身穿染血黑衣的背影,突然笑了笑,震了下袖袍,轻声道:
“王星渊算是我第一个朋友。”
“虽然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当他的朋友。”
“我从小到大都足够憋屈,直到五岁,我才知道,我的娘亲其实是南国游行的世家女子,被我的父王强抢回来,才有了我,所以娘亲一直望着南方流泪。”
“娘亲死的时候,我告诉她,我会取代那个男人,当一个足够好的王。”
他声音顿了顿,突然抬眸看着前面的背影,一双眼睛像是天上的雄鹰那样锐利,道:
“你帮了我,可有什么愿望?”
“我古牧即便倾国之力,也会为你完成!”
周围群将心中震惊,忍不住有人上前一步,道:“王上……”
古牧抬手止住,道:
“君无戏言!”
一时众人缄默,大秦文官神色微有异色,突然往旁边退了半步,以顶尖的手段,传音刀狂道:
“刀狂阁下曾为我刑部出力,可是酒自在前辈所说的暗子?”
“能否让巴尔曼王和我大秦签订新的约定。”
传音之后,文官心中略有紧张,可是见到刀狂不为所动,复又传音,言语之中略有威胁引诱,道:
“这乃是国家大事,刀狂!”
“本官不管你是不是刑部的暗子或者说是其余的追风捕快,现在本官命令你如此做,否则必然去刑部参你一本罔顾家国。”
“何况此事于巴尔曼王也没有什么损失,你远涉在外,所求不过功名,此事一成,朝堂之上,你定然扶摇而上。”
“刀狂,不以己身,也要以家国为重啊!”
这一次,刀狂终于动了动,文官心中微松口气,和旁边的同伴交换了眼色,然后欣慰看着刀狂侧身,看着刀狂冲着巴尔曼王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开口道:
“什么都可以?!”
古牧止住群臣,朗声道:
“什么都可以!”
正当那名大秦官员武鸿畴眼中隐隐期待的时候,刀狂右手随手反转,铮然一声,将刀倒插在地,然后五指微张,众人一时间都微微呆了下,不知道刀狂是什么意思。
数息之后,呼啸声起,旁边建筑中一阵响动,然后豁然飞出了两个酒坛,刀狂稳稳借住酒坛,扔向新的巴尔曼王,道:
“既然如此,那么,古牧,巴尔曼王,你可有胆量和我拼一次酒?”
武鸿畴脸上的微笑神色凝固了。
古牧愣了愣,想到了第一次见面,连酒都没有给王星渊喝就让他下去的事情,此刻又看着刀狂,突然不顾群臣异样的目光,笑出声来,止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大步往前,身披蟒龙华服走的不爽快,干脆掀起衣摆来,一国之君端起了街旁小地方的粗糙酒坛,拍开封泥,双手抬起。
“君无戏言,有何不敢?!”
“请!”
两个酒坛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声音。
古牧仰起脖子,将一坛浑浊的绿酒尽数灌入喉咙里,本来想要一饮而尽,却因为实在过于浑浊,喝不习惯,剧烈咳嗽起来,褪去了平素的模样,双眼清亮,一边咳嗽,一边大声道:
“好酒!”
刀狂微微笑了笑,突然一抬手,手中断刀猛然鸣啸,刀光闪过。
众人心中一颤,身穿官服的武鸿畴头顶羽冠突然被斩碎,落在地上,其速之快,虽为五品,惯常养尊处优的武鸿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的东西,面容一时铁青,双拳紧攥。
死寂之中,唯刀狂突放声长笑,道:
“哈哈哈,爽快了!”
墨刀背负在后。
豁然转身,右手一抬,酒坛朝着后面扬起一寸,和背后古牧手中的酒坛碰撞了下,声音清脆,心中想着刀狂即将侠隐,便更无所顾忌,索性大笑道:
“天地广阔,古牧,当好你的王!”
“你我江湖不见!”
“诸位,刀狂,告辞了!”
古牧将酒一饮而尽,道:
“王星渊,走好!”
刀狂扬脖饮酒,大笑而去。
《安息史录》
‘巴尔曼王麾下诸功之首,王公讳星渊,与王上相较于微末之际,共起于乱局之中,攘外安内,唯惜逝于功成之刻。’
‘……三十年后,安息王死’
‘……王上众望所归,登基大宝,即为文宗。’
ps:今日更新奉上…………
至于安风想着,刀狂名气坏了不得已侠隐这件事情,咳咳,明天说。
安息结局的话,我很喜欢传说的轨迹曾经交汇的感觉,不知道你们怎么看,_(:3∠)_
第二百零八章 辞别的礼节(1/2)
为了围杀而来的武者们看着刀狂光明正大地离开,却再没有追上去的勇气。他们当中武功最高的阿克阿里已经被刀狂一刀刺穿了腹部,在场没有人能够再和刀狂正面交手,也没有人会为了那些报酬和一个四品武者中也属于顶尖实力的刀客正面冲突。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人快步走到了阿克阿里的旁边,伸手去探鼻息。
果然已经没有了呼吸,这位纵横安息的老迈刀客双目圆睁,早在先前就已经气绝,那名武者和阿克阿里有些许关系,兔死狐悲,心中有些黯然,却也明白,以四品武者气机的霸道程度,尤其还是刀客,阿克阿里在被刺穿要害的时候,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当中就会被搅碎内脏的经脉,神仙难救。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老者的身体依旧完好,眼角不由得跳了跳,然后察觉到了一件事情,俯身去触碰老者的腹部,刚刚刀狂的断刀正是从老者的腹部刺穿,现在那里已经被涌出的鲜血濡湿。
但是他的手指触碰到腹部的时候,却发现衣服之下的血已经止住了,原本应该狰狞无比的刀口更是已经自然收缩压紧,皮肤之下的肌肉仍旧有力,没有被气机搅碎的迹象。
但是那名探查的武者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并不是孤陋寡闻的人,清楚地知道阿克阿里现在的样子代表着什么。
老者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是天下第一的药师也没有办法救回来,但死因却并非是寻常武者那样,借助武功内力将人的躯体搅碎以杀死对手,而是作为生者所有的生机消弭,**上反倒没有什么伤害。
以四品武者的身体,这种贯穿了腹部的伤口,只能算是轻伤。
就算不用丹药,也能迅速自愈。
现在阿克阿里的伤口已经本能蜷缩,止住鲜血。
但是他却再也无法苏醒过来。
探知鼻息的武者面色微白,又稍微用力按压阿克阿里腹部的伤口,只觉得突然一痛,指头险些就被削去,一道无形凌厉的刀气迸散,旁边一颗老树才绽出的新芽一下被斩得支离破碎。
其余武者给这样的变故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头来,发现刀狂并没有出现,这才安心下来,各自惊醒,不敢再在这里停留,迅速离开。
唯独那武者却呆立原地,抬头看到这虽已有百年之久,仍旧欣欣向荣的老树已隐隐有了枯败之感,面色不由得煞白。
“刀狂……已经初步涉及了‘法’了?”
“宗师境?”
………………
王安风胁持着吕映波走出了巴尔曼王城的城门,在踏出这城门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遗憾,也有满足,扣在吕映波咽喉的手指不由得有些微微加力,但是旋即就觉得有些麻烦和头痛。
他不能够确认眼前的吕映波身上是不是还有白虎堂的什么后手。所以不打算带她回返少林寺当中,而她就算是被他制住,也是货真价实的四品武者。
虽然说修炼的是旁门左道的路子,内气浑厚,气机纯粹都不能够和玄门正宗相提并论,但是所修时间远在他之上。总体看来,气机相较于他稍逊,也不差太多。
更何况吕映波手中还有一件神兵雏形。若是带着她御风,难以保证不会在路上被她找到空隙挣脱开来,这种级别的武者,必然有压底箱的手段,到时候再想抓住,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王安风皱眉想了片刻,心中暗叹声气,觉得索性先找一处地界,封了她的穴道再说,这样做虽然有可能会遇到白虎堂的属下,但是也总好过这样一直胁持着吕映波走到安全地界。
刀狂之名今日已经受损,若是再给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就更是名声扫地,狼藉一片了。
正当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准备找一处安静角落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按捺不住的马嘶声音。王安风眼神微凝,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又自其中察觉到了两股极为数息的气机,不由得惊愕。
伴随着马鞭挥舞的清脆声响,一辆极奢华的马车慢慢走出了阴影。
这辆马车即便是在大秦,也算得上第一等华贵人物才能够拥有,四匹品相绝对属于名马的骏马拉车,难得都是墨黑一片,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的杂色,神骏如龙。
马车车厢更是考究,庄重肃穆,初看不起眼,但是真正有底蕴的人才能够看得出这辆马车细节处的用心,那是足以令一城巨富都心惊肉跳的奢侈程度,可是相较于马车上两人,却又显得微不足道。
驾车的御者是一名身着白衣的武者,双手手指皆有护指,月光之下,其色青寒,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双倒三角的眼睛,仿佛无时无刻都有寒光流露,气定神足,一身气机流转仿佛长江大河,显然身负难得的武功绝学。
另有一人踏下马车,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白小兽,英武过人。
气机则飘渺不定,仿佛鬼魅幽魂,难以捉摸,即便是吕映波也难以把握住这名武者的气机,想到若是这名武者去当刺客,那天下之大,除去了宗师,甚至于四品的武者都有可能在其手下重创,脸上神色不由得一变。
旋即心中升起了另外的念头。
这人难不成是刀狂的敌手?若是能够趁着这样的机会……。
尚且不等这个念头落下,吕映波就看到这有资格威胁四品的武者飘然而罗,身躯微微前倾,脸上的英武之气以肉眼难以反应过来的速度垮塌,只是一个呼吸,眼角眉梢都浸透了献媚,道:
“公子,走累了吧?”
“小的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要不要小的来帮忙拿刀,还是这个女的?居然要劳累公子亲自动手,交给小的就可以了,省得脏了您的手。”
吕映波:“……?!”
生哲瀚嘴角抽搐了下,某种程度上,心底升起挫败。
王安风略有惊愕地看着眼前本应该被他打发掉的顾倾寒,以及驾驭马车的生哲瀚。
他本来打算将这两人留在安息,是以才将他二人调走,至于那只小兽,在进入少林寺中,他可以直接将其摄入少林,倒是用不着担心。
只是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会在这里等着?
王安风心中旋即恍然明悟。
提前做出判断了吗?
平素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属于武者的气节,他居然本能忽略他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行走江湖的凶悍之徒,而且是能够单枪匹马,闯出足够名望的那一种。
却是小觑他二人了。
只是这种本事,似乎用地也太偏了点……
王安风无言看着顾倾寒。
顾倾寒满脸讨好,转过身子,殷切掀开车门,道:
“公子,夜深露重,马车里面已经热好了暖炉,还温了酒。”
“还有您平素喜欢吃的小食。”
“接下来是要去哪里?您放心,盘缠什么的,小的临走之前已经从金先生那里借了点,只是一点……”
王安风沉默,有这马车确实是解了他不少的麻烦,而且顾倾寒早已经知道王星渊就是刀狂这一个秘密。当下看了看俘虏,略有沉吟,就扣着吕映波的咽喉,踏步上了马车。
顾倾寒的眼睛笑得眯到一起,将门帘垂下,殷勤抚平上面的褶皱。
离开刀狂重新单干?!
他傻了吗?
不说谁也知道他是王星渊的属下,刀狂走了,那口锅搞不好就会砸自己脑门上,眼前一条发着光的黄金大粗腿如果不抱紧的话,他真的才是活该天打雷劈,当下搓了搓手,跃上马车御者位置,意气风发,道:
“明月,走,咱们顺路而行。”
复又献媚,扭头道:
“公子,咱去哪里?”
王安风随意说了一个地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道:
“你刚才说金先生?金高驰怎么样了?”
顾倾寒摸了摸鼻子,‘诚恳’道:
“没什么,金先生他很安全,非常安全。”
“我们两个对他很尊重,也舍不得他,就好好感谢了下他,毕竟再刚刚入王府的时候,咱们很是受到了他们的‘招待’,而且往后很难再见了嘛,是不是,明月?”
“想来金先生能够感受到我们的感激之情。”
生哲瀚无言点了点头。
………………
巴尔曼王城当中,古牧等人回返宫中,行了片刻,古牧和孤舟老人回合之后,终于想起了消失不见的金高驰和清风明月,道:
“金先生呢?”
孤舟老人愣了愣,道:
“老夫也没有见到金先生……”
众人都愣了下,然后派出了士兵手忙脚乱找了小半宿,才终于在一片小树林里找到了被点了穴道的金高驰。
这位名列功臣第一位,封第一等侯位的大人物被用万兽谷中专门对付蛮力野兽的赤金锁链捆在了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上,嘴里被塞了一块棉布,眼角乌黑一片,看到古牧等人之后,剧烈挣扎起来:
“唔唔唔,唔唔,唔!”
孤舟老人:“……”
古牧:“……”
ps:今日第一更奉上…………
啊,进行了足够的反思。
上一段剧情实在是一般,大家将就看看吧,接下来希望能够有所进步。
第二百零九章 防备(2/2)
隐秘的住所,仿佛和外面的城池隔绝,马蹄声音从屋子一侧奔行过去,竟仿佛隔着一整座城池,充满了与常理相悖的迟滞感觉,月光垂落,仿佛成为了有着实质的薄纱。
一名男子从缝隙中看着新的巴尔曼王带着自己的群臣驶过街道,沉寂了好一会儿,才道:
“吕映波被刀狂擒下了……”
“看起来刀狂是有备而来,否则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你不担心吗?”
背后的人摇了摇头,道:
“如果是其他人被捉住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担心的,但是被捉住的是吕映波的话,就不用担心了,无论是怎么样的手段,她都不会开口。”
先前开口的阴翳男子道:
“刀狂的那一刀已经隐约触碰到‘法’的境界。”
“很难保证他手上没有规格之外的手段,能够直击心灵深处的缝隙。”
背后之人顿了顿,未曾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笃定道:
“就算是刀狂打算用规格之外的手段也无妨。”
阴翳男子听出了言语当中的镇定和自信,点了点头。
另有一人缓缓道:
“刀狂太危险,我等来不及救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此刻应该警惕的是,为什么刀狂这样的孤身武者,会盯上吕映波。”
“我等往日从来都没有和刀狂结怨才是。”
“他会突然出现在西域,会不会是消息暴露了?”
阴翳男子沉默了下,道:
“绝不可能。”
“如果是消息暴露的话,刀狂更没有理由参与其中。”
“他毕竟是刀客。”
背后之人似乎接受了这个想法,点了点头,叹道:
“那么理由就只有一个了。”
………………
车轮的声音在夜色之中远远传开。
在深沉的夜色当中,一辆四马马车就像是在追赶着月亮的脚步一样,在道路上飞快地奔驰着,以寻常的马车,很难在草原上这样轻易地奔走。
但是眼下正在急速前行的马车,毕竟是巴尔曼王的座驾,不能够以常理视之,生哲瀚出身于草原之上,算是在马背上长大,驾车手段极为娴熟,马车趁着星夜急行,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附近的一处石头城中。
生哲瀚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放慢速度,避开了大部分人的视线,进了一间院子里,将马车停稳当。
王安风押着了吕映波入了屋子里,而两个显然已经接受清风明月这个名字的黑榜凶人则是按照王安风的命令,拆解那辆奢贵的马车,然后打算用剩余的材料换成一辆没有那么显眼的马车。
四品骏马也打算在之后的路上慢慢脱手。
毕竟是一国诸侯王的座驾,实在是太过于扎眼了。
…………
王安风将吕映波推入屋子里面,然后把门窗全部关上,微松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不知真实年岁是多大的女子,后者身上的紫罡珠以及被他扣住,并且已经封了气脉。
因为往日吃过不谨慎的亏,加上眼前这一位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强敌,这一次他点穴的时候同时用了少林寺的点穴,药王谷的截脉,以及武当紫霄宫移脉三种点穴的手法,就算是他熟悉这三种点穴的手段,想要冲破穴道,也需要至少三个时辰,何况是她?
恐怕一次点穴就要数日功夫。
当下略有心安,坐在了一旁,手中刀横在膝盖上,闭了闭眼,缓声道:
“等了足足三个月,终于能够和你这样面对面交谈了。”
“神交已久。”
“白虎堂之人。”
听到白虎堂三个字,吕映波冷淡的神色终于变换了下,那双眸子微微抬起,看着王安风,并没有否认,只是语调平静,道:
“刀狂,你是为了堂中的消息而来的么?”
王安风干脆利落承认,点了点头道:
“以你的身份,肯定比胡璇儿知道的更多。”
言下之意,显然这师徒两人的身份已经暴露。
吕映波神色仍显得过分平淡,道:
“所以你选择捉住了我?”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如果落在你手中的是璇儿,那么确实可能被你审问出什么东西。”
“可是我的话,任由你有什么手段,也不可能从我口中知道丝毫。”
“刀狂,你太过于贪心了。”
王安风从吕映波的眼底看出了极致的冷淡之色,她在说到这话的时候,神色也没有丝毫的波动,显然所说是实话,微微皱眉,突然想到了先前和胡璇儿交手时就有的一种猜测,心中一动,暗道一声得罪,突然抬手,一下抓住了吕映波的手腕。
后者虽然想要躲闪,但是被封印了气脉,本身又不是外功武者,被王安风轻易擒拿,旋即将其袖口微微拉起,只是看了一眼,王安风神色不由微变,隐隐震动。
“药人?!”
在其手腕上,赫然密密麻麻的啃咬痕迹,他一身医术传自药王谷,认得出这些都是些毒虫留下的痕迹,手掌碰触之地,隐隐灼烧之感,就算是主动遏制住了混元体的运转,他都能够清晰感觉到毒性之烈。
吕映波眼底些许的嘲讽,淡淡道:
“你以为,我这一身毒功是如何来的?”
“任你如何拷问,都没有用处,如何?是要凌迟,还是什么手段?你若不愿,外面那两人对于刑讯拷问的手段,应该足够熟悉,不妨唤他们回来。”
王安风右手松开她手腕,最终平静道:
“你自己休息罢。”
“中了我的封脉手段,短时间不要想能调动气机。”
吕映波微有诧异,旋即嘲讽道:
“你不打算逼供吗?在白虎堂中,落入堂口的那些个侠客都会受到足够‘程度’的对待,被拷问完所有的价值,才会被杀死,你既然是要打听堂口的事情,总该不会是想要加入白虎堂吧?”
“还是说原来刀狂不仅擅长机谋,还是个拘泥原则的迂腐之人?”
王安风淡淡道:
“我有足够的时间从你口中知道想要的事情。”
“至于白虎堂……”
“某自然与白虎堂势不两立,所以更不会用白虎堂的手段。”
“为了早些知道消息而动用自己看不起的手段?”
“那和白虎堂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否过于小觑在下了?”
吕映波微怔,王安风已经起身。
若是普通的威吓之类手段有用,他其实并不拘泥。
但是眼前这人不一样,想要从她口中知道什么,必然要用超过寻常意义上的严刑逼供,即便敌人他也不愿如此。
何况想要知道情报,又不是只有严刑这样一个手段。
吕映波见状,眸光变换了下,见王安风不是装模作样,在他推门出去的时候,淡淡开口道:
“你不错。”
“虽然不怕什么刑讯,但是被两个臭男人折磨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提前告诉你一声,紫罡珠可算是神兵雏形,你觉得会不会有什么手段在里面?”
“若是毒雾爆发,你自然无事,其余人却不一样了。”
“届时这一座城池都会变成死地。”
王安风脚步顿了顿,淡淡道:
“多谢告知。”
“此事就不劳挂心了。”
旋即走出门去,只将吕映波一人留在了屋子里面。
后者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突然有些拿不稳当,她开口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心,只是想要令刀狂白白损耗心神,最终她会主动提出帮助遮掩神兵气息,以将紫罡珠掌握在手中,有所依仗,不至于沦落到最为凄惨的境地。
但是刀狂却似乎比她想象地更为从容。
莫不是有什么其他手段?
可是,怎可能?
吕映波眉头皱起,察觉自己竟然隐隐不安,复又在心中强调。
那可是神兵雏形。
并非徒具气机和灵韵的残骸,而是真正意义上耗尽了天才地宝打造而出,只要经历时间的洗刷和磨砺,就可以成长为神兵的造物。
…………
王安风走出院子,抬眸看着远空亮起的天空,呼出口气。
原先的打算直接就宣告无用,但是对于这种情况,他心中早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既然已经在他手上,就不必着急于一时一刻。
强逼不行,自然还有其他的方法。
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怔怔想了片刻,直到门外有人声渐起,王安风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心神收摄,然后默默看着手背上的麒麟纹路。
锁能变成拳甲。
神兵雏形紫罡珠……
他的心里莫名其妙闪过了一个念头
身上哪里还缺什么兵器或者挂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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