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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阎ZK     我的师父很多txt下载     我的师父很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传说的开始(二合一)(5900)

    出身于小派的金元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他的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金帐入口处垂下来厚重的锦像是波涛一样涌动着,然后伴随着沉静的脚步声,从里面慢慢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握紧长剑,心里面的慌乱程度一下就到了极限,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念头仍旧还在不断盘旋。

    那个能够从万军丛中冲杀过来的人究竟是谁?

    长得什么模样?

    多大了?

    三十,还是五十岁。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刺客的真容,在冬日的阳光下,那一张脸显得格外地苍白,甚至于有几分透明,坚硬的面部线条,黑色的发和瞳,冰冷的煞气,所有的东西组合在一起,都无法遮掩一个事实。

    那只是个比起他都大不了几岁的年轻武者。

    同时,也是做出了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事迹,在和平时代,正面刺杀了万军保护当中的诸侯王,必然流传于史书和未来的刺客。

    金元思忍不住呆了一下。

    王安风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像是吞了一大口冰渣子,寒冷里面透着一股刺痛感,他眸子眯了眯,左右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从打扮来看,有江湖游侠,有宗派武者,世家长老,军中骁将,他可以想象到的,安息国中存在有强大武者的势力,基本全部都在这里了。

    而在最中间,众人团团保护着的是两个模样肖似的年轻人,只是一个气质勇武,偏向于巴尔曼王,另外一个则有些阴沉,是王安风不喜欢的那种气息。

    在他出来之后,先前几乎沸沸扬扬,恨不得冲入其中,将刺客径直斩杀在刀下的将士和江湖人都像是被当头浇下了一大盆冰水,瞬间陷入了沉默当中。

    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上前。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僵持当中。

    王安风并非痴傻之辈,一眼已经猜出这些人所想,无非是不愿意冒险,做第一个上前试探的人罢了,当下冲着他们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往前面走了一步。

    轰!

    千万人的脚步声音汇聚在一起,像是闷雷一般。

    就像是潮浪一般,披坚执锐,手持利刃的安息国精锐过些着各大宗派的高手整齐划一朝着后面退了一大步。

    包围着王安风的包围圈一下多出了大片的空白。

    没有人愿意第一个上前。

    没有人知道,前面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人会不会还有一战之力,不知道他还能够出得了几招,要了几个人的性命,谁都不想给人做嫁衣的倒霉鬼。

    除此之外,他们也但心着自己打生打死,却被无关之人人打出了最后一击,或者众人齐上,此人死在乱招之下,又该如何分辨?

    眼神交错,兵器微微抬起,却又不肯挥出,似在试探,试探王安风,也在试探其余门派中的人物。

    王安风几乎忍不住要叹息一声。

    他们都太聪明了。

    在这个时候,那个虽然和巴尔曼王五官肖似,但是气质偏向于阴冷的青年偏过头去,和旁边一名肩膀宽阔的大汉说了几句话,后者微微点头,虽有惊惧,却未曾迟疑,一手按剑,向前大步踏出,眉目怒张,高声喊了一声。

    周围将士相互附和,口中同样怒喊出声。

    手中沉重的铁枪大戟抬起,重重砸落在地,持刀剑者,则是以刀剑叩击铠甲和铁盾,口中怒喝,铠甲甲叶发出肃杀的哗啦声音,兵家煞气冲天而起。

    王安风眸子低垂。

    大王子和二王子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放松。

    便在此时,一声清越的剑鸣声音突然炸开,凌冽的剑意冲天而起,旋即四下里扩散,寒意激发,安息将领的身子微微僵硬,肃杀厚重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死寂。

    金元思的心脏疯狂跳动着。

    然后他看到那个刺客手中多出一柄连鞘的长剑,面对着万军包围,手指一下一下弹击着剑柄,微眯着眼睛,眼神似乎从那些江湖大前辈,以及殿下们的头顶上飞过去,满是不屑,轻描淡写,近乎于有些懒洋洋地道:

    “找个会大秦话的出来……”

    “听不懂。”

    “吵。”

    周围所有能够听得懂大秦话的人都在这个瞬间陷入沉默当中,有人将这句话告诉了为首将领,后者气到须发皆张,狠狠一劈长刀,口中怒喝,竟敢辱我大军,必然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看了看王安风手中连鞘长剑,却还是咬着牙,派人找了一个大秦话说得利索的谋臣出来,周围的高手当中虽然基本都懂得大秦话,但是总不能给让他们去做这种事情。

    而且,在厮杀之前,还有事情得问清楚。

    是以纵然拥军五万,他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一口气来,那名谋臣是个不过三十出头的男子,看了一眼王安风手中的剑,咬牙上前,道:

    “你,你将王上如何了?”

    在这一瞬间,两位王子都下意识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

    王安风轻描淡写道:

    “杀了。”

    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从刺客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仍旧让所有人的心中震动非常,旁边一名将领上前,怒喝道:

    “此人杀王,罪该万死!”

    “两位殿下,末将请以万军杀他!”

    旁边一名老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开口,道:

    “不可,此人武功高超,虽然说已经强弩之末,但是寻常的将士在其手中,根本难以走过多少回合,若是以将士去将他擒拿,恐怕死伤不在千人之下,在下以为不可。”

    开口的将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大王子虽然说是谁伤了那刺客就有赏赐可以拿,但是这些赏赐自然不可能会落在一个寻常的士卒手中,到了最后还是要到士卒所属军队的将领身上。

    周围悍卒大多是他麾下。

    他方才想了又想,最终下定决心,这些士兵虽然跟了他许久,但是为将者必然会冒险,哪里有占据一座绿洲来得自在,哪怕多些损耗也是无妨。

    这些士卒既然是在他的麾下,唤他为将军,那么最后,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得他一道晋身之梯,又有何不可?这本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未曾想,才表忠心,却被这一老头打断。

    心念至此,不由得越发恼怒,冷笑道:“怎么,难不成铁枪盟的周长老有什么高见么?此人弑杀王上,我等身为王上的将士,为王上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就是应有之理。”

    “此乃忠义,死得其所!”

    “还是说,周长老悲天悯人,不愿看到将士们受伤,愿意亲自出手,制服这刺客么?若是如此,那么末将拭目以待!”

    老者面容不变,道:“此獠凶恶异常,只是老夫一人,自然不是对手,但是今日我铁枪盟中来了诸多好手,可以结成阵法,阵法一成,就算是他武功再强,也难以挣脱开来。”

    “不过,到时候,还要请诸位同道相助周某。”

    “此恶贼武功太高,只靠我铁枪盟一家,可吃不下来。”

    吕太安若有所思,主动开口,微笑道:

    “既然如此,我万兽谷愿意出手相助。”

    “我等同样如此!”

    “不可,此獠杀王,自然应当由我等来为王上报仇,诸位大侠如此着急,难不成是要打算为我王尽忠么?”

    “非也,非也……”

    金元思目瞪口呆,他虽然只是寻常帮派中的弟子,但是却不是傻子,知道眼前这些大前辈们不惜开口怒喝,彼此争执着的,就是眼前那个年纪轻轻的刺客。

    照理说,他是巴尔曼王治下的百姓。

    这些人要么就是他的前辈,要么就是只在传说当中听到过的武者,素来为他们这些年轻的武者所敬仰,但是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这种争执来去的模样极为丑恶。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江湖。

    他的眸子下意识偏转,想要去看那个在万军前仍旧懒散桀骜的刺客。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轻笑声音,然后轻笑声逐渐变大,逐渐有些轻狂起来,争执的声音低沉下来,所有人的视线下意识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不是其他人,正是那被众人看作刀俎鱼肉的刺客。

    金元思看到他笑得很畅快,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中,不能不说极为张狂不屑,便在金元思察觉到周围的气氛逐渐僵硬的时候,那刺客停下了笑声。

    但是年轻的脸上仍旧满是嘲弄和不屑,手中连鞘的长剑抬起,虚点着前面那些在安息江湖中声望隆重的所谓前辈们,复有忍不住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安息江湖何止于是一潭死水,原来已经是一滩臭水沟了啊,放眼所见,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周长老皱眉叱道:

    “区区逆贼乱民,居然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诸位师兄弟,我等布阵!”

    “是,师兄!”

    数名老者一齐暴喝出声,抽出背后铁枪,各展身法武功,摆出了一个阵法,无论何种架势,明晃晃的枪刃却始终都指向了王安风的方向,隐隐将他周身要穴笼罩。

    而在同时,万兽谷弟子驱赶猛兽徐行。

    欲要抢功的诸多将领也都催动麾下的士卒摆出阵势来,一时间,就像是先前的情景重现,只是现在有人摆阵牵制之后,众人已经暂时将顾虑放下来。

    金元思张了张嘴,仍旧是少年意气,不肯拔剑,甚至于有一种灼热地仿佛火焰的情绪在他的胸腹间燃烧着,几乎忍不住就要怒喝出声。

    但是剩余的理智却仍旧还在克制着他,这种自身的冲突和挣扎之后,在师父的低声疑问以及周围人古怪的注释当中,他慢慢拔出了剑,可是剑刃仍旧只是垂下在地面上,不肯拔起来。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下面那位刺客似乎看向了自己的方向,不由得微微一僵,就在心中畏惧不可遏制浮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那刺客对着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王安风收回视线,右手提剑,道:

    “终于商量完了么?”

    “决定好之后要如何分割奖赏了吗?那位将军呢?还有那一位,这一次打算是要用多少同袍的尸体性命,换得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

    “还有两位王子?”

    “应当是感谢在下的吧?若非今日之事,你们二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染指王位的资格。”

    被他点破了心中所想,撕开遮羞布的人无不惊怒非常,那名将军怒喝道:“两位殿下,这人已经疯了,还请下令,万箭齐发之下,属下定然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安风忍不住失笑,道:

    “好好好,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将军。”

    “那某便给你这样的机会。”

    言罢微微上前一步。

    因为先前瞬间抽离巨量气机而刺痛的经脉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缓缓,已经开始恢复过来。

    鲨皮剑鞘之下,那柄木剑中的气机涌动而出,瞬间填充了王安风空空如也的经脉丹田,纵然不能够持久,也让他拥有了完成最后一件事情的力量。

    呼啸声起。

    枪阵还没能结成的时候,剑光就已经暴起,仿佛一道流光而来,伴随着长啸声音,冲向了被重重包围着的两位王子。

    王安风先前表现的就像是油尽灯枯了一般,此刻爆发出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仿佛流光一般,枪矛结阵向前,却被连鞘一道剑光横扫,尽数折断。

    那名武将被他一脚踹在胸口,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周围士卒怒喝声中,猛地近前一步,手中长矛向上顶起。

    王安风手腕一震,木剑连鞘飞出,旋转一周,控制不住的气机横扫左右,剑气纵横交错,将周围士卒击倒,而在同时,那张面庞已经出现在了巴尔曼王的两个儿子面前。

    大王子的呼吸几乎在瞬间凝滞,瞳孔骤缩。

    反倒是看上去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的二王子瞬间反应过来,拔出了腰间名剑,手腕一震,剑锋上前,王安风右手点出,只以双指夹住了那柄名剑,稍微用力,便将其震落在地。

    左手双掌,瞬间搭在了两名王子的肩膀上。

    浩浩荡荡的气机瞬间在他二人的身躯游走一遍,在这个瞬间,无论是看去豪迈不羁的大王子,还是说心机暗藏的二王子,都在骤然僵硬,感觉到了性命操之于人手的无力。

    耳畔有温和的声音:

    “我要取你们的性命,不过覆手。”

    “若是如你父王一般,今日是他,明日是你。”

    “记住了?”

    大王子面色苍白,道:

    “在下明白。”

    二王子神色略微镇定,道:

    “你在威胁我?”

    王安风微有诧异,便即大笑道:

    “你若是觉得威胁,那便是威胁了。”

    便在这个时候,先前抛掷出去的木剑神兵已经斩断了不知道多少兵刃,自行回返,因为外面剑鞘如常,剑柄墨黑,看去就像是一柄随处可见的长剑,如此威势,皆因掷剑之人。

    断矛遍地。

    王安风抬手接住剑,长笑转身,看向那些复又惊疑不定的武者,突然开口,轻声道:

    “当律典是非无用的时候。”

    “可还记得,武者尚且还有一腔孤勇?可还记得,路见不平,拔剑而起?”

    无人应答,甚至于没有人理解他。

    那些人的眼底只是惊疑不定,畏惧,后退,愤恨,反倒是那些年轻人的眼底里面,有若有所思的神色,也有人陷入茫然不解。

    王安风嘴角一丝微笑,他相信,这一句话,今日发生的一幕,就像是火种一样,埋藏在了那些年轻武者的心底,当他们真的面对着相似时刻的时候,这句话就会重新出现在他们的心头。

    徐传君,这才是另外一种解决的方法。

    谁说唯独上位者可以改变天下之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否?

    可否?!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蓦地升起了一腔豪情,叩剑而行,在他的背后,那位二王子面色煞白,却肃正衣冠,长施一礼,道:

    “我往日必将效法大秦,施行仁政。”

    “但是杀父之仇,不可以不报!”

    “来人,放箭!!”

    背后独属于他的精锐取出身上强弓,狼牙箭矢,张弓搭箭,王安风背对着万箭齐发之势徐行,前方之人畏惧于背后的箭矢,连连退去。

    唯独一人徐行,朗声笑道:

    “飞沙走石满穷塞,万里飕飕西北风。”

    “千魑魅兮万魍魉,欲出不可何妨斩之。”

    “怒潮一卷石头城,剑尖已带乖龙血。”

    “兴不尽,势转雄,但觉天低而地窄……”

    他所吟唱不合韵律,却意态豪迈,大有仗剑纵横之势,年长武者无不咬牙切齿,但是年轻如金元思等人却在心中不可遏制出现艳羡钦佩之感,只觉得天下豪杰,无过于此。

    而在他背后,万箭齐射,却又令这一幕充满了落日般的悲壮。

    二王子重重一挥手。

    破空呼啸,万箭齐射,箭矢落如飞蝗,金元思扭过头去,不忍再看,旋即却听到了一声声惊呼,猛地扭过头来,神色微微呆滞。

    万箭齐发,仿佛飞蝗。

    而那人踱步虚空,身子却慢慢变得透明,逐渐消失,箭矢穿过他的身躯,却连一丝丝的涟漪都没有激起。

    超过数万人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那人化作了淡金色的流光,就这样消散一空。

    唯独豪声吟诗,叩剑之音,仍旧不绝。

    在他消失之后,突然留下了一柄剑,倒插在地,剑鞘崩碎,只是一柄寻常的铁剑。

    天空中,火焰风暴留下来的金红流光尚且未曾散去,最后那道虚影几乎像是没入了浩渺的天穹中一般。

    五万大军当中,有三万精锐,剩下两万不过是牧民。

    安息的牧民们都有最为淳朴的信仰,这个时候,看到杀王之人在金红光芒之下消失不见之后,不知道哪一个牧民开始,半跪在地,虔诚祈祷。

    渐渐地,一百人,一千人。

    一万人。

    两万人……

    在巴尔曼王陨落的地方,大片大片地人半跪在地,虔诚地祈祷着,天空中被火焰高温蒸腾的水气重新冷却下来,却又因为麒麟留下的温度,无法消散,无法恢复原本的温度。

    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

    干燥的草原冬日,第一次迎来了降雨。

    这些雨水以方才的剑气痕迹为轨迹,汇聚而下,然后在那柄倒插在地的剑左右,因为武者气机而形成的天地异象很快就过去。天空重新变成了仿佛洗过的碧蓝。

    倒插于地的长剑周围,是一片小小的水泊,倒映着一尘不染的天空,剑锋微微震颤,荡起淡淡的涟漪。

    二王子沉默着,然后深吸口气,走入金帐当中,看到自己神武的父亲被一根青竹倒插在梁柱上,青竹之上,悬挂一张铁面具,其上有纹路,狰狞如猛兽。

    耳畔又想起了那个人的低语。

    你,可记住了?

    …………………………

    《游侠列传安息卷》

    史官言,风梧之事,乃臣游历天下,于一说书老者吕公名关鸿者听来,万箭齐发,而片缕不沾,化虹而去,其人乎?其神乎?

    《万神图志西域卷》

    安息之民,不以三清为供奉,乃供奉一异神,顶上七髻,辫发垂于左肩,左眼细闭,下齿啮上唇,现忿怒相。

    背负猛火,右手持利剑,左手持战刃,双足踏虬龙。

    问其民,为西域安息国正神。

    名风,意为辟邪除恶,百姓家中常有供奉。

    ps:今日更新奉上…………

    很可惜啊,这一章……如果说是正统无限流,这一下就可以顺势前往未来,然后在某个游戏里,发现英灵化的自己了,或者干脆在本世界可以成为英灵……

    emm,给大佬递神性。

第一百八十章 关于沉得住气(二合一)

    少林寺主峰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风光,同样一片银装素裹的模样,地面,建筑,甚至于佛钟外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青松挺立,天地广阔清冷。

    天空中一片涟漪浮现。

    旋即就出现了一道身影,一身黑衣的王安风几乎是在出现在少林寺的瞬间,就已经维持不住易容的效果,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骨节脆响声音,还在空中,就已经变成原本的模样。

    然后就直接朝着地面上栽倒下来,快要硬生生砸在地上的时候,被鸿落羽一下提起来了衣领拉住,卸去了那股子冲劲,免了脸颊撞在地上的惨痛下场。

    鸿落羽一身白衣,一如既往,只是终于有了一双机关腿脚,不像原本仿佛鬼魅一般。

    此刻轻轻拎着王安风,落在地上,让他站稳之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后者,然后浮现满意神色,毫不客气一下拍在他肩上,哈哈大笑道:

    “不错不错!”

    “这一次为师很满意啊,哈哈,不错不错,比起那贼秃子在江南时候一步入宗师弄出来的动静也差不了多少了,继续保持,很快便能够出师了。”

    “不过,想要追上为师,却还差着火候啊,哈哈,我告诉你小疯子,为师最后扔出去那一把剑去,绝对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搞不好几百年以后,这儿都会有个剑泉之类的地方,人人参拜,哈哈,想想就舒服……”

    王安风此刻体内气机已经半点不剩,当下给他拍了个趔趄,现些朝前扑倒在地,踉跄几步,方才勉强稳住,引得鸿落羽微微一呆,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同时感觉到数道饱含杀气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即便是鸿落羽都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咳嗽两声,并不回头,只是义正言辞道:

    “这……咳咳,安风,你,你这身子有点儿虚啊。”

    “老药罐你也不快给他补补。”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王安风自武功小成之后,罕见被二师父吴长青直接扔到了满是药汁的大木桶里头泡着,至于其他事情,则说先养好伤势之后再提。

    鸿落羽微微抬头,仰望冬日晴空,满脸萧瑟道:

    “小疯子还是不行啊。”

    “我得去给他找点东西补补去,最近就不回来了……你们不用想我。”

    背后有一只宽厚的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鸿落羽笑容略有僵硬。

    “那什么……大,大和尚?”

    “阿弥陀佛……”

    背后僧人脸上浮现温和笑意。

    “贫僧送送你。”

    …………………………

    天空中一道破空声音迟迟响起。

    像是某种超过墨家最高技术的巨型机关弩射出的弩矢,天空中厚重的云层被一层一层搅碎,撞破,然后伴随着迟迟而来的呼啸声音,形成了特殊的形状。

    药房当中。

    王安风整个人都浸泡在了深琥珀色的药浴当中,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二师父吴长青已经转身出去找赢先生,准备其余的药物和接下来的治疗。

    他这一次的伤势有些严重了。

    王安风稍微舒展了一下身子,让药浴更全面地浸泡了身体,虽然有受了不轻的外伤,但是他的金钟罩已经修行到了不低的火候,那些皮外伤大多已经结疤,真正麻烦的是内伤。

    先前在天雄城中,强行击破了两名四品的联手,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之后虽然修养了很长时间,算是痊愈了,但是元气仍旧未曾彻底恢复。

    然后才过去了数月时间,就又受了更重的伤势,就连上一次重伤后的影响也重新出现。

    感觉到体内虚弱的程度,王安风不由自嘲。

    这下子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种经历于他而言颇为陌生。

    他本身天赋就相较旁人更易于回气,之后苦修至今,一直搭配了天下第一神医的药浴,所修武功,无一不是江湖中绝顶的神功绝艺。

    更何况还曾经服用过三千年龙血参,一身内力气机磅礴浑厚,远超同辈,甚至于与寻常四品相抗也不落下风,自习武以来,从未曾遇到过几次耗尽内力的情况。

    可是这一次,却是彻彻底底给耗了个干干净净。

    非但如此,就连两件神兵中的灵韵气机也给榨干了,木剑诞生时日不长,未曾诞生灵智,麒麟器灵现在已经无精打采,连幻化出形都做不到了。

    即便是神兵,也最起码需要一月以上时间的静养才能够恢复过来,至于他自己,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痊愈了。

    若是以他自己的医术,恐怕最少六个月不能够随意动武,否则就会留下后遗症。

    二师父的话,绝对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不过,这等严重的伤势,也不是一两个月能够做到的了,恐怕先前的计划,不得不放缓了。

    王安风抬起右手,琥珀色的药汤从指缝流泻下去。

    他想到了最后被青竹钉杀的巴尔曼王,还有在罪军塔最顶层发现的白骨,血痕。

    靠在了木桶的边缘,双眸闭起来。

    “不过……我可不后悔。”

    ……………………

    吕关鸿,徐传君四人亲眼看到了王安风消失的那一幕,因为所处地势颇高,所以清晰地看到了万军半跪的一幕,其中吕关鸿和王安风相处的时间最长,所受到的冲击也最大,目瞪口呆,近乎于呆滞了一般。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够想到,那个心冷手黑的冷酷大夫,实力居然强大到了这样的程度,更不曾想到最后会以这样充满传说色彩的方式落幕离去。

    徐传君亦是满脸茫然,呢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要你还存在,就像是一把剑一样,令安息权贵不得不后退一步,然后,原本的死水就有了喘息机会,可以求活……”

    “原来如此,这便是你所说的另外一种解法吗?”

    那柔婉女子只是安静看着自己的丈夫,几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对于局势的了解不那么深的青年阿顿。

    他既不像徐传君那样,对于安息国情局势有着自己的了解,也不像是吕关鸿,和王安风相处日久。后者于他不过是旅途当中偶然遇到的一个过客,远不如那五万军队带来的威胁更大。

    青年盯着那边仍旧密密麻麻的五万军势,天生的直觉让他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背后的肌肤一刻比一刻绷紧,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先生,老头子,我说你们看也看过了,现在那,那一位也已经安全离开了,现在是不是该顾一顾咱们了?”

    “咱们可不像是他。”

    “那样的对手,我是活不过多长时间的,还是说先生你也能在五万大军里面杀个对穿吗?或者他们其实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还会端出羊奶烤肉,好声好气招待我们?”

    徐传君闻言回过神来,感觉到那种兵锋带来的冰冷压迫感,神色亦是微微一变,道:

    “不错,是我失态了……”

    “趁着此时这些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速退。”

    “老先生若是没有所去之处,不如与我等同行?”

    吕关鸿收回视线,不知为何,他似乎有种感觉,天下之大,今日一别,似乎就已经再难以和那个臭小子重逢了,心中略有惆怅,道:

    “你可知道老夫身份?”

    徐传君点头答道:

    “老者是万兽谷二长老,在下还是知道的。”

    吕关鸿又道:“那你可知道,我那师兄和邪教够解,欲要对江湖不利,你与老夫同行,少不得追杀。”

    还不等到徐传君答应下来,就有一道娇媚柔婉的声音咯咯笑道:“邪派?阿尔兹你这样说你的师兄,你那位师兄恐怕是要伤心得不行了。”

    两人神色俱变,猛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却见在此处高地地势下降之处,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位身姿柔美的女子,穿着一身紫衣紫裙,眉眼之中,满是妩媚,嘴角一颗美人痣,更添风情万种,此刻看着眼前戒备的数人,微微笑道:

    “老头子,又见面了。”

    “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有这么大的机缘,中了妾身的毒,还能够活到现在,没有变成活花泥,这种事情,在此毒诞生这两百年来,还是第一次呢。”

    徐传君右手低垂,内气暗运。

    阿顿毕竟修为稍逊,反应慢了一拍,但是在意识到是敌非友之后,迅速拔出腰间的弯刀,往前横跨一步,拦在了那面目柔婉的女子面前,一双刀眉微微抬起,满脸警惕。

    而吕关鸿在看到来人的瞬间,脸色就已经剧变,却是认出了这正是和他师兄暗中勾连的紫衣女子。

    当日他以一招虎咆拳正中对方后心处,本是十成十的杀招,却没曾想攻敌不成,反倒被剧毒缠身,此刻见面,尚未动手,右手不自觉便微微颤抖,似乎重又感受到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面色不由得微白,咬牙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紫衣女子右手手指把玩鬓角头发,咯咯笑道:

    “你说为什么呢?二长老?”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妾身擅长毒功,居然不加掩饰便出现在了妾身附近,难道是觉得妾身先前没有做过什么后手吗?”

    徐传君神色骤变,脱口而出,道:

    “药香?!”

    紫衣女子面目娇魅,拍手笑道:

    “果然不愧是江南世家出来的人物,脑子就是转得快,不瞒先生,你们来了这里的时候,妾身就已经知道了,遣人来此,只不过,先前那位的武功委实是太过于恐怖,年纪轻轻,近乎于宗师一般,不曾有动手的机会。”

    “可是现在不同了。”

    “不管那位是道门所谓的羽化飞升,还是说用了天下第一等一的轻功离开,终究是不在这里了,可好,妾身终于有动手的机会了。”

    “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够让你们几位离开,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

    “诸位,还请援手。”

    “哈哈哈,好说好说,胡姑娘开口,我等岂有不从之理?若非方才那位高手威势过于迫人,早已经将这几人擒了来,送到姑娘面前,如何会等到现在?”

    “不过姑娘所授丹药果有奇效,此事了结之后,可否匀给老柳些许?哈哈哈……找姑娘也方便些。”

    一言落下,突有大笑传来,周围登时跃出数名好手,或者是豪迈大汉,手持重剑,或者是年迈老妪,鹤发鸡皮,却都是气机绵长深厚之辈,只是不知为何会为此女所用,出现在这里。

    吕关鸿咬紧牙关,突然开口道:

    “妖女,你不过是为了将老夫抓回去,这几人和老夫不过是萍水相逢,老夫与你走,你将他们放了,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否则你就自杀在这里吗?”

    紫衣女子咯咯笑起,略有嘲弄,道:

    “若是如此的话,倒是省了妾身许多功夫呢。”

    “请吧。”

    吕关鸿神色一时间颇为难看,咬牙看一眼徐传君,苦笑道:“倒是老夫乱来,反倒是连累了先生夫妇。”

    徐传君叹息道:

    “徐某也是心中好奇,方才来此,哪里是老先生的缘故?”

    “不过,你我二人拼力一搏,未尝没有机会。”

    紫衣女子双臂抱起,神色慵懒妩媚看着眼前被诸多好手包围的吕关鸿几人,心中终于又有了一切尽数都在掌握的从容不迫,便在此刻,她却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道:

    “璇儿,罢手吧……”

    紫衣女子微微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只是紫衣女子,周围各家各派为之所用的高手亦是微微一震,心中浮现不解。

    他们熟悉这道声音,知道这乃是安息国中罕见的一位大高手,其隐隐似乎有宗师之能,来去如风,手中短剑更有偌大的来头。

    此次行动便是由她出口,否则以他们身份,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听从命令,可怎得尚未出手,便即放弃?

    这似乎不是她的作风。

    紫衣女子急急道:“可是,师父……”

    另一道温润儒雅的嗓音微笑道:

    “这位姑娘,可要记住,师命不可违……”

    胡璇儿心中狠狠跳动了下,然后猛地扭过头来,神色骤然变化。

    她看到了自己往日纵横来去,近乎天下无敌的师父身子僵硬,虽然依旧如常气度,但是在她的肩膀上,搭着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似颇为亲昵,但是自己师父却一动不敢动,连拔出那柄神兵雏形,施展宗师手段的念头都没有。

    仿佛只消稍微一动,那轻飘飘的手掌便会有雷霆万钧之势,便会当场取了她的性命。

    众人视线下意识顺着手掌往上去看。

    看到了云纹广袖,一袭道袍。

    这是一位模样秀丽的道人。

    虽为男子,但是若论姿容,甚至于还在胡璇儿之上。

    正当众人有些看得呆住的时候,那道人突地微笑道:“对了,险些便忘了一事,若真忘记,回去少不得被他们埋怨了,好险好险。”说着随意伸手入怀,取出一物轻轻覆盖面上。

    所有武者的心脏都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有些沉迷的目光被恐惧所占据,他们想要大步后退,却又控制不住身体,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那是一张黑铁面具,上面有狰狞的兽面。

    他们才刚刚看到过这张面具。

    在那个力破千军,杀王而去的此刻脸上。

    而此刻,那张面具重新出现,看着那熟悉的狰狞兽面面具,几个词汇在他们的脑海当中浮现,然后不断碰撞,轰然如雷,令他们的面色不由得苍白下去。

    他们?埋怨?

    能够力破千军的,不止一人?!

    在这瞬间仿佛感受到一层厚重云层,笼罩上空,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狴犴面具下面,道人微笑,和煦有礼。

    “姑娘,以为如何?”

    ………………

    “这小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到宗师啊?!”

    鸿落羽盘腿坐在少林寺中,头发上面顶着几根树叶,被圆慈以十二层金刚不坏神功为基础施展出的释迦掷象功扔出去之后,以他的轻功,也花了些时间才回来。

    青衫文士神色淡漠,轻描淡写翻动书卷,淡淡道:

    “宗师?”

    “呵,不过是将手段一齐用出的蛮徒罢了。”

    “再如何蠢笨之人,也不能做得更差,宗师?呵,天下宗师,何时如此不值一提了?”

    鸿落羽脸上笑容微微一僵,道人不在,他便看向吴长青,干笑道:

    “老药罐,你不弄点补药么?什么正一凝碧丹之类?”

    老者一边翻看医术,一边抚须叹道:

    “还是先将身上伤势养好再说罢……而且,落羽,五品之时,有这般表现,难道不是常规如此么?”

    鸿落羽又是一呆。

    他忍不住要爆粗口,谁家五品能轻易做到这一点了?

    老者看了他一眼,抚了抚须,以一种你果然还不够成熟的语气,无奈叹道:

    “你忘了吗?想当年独孤剑圣,刀尊,以及少林方丈,不都如此么?只是寻常,寻常,落羽勿要大惊小怪,还要专门去准备丹药进补么?”

    “你这个三师父虽不着调,却还真宠风儿呢。”

    鸿落羽嘴角抽搐,看向圆慈,道:

    “大和尚,你说两句?”

    僧人盘坐,神色淡然,道:

    “阿弥陀佛。”

    “你太执着了,须知心境平淡为上,妄动杂念,便生心魔,不得清净自在。”

    鸿落羽额角抽搐,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吴长青轻拍额头,笑道:

    “老夫还要去给风儿疗伤,便先走了。”

    圆慈闻言,亦是起身:

    “贫僧要做功课,要回大殿一趟。”

    鸿落羽看着两人离开,满脸茫然,青衫文士一挥袖袍,冷淡道:

    “勿要在本座面前乱晃。”

    “碍眼,退下。”

    鸿落羽:“…………”

    吴长青神色淡然,检查了王安风的伤势之后,踱步走入药方,然后随手关上药房的门,深深吸了口气。

    转身,右手一挥,取出一堆药方。

    抚了抚须,老者摇头笑道:

    “正一凝碧丹?落羽啊,果然还是年轻。”

    “那怎么够?!”

    老者双目浮现精光。

    “唔,我看看,固本培元,上清玉液丹?不不不,这个口味不好,六阳三元真丹……这个不错,早上吃这个,中午的话,就九鼎涅盘丹好了,下午的时候,用天玑腾龙丹……”

    少林藏经阁中,圆慈翻找经文。

    地上堆了一堆散开的典籍。

    僧人盘坐在一堆一堆的典籍中间,眉头紧紧皱起。

    “我记得这里还有几门没有练过的拳谱。”

    “嗯,先学一学,然后找个机会,教给安风好了,对了,后山菩提树,这一段出来,磨一串佛珠给徒弟,嗯,达摩剑法,韦陀伏魔剑的剑谱在哪里?”

    “算了,索性将藏经阁重新整理一下便是。”

    “如此也是一桩好事,方丈,首座,勿要责怪弟子,阿弥陀佛。”

    少林寺主峰上。

    文士神色冷淡,一手随意翻阅书卷,右手支撑脸颊,指掌遮掩嘴唇,唇角微勾,手指轻敲桌面,声音清脆舒缓,隐与古乐相合。

    便在此刻,伴随着涟漪,外出的古道人出现,文士嘴角笑意瞬间收敛,整个人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似在翻阅典籍。

    ………………

    鸿落羽踏空而去,唉声叹气,呢喃道:

    “找点好东西给小疯子做做补偿吧,啧,这帮没心眼的。徒弟出息了都不懂开心一下?”

    “难道说这帮家伙真的比老子得沉的住气么?”

    ps:今日更新奉上……感觉前几天天天暴更万字进化的反噬好像有点严重,提不起劲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隐世势力,极度危险意难平(二合一)

    古道人随手将面具放在了石桌上,一拂袖袍,云纹翻动,毫不客气端坐在文士旁边的竹椅上,端起来桌上茶盏,吹了吹热气,发现温度恰好入口,并不会觉得烫,微微一怔。

    入口清淡而远,和文士手边那杯滋味颇厚的山茶所用,无论茶叶,泉水,以及泡法截然不同。

    唯独冬日雪泉,才能沏出这样清冷的口感。

    道人嘴角微笑,抬眸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目不斜视,一手端起茶盏饮茶,正在翻看典籍的文士,笑道:

    “今日你心情似乎不错?”

    文士声音冷淡,并不回头看他,道:

    “何以见得?”

    “我猜的。”

    青衫文士神色不变,淡淡道:

    “猜错了。”

    道人笑了笑,只是端茶细品,慢悠悠看着天空云散,过了一会儿,文士将茶盏放在桌上,随口问道:

    “那几人,如何了?”

    古道人慢悠悠回道:

    “不如何,我只是将那个老先生护着离开了那里,就回来了,至于那修炼了一身毒功的,倒是没有对她们动手。”

    “安风还有事情想要从她们身上知道对吧。”

    “若是取了她们性命,线索不就断了?”

    文士颔首,不曾多言。

    道人抚了抚茶盏,复又哂笑道:

    “不过,那几人怕是要吓一大跳了。”

    …………

    远处军帐当中,有击鼓声音响起,沉闷如雷,远近可闻,紫衣女子胡璇儿顾不得细究心中震动,并着那些离开各派同门的武者,尽快赶回了巴尔曼王营地当中,省得被人看出可疑之处。

    虽然一路上没有主动提及这件事情,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保持着沉默,没有和其余人谈起这事情,更不曾告知将领和两个王子。

    巴尔曼王已死,军权就由两名王子,以及各大将领所掌控,这些军队本来应该重新回到各自的驻地当中,但是王上一死,接下来就是选拔新王的过程。

    扶王之功,一步登天,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是不能够离开的。

    是以这五万大军,就连临时在各个绿洲当中招收的牧民都没有被允许离开,浩浩荡荡,开拨向巴尔曼城行去,巴尔曼王的尸骸则临时以木棺盛放,四马拉车,被重重保护在重军之中。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先前交手时的动静之大,实在是安息江湖中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大场面,但是将领校尉各自清点了麾下士卒之后发现,寻常士卒几乎没有什么死亡。

    重伤的则大部分都是为了抢功,在那刺客冲阵时候近前厮杀的将领和江湖武者,粗略一看的话,所有伤亡之中,唯独巴尔曼王伤口最为致命,可见出手之人,已经是杀心如铁。

    胡璇儿神色沉凝,在行进路上,能够听得到众人低声交谈,无不是担忧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刺客会对安息平静已久的江湖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这些世家大门出身的江湖武者,毕竟和最底层的士卒不同,对于那刺客最后踏空虚化的一幕,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顶级轻功,而非是什么仙人下凡。

    上万军队,以及各派高手的围堵,都没能将他留下,足可以称之为来去无踪,这样一个身法高超,又手段狠辣的人物,出现在江湖上,对于久享平静的各大派别而言,着实是是祸非福。

    而因为紫衣女子胡璇儿之邀,又亲眼目睹了第二个戴面具高手出现的那些派别高手脑海中则是已经再容不下半点其他思绪。

    幸得他们都算是经历过许多风雨,并非是初出茅庐的雏儿,这一路上虽忧心忡忡,各自都不曾表现于外。

    只是自彼此交错的眼神之中可以料到,等到回返各自门派之后,必然会将这些事情告知于门派中的长辈同僚。

    到时候安息江湖将会如何震动波涛,乃至于影响到真正的天下江湖大势,虽然还不曾到那一日,却已经足以预料了。

    大军开拨,日行三百八十里。

    因为种种原因,即便是那些高手,或者坐骑脚力远超寻常士卒的将领贵胄,也都没有如同往日那样,仗着坐骑脚力,提前回到城中,一边享受美酒和美人,一边等着属下督军回返。

    一路上花去了月余时间,才回到巴尔曼城当中。

    入夜之后,胡璇儿将自己的师父迎入屋中,那是个身材颇为娇小的女子。

    胡璇儿年纪已经二十八岁,只是因为天赋异禀,而毒功修行和玄门正宗截然不同,被视作旁门左道,虽然有诸般危险不稳,但是进境极块,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堪堪抵达五品境界。

    据此估量,眼前女子岁数起码要在五十岁左右,但是肉眼看去,仍旧不过只是双十岁月,眉眼之中褪去了如胡璇儿那样的妩媚,反倒如出水芙蓉,唯独面色隐隐一丝苍白,似是受伤未愈,越发显得柔弱,我见犹怜。

    这名面目清秀的女子随意坐在床上,胡璇儿不敢怠慢,半跪在地,头颅低垂,轻声道:“师父,这一次事情未能成功,弟子……”

    女子咳嗽了一下,摆了摆手,叹道:

    “这件事情不能够怪在你的身上。”

    “便是为师,不也是一出现就给那个道人给制住了吗?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好生厉害的身法……”

    胡璇儿心跳禁不住微微加速。

    这段时间以来,大军开拨,并不入城,只是随军扎寨,她一直没能够找到时间和自己师父细谈,此刻听到师父主动提及那一日出现的年轻道人,忍不住轻声道:

    “那道人真的……”

    女子点了点头,叹道:

    “光论道门劲气上的造诣,为师从未曾见到过比他还强的了,以这样的手段,定然是绝对的宗师,只是不知道,大秦的道门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样一个惊世之才,我等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而且,他的脸上也戴着那一张面具。”

    即便已经过去了足足月余时间,女子的眼底仍旧浮现震动之色,她未曾和胡璇儿说出,当日那道士只是一抬手就已经将她制住,这种手段,已经不是一般的宗师所能够达到的了。

    一般的宗师虽然也有通天彻地的本身,但是她本身也有一柄古朽的神兵,气机虽然已经在漫长岁月当中近乎于消失殆尽,但是终究还留有部分,能够让她借之施展出宗师手段。

    气机流转,仿佛惊雷走电,不过忽然而已。

    可是那个道士一抬手分明动作徐缓,每一个动作的轨迹和走向她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当她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一只白皙的手掌已经轻轻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而在眼前,那温润如玉的道人正在浅浅微笑。

    时隔月余,再度回想。

    女子的瞳中仍旧浮现出了淡淡的惊惧,当下按捺住自己心绪,不让其继续发散,继续深入下去,生怕再想哪怕一息时间,自己就会失去全部的勇气,彻底放弃这一件事情,道:

    “总之,这江湖中恐怕是有隐世势力出世了。”

    “一出现,就有起码两名成员能够爆发出逼近甚至于超过宗师的手段,不可以小觑,为师将会此件事情尽数上禀,你在安息,亦要小心谨慎。”

    “虽然那面具人对于我等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你在安息,很有可能还会和他们接触,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切记,不可以妄动,一切以谨慎为主。”

    胡璇儿自然一一答应下来。

    想了想,正要将那一夜自己和此人交手,一身无往而不利的毒功似乎遇到克星一般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师父,却看到眼前的女子叹息一声,神色隐有恍惚,道:

    “他说,他们……”

    “这个组织,能有这种手段的,究竟有几人?”

    胡璇儿声音微微一滞,脑海中重又浮现仿佛惊雷破空一般笔直奔来,挡者披靡,如波开浪斩一般的剑光,强自笑道:

    “天下宗师,自然不可能会多。”

    “弟子所料,此二人或者就是此组织中最强二人,此次出来,乃是为了能够一鸣惊人,才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清秀女子微微叹息,道:

    “若是如此,那便好了。”

    胡璇儿面上笃定微笑,心中却实则没有半点把握。

    那二人,就真的便是那个组织当中的最强之人了吗?

    她扭过头去,看向窗台,窗户打开,外面天色一片漆黑,只能够隐隐看得到星星点点极为渺小遥远的星光,却令这夜色越发阴沉起来。

    她想到那位尸身已经近乎腐朽的巴尔曼王,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令她几乎有些难以呼吸,就像是年少时在深山老林中修行,看到天空被厚重的雨云遮蔽,却不知道会下多大多凶猛的暴雨,更不知是什么时候下。

    她旋即又想到了那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忍不住咬了下下唇,心中升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心。

    那个危险而疯狂的家伙,现在一定正隐藏在哪一个角落中,密切关注着巴尔曼城中的变化,或者得意洋洋,或者正在准备着下一步的计划。

    ……………………

    巴尔曼王的王宫中,依旧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

    大王子一如城中,略作推辞,就毫不遮掩,住入了这不知道耗费了多少黄金才修建出来的江南园林王府当中。

    而二王子并没有和他相争,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大王子理想中温顺而胆怯的兄弟,乖乖住在了他在巴尔曼王城的住处。

    那是位于城南的一座院子。

    建筑的风格完全就是安息国应有的那一种。

    苍茫古朴的风格,方方正正的建筑,仿佛黄沙一样色泽和质感的巨石块。

    模样和巴尔曼王极为相似,眉眼处却要清秀许多的二王子换去了身上的甲胄和猎装,换成了宽松的居家衣物,微卷的黑色长发用束额挡住,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右腿盘起,左腿垂下坐在石头床上,看上去就像是个寻常的安息富家子弟,旁边侍女为他盛酒,他微微把玩着手中的粗陶酒碗,浅绿色的烈酒在陶碗中晃来晃去。

    他的前面,跪着几名男子。

    其中一人双手捧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里面是明黄色的绸缎,上面放着一面玺,为猛虎盘踞的模样,捧着王玺的中年男子头颅低垂,极恭敬道:

    “回禀王上,王玺在此。”

    二王子将手中酒碗轻轻放下,左手抓起王玺,在明黄色绸缎上深深一按,留下了红色的玺印,这种色泽纯粹的印泥,此刻看来,似乎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不需要问,他也能够知道,这王玺最后出现在这里是经历了多少的牺牲和争夺,而最终,这个东西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的大兄一回来之后,几乎迫不及待就要占据王府,根本就没有打算要遮掩内心的真正想法,王上尸骨未寒,而他做出这种事情,早已经令一些老臣心中不满。

    青年扭过头去,看着外面深沉的夜空。

    然后挥退了那几名男子,继续处理未能完成的事情,一直到天边亮起,方才停下了动作,右手抬起,微微按揉了下眉心,心中呢喃:

    “大兄,你实在太过天真了。”

    “这里,毕竟是大王的安息,而你和我,都不是父王,王上不愿背负杀兄的恶名,但是你我若是胡来……呵,若是没有那人的话,此时就应该趁着你烂醉如泥,率众杀入王府。”

    青年的思绪微微凝滞了一下,还是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去。

    自古以来,这种事情都必然代表着清洗,而其中枉死之人的数目往往足够令人触目惊心,他自然不在乎这些,但是他在乎他自己的性命。

    青年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即便是在自己的家中,他仍旧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仿佛那个浑身血腥味道,神色冷硬的刺客就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那只手掌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浩浩荡荡的气机就像是从冰川上冲刷下来的河水,还裹挟着碎冰,让他周身感觉冰冷刺痛。

    “呼……”

    “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孤,此心难安啊。”

    ………………

    日上三竿。

    安息国王城。

    不同于分封的各大诸侯王,这里乃是安息国真正的王城,安息王的住处,安息国祚三百年的王宫就在这座古城当中,却颇为朴素。

    而在此时,这座属于安息王的王宫当中,却有两名异常的客人,并没有穿着安息的服饰,相较于安息官服,其身上衣物材质更为细腻繁复,却又不失威严,一者穿圆领袍服,腰有白玉环,紫金鱼袋,气度威严。

    另一人则身材高大,身着锦衣,通体以红色为主,右肩却有兽首肩铠,衣着上亦有繁复纹路,予人极大的压迫感,一手扶在腰间,握着腰刀刀柄。

    后者打量着安息国王宫,传音道:

    “这一次又是大麻烦。”

    “为何次次都有大麻烦?”

    “为何次次大麻烦都要找我?”

    文官神色不变,依旧从容,不时还冲着来往侍女微笑颔首,传音时却极恼怒,道:

    “我又如何知道?”

    “区区巴尔曼王,死便死了,偏偏还是个秦人杀的,这安息王绝对打算狠狠敲你我一笔竹杠,却不能让他如愿。”

    武官冷哼一声,传音道:

    “敲竹杠?他也有这个脸?”

    “一介诸侯,拥兵数万,我实在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被一个二十来岁的秦人当众刺了脑袋,还被人给跑了的。”

    “丢人丢到这份上,还好意思把这件事情仍给我们?”

    “脸呢?!”

    过不得片刻,有人趋步前迎,将两人武器卸下之后,便即引入王宫内部。

    安息王似乎刚刚起身,只是穿着一身里衣,这位掌控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君王面容神态看上去极为宽厚和蔼,正坐在桌子旁边吃早食,一位姿容出色的美人轻轻敲击他的肩膀。

    而除去安息王和那侍女,屋中还有一名身披甲胄战袍的男子,正半跪在地,神色恭敬拘谨。

    侍从将那两人引入其中,便即退下,这两位来客见到了安息王,都只是行礼,未曾如安息臣子那样半跪,却无人表达不满,安息王放下手中汤匙,清脆有声,微笑道:

    “劳烦二位不辞万里来此,小王心中过意不去。”

    那位文官打扮的男子行一礼,道:

    “王上何出此言,在下惶恐。”

    “大秦安息乃是百年邦国之交,本应相互扶助,更何况此次有人驱使大秦武者刺杀巴尔曼王,王上既然传信于我等,在下自然不敢怠慢。”

    安息王笑了笑,道:

    “孤也只是觉得那行凶之人毕竟是大秦武者,两位大人,应当熟悉些,这位乃是孤王铁骑校尉,当日曾经亲眼目睹刺客,两位可以尽数相询。”

    “铁将军,起身与二位大人见礼。”

    “末将遵令。”

    那位将领行礼起身,方才转过身来看了两人一眼,口中便即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右手几乎下意识放在腰间,若非是见王时候,恐怕已经将兵器拔出。

    安息王微微皱眉,敲了敲桌子,加重声音,道:

    “将军,这是何意?”

    那名武将恍然回神,连忙行礼答道:“回禀王上,属下见到这两位大人,尤其右侧这位大人身上兽纹,与那一日刺客所带面具竟有七八分相似,一时吃这一惊,未能自抑。”

    “还望恕罪!”

    安息王神色这才稍微和缓些。

    两名大秦刑部官员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武官打扮者指着自己锦袍上赤色纹路,虎身龙首之兽,道:

    “将军所言,可是此物?”

    武将看了一眼,便即点头。

    安息王皱眉,道:

    “两位,可有什么想法了?”

    大秦刑部二人对视一眼,文官打扮的那位上前,凝眉道:

    “好教王上知晓。”

    “我大秦也在搜查此人,关于通缉令,两国交互之时,贵国应当有拿到才是,其曾杀我大秦官员十数名,踏山破寨,杀孽极重。”

    “其真名不知,而且恐怕不止一人,皆以意难平唤之。”

    “实乃是第一等危险的人物。”

    安息王神色转而凝重。

    在寻常百姓根本无法察觉到的阴影之中,波涛涌动着,安息江湖,巴尔曼王领,以及整个安息的武备军势,都默默提高了戒备。

    江湖人背刀负剑,却连交手冲突都快要消失了。

    各座城池中的守备则是越发严密。

    每一个人都极为警惕,虽然他们知道,在面对那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时候,警惕根本没有用。

    蒲永言想着传下来极度危险的命令,再度警告了儿子不要出去乱跑,方才带着随时有可能死在任上的觉悟拿好了守备用的刀盾。

    出门的时候,看到了旁边院子里废人一般懒散的青年。

    忍不住心中不忿,啐了一口。

    他们拼死拼活便是要保护这等懒汉么?

    心中一下就浮现出不值当的感觉来,复又觉得,若是天下都是这样懒散的家伙,不就万事太平了?当下又是不忿又是遗憾,只得前去城门上任。

    阳光温暖而和煦,冬日的阳光,总是令人倍感珍惜,一个院子里,躺在靠椅上面,懒散晒着太阳的年轻人。

    模样清秀,只是脸色苍白,冬日天寒,穿着一身颇为厚实的衣服,袖口,衣领处都有皮毛御寒,毛绒绒一片。

    怀里则抱着一个青铜镂兽纹的暖炉,懒洋洋打着盹。

    脚上盘着一只黑白花的猫儿。

    一人一猫,都极懒散享受着冬日难得的阳光。

    过去了约莫盏茶时间,院子里的青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坐起来,双手插袖,在花猫不满的叫声中,小跑着跑进了屋子里头,掀开了锅盖,看着终于没有药材的食物,微笑道:

    “果然,已经熟了……”

    “好了你不要叫,不过你能吃这东西么?”

    门外墙边,蒲永言一边走,一边呢喃:

    “保持警惕,极度危险。”

    “杀人无算。”

    “疯狂,冷静,危险……”

    越走他心中越是害怕,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浑身血腥,双眼寒光逼人,牙尖齿利,唇角鲜血的江湖凶人形象,不由得微微颤抖。

    屋子里面,王安风深深吸了口气,面容浮现微笑。

    “好香……”

    “等会儿给邻居也送些吧,不知道吃不吃辣呢,要不然分不辣和辣两份好了。”

    ps:今日更新奉上…………

    嗯,六千两百字的标准章节字数,拆分下来的话,每一章三千一百字,勉强算是恢复正常状态了吧,进化之类,先缓缓。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下一步,如何是好(1/2)(3400)

    王安风将煮熟的肉杂给隔壁的邻居送去之后,反倒又抱回了些果子回来。

    锅里的肉杂还剩下了小半,那只小兽依偎在他脚边,声音讨好细嫩,王安风当下失笑,找了个稍微小些的粗陶碗,盛了些肉块和萝卜块,蔬菜丁给那小兽放下。

    后者鼻子稍微嗅了嗅,毫不避讳那温度,大口吃起来。

    王安风上手摸了摸小兽的脑袋,触手手感温顺,笑道:

    “你吃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一点都不见长?”

    “一个月的时间,还是这么一点。”

    “难道说你的肚皮里头是个无底洞,要吃一头牛那么多才能稍微长大些么?三师父说你一开始就已经五六个月大,在我们大凉村,这么大的猫儿都已经开始在春天乱叫了。”

    “你呢,就还是这么一点点。”

    小兽不满地叫了两声,然后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王安风失笑,不再戏弄它,站起身来,呵出一气来。

    现在在屋子里,火炉烧得颇旺,他怀里还是抱着个青铜镂空的暖炉,散出阵阵暖意。

    虽然说少林金钟罩所走经脉不是少阳,就是太阳,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纯阳武功,刚猛绝伦。

    可他现在可是有些怕冷的。

    至于这小兽,究竟算不算是猫,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只说这东西是三师父交给他的,他便不敢有半点的小觑之心,看着这小兽似乎吃得开心,他也坐回桌子,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悠悠吃着。

    是很简单的食物,用的是大块的肉,和西域独有的一种块状根茎粮食,还有胡萝卜之类,材料寻常,主要花费了不少的功夫,用文火足足炖了两个时辰,肉煮得烂熟,入口绵软。

    肉汁,大块的牛肉,混合着吸饱了汤汁的薯块,滋味厚实。

    王安风舒舒服服眯了眯眼睛。

    一个多月以来,这还是第一顿没有药味的食物了。

    二师父的药膳虽然美味,天天吃,日日吃,也有些受不了,而且,现在他的伤势已经稳定,只是元气未复,不需要天天服用丹药也行。

    这一次胡来,军阵中闯了一遍,金钟罩几近于破关。

    他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唏嘘。

    如果不是因为二师父在,这一身武功就算不会散尽,恐怕也要狠狠停住,甚至于倒退回六品境界,如同扶风郡中那位拳法枪术尽数天下独绝,却一生困顿六品,不能够更进一步的费破岳一般。

    不过因为二师父那一身震烁古今的医术,再加上金钟罩本身的特性,不破不立,他这一次反倒因祸得福。

    按照师父所说,少林禅宗内功重视顿悟,立地成佛,这一次心神合一,他已算是四品有望。

    只是因为伤势未消,恐怕数月之内不能够动用气机,更不能够贸然尝试突破,若是对敌,只能依靠一身外功以及单纯的内力,算是将他的实力限制在了七品境界。

    “七品么……”

    王安风搅动了下肉杂,怔然出神。

    左手五指微张,原先已能逐渐感受到,仿佛无形汪洋一样,充塞天地间的气机,已经消失不见,无法引动,而自身气机,则仿佛被一重一重沉重锁链困锁住,沉如水银,无法调动。

    却是二师父吴长青担心他无意识调动气机,已经用了丹药暂且令他处于绝难以察觉气机的状态,如同点了穴道一般,武者入中三品后,吐纳气机本是寻常事,当下多少有些不适应。

    这本是专门针对于中三品武者的天下奇药,杀手锏中的杀手锏,往日在江湖中恶名昭著,此刻倒是恰好辅助他修行,救人杀人,存乎一念。

    药王谷。

    王安风心中若有所思,左手平平覆在桌上,旋即哂笑。

    无法动用气机,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又不是那种武疯子,离开了武功就什么都做不成。

    只是可惜,追查白虎堂的事情,不得不稍微缓一缓了。

    否则,若是武功未消,他大可以仗剑而入,直接来硬的,干脆利落些,行事也能大胆点,现在却不成了,所谓艺高人胆大,现在自己仿佛手脚被缚,武功不能随意施展,自然应当谨慎行事。

    而且,王安风甚至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若是自己敢那样胡来,不说其他,几位师父恐怕就能直接出现在面前,一下把他抓回去,禁足在少林寺里,日**他修行吐纳。

    非要等到他伤势痊愈,内功修行更进一步,破入四品中才肯让他出来,不过,武功突破并非是猝然而就,涉及到诸多经脉修行,从察觉突破契机到彻底稳定修为,其中少不得数月时间。

    到那个时候,白虎堂任有什么计划,恐怕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运气好些,这计划搞不好已经失败了,运气不好的话,那就是回天无力的麻烦事。

    总不能给再来一次斩首刺王的把戏。

    如此说来,现在只能够想办法用其他法子摸出对面的打算了。

    王安风思绪放飞,右手手指沾了点水,在桌子上胡写乱画,从一点上分出了两条线,一左一右。

    想要知道白虎堂的计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或者说是两个人。

    王安风在脑海中回想那两人,一者是姿容娇媚,嘴角一颗美人痣的年轻女子,另外一人则是身材高大魁梧,须发皆白,一双浅灰色瞳孔,威严冰冷的老者。

    胡璇儿,吕太安。

    前者浑身遍布剧毒,极有可能是白虎堂密使,后者则是安息国第一大派,万兽谷的大长老,吕关鸿的师兄吕太安。

    而今他知道和白虎堂有关的,只有这二人而已,若想要在白虎堂事情得手之前将其阻止,只能够从这两人的身上着手。

    王安风眉头微皱,在左侧写了个紫,右侧写了个兽字。

    这两人他都曾经交过手。

    当时他护送吕关鸿入巴尔曼王城,入夜时候,这两人前来试探,彼此交手一番,这件事情过去未久,他的印象还算是清晰。

    其中那紫衣女子的武功约莫在五品左右,但是从那一夜交手王安风隐隐察觉,此人虽然内功功体有五品境,但是和自己的武功路数似乎截然不同。

    少林金钟罩内外同修,外功扎实,内力也是稳扎稳打,再沉稳不过,这样修行,刚刚开始虽然速度颇慢,甚至于数年苦修比不过旁人一两年,但是修行出的内力浩大磅礴,沉稳有力,且极难走火入魔。

    而那紫衣女子则不然,其内力孱弱,气机亦是微薄,如果忽略她一身毒功,纯以气机内力相拼的话,自己在六品境界的时候,就能够不落下风。

    对方似乎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交手的时候,选择从后方偷袭,以毒功为依仗。

    不过,现在他虽然用不了气机,但是混元体可不用他主动催动,这数年时间,少林寺中常常药浴修行,早已经到了随心所欲,无心无念的程度。

    只是对方毕竟曾经和自己交过手,若是事情到了不得不短兵相接的程度,恐怕轻易就能够判断出自己的身份来。

    而且从古道人前辈那里听说,对方还有一位师父。

    走的虽然也是这样偏门的路子,但是武功毕竟修行到了四品,内力气机的雄厚程度,和玄门正宗的五品不逞多让,而且一身毒功恐怕更有进益。

    寻常武者到了四品,却无法突破天门的时候,往往会在得意处下苦功夫。

    有专注于剑法剑意,有修行内功者,王安风虽不熟悉那师徒二人,却也知道,以这两人的武功路数,在遇到天门关隘时候,定然会在毒之一字上,大费苦工。

    恐怕其一身毒功,和那一夜曾经接触过的紫衣女子已经是天壤之别,当日那紫衣女子凝力一掌,王安风的混元体就已经有些难以支撑,头晕目眩了许久。

    以其毒功就能有这样的威能,其师父一掌下来,就算是他有药王谷混元体护身,恐怕也要中了招,必然不会殒命,却少不得一时半刻没了还手之力。

    王安风皱起眉头,微微思索了下,复又将目光看向兽字。

    万兽谷。

    安息国的第一大派,只可惜,而今的门派支柱,大长老吕太安却是白虎堂苦心积虑,打入其门中的暗子,而且过去六十余年,仍旧没有打算背叛白虎堂的意思。

    其一身武功已有四品火候。

    而且王安风有足够的把握,他手中应该能够动用类似神兵的手段,短暂达到三品的境界,只不过这种器物即便在大秦,都是一派根基,就算是大长老也不能够轻易动用。

    另外,其既然是白虎堂暗子,那么就不能够将其视作正常的万兽谷武者,在驯养数十年,近乎通灵,心心相印的异兽之外,吕太安必然懂得至少一门白虎堂内部的顶级武功。

    甚至于是一整套。

    那一夜试探的时候,毕竟还有其余门派的人在,吕太安不好用出万兽谷法门之外的武功,若是真的撕破脸的话,对方的实力相较于那一夜,恐怕还要再暴涨数成。

    这样一思量,王安风突然觉得一阵头痛,这两人所处的局势都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若非是他先前冲阵时候,也曾经靠近了这两人,趁机在他二人身上下了唯独药王谷弟子才能辨别出的药物,此刻事情还要更头痛些。

    王安风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右手屈起,轻叩眉头,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随手将一侧的字迹抹去,站起身来,呢喃道:

    “算了,还是从此人身上着手吧。”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音,王安风鼻尖处闻到了颇为浓郁的血腥味道,除此之外,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清脆肃杀。

    堂下埋头吃肉的小兽抬起头来。

    一双竖瞳微微泛起些许的红色。

    王安风起身,脚尖轻轻将这小兽推开,让后者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雪白肚皮,笑道:

    “吃你的。”

    小兽不服气地轻叫了两声。

    王安风已经整理了下衣服,依旧环抱着那个青铜兽首火炉,慢悠悠踱步过去。

    屋中桌子上面,兽字已经给抹去,只剩了个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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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四百字,希望能慢慢调整更新时间啊_(:3∠)_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所谓愿者上钩(2/2)(3100)

    孙保才懒懒睁眼没有多久,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吵吵闹闹,让他完全没有法子静下心来睡个回笼觉,原本的些许睡意也给吵了个干干净净。

    翻来覆去睡不着,当下有些恼怒,一下从床上翻身起来,推开窗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下也不管看清楚了没有,就开口喊了一嗓子,道:

    “烦不烦,一大早上扰人清梦……”

    “吵吵吵,奔丧啊!”

    声音刚刚喊出来,就看到了那动静传来的地方,围着了一大堆的人,而且人人带着兵器,有几个身上还带了血,嗓门一下给吓得萎了回去,再仔细一看,那些人穿戴甲胄,可不正是城中守卫?

    只是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这般狼狈,还围堵在这里,莫不是院子里的人犯了什么事情?

    孙保才心思活络起来,见有热闹可看,睡意也消失不见。

    他记得这个院子,因为当初他来的时候,在那院子和现在住着的这地方做选择,犹豫了很久,才选了这屋子,谁曾想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那座院落两度易主。

    当年若买下来,待价而沽,转手卖出就能赚上一大笔。

    这几日来,他日日想到这件事情,就仿佛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长了翅膀,从钱袋子里面飞了出去,心里面火烧一样心疼,是以记得清楚。

    他还记得上一个买了这院子的,是个颇为瘦高的男人,一股子阴冷气,现在的主人,则是个看上去颇为和气的年轻人,只是似乎身子不好,天天抱着一个大秦暖炉暖身子。

    不过,有钱是真的有钱。

    那衣服,那暖炉,啧啧,少不得要几百两银了吧?

    孙保才正自心中胡思乱想,便看到了那边朱红色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正是那新买了院子的青年。

    解宏富皱眉打量着开门之后走出来的青年。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在这巴尔曼王城当中当了三十年的差,这一带已经极尽熟悉,这几日却未曾注意到,何时来了这样一个人。

    而且,还是年纪不大的大秦男人。

    解宏富心中警惕复又提了提,仔细打量着对方。

    年有二十岁出头,一身锦衣绸缎,神色似乎有些慵懒,总也提不起精神,双手插袖,怀中抱着一个暖炉。面色白皙,甚至于白皙地有些过度苍白了,隐隐似乎还能够看得出来一股青气。

    可他当下心中虽是警惕,面容上神色倒是寻常不过,叉手打了个招呼,道:

    “小兄弟,在下解宏富,西城卫校尉,叨扰了。”

    因为前头这院子颇为考究,再看此人身上穿着打扮,能够用得起的无不是非富即贵,他心里再是有看法,表面上也极为客气。

    王安风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看到来人众多,十多名大汉,包括自己新的那户邻居也在其中,团团包围了一人,正死死捂着自己手臂,上臂处用布条扎紧。

    即便如此,那人的伤口中也有诸多鲜血涌出,色呈青黑,面容上隐隐有一股青气流转不定,显是中了某种颇为凶恶的毒物,若是得不到救治,恐怕就要凶多吉少。

    王安风隔壁邻居蒲永言急急道:

    “王小兄弟,我这兄弟中了毒,我每日进进出出,都能够闻得到你院子里有药香气,不知道你手边儿可有没有能解毒的玩意儿?”

    “放心,咱们市价买!”

    他心中满是懊悔,方才出门之后,便即遇到了一起江湖人伤人事情,伤人者将他兄弟打伤,同行其余三人已经遭了毒手,如果不是他们来得急,这兄弟的性命就已经不保了。

    即便如此,也中了一招狠手,中了毒,他们身上的解读药粉半点用处没有,寻常大夫怕也是没用,慌乱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这家邻居。

    看样子是个身价丰厚之辈,又曾经闻到过他院子里传过来的味道,心里头只打算死马当做活马医,一行人连刀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就拥着伤者过来了。

    王安风这一个月时间里在少林寺恶补了安息话,武者修行至中三品,学东西入门已经快得多了,可是一月时间,勉强能够听懂罢了,蒲永言又是心里着急,说话像是给火苗烫了嘴皮子一样,王安风好几息才反应过来。

    在旁人眼中,就是这个大秦人似乎有些迟疑,思考之后才让开一条道路,众人心里悬着的一颗心好歹是缓和下来,连忙千谢万谢,拥入院子里。

    王安风自然为其诊脉,这种毒颇为猛烈,一时三刻就要要人的性命,但是对于王安风而言却并不是什么问题,入内之后,反手从佛珠少林寺中取出一枚练手练成的解毒丹药。

    然后以温水送服,不过片刻,那人脸上青气便即消散下去,伤口中流出鲜血也不复先前青黑,众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留下一块银子,千谢万谢退了出去,转道进去了蒲永言家中换了身衣服,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止血。

    这一堆事情下来了,众多卫士心中才松口气,来不及喝口水,就被赶去收拾遭了毒手的两人尸身。

    蒲永言和解宏富则留在此处,见到众人离开,蒲永言方才看向旁边男子,眉头紧锁,道:

    “老解,确定是他们下的手吗?”

    解宏富点了点头,隐有咬牙切齿,道:

    “这还能有假么?”

    “天青散都用出来了,这帮人,嘿,趁着最近两位殿……趁着最近局势乱,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出跑。”

    蒲永言心中微动,道:

    “那可不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解宏富摇头道:“绝无可能!”

    “我去的早,和那人交过手,他的武功,确实就是天青老人一脉的路数,他最后慌乱时候,我趁机斩下了他的腰牌,不信你看。”

    说着便伸手去怀里摸,脸上却微微一呆。

    蒲永言好奇道:“怎么了?”

    解宏富伸出右手,略有惊疑不定,道:

    “怎么……没有了?!”

    “我明明收好了。”

    “??!会不会是掉了?”

    “不可能,和我的荷包放在一起,再说,那么大的令牌,就放在怀里,若是掉了,不可能没有察觉到。”

    …………

    王安风目送他们离开,手中把玩着银子,这一锭银子约莫三两多,对于诊金而言,算是丰厚了,他抛了抛银子,随手放在桌上,对那黑白小兽笑道:

    “这下可以给你多买些肉了。”

    “只是可惜,不在江南,否则还有鱼儿可吃,不过,天青散,天青老人……这又是什么牛鬼蛇神?巴尔曼王两个儿子争来争去,这是又有投机取巧之辈出来了么?”

    若是解宏富两人在此,定然要大大吃上一惊,他们在的那静室原是蒲永言祖上一个高手修行内功所建,几不透声,这个面色青白的秦人隔了这么远,竟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如何不让他们震惊失色?

    王安风翻手取出一面天青色令牌,眉头微微皱起。

    这令牌的主人他并不放在身上,麻烦的是这位所谓‘天青老人’的出现,以及隔壁两名巴尔曼铁卫说的话里透出的讯息。

    倒是他先前想得差了。

    因为巴尔曼王突然去世,整个安息国,最起码是巴尔曼王领附近的江湖局势一下变得混乱起来,人人都想要从中获取最大利益,这些事情为王安风原本的计划中增加了太多的变数。

    不过,过不得片刻,王安风的眉心微微松缓,面容上甚至浮现些许微笑,随意将令牌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那只黑白小兽一下跃起在他的膝头盘起。

    他轻轻敲击桌子,只对那猫儿笑道:

    “是麻烦,倒也算是个好消息。”

    “两王相争,各自肯定会招揽江湖人,很好,这样的话,就可以稍微用些大胆的法子了。我记得,紫女胡璇儿现在就在巴尔曼王府当中。”

    “能堂堂正正入王府接触,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说着眉头微皱,思索道:

    “不过,却不能主动凑上前去,那样定然不会得到看重,而且也容易引来怀疑。”

    “须得要想办法,让他们中的一个,主动凑上来。”

    王安风心中呢喃,左手轻抚着膝上小兽,突然笑道:

    “小家伙,你可知道,现在该如何做么?”

    小兽抬头,茫然看他。

    王安风咳嗽一声,然后右手抬起,敲了下桌子,微抬下巴,神色变得淡然无波,冷淡道:

    “直钩无饵,唯独愿者上钩。”

    旋即微笑道:“如何?现在就是要用先生的法子了。”

    “我虽然不熟练,但是平素在先生旁边,也还是学到些东西的。”

    此地无人,他言语上甚是那黑白小兽只是呆呆看着他,然后一双金红色竖瞳本能偏移向他的左侧,神色似乎更乖巧了些,声音低柔讨好。

    王安风脸上的微笑微微一呆。

    然后意识到了什么,僵硬抬头,一点一点转过头去,看到一身蓝色道袍,广绣云纹的清秀道人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正在憋笑。然后手掌握成拳头,放在唇下,轻咳嗽一声,硬生生把笑意憋回去,温和笑着宽慰道:

    “咳咳……”

    “扮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王安风:“……”

    ps:今日第二更奉上…………

    三千一百字。

    王安风:“让我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愿者上钩来(六千六,二合一)

    久经百战的大脑在瞬间对目前的局势做出了判断,王安风僵硬抬起头来,面对着似乎憋笑的长辈,故作镇定道:

    “古前辈。”

    “嗯?”

    “嗯,今天,今天天气真好啊。”

    “噗哈哈哈……”

    清秀道人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边笑,一边觉得这样似乎没有了长辈的模样,摆手道:“不,安风,我不是在笑你,对,今日,今日天气真好,是以发笑,勿怪,勿怪,呜哈哈哈……”

    王安风神色呆滞。

    过去了好一会儿,那道人方才止住笑,坐在上首位置上,手里捧着王安风沏好的茶,眼角似乎有些泪水,左手在腹部轻揉了揉,道:

    “整日见到的不是不着调,便是冷面孔,啊呀,许久都没有如此畅快大笑了,都有些肚痛了。”

    王安风手掌颤了下,深吸口气,遏制住羞耻心发作转头就跑的冲动,道:“古前辈此次突然出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晚辈的吗?”

    道人斜睨他一眼,打趣道:

    “怎得,若是没什么事情,我便不能够出来透透风了吗?”

    王安风脸色微微一呆,道:

    “这,晚辈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道人见他手足无措,又有些想笑,觉得腹部隐隐作痛,摆了摆手,笑道: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

    “此次出来,确实是有一事情要提点你。”

    王安风心中稍松口气,道:

    “还请前辈示下。”

    古道人将手中茶放在一旁,道:

    “用不着如此客气。”

    “一月之前,我制住那女子时候,曾在她经脉中打入了一道太阴上清劲气,我料到你近日应当会想办法和白虎堂的人接触,此次是要把对应的法决传授于你。”

    “不必学得如何精通的境界,只消能感受到便可。”

    王安风神色一正,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对于他接下来打算的助益,心中羞愧散去大半,起身谢道:

    “晚辈多谢道长。”

    道人从容受他一礼,然后将这一门法门传授给他,如何引气,如何运转,如何感知,细细讲过一遍。

    武当原本前两代弟子只有男子,门中高深内功为武当纯阳功,后来渐有女子拜师学艺,女子阴柔之身,不能修行这一门功法,断了一层传承。

    便有精才绝艳的前辈创立了与其对应的太阴上清功,因为是仿照武当纯阳功而成就,同出本源,是以以武当纯阳功能够有所感应,两者修到高深处,都能转修太极劲,掌握阴阳两种功法运转。

    因王安风本身功体就以纯阳为主,想要掌握武当纯阳功的运转路线并不是难事,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即有所领悟。

    调转内气,在经脉中流转,所修出内力依旧纯阳,气息却少去刚猛雄浑,更添平柔。

    道人满意颔首,饮尽了杯中之茶,起身拂袖,袖袍云纹如水波流转,便即消失不见,王安风行功三转,方才收回内力,看了空无一人的屋子,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呢喃道:

    “道长前辈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多嘴的人吧?”

    “应当……”

    少林寺中。

    古道人踱步到了药房之外,看着正在尝试新药方的老者,叹息一声,主动招呼道:“吴老。”

    吴长青抬眸,有些好奇,不知这素来性子随意的道人突然来找自己是为了何事,笑着问了一句。

    道人慨叹道:

    “先前在下不明白。”

    “如今我才知道吴老所说之理是为真。”

    吴长青满脸茫然,不知他所说是何事,道人已经飘然离去。

    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徒弟果然很好玩。

    …………………………

    王安风当日又在城中闲逛了一日,他此刻身受内伤,是以面色苍白,看上去就像是家有余财,没有什么正经营生的年轻人,在巴尔曼王城当中,这种人并不在少数。

    而在二十多年前,七国之乱的时候,大批的中原人涌入了西域和北疆,那张秦人的面孔也不会引来太多的怀疑。

    只是因为前次他破城的事情影响还没能消下去,其他人看待他的眼神多少是有些不同,至于这一点,他也只能够任由其如此为之,无能为力了。

    一日逛下来,王安风将此城大致情况略有了解,果然和他所料不同,城中的氛围越加压抑了些,江湖武者多了不少,而城中守备也明显比他第一次来巴尔曼王城时候更为森严,江湖武者和守备铁卫交错时候,彼此皆是十分警惕。

    先前他还以为,这种戒备只是因为巴尔曼王之死的缘故。

    但是此刻重新审视,却发现似乎并不简单如此,在注意到巡游铁卫身上多出来的伤势后,更是如此,心中若有所思。

    “争夺王位么……”

    当日入夜,王安风正在侧屋当中处理食材,却有人敲了敲门,一开门看到恰是今日见过面的邻居蒲永言,这大汉换了身上甲胄,只穿宽松些衣服,和王安风寒暄两声,便邀他去家中吃酒,颇为热情。

    王安风心中念头微动,料想到他过来大概率是因为今日救下来的那名年轻巡卫,微笑答应下来。

    蒲永言大喜,在门外等王安风略略收拾了屋子,二人一道去了蒲永言家中,他年已三十有余,有家有室,育有子女两人,家中仆妇已备好了吃食,尽都是些肉食,更有质量极上乘的西域烈酒。

    蒲永言盛情邀王安风落座,连连劝酒,王安风虽然自小并不饮酒,但是一身内功纯熟,酒量实则不小,来者不拒,蒲永言更是开心。

    酒过三巡之后,这大汉面上已有红晕,话也多了起来,又要添酒的时候发现酒壶已空,起身踉踉跄跄取了好酒回来,为王安风斟酒,然后端着酒碗,舌头有些大起来,道:

    “今,今日之事情,还要多谢兄弟。”

    “如果不是兄弟你慷慨解囊,拿出了难得一见的丹药,恐,恐怕我那弟兄就撑不住啦,他才刚刚成亲,家中还有父母得靠他养活。”

    “你这不是救了一个人,你这是救了一大家子啊。”

    “来,这一碗酒,我敬你!”

    “干了!”

    说时亦是有些感慨,他在十年之前亦是求功不要命的性子,此刻成家立业之后,反倒是一年比一年胆子小了下来,自己死了不要紧,怕的就是自己眼睛一闭,家里妻儿老小便要给人欺负地狠了。

    当下慨叹一声,一仰脖子,咕咚咕咚把那一大碗的烈酒灌入肚中,王安风道了一声请,也将酒尽数饮下肚中,神色依旧清明,微笑道:

    “此事不过寻常,蒲兄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小可心中略有一事不解,还请蒲永言解惑。”

    王安风此刻易容化作一个年轻公子的模样,说话的时候,也注意了措辞,略有些文绉绉的,蒲永言家中虽然曾出过高手,但是他本身不过是才入七品的武人。

    作为巴尔曼王城一处校尉,为人性子刚直粗豪,对于这等言辞素来不习惯,只是知道对方似乎有事要问,作为一城守备校尉,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

    大多是游赏散户,想要让他在职位之内,行个什么方便,此刻虽有些醉意,心里却不甚在意,甚至于多少有些看轻眼前之人,将他和那些打算投机取巧的商户之流当作一起。

    当下想着行个方便也就是是了,便拍了下胸脯,状似豪迈,大笑道:“这有什么?!”

    “王兄弟你救下了我的弟兄,那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尽管说,只要兄弟我可以做到的事情,若说二话那便是狗娘养的了。”

    王安风轻轻敲了下陶碗,清脆有声,微笑道:

    “我见近日,江湖人士,似乎有些多了……”

    蒲永言闻言微微一呆,旋即心中震动,几乎险些就要叫出声来一下跳起身,当下酒劲儿发作,却又无力动弹,只是腿脚下意识提了提,桌子给撞地哐啷一声。

    烛火摇晃,蒲永言只见得眼前之人微笑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倒影火光,仿佛极尽遥远,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变得虚幻不真实起来。

    并非是他心中没有个定数,委实是这件事情现在仍旧还只是暗中涌动,除去了陷入这麻烦当中的人,旁人都不知道,就连他属下的卫士都丝毫不曾意识到这一事情的严重程度。

    而眼前之人却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一口将其点破,不能不让他大吃一惊。

    他是何人?有何目的?

    亦或者是谁的属下?

    蒲永言脑海里念头稍微往深处想了一想,当下已经惊出了一头的冷汗,酒也醒了大半,一想到不知这人是有心还是无意,手中的酒似乎都没有了香气。

    可是此刻定睛再看眼前之人,却只是个病弱书生一般,没有丝毫的异样,只是似乎因为喝多了酒,身子不适,咳嗽了两声,微笑补充道:

    “若是往日的话,倒是无妨。”

    “只是今日见到那位铁卫受伤,我一介贫弱书生,出行的话唯恐撞进什么麻烦事里,你看我这样身子,挨上一刀可吃不住,心中难安,是以有此一问。”

    “怎么,不方便透露么?”

    “倒是小可唐突了。蒲兄莫怪,莫怪……”

    蒲永言心中稍微放松了些,勉强笑道:

    “哪里有什么唐突的?只是这事情嘛,咱们不过是城中巡卫,一身武功除去了家传也就是入了巡卫之后,积攒功勋学回来的军中武学,没怎么接触过江湖中的大门大派。”

    “这些门派武者出来又是为何,我实在是不知道。想来既然是江湖中人,那么少不了的就是武功秘籍,江湖密宝之类的东西了。”

    声音顿了顿,蒲永言又带些提点之意,道:

    “不过,王兄弟你身子骨是弱了些,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这几日也就不要外出了,若是惹上了什么事情,却是不好。”

    王安风微笑道:“多谢蒲兄提醒。”

    “这一城安危,就得要交给蒲兄了。”

    蒲永言还有些酒劲儿,闻言不禁有些得意,大笑道:

    “这是自然,我与你说,能做到了现在的地位,可不是熬资历能熬得出来的,那手上必须要有真功夫。”

    王安风微笑点头,复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蒲永言见到那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子,心中不解,王安风笑道: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一介寻常书生,对于城中安危没有什么办法,不过还好自小跟随师父学习过岐黄之术,对于伤药调配,略有些许心得,此丹名五心丹,江湖上寻常猛毒,都能够略作遏制。”

    “还请蒲兄收下。”

    蒲永言正随手把玩这个盒子,闻言一惊,霍然站起,捧着个小盒子,像是有千钧之重。

    他是见到了今日这年轻人的医术的,就连天青老人成名之物天青散的毒都能解了,那可谓是非同一般,而且今日上午时他取出丹药的时候并不放在身上,而此时却颇有几分郑重之色,显然这丹药要比先前那一枚贵重许多。

    当下略有推脱道:

    “这,这如何使得?”

    “如此宝丹,老蒲我哪里能收下?”

    话虽如此,手中却抓得紧紧的,似乎生怕王安风要回来了一样,心中更是想着,只要眼前这个年轻人再稍微‘强硬些’要送给他,他便‘勉为其难’顺势收下来。

    王安风看了一眼,微笑道:“看来是我想得差了,蒲兄毕竟高风亮节,也罢,此药我便收回去好了。”

    闻言伸手便要去取药。

    蒲永言满心里打算着只要眼前这人开口再劝,就不做推诿,却每曾想到王安风是这样的反应,吃这一惊,握着盒子的手下意识往后头一缩,让王安风抓了个空。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老脸一红。

    不过他毕竟是积年老吏,常和江湖上三教九流打交道,一张脸皮练得既厚且黑,加上酒劲儿未散,倒也看不出什么来,轻咳一声,道:“不过,既然兄弟给我的,老蒲也不好推辞,再此多谢了。”

    “往后,兄弟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

    “但有推辞,绝无二话!”

    王安风微笑收回右手,自然道声不必如此,蒲永言得了能够救命的宝药,心中自然欣喜,二人复又推杯换盏,一直到了天色深沉,王安风才起身告辞。

    蒲永言精神抖擞,一直将王安风送出去才往院子里走。

    回屋的时候,家中那只大狗狂吠不止,蒲永言想到了自己先前赌咒发誓说的‘狗娘养’的那句话,老脸一黑,随手拎起一根树枝,对那大狗一阵好骂。

    待得后者不叫唤了,这才骂骂咧咧回了屋子,舍不得推醒睡得沉沉的婆娘,自己去热了醒酒汤并热水,烫了脚之后才一下躺倒在床,不片刻就有鼾声响起。

    ………………

    王安风回了屋中,给那小兽弄了些肉吃,看着外面的夜色,神色略有些沉凝,一边轻抚小兽黑白花色的皮毛,一边自语道:

    “饵是已经放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鱼儿咬上钩来,不过,应当也不会太长时间罢?”

    “城中武功路数不同的起码有三四拨儿武者,这还不算那些藏起来不见人的,想来这几日恐怕就有冲突发生了,江湖搏斗当中,医术高明的人和武功高明的人一样显眼。”

    “帮派厮杀,更是要先出去对方擅长疗伤的武者。”

    “今日疗伤事情一出,加上那几颗丹药,我猜很快就有人来找我了,不过,是打算招揽我,还是打算除去我这个‘好事者’,便不知道了。”

    “哈,说来说去,这个饵好像还是我自己啊。”

    王安风苦叹一声,抬手扶额,那只小兽却只知道吃吃吃,不由得略有恼怒取指弹了下这小兽脑门,后者啊呜一声,有些呆呆的,王安风忍不住笑道:

    “三师父信誓旦旦说你就是一只猫,我便越发不相信你只是一只猫了,那匹马已经会腿法棍法了,你呢,又会些什么?”

    “莫不是拳法?”

    那黑白小兽似乎恼怒,浑身绒毛都有些炸开,被王安风用手指轻易逗弄。

    “既有客来,我也得备些东西才是。”

    ……………………

    之后数日,王安风也只是如常生活,这一套宅邸是他伤势稍微控制住之后,打算继续接触白虎堂,入了巴尔曼王城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一个商人。

    那商人恰好有事要离开巴尔曼王城,开出了一个王安风恰好能够支撑得住的价钱来,于是他斟酌之后,就买了下来。

    这几日时间,渐渐地和周围邻里都熟悉了。

    周围的这些百姓也都知道,前次买下这院子那个一脸不善的阴冷男人已经搬走,住进来了一个面色和气,做得一手好菜的年轻人,待人都挺客气的,平素喜欢看书。

    街坊邻里的女儿们都说是个好皮相,如果不是身子骨差,估计内里外里都比较虚的话,倒是个颇为抢手的年轻人。

    而王安风也感觉得到,巴尔曼王城当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终于一日,在距离他住处不远的地方,爆发了相当大的冲突。

    当日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算得上冲天而起,周围数里可闻,蒲永言作为校尉之一,同样卷入其中,厮杀地红了眼睛,就把什么顾虑都抛到了脑后,只管抡起手中虎头刀往前厮杀。

    对方被他的气势所震慑,连连后退,很是出了些威风。

    就在他打算见好就收的时候,对面斜地里突然晃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在这种厮杀场里穿这样显眼的衣服,显然是对自己的功夫极有自信。

    蒲永言心中微惊,手中刀以八方藏刀式护在身旁,却只见到对方手一扬,自己手中百锻铁的好刀当啷一声从中间折断,只剩下了小半还握在手上,刀尖刀刃儿倒插在地,然后心口上就挨了一下。

    那人冷笑了一句自讨苦吃,便即闪身消失不见,而被他追堵的那几名武者也趁乱逃离,城中铁卫拥在蒲永言旁边,只是这短短时间,蒲永言就感觉到眼前发黑。

    就在他自觉性命不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一日的事情。

    迷迷糊糊,只来得及让属下把那药取出来,就陷入昏迷当中。

    被他追讨的武者遮掩容貌,各自换去了衣服,仿佛是城中小世家子弟一般,没有了一身的煞气,在一处酒楼中包下了包间,其中那白衣客赫然也在。

    救命之恩,加上彼此武功身份差异悬殊,几人恭恭敬敬很是道了一番谢,那白衣客怀中抱着美人,声音沙哑,神态却是颇为自负,道:

    “那人中了本座的独门武功,已死定了。”

    “他是二王子那边儿的人,趁着这时间,把支持二王子的那臣子剁了脑袋,你们便算是到了殿下这边儿,勿要再让我等失望。”

    几人心中稍缓口气,彼此对视一眼,连道不敢。

    第二日,便即又冲杀出去,而白袍客则是软玉温香,一番**,懒懒苏醒之后,见到美人模样,心痒难耐,正欲翻云覆雨一番,突然给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给打扰了性子。

    心头火起,抬头一看,正是那几个世家子之一,抢门进来,正欲喝问,却见到当日几人竟然只回来了一半,就算是这几个世家子也都极为狼狈,看去就像是死里逃生,心中不由得越发鄙夷,好一帮子酒囊饭袋。

    正欲开口,那世家弟子已哭丧着道:

    “前辈,不成啊……”

    白袍客慢条斯理坐起身来,伸出手臂,让那女子服侍他穿好衣物,气度俨然,不慌不满,闻言皱眉骂道:

    “那厮杀最猛的校尉某已经替你们除去了,怎得还是这样狼狈?一身武功,练了这么长时间,都练到狗身上去了吗?”

    那世家子张了张嘴,哭丧着脸道:

    “前辈,那,那校尉他,又活了!”

    白袍客微微一呆,旋即震怒道:“不可能!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扛得住,那可是本座最为得意之技,汝等失利,竟然把事情推诿到某家身上,当某宝刀不能杀人吗?!”

    言罢一拍桌上宝刀,铮然鸣啸,寒气四溢,激地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几人连道不敢,那白袍武者心中怒气亦有些消弭下去,暗料这些歪瓜烂枣之辈也没有这样糊弄的胆量,却在此时,街道上传来一阵叫嚷声音。

    白袍客扭头去看,便是微微一怔,双瞳微微瞪大,见昨日必死的校尉正在外头喝骂,挥舞腰刀,神色颇为有恃无恐。

    白袍客脸颊不由得微微抽搐,隐有狰狞之色:

    “不可能……”

    复又看到蒲永言元气未损,甚至于有些精元外泄之状,显然是服用了某种丹药的迹象,当下了然,道:

    “此人吃了解毒丹药?!”

    下面几人微微一呆,那白袍武者似已经因为得意招式被破而心中震怒,一张尖嘴脸上神色隐有狰狞,手中刀凄厉长鸣,厉声道:

    “去查,究竟是谁,居然敢救本座要杀的人!”

    “本座要他生不如死!”

    院落当中,王安风正懒洋洋躺在靠椅上看书,虽然那道太阴上清气最多还有两个月时间便会被磨去,可这事情却也急不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唔,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豆腐可卖,毕竟西域可有正当正宗的辣子混着北地冻豆腐,那味道……

    正当他思绪乱飞的时候,右手手指突然微微动了动。

    王安风微怔,将手中东方家秘术随手扣下,取指算了一算,然后默默在心中拆解,过去了十多息的时间,面上浮现了然之色。

    那只黑白小兽好奇看他。

    王安风站起身来,摸了摸小兽脑袋,慢悠悠道:

    “人发杀机。”

    “豆腐是吃不成啦。”

    ps:今日更新奉上…………六千六,拆分的话,每章三千三这样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谁砸我家的门?!(二合一)

    蒲永言追着那几个江湖武者打扮的闹事者,一路到了花楼之下,然后还是给这花楼的看护给拦下来,没能够进去搜查。

    倒也不是打不过,只是在这座巨大城池里讨生活的人,他知道哪些人能够惹得起,而哪些人却是绝对惹不得的。一城铁卫校尉,说起来不差,可这座楼的主人恰好是他绝对不能惹的。

    当下心中思量着,悍不畏死冲杀,加上擒了几个闹事者,作为一个小小校尉,功劳已经顶了天了,再冲上去也难有什么功劳落在他头上。

    对面儿既然跑到这里来,怕是有什么依仗,说不得就是昨日对他出手的白袍武者,上去无功,反倒还要平白恶了这花楼的主人,便有些犹豫起来。

    正当这时候,花楼里走出了两个身子丰腴,面目姣好的女子,一出来就紧紧抱住他的臂膀劝着。

    暖玉温香这种词他自然说不出来,只觉得软绵绵像是春雪一样,大秦江南道的香粉味道在鼻子前头晃来晃去,不由得有些心神晃荡,眼花耳热。

    当下心里头的煞气和狠劲儿就一点一点给消磨了干净,最后只是在这里恶狠狠放下来了几句狠话,怀里揣了十几两银子,带着手下的人退走了去。

    然后自是将抓住的几人押入大牢。

    那几个江湖人登时色变,一阵鬼哭狼嚎。

    安息国可不像是大秦那样,但凡是抓住了有铁证的凡人,不管如何,先将狱卒手上的功夫轮番着来上几遍,折腾地犯人心神俱疲,这才开始慢慢审讯,就是江湖人进去,身具武功,也要给整得掉上几层皮,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狱卒们知道眼前这校尉大约是又得了功劳,自是好一阵子的恭维讨好,蒲永言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大笑应付了几句,出得门来,心中实则还是有些许后怕,复又想到了那救命的丹药,突出一口气来。

    此番可是得要好好去谢谢王兄弟啊。

    如果不是他……

    心中正这样想着,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不由得微微一怔,脚步一停,左右同行之人却又似乎都毫无感觉,往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长官没有跟上来,好奇转头,道:

    “蒲校尉,怎么了?”

    蒲永言一张老脸上神色不变,咧开大嘴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家婆娘有个东西一直想要,这次差点死了去,估计把她吓得不轻,得给她买回去让她开开心。”

    有相熟属下哄笑道:“也是,要不然校尉怕是一连好几天都爬不上床了,哈哈。”

    “去他娘的,滚吧。”

    蒲永言笑骂两句,目送这些属下离开,然后神色略微端正了些,转身疾步走入一道小巷当中,里面已有一人背对着他,身材修长,年纪三十余岁,姿态气度甚是尊贵。

    一双丹凤眼,几缕长须,含威不露,腰侧悬着一面金色令牌,其上雕琢虎首云纹,显然不凡。

    蒲永言恭恭敬敬,叉手行礼,腰几乎弯得对折,道:

    “属下见过大人。”

    ……………………

    王安风坐在屋中,桌上放着一盘棋,黑白双方在其上厮杀地极尽惨烈凶狠。

    他却未曾下棋,只是随意翻动手中的书卷,看得倒是入神。

    这本东方家的秘术现在看去就像是流传比较广的话本,却是王安风觉得原本的模样有些招摇,便买来了话本,然后将外皮剥了下来,套在了这本秘术上,掩人耳目。

    他此时看上去就像是个沉迷游侠话本的闲人一般。

    左手翻动,右手则是低垂,手指不时掐动一下,偶尔频率会比较高,但是很快就重新恢复原状,经常性停顿,显然学得很是艰难。

    奇术和武道相互冲突。

    可是现在王安风吞了丹药,完全没有办法调动气机,反倒可以尝试修行一些简单些的奇术,周天星辰一类的太过复杂,但是占吉卜凶的手段,入门却并不算是多难。

    不知是第几次尝试,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指尖调动一缕天地间气机,形成了一道无形符,旋即散去,王安风隐隐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体悟,明了有危险正在逼近。

    似乎能看到一名身穿白衣的武者在迷雾当中穿行,尖脸粗眉,颇为凶狠毒辣。

    这种感觉朦朦胧胧,一瞬即逝。

    王安风若有所思,复又尝试几次,全部失败,索性便不再执着,呢喃道:

    “看来差不多客人要上门来了。”

    “这么快,唔……好像是个穿白衣服的?”

    说着对那黑白小兽取笑道:

    “穿白衣的话,倒是和你挺像了,在染上些黑料子就成。”

    几乎是话音刚落下的瞬间,王安风院子的大门发出轰地一声爆响,白日里只见到几道寒光闪过,那做工颇考究的包铁大门直接垮塌,朝着后面栽倒下来,重重砸在地面上,扬起大片灰尘。

    王安风眯了眯眼睛。

    这个可是上好木料子的。

    这里不比大秦,乃是西域最为荒凉的一片区域,水草不盛,成年木材可是相当值些价钱。

    这院落原先的主人似乎是为摆阔气,用的材料更是昂贵,只这一对大门,真正算下来的话价钱比得上一座屋子。

    嗯,现在这门已经碎成渣子了。

    铮然间寒光一闪,那人炫技似的,将手中的长剑甩了个花里胡哨的剑花,慢慢收入剑鞘当中,脸上神色傲慢。

    然后王安风就看到从门外左右各一列,走进来左边十八个,右边十八个,合计三十六名年轻男子,都身穿青白双色的衣衫,气息沉稳,显然有武功在身。

    王安风眉头微抬。

    不是白衣?

    难道说东方家秘术有问题?

    那黑白小兽抬起头来,冲他啊呜一声,王安风轻咳一声,低下头来,义正言辞道:

    “你看,衣袖不是白的吗?”

    “我也没有说是纯白的。”

    小兽似乎听得懂人话,一张嘴啊呜一声,露出两排细细锋锐的牙齿。

    那两排青年武者站定了身子,仗剑肃立。

    然后又走进来了七八个面色沉稳憨厚的中年男人。

    这几人都穿着深绿色劲装,气息都在七品左右,腰跨包囊,里面应当是放着各类兵器。

    最后才有数名女子飘然而入,皆身着粉衣,面目姣好,行动之间,衣带飘逸,外面似乎有不少人驻足。

    主要原因却并非是美人。

    此处王城,美人常见,但是抬着轿子的美人却不多见了。

    这四名姿色都在寻常女子之上的美人肩膀上分明各自架有一根红木横梁,却是肩扛着一架轿子而来。轿子上更是垂落各色宝玉珠石,一股珠光宝气,前后左右垂落绸缎。

    担负了如此重物,这四名女子却依旧动作轻灵,在前面几条大汉肩膀上轻轻一踏,便即飘然而落,露出了一手极好的轻功手段。

    识货者当下暗暗叫了声好。

    只这轻功,便算是名家手笔,不是江湖上随便能够见到的。

    王安风眯着眼睛抚摸小兽,放眼将眼前的人全部都收入眼底,八名七品,三十六名九品,还有四个八品的侍女,应当是强行用了什么手段生生提起来的武功,气息有些不纯。

    那轿子里的怕是某个安息的中三品武者了。

    心中不由有些懊恼。

    原先打算钓一条鱼儿上钩,这竟似是炸了鱼塘一般,一下子炸出这么多来,眼前四五十个武者一下堆在这里,他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确确实实的七品修为,没有办法调用气机。

    顶天了能全身而退,而且必然会有些狼狈。

    可如此狼狈的话,如何能够引来那两个王子主动招揽?又如何理所当然接触到白虎堂那女子?后者似乎别有所图,现在仍在王城之中,未曾远离。

    不过这样的排场弄出来,巴尔曼王城看起来比起想象中的都要有些乱啊。

    王安风思绪略有些许发散,直到一人连连呼喝,方才回过神来,看到前面一名面容俊秀的青年似是极怒,站在自己十几步之前,一手提着把连鞘长剑,怒道:

    “何等狂生。”

    “见到天青门主屈尊来此,竟不下来跪首相迎,在这里神游天外?!可是不识得此剑之利?”

    手中长剑铮然一声直接出鞘,寒光闪闪,架在了王安风的脖子上,后者没有乱动,双手抱紧了怀中陡然绷紧的黑白小兽,未曾使它一下跃出去。

    然后看了一眼这剑,只是微微笑道:

    “天青门主?又是哪位高人吗?”

    “砸破了门窗进来,我还以为偌大巴尔曼王城当中,竟然也有这么张狂的强盗。”

    “你!”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却暗指什么所谓的天青门主不过是个强盗流寇之辈,那青年面色一厉,便要挥剑给王安风一个苦头尝尝,却被人唤住。

    苍老声音仿佛是来自于屋子里各个方向,笑呵呵道:

    “牙尖嘴利,思路敏捷。”

    “不愧是中原人,毕竟不同。”

    王安风因为伤势问题,看上去面色苍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众人眼中便难免有些懒洋洋的模样,也不起身,道:

    “尊下既然来了,那么就不要用这样的高明手段来吓唬我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吧?”

    那笑声转而激烈,似颇觉可笑,哈哈大笑起来。

    声音刺耳,直震得周围屋宇发出喀拉喀拉脆响,周围听得了动静,或者围过来,或者在高处看过来的好事之人都觉得耳鼓刺痛,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笑声许久方绝,老者道:

    “以你的身份,却还没有这个资格见到老夫的模样。”

    “今日访友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你这小虫子,故而看看,虽无武功,但是有这种胆量,也难怪,你竟然敢替中了老夫天青散的人解毒。”

    “不怕死吗?”

    周围之人窃窃私语。

    王安风这时终于确认,眼前这人可不是自己钓出来的,而是来源于一开始被救下的那名巡卫。

    他也是未曾想到,这人好歹也是个中三品的武者,气量竟然如此狭小,行事亦是蛮横,中了他徒子徒孙之毒的人,便只能等死不成?!

    何况中毒的还是一名铁卫,这在大秦当中可是绝难以想象的事情。

    可旋即注意到这排场,心中一顿,顿时明白,这恐怕是这天青老人打算要立个威风,先找个容易下手的狠狠踩一脚,打出些名气来,待价而沽,这才阴差阳错找上门来。

    正当此时,那老者一旁有位女子脆声开口道:

    “门主也不为难你。”

    “你既然有本事救人,那么就应该有这个本事接下杀人的功夫,要不然就是不知道轻重自讨苦吃,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跪下来,乖乖磕上三个响头,说上一声错了,便饶过你。”

    王安风而今需要静养,本不欲多生事端,可他此生只跪拜师与父,连见大秦柱国和皇太子也只叉手一礼,听到这话,当下激起了潜藏起来的性子,抬了下眸子,懒洋洋道:

    “不巧。”

    “在下的骨头有些僵,跪不下去,不如这位天青老人给我示范一二,要如何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女子闻言面色微寒,冷哼一声,道:“既如此,陆师弟,这位大夫都打算要讨教一下咱们的功夫,你去向这位大夫领教一二,勿要小心大意,吃了亏。”

    那‘陆师弟’恰是将剑架在王安风脖子上的那位,闻言眸子微亮,先是收剑后退两步,旋即捏了个剑指,摆出一个极潇洒的姿势,冷笑道:

    “天青门座下弟子陆文宣。”

    “在此讨教了。”

    王安风神色平淡,并未回礼,只是逗弄膝上小兽,懒得去看,那青年摆出这样郑重姿态,却似还不如一只似猫非猫的小兽值得关注一般,周围人多,更有师父长辈,自觉自己被眼前这个手脚上没有半点功夫的人给小觑了,心中愈怒,冷笑一声,不在多说,持剑往前。

    “小子,退下!”

    正在此时,旁观者中突然一声大喝,旋即一道恶风旋转着朝陆文宣撕扯过去,来势极为紧迫,骇得他心中一惊,手中剑舞动如同繁花锦簇,当地一声将那东西挡出去。

    定睛看去,却是一把厚重弯刀,刀柄上面一颗虎头,给他打飞出去,倒插在地上,刀刃嗡嗡鸣啸。

    旋即从一侧墙上跳下来了一条大汉,几步赶到王安风前面,一下把那虎头刀拔起来,握在手中,须发皆张,怒道:

    “王大夫救下的是我,歪门邪道,若是有什么招数,全都冲着老子来!”

    旋即微微侧身,对着王安风点了点头,满脸抱歉,道:

    “着实抱歉,王大夫。”

    “不过大夫放心,只消我还有半口气在,就一定不会让这帮货色伤到大夫的一根汗毛。”

    此人身材高大,一身轻甲,右臂发力隐隐有些不适,正是当日王安风救下性命的铁卫,以中原的习惯,应该叫做任永长,因为当时主要是因为中了毒,加上这段时间正当是用人的时候,并未休假,只是巡查安全些的地方。

    这日听到了动静,连忙赶来,因为人多闯不进来,就从王安风隔壁蒲永言家中跃下来,挡在了他的前面,此刻持刀,应对这许多武者,以及明显是中三品的高手,一腔年轻血勇还没有和上峰那样散去,当下心中一横,大喝道:

    “有什么事,我都接下来了。”

    陆文宣眼底浮现一丝轻蔑,他算是宗门弟子,看不起寻常巡捕铁卫这样的野路子出身,自心底里一股优越,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轿子。

    待得看到先前开口女子点了点头,这才定下心来,扭头道:“哼,你愿意自讨苦吃,那就怨不得人了,前次才捡回来的一条性命,今日就扔在这里吧。”

    “看剑!”

    言罢一声大喝,挺剑上前,掌中之剑瞬间挥舞出数十道寒芒,森森锐气,如同冬日雪梅枝,正是宗门中一套成名剑法。

    任永长不甘示弱,持刀往前,他出身寻常,以安息国江湖情况,似他这种出身,想要学得高深武功,只能加入巡卫。

    可是现在也不过只是寻常一员,所修内功和刀法,都是平平无奇,进展颇快,但是威力寻常的种类,重在扎实平和,一招一式,虽然不如陆文宣那样凌厉潇洒,却也守得不落下风。

    王安风看着眼前厮杀,突然抬眸看了一眼远处。

    ………………

    “这样可以吗?大人……”

    一座稍微高些的石头楼上面,蒲永言满脸的挣扎,在他前面负手而立一名中年男子,三十余岁,一双丹凤眼,几缕长须,含威不露,闻言淡淡道:

    “你说什么?”

    蒲永言怔了一下,那男子复又道:“若你是说你的属下,那么不必担忧,那天青子不是那样狂妄之徒,他此次所为是立威,而不是杀人。”

    蒲永言心里稍微安稳些,一手扶着刀,手心又出了一层细汗,道:

    “那,那我等何时出去?”

    男子摇头道:“不必着急,若是如你所说,那大秦人的医术当真有那么厉害,你昨日所受伤势都能够一颗丹药让你恢复,那么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不止如此,我还会给他大大的好处,举荐他入殿下的府上,成为殿下的门客,到时候他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也要好好感谢你才是。”

    蒲永言心中一急,上前一步道:

    “可是……”

    男子回头看他一眼,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蒲永言心底里升起,让他直接失去了开口说话的勇气,右手更是触电一般,从刀柄上弹开来。

    男子收回视线,微笑道:

    “蒲校尉可知道一句大秦话?”

    “收人收心。”

    他的眸子里熠熠生辉,看着那处院落,微笑道:

    “大秦的读书人骨头都比较硬,有些骨头的则更是如此,正是所谓的硬项令,若是真的希望他能全心全意为殿下所用,就得要施恩于他,要施大恩于他。”

    “再等一刻,等到那些人开始折辱他时,你我再出现将他救下,他又如何不会纳头便拜?如何不会心悦诚服?”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那个大秦人似乎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心里面微微一惊,旋即就发现对方的视线再度移开,似乎只是无意为之。

    王安风右手低垂,手指笼在袖口之下,轻轻勾勒。

    细微的气机被引动,在空气中形成了一个个符,徐徐散去,王安风心中呢喃:“这里还真的是够乱,算到的那个白衣是一个,打算立威找‘卖家’的天青子。”

    “还有不知又是哪一个势力的人物旁观。”

    “巴尔曼王城,这池子可真够浑的,看来之前是被那个铁腕巴尔曼王给硬生生压着,他一出事,什么牛鬼蛇神也都一齐冒出来了。”

    “这个打算立威,那个打算复仇,再远些那个,打的大概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了。”

    “算盘打得是很好的。”

    “不过这只蝉你们是不是能够吃得下呢?”

    他叹息一声,双手抬起,抱着那个青铜镂纹的暖炉。

    他原先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双眼微眯,显得有几分懒洋洋的模样,和这样森严危险的局势格格不入,此刻稍微坐得直了些,然后拈起桌上一枚棋子,随意把玩,突然开口道:

    “以迎面破锋刀劈下,转接提柳斜削。”

    ps:今日更新奉上…………五千八百字,拆开来的话,每一章两千九。

    稍微少些哈……

第一百八十六章 嘴毒的病弱公子(1/2)(5200)

    任永长此刻已经被对方的剑光逼迫到捉襟见肘的狼狈模样,原本若是当真厮杀起来,他们两人的剑法刀法应该在伯仲之间,不应该如此快就显露败相。

    对方的招式武功固然精妙非常,但是他毕竟经历过更多的厮杀,实战经验更多些,内功功体也比对方更强,可是前几日才受过毒伤,元气未复。

    此刻虽有一腔血勇,但是厮杀起来,毕竟力弱三分。

    血勇能让他一时间不落下风,可随着交手拆招到三四十合,气力渐渐不支,便越发狼狈,只全靠着往日拆招的经验出手,剑光越快,他疲于应对,几乎来不及思考。

    在他几乎以为自己命绝于此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旁人听来似乎只是随意一说,在任永长耳中却有振聋发聩之感,如有金钟鸣响,在心底彻响,来不及思索,本能就已经照着那话所说的招式出手。

    手腕一震,迎面破锋刀劈下,此刻陆文宣剑法仿佛寒梅,寒芒星星点点,笼罩任永长周身穴道。

    原本是打算略作纠缠消耗他的体力,便即施展杀手。

    未曾想这一刀突然舍敌不顾,施展出了同归于尽的法门来,伴随凌厉呼啸,一柄厚重单刃刀劈头盖脸朝着自家眉心斩落。

    任永长厮杀许久,气势狠辣处在陆文宣之上,陆文宣登时被慑,下意识身子一退,用出了练得纯属的身法,手中长剑在自身后撤同时,攻向对方肩膀穴道。

    可是任永长已经紧接着连携一招提柳斜削,身子偏斜如斜岸柳堤,恰好避开了那毒辣一剑,手中之刀连连砍去,顷刻间十数刀,陆文宣手中之剑攻敌,回防地慢了一刹,一时不查,手中之剑已经被磕飞。

    那柄厚重斩刀朝着他身侧落去,任永长已准备收手,那边一个气机七品的男子突然踏前一步,一拍腰间布囊,奇门兵器刺破包囊飞出,将任永长手中兵器磕得往后一跳。

    与此同时,那男子将陆文宣往后一拉,一手接住那仿佛锄头的奇门兵器,一手接住剑,揉身而上,道:

    “你武功不行,换为师来请教一下这位大人的武功。”

    “下去。”

    陆文宣踉跄两步站定,避开了那拦腰一刀。

    而那中年男子已经双手一扬,各展奇招,攻向任永长,口中道:“在下来领教阁下的武功。”

    任永长既惊且怒,道:

    “你武功高我数倍,如何能斗?”

    “可还要脸吗?!”

    男子木着脸,道:

    “阁下过于自谦了。”

    “请指教。”

    言罢手中双兵阴阳交错,直直攻来,速度之快,任永长几乎反应不过来,正当此时,耳畔又传来一道声音,道:

    “退后三步,拧身敲山震虎。”

    任永长心中一松,毫不犹豫退后三大步,拧身一刀,手中刀划过寒芒,一道流光也似,对面那中年男子不欲占内力强横的便宜,左手剑往他肩膀心口处数道大穴刺去,右手锄头则以拙势施展,敲击他腰部。

    未曾想到任永长能陡然施此奇招,非但恰好避开他双招合击,那道弧光恰从两件兵器中间落下,直接朝着他脖颈动脉处撕斩下来。

    这一刀凶狠险辣,若是中了,就算是内功再深厚,也非得要受不轻伤势,心里一颤,连忙变招。

    “金龙出洞。”

    任永长耳畔复又一声,便即毫不犹豫,踏前上步,手中之刀运起内力,一撩一刺,刀锋秒到巅毫地避开对面兵刃,仍旧直指中年男子咽喉要害。

    经此两招,任永长对于王安风所说更无半点迟疑,只消听到声音,便即出手,他原本反应远逊色于前面这个宗门出身的七品武者,当下省了思考的时间,只顾出手,却能将其逼迫地连连后退。

    后者所用,乃是天青门中武学。

    天青老人是道门分支出身,所修武功,无不是精妙飘逸,看去繁复高明,而王安风碍于任永长是安息人,只得以基本刀法套路中的招式指点,乃是周边各国武者皆修习的刀法,古拙平实。

    周围旁观之人亦是有识货的,看到任永长以负伤之躯,用最平淡无奇的招式,克制了极高明的武功,无不震惊失色。

    他们自然知道寻常铁卫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界,注意力放在了屋子里懒散的年轻人,悄声议论,对于这似乎是身子骨不好的新邻居多出些别样看法。

    蒲永言看得目瞪口呆,任永长是他的属下,当年不过只是个寻常的牧民,一手刀法全然都是他亲自传授,其武功水准怎么样,他可以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此时院落当中,那刀客手中之刀凌厉凶悍,几有搏命之势,却又极为精准,几乎尽得了刀法中凶猛霸道之势,招招狠辣,以临近八品的修为,竟然将对面的七品宗门武者打得几无还手之力。

    这还是那有些憨厚的家伙吗?!

    蒲永言只有七品,隔了这么远,没有办法掌握到院子里的情况,但是他身前那个中年男子却是不同,一身气机浩荡仿佛川海,将院子里情形全然掌握。

    神色从原先自在从容,尽在掌握,逐渐变得迟疑震动,抬眸远望,看到屋中之人一袭白衣,神态懒散,只是摆弄棋子,怀中抱着只小兽,似乎身子不好,偶尔咳嗽。

    看样子只不过是一个身子病弱的年轻人,可是其随意开口,却能言出必中。

    一介三流刀客,得其指点,竟能够将基础刀法演练地得了刀法三味。

    如此眼界,已经实属不凡,就算是他自己亲自下场,也绝对做不到如此的程度,心中渴望将其招揽于麾下的心思便越发火热。

    而在此时,院落当中局势又变。

    正当那天青门中的中年男子被逼迫得几乎要认输时候,突有苍老声音开口,道:

    “右手飞龙式第三招,左手转接悬河式。”

    中年男子神色微怔,旋即手中双兵招式一变,越发圆融,一交一错,现些将任永长手中兵器夺了去,王安风手中拈起一枚棋子,随意落下,淡淡道:

    “左跨一步,开门见山。”

    任永长依言而行,刀法翻转,转危为安,轿中老者再度开口指点自己门下弟子,周围则尽数安静下来,心中知道,此时表面上看是任永长两人在比斗,实际上真正比拼招式的,却是那藏在轿中的老人,以及闲敲棋子的病弱青年。

    院中两人转眼间又交手数十招,渐又凶险,似乎处于平手,但是稍微懂些武功的人就知道,能够以基础的刀法三十六式,应对数套宗门中高明武学,孰高孰下已经极为明显。

    更何况还是以九品巅峰应对七品,下克上。

    轿前美貌侍女感觉到轿子里隐隐散发出寒意,知其燥怒,心中越是着急,甚至有些害怕,一咬牙,口中突然娇声喝道:

    “汪安,你还要让我等等多久?”

    “一个七品,连区区的九品都拿不下来吗?!”

    汪安心下登时恍悟,从招式厮杀的凶险氛围中惊醒过来,口中怒喝一声,手中兵器拦架住前面虎头刀,运转功体,苦修三十余年的内力登时间爆发,将那柄刀喀拉一声震碎了刀锋。

    内气汹涌,将地上割裂出多道裂痕,因为其心中不忿,连带着将周围的砖墙房屋,以及一株寒梅都给震碎掉,院落一时间狼藉一片。

    周围众人忍不住摇头喟叹,好一番比斗,最后却是用了内力压制强行分出胜负,不由得有些遗憾。

    蒲永言身前的二王子门客面上却浮现一丝微笑。

    他方才复又用自己的气机感知了数遍,那年轻人然说是眼力高明,但是身上果然没有半点气机,就算是会武功,也就只是些许微末伎俩,当下心中安定。

    而今唯一为他出头之人也被击败,更因为方才事情,必然惹恼了天青子,只等着看天青子等人出手折辱其人,自己再出手,心念至此,只觉得万事在自己掌握,越发从容。

    正当此时,院落当中,似乎已经没有半点办法的任永长却突然上前一步,手中断刀上扬,汪安方才内气爆发,有心立威,没有留下后手,此刻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躲避速度不由得变慢。

    但见寒光一闪,那断刀已经稳稳刺在他的喉咙上,只消再一用力,就能割裂他喉管,七品武者被割了喉咙,该死还是要死,和没有武功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汪安身躯骤然僵硬住,天青门众人脸上微笑还不曾出现,便即消失,而在远处观望打算施恩立威的那位门客,手掌则是微微一颤。

    仿佛已在掌握的局势一滑,偏向不可控的方向。

    抬眸恰好看到那屋子里的年轻人随手扔下了那一枚棋子,在棋盘上滴溜溜转动,然后懒懒起身,双手插袖,抱着暖炉,慢悠悠走出,道:

    “看来胜负已分了。”

    “确实永长的武功要更甚一筹,诸位还有什么话说吗?若是没有的话,就还请如约离开了。”

    “我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诸位又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宗门高人,想来不会言而无信罢?”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而且和煦有礼,但是既然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宗门大派,而且是掌门宗主亲自指点门下弟子比武,竟然输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听在众人耳中自然是有些可笑。

    天青门众人勃然色变,当下已经有数名弟子忍不住拔剑,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穷书生,一时间院中铮然鸣啸声音不绝,平添寒意。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长啸自远而近,袅袅如烟。

    旋即一道身影仿佛箭矢怒射,急速而来,横越数十丈,突然听得叮叮当当声音不绝,那些兵器尽数断折,倒插在地,众人心中悚然一惊,轿子里老者一声冷哼,这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多出了一人。

    其约有三十余岁,一双丹凤眼,几缕长须,含威不露,右手捏着一柄百锻长剑,随意用力,登时间捏成碎片,口中笑道:

    “热闹热闹,好生热闹。”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可是有什么热闹好看吗?”

    众人为其姿态震慑,不敢多言,任永长认出来人,慌忙行礼,男子冲他微笑颔首,道了一声不错,令任永长心中激动异常,说不出话来,前者似乎才发现了天青门众人在这里,抬手一拍额头,笑道:

    “我道是谁,这般大的威风和排场,原来是天青门的诸位,诸位少侠,却不知天青子道兄可也在这里?”

    轿中一阵沉默,旋即传出苍老笑声,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名动天下的金玉满堂金大人。”

    “看来大人是要打算出头了?”

    金高驰微笑不言,只是右手微微抬起,手指指尖微微泛起金玉之色,显然是一门极为了不得的手段,天青子冷哼一声,道:“金玉满堂,好大的威风。”

    金高驰垂下右手,轻声道:

    “天青子道兄,这里毕竟是王城。”

    他言止于此,不再多说,相信以天青子的性子,听得出自己言外之意,看去从容不迫,心中实则有些苦意。

    他原本打算等天青子已经立威发泄之后,才现出身来解决这麻烦,这样既可以施恩于这大秦人,又不必折了天青子的面儿,可谁知道那个铁卫竟然当真在指点之下赢了天青子门下的弟子。

    众目睽睽之下,天青子虽然生性睚眦必报,但是却是守诺之人,起码今日不会为难此人,可如此他便没有了出手的理由,更难以施恩于这大秦人,不得已只得出来。

    只是金高驰心里也清楚,如此的话,天青子心中怨恶必然归结于自身,虽然不怕他,也是个麻烦。

    轿中人沉默了些许时间,冷笑道:

    “好罢,那便卖你一个面子。”

    “小子,你很好……”

    “走!”

    那些怒气勃发的青年弟子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安风,众人方才起身,正要往出走,王安风突然慢悠悠道:

    “且慢走。”

    其中一名弟子回头冷笑道:

    “怎得,你是怕了吗?”

    “怕了就……”

    王安风摇头,指了指周围一片狼藉的院子,淡淡道:

    “我一介贫苦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们拆了我家的门,还把我家弄成了这副模样,不说材料,请人来修也是不小花费,天青门家大业大,江湖宗门,总不至于要占我这样一个穷书生的便宜。”

    那青年弟子闻言微微一怔,似极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道:“你,你……”

    王安风抱着暖炉,微眯了一双眼睛,懒洋洋道:

    “烦请,想走的话留下银子再走。”

    那弟子闻言胸腹中仿佛一股怒气炸开,面庞涨红,入门这许多年,所处之处无论世家还是大派,无不是恭恭敬敬,礼遇有加,光明正大遇到敲诈的,这还是天底下第一回。

    当下怒气勃发,正要拔剑,其中一名侍女似得了命令,冷冰冰扔出了一个袋子,故意扔在了王安风脚下,些许碎银翻滚出来,欲要折辱他。

    却未曾想王安风却毫不在乎,俯身把那钱袋子拾起来,一枚铜板也不曾浪费,抛了抛,温和笑道:

    “果然不愧是大派,果然有家底。”

    “多出来的钱便不找给你们了。”

    “慢走,不送……”

    金高驰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气,眼前书生看上去和煦有礼,就是一张嘴太毒了点,轻描淡写,并不显得失礼,却处处戳人痛处,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下子对面更要心中恼恨,怕是连他都给恨上了。

    心中一时懊悔,本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未曾想扑了一身臊,而且此人如此模样,估计心中倨傲得很,言语丝毫不留情面,就是收入殿下麾下,不知道是好是坏。

    尚未等他思考清楚,就眼睛看到前面那书生模样的大秦人收起了钱袋,转过身来,金高驰脸上下意识浮现出从容镇定的微笑,主动道:

    “公子受惊了。”

    王安风将眼前二王子的门客收入眼中,面上浮现真诚微笑,点了点头,道:

    “不敢当。”

    “多谢先生解围,还请入内饮茶。”

    复又似乎因为寒气上涌,忍不住咳嗽两声,越显得病弱,金高驰见状稍稍安下心来,心中认为,虽其心中倨傲,眼力和医术也强,但是这病弱之躯就是最大的限制,坏不了事。

    当下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等待,看着王安风对任永长感谢数言,更取出丹药相赠,任永长连连推辞,王安风却颇为强硬将丹药塞入他手中,右手覆在其手掌之上,笑叹道:

    “勿要推辞,此次还要多谢你站出来解围。”

    任永长如此才接下来,仍旧多番感谢,王安风笑着点头,然后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你要不来,我就得自己上了。

    来自大秦的病弱公子抱着暖炉一边咳嗽一边以锁链长鞭暴打八旬老人?

    王安风只要一想到可能出现的画面,就觉得头痛。

    若是按照三师父的话说,那便是‘这画风也太野了点’,委实不像是个门客,哪怕是那个大王子被驴踢了脑袋都不可能会放心招揽,更不必提二王子了。

    还好,还好……

    他心中稍松口气,视线转而看向旁边的‘鱼儿’金高驰,脸上不由浮现出肖似丰收老农一样的欣慰微笑,一瞬即逝,复又清淡,一震长袖,道:

    “金先生,请入内。”

    “还是公子先请。”

    ps:今日第一更奉上…………

    五千两百字,啊啊啊,力量,力量在迸发。

    阎zk,超进化模式开启。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客卿上门(2/2)(四千一百字)

    蒲永言赶到王安风院子里的时候,任永长正在帮着收拾刚刚交手的时候被那名天青门武者踏出的裂痕,院子里处处都是一片狼藉,蒲永言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上前帮手。

    弯腰的时候,顺势偷眼看了一眼屋子里,看到王安风和金高驰两人对坐,赶忙又垂下眼来,装作忙碌的模样。

    “金先生请用茶。”

    王安风给那男子上了一杯茶,二人对坐,金高驰原本只是客气地拿起饮了一口,却觉得茶虽寻常,入口却混无半点燥气,不由得赞了一声,道:

    “公子沏的好茶。”

    “在下能够喝地到,算是运道不差了。”

    王安风笑了下,道:“金先生客气。”

    “若非先生仗义出手的话,今日在下可能就要吃些苦头了,先前未曾多谢,在此谢过。”

    金高驰自然连道客气,两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念头和打算,表面上却是一副宾主齐乐的融洽模样,喝了两盏茶,寒暄几句,金高驰便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微笑开口道:

    “我闻到这屋中,隐隐有一股药香味道,难道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精通岐黄之术了么?”

    王安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将早已经准备的说法和盘托出,苦笑道:

    “让金先生见笑,实在是在下身子虚弱,不得不如此罢了,中原有句老话,叫做久病成医,大约便是在下这样情形了。”

    “可惜,若非是身体虚弱至此,或者在下也已经修行武功到了不低的境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须得要日日服药,才能勉强度日,倒是让人取笑。”

    “公子说得什么话。”

    金高驰口中宽慰,心中却是略微了然,难怪眼前青年看似是半点武功都不会,却能够指点任永长刀法,令其以一手基础的刀法招式,拆解开天青门的上乘武学,如此观之,恐怕是家学渊源之辈。

    心中念头闪过,觉得眼前之人更有招揽的价值,金高驰面上不露分毫,复又笑道:

    “公子何必如此低沉?我观公子面相,乃是大有福气之人,来日方长,公子又如何知道将来不会有机会得了宝药,伤势痊愈,然后习武,自可以一日千里?”

    王安风故作苦笑道:“金先生勿要取笑在下。”

    金高驰义正言辞,道:“公子说什么取笑,实在是金某见到公子风度,心中有感而发罢了。”

    王安风顺势叹息道:“在下承先生好意,却不知天地之广,哪里能够找得到这样的机缘?”

    金高驰等得便是这个时机,放下茶盏,正色道:

    “公子机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金先生是说……”

    金高驰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大有指点江山之势,道:

    “风云变幻,乾坤逆转,公子可知,而今天下之势?”

    他的言语中似乎有些考究之意,王安风点头,诚恳道:

    “在下虽然常在家中,却也是有所耳闻。”

    心中默默‘翻译’道。

    虽然泡了一个月药桶。

    但巴尔曼王是我杀的,是以我知道。

    金高驰不知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外面王府方向遥遥一礼,朗声道:

    “那么公子应当知道,而今王上未曾立后却不幸遇刺。”

    “我巴尔曼王领群龙无首,而两位王子皆已成家,偌大一座王城当中,实则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以公子之才华,为何不趁机攀附其一,彼时做这从龙之臣,则天下奇珍异宝,遍及中原,远至沧海,公子尽数得而有之,区区顽疾,又有何足道哉?”

    他豁然转身,一双眼睛看着王安风,道: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已经算是颇为开诚布公,其中满是招揽之意,若是常人,顺势拜下便是了。可王安风却也明白,此时对方一开价自己便答应下来,在其眼中定然得不到重视,须得要稍作推辞,彼此试探底线。

    可尚不曾等他开口,耳畔突然响起了一声怪叫,大声道:“去你丫的糊弄谁呢,你说加就加,你说拜就拜,那老子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小疯子,还不成啊我告诉你。”

    “不要……噫?!大和尚你做什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伴随着虽然没有具体文字,却又清晰而复杂,混合了‘惊恐’和‘期待’感觉的声音戛然而止,王安风额角微痛,若非久经阵仗,恐怕当场就要绷不住。

    当下抬手捏了捏眉心,遮掩住哭笑不得的神色,整理心绪,迎着金高驰抱歉笑道:

    “金先生好意,在下惶恐。”

    “可惜在下天性闲散惯了,恐怕做不来当人麾下之臣的事情,到时候惹恼了殿下,反倒还要连累金先生受罪。”

    金高驰微微一笑,他心中自是知道此事不会如此简单,有备而来,一震衣摆,重又坐下,安声劝道:

    “这确实公子多虑了。”

    “大殿下雄才伟略,豪迈过人,颇有乃父之风,二殿下机则是以诚待人,这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以公子之才华,无论委身于何处,二位殿下珍而重之还嫌失礼,又如何会责怪公子?”

    王安风复又推脱,如是者三,一直到外面天色渐渐昏沉下来,金高驰口干舌燥,所提及的条件,已经从奇珍异宝,王子看重,荣华富贵,抬到了为了这领地之中数百万百姓安危,不受动荡扰乱,王安风方才勉强点了头。

    金高驰于是大喜,起身一下把住了王安风手臂,道:

    “如此,还请公子随某一同前往殿下府中。”

    “殿下若是知道公子愿意相助,定然心中欣喜。”

    王安风笑意不变,自这句话中已经推测出了眼前这人应该是二王子的属下,而非是那心思简单的大王子。

    蒲永言已催车在外等候,金高驰将礼数做足了,主动为他掀开车帘,让他进去,然后由一城校尉作为御者,四马拉车,在道路上疾奔了两刻时间,方才停在了一座府邸之外。

    王安风下了马车,怀中仍旧抱着那暖炉并黑白小兽,一人一兽同时抬眼看了一眼这府邸,这府邸布置并不如巴尔曼王王府那样招摇,反倒是显得朴素沉稳,一股厚重之意扑面而来。

    金高驰跃下马车,伸手虚引,微笑道:

    “王公子,还请一同入内。”

    王安风从这府邸上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跟随在金高驰的身后,缓缓向内走去,所见虽然看似平淡,但是杀机暗藏,五步一伏,十步一卫。

    虽是王子别宫,却完全是按照军阵扎营的规格布置。

    想来就算是他不插手,王位最后也是要落在这位二王子的身上。

    如此也好。

    只是可惜,那胡璇儿师徒似乎并不在这里,难道是投靠了大王子一方?是她们二人觉得大王子心思直接鲁莽,相较于心机阴沉的二王子,更容易控制么?

    王安风心中念头纷纷,跟在金高驰的身后,这段时间当中,他们二人已经经过了重重隐藏的守卫,停在了大堂之外,侍卫入内禀报之后不久,便即传宣他二人进去。

    入内之后,视野陡然一亮,大堂内部装饰简单,两侧墙壁之上,悬挂各类兵刃,其上皆有战痕,显然是经历过真正战场的厮杀洗练,一股肃杀寒意,充斥屋中。

    上首处坐着先前王安风曾见到过的那位二王子殿下。

    此刻他身罩暗纹黑衣,额上束带,颇有英气,左右各有三人,或为年迈老者,须发皆白,或为美艳女子,却无不有一身气机,显然是在江湖中难得一见的高手。

    而在安息国中,这样的高手代表着上乘的武道传承,也就是上乘出身,由此可见,这些人,应当都是各大门派或者世家当中,支持二王子称王的部分。

    那侍卫领他二人进去之后,便即行了一礼,转身退出,金高驰见到身后之人神色平淡,并没有露出惊动之色,心中略微满意,收摄心神,上前数步,躬身行礼,道:

    “臣金高驰,见过殿下。”

    二王子似乎面有忧色,却很好地掩饰起来,微笑看向下面,注意到满脸病容,颇为虚弱的王安风,略有好奇,但是还是宽声道:

    “金先生多礼了,在下等你许久,还请快快落座。”

    “不知这位是……”

    金高驰似恍然回神,微笑拱手再拜,道:

    “正要恭贺殿下此事。”

    “今日金某偶遇一位年轻俊杰,特此引荐于殿下之前。”

    二王子略微抬眸,笑道:

    “哦?却不知道这位先生该如何称呼?”

    他姿容俊朗,一抬手一开口尽都是王者风姿,压迫力十足,若是没什么见地的人怕是要为之所慑,王安风却见到过他最为狼狈的模样,比起他来更有王者风范的巴尔曼王也已经刺杀于万军之中。

    当下心中并无半点波动,甚至于有些许鲁班门前弄大斧的失笑,心中微动,模样懒散,道:

    “既然招贤若渴,何故洋洋得意端坐上首?”

    “且不闻礼贤下士否?”

    金高驰脸色微微一呆。

    因为这人先前表现得还算是正常,他心里还想着眼前这人再如何倨傲,嘴巴再毒辣,面对一国王子也要收敛几分,却未曾想,这家伙的狂性几乎是铺面而来,半点不打折扣。

    二王子脸上微笑凝固。

    少林寺中。

    “呜呜呜,呜呜,唔!”

    一个被麻绳捆得像是条大青虫的身影倒挂在空中,嘴里塞了一大团布料,突然极为兴奋地晃动起来,发出语义不明的声音。

    众人茫然,吴长青摸了摸胡须,道:“是不是饿了?”

    古道人凝眉沉思,认真道:

    “不应当。”

    “上三品百脉俱通,不吃不喝都没事,就算是把他埋起来都饿不死,怎么可能会饿得乱叫?”

    “估计是憋不住,想要兜风了。”

    “如此,倒也可能。”

    圆慈睁开眼睛,神色平淡,道:

    “他说,安风做得好。”

    “有他的风度了。”

    一道一老猛地扭头,看着神色淡然平和进行翻译的僧人,眼神都有些古怪。

    鸿落羽身子摇晃,嘴里再度呜呜出声。

    圆慈淡淡道:

    “他说把他松开也好,确实憋不过了。”

    “而且,饿不死和吃不吃是两件事情。”

    声音顿了顿,道:

    “此事贫僧和他看法相同。”

    道人笑一声,右手一挥,一道劲气将鸿落羽嘴中东西击出,旋即笑问道:“大师如何会懂得鸿落羽这偷儿所说的话?莫不是少林寺禅宗他心通?”

    圆慈双手合十,道:

    “落羽曾在少林逗留数年。”

    吴长青笑道:“原来是熟悉了。”

    圆慈点了点头,道:

    “这种类似的声音听得多了就能大概明白意思。”

    古道人脸上笑容微微凝固,秀丽双瞳微睁。

    熟悉?

    那几年里,你是把他吊起来多少次了?

    难怪刚刚动手的时候那么熟悉,甚至于还有几分怀念的感觉……原来不是错觉吗?

    鸿落羽没了束缚,陡然一声长啸,浑身气机暴起,身形冲天而起,被用来束缚住他的赤金锁链哗啦作响,猛然拉直,背后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被他拉地飞起数尺来高,旋即身形猛地一旋。

    那座小山瞬间飞出去数百米,坠入深崖。

    锁链已经被尽数挣断。

    “爽利!”

    鸿落羽长啸一声,稳稳落在了椅子上,神色自在得意,分神往外探查,随意道:“啧啧,这几个人物脸色不大好看啊,看起来被激怒了,难不成小疯子这次打算反其道行之?”

    道人随意道:“大约是没有办法对那小国王子低下头去吧,关系比较复杂,对了,偷儿,我有一件事情问你。”

    “你哪里弄来那只小兽?”

    鸿落羽闻言脸上浮现得意之色,下巴微抬,嘿然笑道:

    “怎得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武当仙鹤送不出去了是不是?我跟你说啊,当年不知道多少人跟在我后头,就打算从我身上弄走那小不点儿,没有一个能成的。”

    “不提打架,那个某种程度可算是上古,不……”

    “远古神兽。”

    古道人无奈扶额,只觉得不着调,摇头叹气,道:

    “所以呢,那头‘远古神兽’,本事是什么?”

    鸿落羽随手抓了个苹果啃,嘿然笑道:

    “那个可不能够告诉你。”

    ps:今日第二奉上…………

    四千一百字。

    进化成功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传闻(二合一)

    安息巴尔曼王二王子府邸当中,那种凝固的气息过去了许久都没能够散去。金高驰最快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略有尴尬,行礼道:“殿下,王公子性子颇为倨傲,还请殿下勿要怪罪。”

    “诸位海涵。”

    二殿下脸上神色稍显得平和了些,打量着下面面容尴尬的得力属下,明白这事情的发展似乎也超过了后者的预料,微微颔首,看向王安风,如常笑道:

    “王公子是么?倒是好大的傲气,曾经听闻中原常有狂生,而今一见,算是名不虚传。”

    “果然见识了。”

    金高驰见到他神色虽然不至于激怒,但是语调之下隐隐冷淡,心中微凉,知道自己此次引荐非但无功,恐怕还会在殿下心中留下了办事不力的印象,当下心中微有不安,更有对于王安风的隐隐怒气。

    早知道是这样管不住嘴的狂生,先前就应该直接了当让那天青子好好收拾一番,打得筋断骨折,好好吃些苦头再用不迟,而今确实有些着急了。

    坐在二殿下古牧身侧的老者抚须笑道:

    “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冲劲是好事,先是老夫现在却已经习惯于谨小慎微,没有了年轻人的心气劲儿,而今看到这样的年轻人,心里面还是有些怀念啊。”

    金高驰面容神色微一凝固,近前一步,道:

    “舟老此话却是说错了,王公子只是第一次看到殿下,心中震动而已,平素自然冷静从容,乃是金某所见第一等风采。”

    那老者笑了笑,不置可否。

    金高驰旋即侧身,心中纵然已经隐隐不耐激怒,却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将其放弃,否则的话,在场众人对于他的评价还要再度下跌。

    当下看到王安风懒散模样,先前觉得是自有风度,此刻却只觉得碍眼,仍强自笑道:

    “来,王公子,我来为你引荐诸位高人。”

    “殿下左侧那位老者,可是我们安息国中一位了不得的老英雄老豪杰,当年年少时轻狂,及冠之年则入军阵中为校尉,征战杀伐二十年,官至左将军,却卸甲归田,逍遥于江湖之上,乃自号为孤舟老人。”

    “舟老先生一身武功学成世家,磨练于沙场之上,乃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武功绝学,假以时日,开宗立派,也不过举手投足。”

    他尽量想要缓和此刻的气氛,言语之中不吝溢美之词,却未曾想到那老者毫不领情,笑了一笑,道:“老夫这样的微末功夫,可比不得金先生,以及金先生眼中天下风采之最。”

    金高驰手掌微握,脸上笑容如旧,一一将再坐六人为王安风介绍讲解了清楚,果然不出王安风所料,全部都是安息国中数得上名号的大世家门派之主,今日汇聚在这里,却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商议。

    古牧神色平和,在这短短时间已经收敛了心绪,等到金高驰将六人一一介绍之后,已经彻底整理了思路,语态雍容,道:

    “今日金先生引荐王公子来此,在下喜不自胜,只是此刻是几位好友欢宴,不及为公子接风洗尘,还请公子今日先在此处休息,来日方长,在下还有许多地方,要多番仰赖公子才是。”

    客气几句,便抬手换来了一位侍女,耳语几句,挥手让她将王安风带出了屋内,王安风未曾再说些什么,只是离开之前,淡漠看了一眼那位二殿下,似颇为失望,便即挥袖,跟在侍女之后走出。

    屋中金高驰心神稍微放松了些许,等到两人走远之后,便即冲着古牧大礼拜下,额头轻叩地面,道:

    “还请殿下降罪。”

    古牧摇头道:“先生知道在下招贤若渴,主动引荐人才入府,却又何罪之有?”

    金高驰额头触地,不曾抬起,道:

    “臣有不查之罪。”

    “只是看到此人才华出众,便心中欢喜,想要尽快将其引荐到殿下面前,没能及时考究其为人,致使殿下威严受损,主辱臣死,此为臣失职之罪。”

    古牧心中些许薄怒渐消,摆了摆手,哂笑道:

    “金先生总是这样多礼,中原的东西就是这样不好,太过于繁琐,先生的诚意我已经收到了,何况以现在的局势,还要慢慢考查其人如何,那也过于荒谬了些,先生无罪。”

    “来人,赐座,上酒。”

    话说到了这种程度,金高驰方才稍松口气,复又叩首起身,旁边自有侍卫送上座椅,增添杯盏美酒,金高驰起身以烈酒谢罪,酒过数巡之后,他主动开口问道:

    “臣在外,不知道殿下将诸位都召集入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古牧沉默了一会儿,示意一侧男子开口,后者道:

    “金先生可曾听说过黑榜?”

    金高驰神色微有凝重,道:

    “欧阳门主所说的,可是那号称网罗天下邪道高手的黑榜吗?”

    复姓欧阳的男子微微颔首,道:

    “正是那黑榜。”

    金高驰忍不住坐得更直了几分,心中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

    孤舟老人把玩着手中杯盏,呢喃道:

    “心有恻隐则死荒野,无恶不作入内来,黑榜?”

    金高驰沉声道:

    “莫不是黑榜中有高手出现在王城当中了?”

    复姓欧阳的男子点头,道:“不错,正是在黑榜当中,名列第十一位的断魂手,我门下弟子已经有足够可信的情报证明,断魂手在前日入城,之后还杀了我们两人,然后才离开。”

    金高驰心神不由得紧绷,呢喃道:

    “断魂手,黑榜第十一人。”

    “可知道此人的情报?”

    欧阳澈摇了摇头,道:“不知,黑榜中人独来独往,藏形匿迹,大多都得罪了江湖上的世家大派,若是身份暴露的话,不出数月,就有可能被仇家寻上门去,暴死荒野。”

    “不过,此事或者也不必过于担心,黑榜前十虽然足够厉害,但是断魂手不过只是黑榜第十一位,黑榜第十的那位,先前被孤舟前辈以二十九式破月锥击退,第十一位,武功尚且还在那位之下,有孤舟前辈在,不必多虑。”

    “我等之所以在此,主要是为了另外……”

    便在此时,那位孤舟老人却突叹息一声,手中酒盏放在桌上,发出不小的一声轻响,将声音打断,众人视线下意识看过去,看到这位曾在世家,沙场,江湖之上纵横一生的老者脸上复杂的神色。

    畏惧,自嘲,不安,恐惧,诸般形形色色,都在脸上混杂一起,手掌低垂,似在微微颤抖,众人心有不解,金高驰心里却微微一突,升起一个念头来。

    莫非……

    孤舟老人花费了十数息时间,才从那样复杂的情绪当中挣脱出来,双目低垂,叹息道:“又是他……”

    “未曾想到,还有机会遇到这个人。”

    坐在上首的二王子忍不住道:

    “将军先前难道曾经和这位断魂手碰过面吗?”

    孤舟老人抬头,苦笑道:“何止是碰过面,老夫先前来此的时候,欧阳门主只是说是知道了黑榜之人的消息,但是却未曾明言是这位断魂手,若是早知道来的是他,不怕殿下笑话,老夫可能都没有胆量来这里坐着了。”

    众人闻言无不震动,眼前这位不起眼的老者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当中都享有相当之大的名望,兵法谋略不提,武功亦是超绝,胆量过人,曾有赴汤蹈死之举,立下赫赫战功,名列安息国左将军。

    曾有人说,若是此老先前没有云游四处,而是在巴尔曼王左右的话,王上可能并不会殒命。

    但是这样一位老者,竟然在只是听到了这位黑榜断魂手的名头,便露出了恐怖之色,而且明言若是早知道是断魂手来此的话,恐怕就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胆魄。

    古牧神色微凝,道:

    “还请将军明言,此人究竟有何特异之处,能令将军如此。”

    “便是他武功如何超强,只要未入宗师境界,此地伏兵数百,与诸位一齐上,他也未必能够讨得了好。”

    孤舟老人摇头,道:

    “人数于他,并没有什么用。”

    “这是为何?”

    老者沉默数息,方才道:

    “因为他是一名刺客。”

    众人神色皆变,在这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况之下,一位天下闻名的刺客出现在了巴尔曼王城当中,这本身就是一件足以令人要心惊胆战的事情。

    他们可不曾邀这位名号为断魂的高手前来。那么现在会邀请一位顶尖的刺客来此的,只有一个可能。

    大王子。

    这样的念头同一时间在诸多人的脑海当中闪过,旋即令诸人神色皆微微变化。

    刺客毕竟不是寻常的武者,正面厮杀,可能还不如稍弱的力士,但是潜藏于阴影之中,则有可能能够刺杀比起自己更强的武者。

    哪怕来的是一位五品的高手,他们也不至于警惕到这种程度。

    其他不说,眼前这位老者已在五品境界十余年,一身气机浩荡醇厚,能够力抗黑榜第十不败,到时候自己等人再从旁协助,足以能兵不血刃将其拿下。

    但是一位顶尖的刺客。哪怕是只有六品的刺客,都比五品武者更为令人担忧戒备。

    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过去。

    金高驰道:“将军先前曾说,和这位断魂手曾经碰过面?”

    老者苦笑一声,不曾答话,却站起身来,他是一个身材消瘦的老者,满脸皱纹,白发苍苍,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老者年轻的时候曾经是风姿如玉的俊秀公子,以及纵横沙场,无往不利的猛将。

    他环视众人一周,伸手解开了衣带,双手抓住衣服两侧往外一拉,露出了自己的胸膛,众人只是看了一眼,无不骇然变色,在老者干瘪的身上,有一个已经痊愈,但是看去仍旧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肤,肌肉,青筋都诡异地拧在了一起,原本应该会形成一个肉疙瘩,但是老者身上,却往下面凹陷下去。

    众人登时间一片死寂,金高驰艰难道:

    “将军,这,这是……”

    孤舟老人叹息一声,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苦笑道:

    “你当我为何会放弃左将军之位?”

    “我于疆场之上厮杀半生,便是大秦铁骑都曾经领教过一回,当日不过五十余岁,若是寻常家中老翁,则早已经年迈,但是于我而言,野心正盛,欲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可是那个时候,我便遇到了那一个赌徒。”

    欧阳澈微怔,旋即道:

    “断魂手?!”

    孤舟老人点了点头,道:“不错,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断魂手不过只是个少年人,看上去也就只是十五六岁,而我已经推开了龙门,结阵纵横沙场,心中傲气正盛,遇到了他,他和我赌,赌命。”

    “赌谁出手更快。”

    “他很讲道理,让我先出手。”

    “我用了自己最快的武功,但是没有用,破月锥只是刺穿了一个幻影,然后那少年就已经出现在我的一侧,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么一个伤口。”

    “可笑我当时仗着武功,为人狂妄,惹下了不少的仇敌,是以只能辞去军职,四下躲避,直到近年来,那些仇敌都各自死去,才敢出来。”

    说起最起码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老者眼中仍旧浮现出挥之不去的恐惧,加上身上这极度狰狞扭曲的伤口,无不证明了那身为刺客的断魂手是有多么可怖。

    更何况,当年的断魂手不过是一介少年,出手时候就能够重创六品,而今二十年过去,他再出手的话,还有谁能够挡得住?!

    众人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便觉得自己心里面压上了沉甸甸的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孤舟老人沉默着将衣衫合起,坐在一侧垂首饮酒,身上竟然多出些许的衰老枯败之气。

    真当此时,二王子突然笑了笑,道:

    “如此厉害,那反倒是不必担心了。”

    众人好奇看他,青年从容道:

    “这样的大高手,出手一次的代价一定很大,我那位兄长素来自傲,他心中从不曾将我这个弟弟看在眼中,绝不会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请一个他素来看不起的黑榜中人来杀我。”

    “何况,既然是刺客,那么自然是交钱杀人,如此便有商量的余地,诸位勿要惊慌,说来,金先生,今日引荐来的那位……对,是叫王公子?狂倒是真的狂,却不知道有什么本事么?”

    金高驰心中一动,领会了二王子的意思,微笑起身,道:

    “这却有些说来话长了,诸位且听我道来……”

    ……………………

    那位侍女将王安风引入府邸后院。

    二王子府邸后面部分,要远比前面行经而来更为危险,王安风能够感受到略有刺痛的视线,饱含着审视,以及强弓劲弩指着要害时身体本能的紧绷感。

    见识过那一日事发时二王子身后万箭齐射的精锐部队,王安风对于此时的阵仗,心中早有预料。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引着他往门客暂住之处行走的侍女,正是那一日他闯入巴尔曼王帐当中,唯一还有勇气拔剑站在他面前的十七八岁少女。

    此刻正走在他五步之前引路。

    王安风抱着小兽,冬日天冷,寒气激发,他伤势未愈,轻咳两声,那侍女脚步微微一顿,旋即默默转了方向,走向偏向日光的一处屋子。

    正往前走,突然听到了背后的秦人用不熟悉的安息话开口,道:

    “姑娘是二殿下的近侍么?”

    她微微一怔,但是身后这男子应当会成为二殿下的门客,当下并未遮掩什么,摇了摇头,轻声道:

    “不,婢子只是一月前来到殿下府上。”

    王安风心中了然,咳嗽两声,复又笑问道:

    “那姑娘先前是在何处当差?却要如何称呼?”

    少女微微一怔,误以为他有轻薄之意,心中忍不住升起恼怒来,却仍旧克制,轻声道:

    “贱名不能入公子耳中。”

    “先前……先前婢子在王上帐中当差。”

    她声音渐渐低微下去,隐隐察觉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有些局促不安,一月之前,王上帐中,但凡是对于而今的安息国大势有些许了解的,都知道她应该就是王上遇刺时候的侍女。

    或者,殿下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暂留她的性命。

    王安风轻轻咳嗽两声,道:

    “原来如此。

    两人旋即沉默下来,只是往前去走,行了约有半刻时间,前面侍女才刚刚驻足,突然听到了后面大秦人轻声问道:

    “那,你近来可还好么?”

    少女脚步微微一顿,一时间略有茫然。

    她猜得到殿下是因为她亲眼见识过弑王者才留下她的性命,但是,也是这样,她才没有因为安息法典而被处死。更能够和妹妹一起跟在了殿下的身后,虽然不知未来如何,终究是活下来了。

    两个人一起。

    已经足够。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王安风眸光柔和下来,轻声咳嗽两声,风吹疏林,少女听得到微风吹过疏林轻轻的声音,冬日高旷悠远,她心中不知为何有些苍茫之感,原来又是一年冬。身后有人温和低语,仿佛呢喃叹息,似有若无:

    “那便是最好了。”

    ……………………

    “此次要拜托你了。”

    须发皆白,脸颊红润的老者,穿一身天青色道袍,气度飘渺,颇似得道高人,一甩拂尘,道:

    “除此之外,老夫还有一事要说,在你处理了二王子之后,顺手为我做件事如何?老夫可以以三本秘籍作为添头。”

    对面之人诧异笑道:

    “哦?你这样的铁公鸡也肯拔毛了?稀奇稀奇,有趣有趣。”

    “不过说好,我可只会杀人。”

    老者淡淡道:

    “正是要你杀人。”

    老者对面,模样俊朗,气质却有些许阴沉的男子似乎颇感兴趣,笑道:

    “其他事情我大约做不到,不过杀人?那我便是行家里手了,说吧,要我给你杀谁?”

    老者一甩拂尘,饮一口茶,道:

    “杀一个不会武功,身子病弱的大秦人。”

    “如何,对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吧?”

    ps:今日更新奉上……五千四百字,拆分开来的话,每一章两千七百字,虽然没办法和昨天比,但是好歹没有直接退化成原始状态……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断魂(1/2)(3600)

    王安风在安息二殿下门客暂住,那位在门客们口中英明神武的二殿下一连数日都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职务,他倒也是乐得清闲,整日里抱着黑白小兽到处转悠,倒是和这一处院落当中暂居的门客们混了个脸熟。

    这些年岁各异的门客,也都知道来了一位狂性颇大,却又没有武功在身的病弱秦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也算是相熟,每每见了面都颇为客气,但大多内心倨傲,看不上这个不知用了什么法门才进来的病弱。

    也有数人确实心思醇厚,心中待他有些关切。

    旁边一位老者还曾送他数枚养气的丹药,那位中原称呼为雅蝶的侍女,这几日若有闲暇,也时常会过来看看他,当真是将他看作了病人。

    如此过去了足足五六日的时间,似乎那位二殿下也察觉到不能够将他晾得太过,便派雅蝶将他传了进去,然后不咸不淡说了几句无用之话,打法他去看管王府中的丹房。

    进去不过片刻,就又被‘请’了出来,连侍卫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王安风摸了摸眉心,未曾多说,似乎自嘲一笑,转身离开。

    未曾想回到门客所住的院落之后,那些门客竟有大多都在,一番恭贺之后,或明或暗地向他打听,听到了二殿下派他去丹房之后,大多数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脸上的微笑不由得放松起来,甚至于有的带些讥诮。

    现在正是用人之时,丹房说起来似乎极重要,实则只是药库管事之类的位置,是寻常的仆役心里做梦都想要去的地方,但是对于这些学成了一身本事的门客而言,丹房这种于大事无补的地方,无异于冷落流放。

    倒是先前送了王安风几瓶丹药的老者最后劝解他,道:“王公子你身有恙疾,丹房之地毕竟清闲,而且诸多药物不缺,你可以随意自用,于你的伤势极有裨益,且安心养伤。”

    王安风自然微笑答应,等到众人都走了之后,他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呢喃道:“丹房……”

    丹房在后,而紫女胡璇儿则是在大王子麾下,总在后面的话,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和胡璇儿理所当然进行接触,倒是有些麻烦,他本打算偏离二王子的心腹,当个寻常门客,没曾想直接给冷落了。

    看来这位二王子虽然表现得宽宏大量,实则心中颇为记仇,和大秦的那位陛下相比,差距之大,不能以道里计。

    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侍女雅蝶已经在他院中等候,见到王安风回了神,主动道:

    “公子可要准备些什么?”

    王安风微笑摇头,似略有自嘲,道:

    “不过孑然一身,只是这一只小兽,一身长衣罢了。”

    “又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雅蝶不曾多说什么,依旧如常安静引路,在最角落处的一座院子前面停下,这院落远离中央屋舍,倒是显得颇为幽静,上面牌匾写着丹房二字。

    毕竟也是一地诸侯王的嫡子,财大气粗,说是丹房,实则是一座院子。共有两间侧室,存放药材,一间主屋,院子的最中间还放着一座三重丹炉,高有一米有余,其下青白火焰燃烧,一股融融暖意扑面而来。

    一位穿着皮袄,留有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并着三名青年仆役垂手站在他们身前,神态恭敬异常。

    雅蝶轻声道:“这丹房原本的管事已经调走,原来的仆役也一同离开,公子少且等待,此刻只有杂役在,一两日以后,就会调来炼丹的童子仆从。”

    “这段时日,若有什么需要,告知森管事就行了。”

    旁边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恭敬道:

    “姑娘放心,先生的事情,在下必然办地妥帖。”

    王安风轻咳两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笑道:

    “炼丹童子来不来都无妨,此处安静,倒是颇合在下的心意。”

    “有劳姑娘了。”

    “公子客气。”

    雅蝶行了一礼,复又对那些杂役叮嘱几句,方才转身离开,王安风目送她走远之后,收回视线,打量了一下这座院子,伸出手指,逗弄着似乎怎么也长不大的一团小兽,慢悠悠道:

    “丹房……”

    “走吧,小家伙,咱们就在这里呆着了。”

    摇头哂笑一声,旋即推开木门,走入其中,因为先前有人居住,更有杂役,是以只是稍微打扫了一下,就在这里住下。

    此后每日餐饭都有侍从会专门送来,只要是自己所需,丹房所有尽数可以取用,只要之后回执禀报就可,可算是府中杂役眼中的肥差,也就是那些心气极高的门客们看不起这位置。

    王安风检查了两侧的药房,发现果然只有些寻常药材,但凡是有些年份药效的,都已经被珍而重之,好好收藏,这也不出王安风所料,宝药和秘籍一样,流落江湖都有可能掀起一阵厮杀,怎么可能轻易摆放出来?

    当下随意坐在主屋的炼丹静室当中的蒲团上,然后自一侧抽出一本药经,熟练剥下外皮,换在了东方家秘术的外面,满意颔首。

    毕竟也是门客,虽然不打算出什么力,但是也不想要被人看到摸鱼耍滑,平白惹来麻烦。

    王安风顺手一按,内气涌动,将原先的那本杂书封皮直接化作齑粉。

    然后便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掀开这本东方奇书,找到先前自己看到的位置,慢悠悠去看,此刻没有了气机的影响,倒是他奇术入门的大好时机。

    虽然不可能练到东方世家那么强的水准,但是最基本的趋吉避凶还是可以做到的,最不济也能省几个钱,不知是否是因为此处果然僻静的缘故,还是因为王安风终于如愿入府,紧绷的思绪得以放松。

    此刻奇术进展,竟是出乎他预料的顺畅,原先看去繁杂难解的问题,也极为轻易便得以领悟,看着看着,不由得入了神。奇术本就是丝毫不逊于武道的浩大领域,这一入神,便即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原先只是过了午时,可一直看到了天色暗淡变黑,也都没能醒悟过来。

    那小兽从他膝盖上跳下来,落到地上,瘫成一团。

    一直等到仆役将晚饭食盒放在了门外,这小兽才打了个哈欠,懒懒起身,用头顶开屋门,衔着食盒拖进了屋子里。

    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繁星在上,明月高悬,是近几日难得一见的晴空。

    ………………

    安息国中稍微有些身份的都知道,巴尔曼王的二王子心思颇为敏锐,且驭下极严,曾入军中历练,府邸的布置也都是亲自规划,按照军中扎营的风格修建。

    一月多前,巴尔曼王遇刺身亡之后,整个别院府邸的守备就变得外松内紧,表面上看去平静如常,实则里面已经紧紧绷住,仿佛张开獠牙的猛兽,一个个刺客只要进入其中,就会被连骨带肉,囫囵吞下。

    三步一岗,五步一伏。

    一处有动,则收尾皆应。

    雅蝶取来了一壶上等醇酒,正要给二王子等人送去,却听到东院之中,又有骚乱,身子不由地微僵了一下,刀剑的声音颇为尖利刺耳,却很快就消弭下去。

    她扭过头看着那个方向,透过丛木,影影绰绰看得到几名高大的禁卫一手持刀,一手拖着什么东西,慢慢往前走,手中的东西很重,拖在地上,声音沉闷地让人有些恶心。

    少女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是夏天的话,就会发出摩擦草地弄出来的独有声音吧,伴随着伤口处的血肉被地面摩擦留下痕迹的动静,鲜血会被专门栽种的草根草叶还有泥土吞噬,来年会长得更茂盛。

    她心里止不住泛起恶心的感觉,加快了脚步。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不知道多少次见到这样的事情了,应该感谢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她没有像是其余侍女那样及慌失措,也正因为如此,才得到了看重。

    “不错的小姑娘,长得挺俊俏的。”

    “也冷静。”

    在少女视线曾经穿过的灌木前,赫然站着一名面貌俊朗的男子,嘴角微笑,却更添三分阴沉,方才雅蝶从这个方向抬眸看去,而刚刚杀死了入内武者,感知处于敏锐状态的禁卫从后面走过,双方竟然都将这样一个大活人视若无睹。

    男子抬手摸了摸下巴,看着不远处的屋子,呢喃道:

    “一个,两个,三个……”

    “一共七个家伙守在旁边。”

    “啧,那位殿下还真的是怕死,还有三百名刀斧手?”

    “这是不是就是中原人史书里面说的?摔杯为号,然后刀斧手齐齐杀出,将人剁成肉泥?”

    男子笑出声来,仍旧没有被发现,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满满脸遗憾叹息道:“你怎么这么有才华?真的是,文武兼备,长得还俊,这可让其他人怎么活?”

    自得一番,看向主屋大堂,那里他感受到了七道庞大的气机,其中有一道似乎还有些熟悉,不过想不起来了,索性不想,这七人已经不眠不休保护了二殿下足足七日时间,而今正是心神俱疲的时候,最好下手。

    右手手指微微律动了下,却还是没有动身,呢喃道:

    “今日你算是稍微走运气。”

    “断魂手从上三代开始从不杀妇孺,这个百年的规矩不能在我手里断了,那姑娘送酒进去出来还得要起码一炷香的时间,罢了,先去弄死了天青子老贼毛的对头好了。”

    “容你多活一刻。”

    他摇头叹一声,旋即转身走出,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衣服,在今天这样的晴夜里,极为显眼,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却无一人能够察觉到这个光明正大的家伙,仿佛他就偏离在所有人的感知和视线的外面。

    如同幽影一般,一边赏玩风光,一边踱步走到了丹房之前。

    然后故作客气,敲了敲门。

    明月高悬,青衣男子如在访友一般,静谧幽雅,如一画卷。

    声音混入风中,自然是无人应答,他便微笑着推门,门内锁链无声自断,道:

    “没有人么?”

    “那么在下便进来了,失礼。”

    他一路轻松自在走入其中,杂役仆从仍旧还没有睡去,却都无视了这个不速之客,他甚至于顺手从一名仆役手中接过了一枚果子,从容不迫,已至于极点。

    然后一边咬着果子,一边随手推开门。

    在他面前,就是沉迷书中的目标,果然只是一个身材略有些清瘦,面容苍白病弱的大秦人,是猎物。

    男子脸上浮现笑容,吹了个口哨。

    “运气不错。”

    一头看上去才出生没几个月的古怪小兽,突然从食盒里抬起头来,满脸憨态可掬,晃了晃脑袋。

    然后,一双瞳孔瞬间锁定了飘然如幽影的断魂手。

    黑榜榜单第十一位,安息国第一刺客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ps:今日第一更奉上…………

    三千六百字。

    第二更,尽量早些吧,要早睡早起啊~

第一百九十章 天青子,你死了!(2/2)(3600)

    顾倾寒看着前面那一头幼兽。

    幼兽呈现黑白色,一双瞳孔在微光下呈现淡金色,他在安息行走,不止一次和万兽谷打过交道,很明显,这是一头异兽,而且并非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异兽,是那种一出生就是的。

    这并非是什么问题。

    重点是,那头幼兽的眼珠子一直盯在看自己身上。

    顾倾寒摸索了下下巴,身子往左边偏了下,那头幼兽果然也扭了扭头,然后又往右边偏了一下,幼兽的眼瞳同样紧紧追着他,偏到了右边儿,颇为灵动。

    顾倾寒又尝试了几次,忍不住大笑出声,道:“有趣有趣。”

    “整个王府的人都是瞎子聋子,偏生只有你这样一个小家伙能够看破我的隐遁身法,哈哈哈,这不就是和我有缘吗?”

    “果然就是和我有缘。”

    “杀人之前洗个澡,运道绝对差不了。”

    “合该你跟了我!放心小家伙,跟了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想要有几头母兽就有几头母兽,买鸡腿咱吃一个扔一个,来来来,小宝贝儿,过来,跟着爷我走。”

    说着弯腰下去,手法极快,一下就将小兽捞起来。

    小兽似乎想要反抗,被他轻易制服,忍不住哂笑两声,区区一头幼年异兽,想要追上他的功夫,还差得远,一手抓住这异兽,便要去取前面那青年的性命。

    却在此时,黑白小兽似乎感受到了淡淡的杀机,双瞳由淡金变成了红色,是那一种纯粹的红,不夹杂任何的杂质,如同尸山血海一般疯狂的颜色。

    冷意瞬间侵染了顾倾寒的身躯,他的身子骤然僵硬下去。

    双瞳微缩。

    不好!

    “哈哈哈,中了!”

    少林寺中,鸿落羽忍不住大叫一声,抚掌大笑,跌坐在地,仍旧笑得肆意妄为,控制不住一般,肚痛到连连捶地。

    古道人扶额叹息。

    吴长青哭笑不得,抚须道:

    “原来如此,气息幻境,是和圆慈大师掌中佛国类似的手段。”

    “可惜只能用来糊弄人,不过和你的性子相合,难怪你宝贝地不行。”

    鸿落羽瞪大眼睛,道:“什么叫糊弄人,你怎得这样凭空污人清白?等到小疯子痊愈之后,这小家伙记住他的气息,就能让他的气息庞大起码一成有余,与人交手,大占便宜。”

    吴长青无奈道:

    “这也着实是你的风格,不过……”

    “这小东西的能力有上限,和其主挂钩,能够震慑住这名刺客,你是让它记录了你自己的气息么?”

    鸿落羽连连摆手道:

    “没有没有。”

    “我的气息不算什么,再过几年,小疯子的气息都要比我可怕了,嗯,虽然他还是追不上我。”

    古道人道:“那外面那刺客怎么回事?”

    鸿落羽的嘴角控制不住又往上面翘了翘,分明已经得意至极,却又偏生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摊了摊手,微抬下巴,道:

    “我不是都说了,这小家伙是上古,不,远古神兽吗?”

    “它祖宗可是有主人的,那一日我恰好看到姓赢的桌上摊开典籍,恰好是讲异兽的,随手翻了翻,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异兽的某些东西,是随着血脉会不断流传下去的,只要血脉足够纯,就会一直从血脉的源头流传下来。”

    “一般是这一类异兽源头最强的那一只,曾看到过的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是以猛虎天然傲啸山林,而狼群则过百上千,雄鹰振翅于苍野……”

    “这小家伙一直没有看到过小疯子的气机,所以理论上,它记忆中的画面其实只有一个而已,也只能根据那个记忆模拟气息,不过,大约连那所谓异兽记忆也模糊不轻了吧,毕竟太过遥远。”

    古道人一双杏核眼微微瞪大。

    “也就是说,他看到了……”

    鸿落羽眼底满满的幸灾乐祸。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然后在此处围着的数人眼底,便是素来平淡的吴长青,都浮现出一种悲悯。

    “玄武天尊。”

    “阿弥陀佛。”

    “无量寿佛。”

    顾倾寒在这一瞬间似乎失去了自己的能力,眼前的小兽昂首嘶咆,原本憨态可掬的模样瞬间膨胀不知多少倍,柔顺的皮毛变得粗硬狂妄,嘴角獠牙尖锐,躯体庞大。

    在它的身上,端坐着一位根本看不清楚模样的高大男子。

    天和地都是一片一片的血红,雷鸣般的战鼓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着,令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然后他看到穿着简陋兽皮的战士手持青铜长矛,口中发出呼喝声音。

    猛兽之上的男子手中青铜长矛猛地一扬。

    战鼓之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恐怖的煞气降临大地。

    冰冷,肃杀!

    蛮荒远古的战场,瞬间重临。

    顾倾寒在瞬间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意识到这一只异兽的血脉比他想的更为纯粹,想要撤离这种强烈意志的痕迹,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躯骤然僵硬如铁,一动不动。

    前面虚幻的人影抬起长矛。

    明明虚幻,明明虚假,却有一股冰冷霸道的气息死死锁定了他,森冷的气机直抵在他的眉心。

    顾倾寒骇然色变,一动不敢动。

    ……………………

    天青子皱起眉头,看着摆放在屋子一侧的滴漏。

    伴随着水滴滴下的轻微声音,原先平淡无波的内心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距离顾倾寒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时间,夜色已经彻底深沉下去,在过不得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以断魂手的手段,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得手回来了才对。

    难道他去了其他地方?

    复又过去了约莫半个时辰。

    天青子已经根本坐不稳当,他站起身来,看着外面的夜色,一张脸沉凝如水。

    出事了。

    ………………

    王安风在钻研一枚奇术的符时候,遇到了极大阻碍,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有能够将自己的思路理顺,再次失败之后,不得不放弃,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惚察觉到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

    身子骨都有些僵硬,稍微活动了一下关节,就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此刻正身躯僵硬,站在那里,而那只黑白小兽则是站在那男子身前数米,张牙舞爪,却没有半点凶性,奶声奶气张嘴叫喊,露出一排尖牙。

    因为顾倾寒没有穿着什么夜行衣之类让人一眼就觉得不对劲的衣服,反倒是颇为潇洒随意,王安风下意识以为是府中的执事客卿,略有头痛。

    俯身提着小家伙的后颈皮,将张牙舞爪的小兽提起。

    顾倾寒眼前的幻境瞬间消失。

    他的身躯已经僵硬,衣衫之下被冷汗浸透,顶尖的异兽可能会带有血脉中强悍个体的部分气息,这种气息只在最弱小的时期有,是为了在幼年期威慑天敌,保护幼崽的存活,全然只是没有力量支撑的虚幻。

    但是他不敢赌。

    那恐怖的感觉,仿佛瞬间就会被一矛刺穿的杀机。

    他完全不敢赌。

    天下间还存在血脉这么纯粹的异兽吗?

    一直呆呆站了快要两个多时辰,纹丝不动,就当他有些支撑不住,想要活动下僵硬身体的时候,眼前的幻境彻底消失不见,红月被取代,前面那个大秦人将黑白小兽抱起,有些好奇看着自己。

    “你是……”

    顾倾寒心中一怔,旋即大喜,顾不得什么,本能往后退去,与此同时,右手一挥,手中射出一枚飞刀,此刻他精气神损耗极为严重,但是本身也是逼近五品的武者,手中之刀更是淬了天下奇毒。

    不惜以此杀人,一是守信守诺,二来也有觊觎之心。

    飞刀射出,寂然无声却又迅捷如雷,王安风此刻没有办法动用气机,眼睁睁看着那飞刀刺破了他的衣裳,然后发出一声清脆仿佛小钉子敲击在大铁墙上的声音。

    飞刀失去力量,当啷一声跌在地上,刀锋已经扭曲。

    再如何失去了一身气机,金钟罩可是内外皆修。

    一身体魄总不会倒退回去。

    顾倾寒脸上的微笑僵硬。

    王安风也微微僵了一下。

    那一枚飞刀只是刺破了他的皮肤,但是刀锋上的毒素却被本能运转的混元体直接抽入体内,迅速吞噬,化作气机。

    他体内气机已经极为饱和,全部被丹药药力封锁,这一丝气机没入其中,登时就将原本的平衡打破。

    差不多算是四品境的金钟罩体魄仿佛一个容器,其内的气机已经超过了极限,但是却没有办法调动于外,只能够在体内震荡,形成仿佛风暴一样的模式,强行容纳。

    因为只是在一个固定的‘容器’中加速,所以速度边越来越快,当气机的震荡达到一个程度的时候,终于影响到了外界。

    轰然暴响。

    一道肉眼可见的风暴瞬间掠过整片屋宇。

    王安风一身衣衫因为气机而古荡而起,极度充沛,却已经被封锁了足足一月有余的庞大气机仿佛风暴一般在他的体内嘶吼咆哮,先前习练奇术引来的气机被碰撞,形成仿佛浪潮一样的庞大涟漪,不断涌动。

    顾倾寒的呼吸瞬间凝滞。

    先前见到的那一副画面重现在他的面前。

    在过于充沛的气机之中,作为六品武者的他几乎没有办法呼吸,就连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因为剧烈震荡的气机而感觉到明显的刺痛,眼神挣扎,狠狠给了自己一拳,令意识清醒,旋即就是一阵怒气。

    不对!

    屁的性子张狂,不知好歹的大秦人!

    狗屎的病弱!

    天青子,你死了!

    顾倾寒恨得咬牙切齿,身法瞬间后撤,王安风强撑着从少林寺佛珠当中取出一物,体内动荡不安的气机仿佛找到了倾泻口,瞬间灌入其中。

    顾倾寒心中一寒,扭转身法,施展出了成名绝学,凌厉无比的寒芒交割成一团风暴,挡在他的眼前。

    那道黑影毫无花哨,霸道异常,砸在了剑盾之上。

    仿佛切割泥腐,顾倾寒本就不擅长正面交手,喉头一甜,已经咳出鲜血,身法被破,落在地上。然后伴随清越刀鸣,一把黑漆漆的断刀仿佛瞬间越过空间,架在了顾倾寒的脖子上。

    特殊情况下出现的刀罡吞吐寒芒。

    一身白衣的病弱青年面容似乎殷红了下,伤了元气,咳嗽不止,就像是天青子口里面不会武功,极为病弱的青年。

    但是握刀的手,以及那一把极为眼熟,眼熟地几乎想让顾倾寒自戳双目的断刀,却冰冷压抑地让人想哭。

    一刀一剑平生意。

    负尽狂名十五年。

    十四个字瞬间浮现在脑海当中。

    黑榜第十一位,断魂手顾倾寒以最后的勇气和力量,做出决断,干脆利落扔掉了手里的短剑和兵器,笑容诚挚而僵硬。

    “小人投降。”

    ps:今日第二更奉上…………

    三千六百字,合计七千二

    早些早睡,狗命要紧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迟迟才来的鱼儿(1/2)(四千两百字)

    子夜之后,凌晨时分,是一天里最为静谧的时候。

    也是每一个人最为困倦疲惫,警惕性最差的时候。

    生哲瀚避开了街道上巡逻的铁卫,施展身法来到了目标住处的一侧角落,今日他没有穿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件白衣,而是换成了方便于夜间行动的墨青色劲装,像是一匹夜狼,于墨夜之中行动,寂然无声。

    侧身在墙角隐遁,左右探视一番,方才小心翻了进去。

    他虽有六品的实力,但是若一不小心惊动了这里的守备,那些武者一齐上,即便不怕,也是个麻烦,不过此次他所来,只是为了收拾一下那个敢从他的手下救人,叫他丢了好大面子的家伙,并不会入内太深。

    处处严密就代表着处处都是破绽,角落处的戒备,毕竟比较疏散。

    生哲瀚心念转动,一直倚靠墙边行动,小心翼翼放出了自身感知,若是察觉到有巡卫的高手,便即收敛自身气机,一动不动,仿佛青石。

    如此小心,又在戒备相较而言较为疏松的地方,没有引起半点警觉,可是行走的速度自然夜快不起来,花了许久才动了一半的路程,心中实则已经升起些许悔意,却又想到自家的名声,还是憋着一口气往前走,只是胸中那一股火越发地灼烧烫人,眼神狠辣。

    若是将那人拿在手里,定然要让他尝尝苦头!

    当日他击溃了那个所谓的校尉蒲永言,放言那家伙已经在自己手下死了,让那几个世家子弟出去闹事杀人,未曾想蒲永言那厮命大。居然被一颗丹药给救了回来。

    结果那几个世家子有一半都没能回来。

    连带着还顺藤摸瓜抓出来一批人。

    才放了话,就给狠狠打了脸,更因此使得依附于主家的势力损失颇大,这件事情必须做个了断,否则他天翔指的名号如何还能在江湖上叫得响?

    只是那些个世家子弟居然被吓破了胆,花费了七八日时间才打听到了那个药师所在的地方,让他心中颇为不满。

    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人正在二王子古牧的府邸当中,当了门客,想来是怕招惹了祸患,才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一座靠山。

    不过常人怕这二王子,他天翔指可不怕。

    生哲瀚抬眸,看着远处幽静的院落,还有隐隐约约的丹房二字,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双倒三角吊梢眼里面浮现狠辣之色,不再故意遮掩身形,脚尖一点地面,如同一只大鸟飞入其中。

    此刻仆役都已经睡下,院子里安静地很,他并没有半点迟疑,脚步不停,径直往主屋的方向前去,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凌晨,再过些时候天都要亮了,可是主屋里面还点着灯,似乎里头的人还醒着。

    生哲瀚不曾多想,他心中已经快被这段时间的憋闷和那种视线的打量弄得发疯了,此刻马上就得以正名,心中充满了兴奋,几乎不能理智思考,当下大脚抬起狠狠一踹,将门给踹开,闪身入内。

    一双眼睛往里面一扫,看到那个病弱的大秦人似乎正打算休息。

    卧床外面,有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蹲着收拾散了一地的书本和药物,背后背着一个竹笼子,里面睡着一只黑白色的小兽,想来应该是那个该死药师的护卫。

    生哲瀚心思电转,狞笑出手,便要打算先杀一个护卫,见见血,也好让那个大秦人晓得什么叫做厉害。

    当下右手一抬,拇指中指屈起,一道凌厉劲风打出去,正是他赖以成名的绝学天翔指,乃是少年时候从一处绝壁悬崖中得来的奇遇,内功指法同修,威力甚大,这许多年来,他赖以横行,不知道击溃了多少的强敌。

    那一道指劲含恨而出,极为凝实,瞬间射出,在厚重的石头上留下了一个空洞,但是生哲瀚脸上的从容不迫却顿时凝固。

    天翔指的劲气直接穿透了那个人。

    遭逢如此奇招重创,那个侍从的动作仍旧平淡,俯身收拾散落的书页,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损,就像是刚刚绝学穿过的只是一道没有实质的鬼影。

    那护卫抬起头来,眼神淡漠冰冷。

    生哲瀚瞬间头皮发麻。

    顾倾寒很生气。

    很憋屈。

    今天是什么日子?!出门之前明明已经看过黄历了。

    主动撞到了枪口上算是自己倒霉点子背,刚刚差点连六岁还在尿床的事情都说出去。

    不过那位爷连绝世都劈死了,栽在他手里没啥好说的,往后出去了还能吹牛打屁,说什么,老子对刀狂出过手,让他见了血还能活蹦乱跳着,绝对唬地那些人一愣一愣的。

    可这个三角眼算是什么?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我头上撒泡屎?!

    杀人之前洗个澡,运道绝对差不了……个屁!

    狗屎!

    心情的抑郁直接表现在了外在,杀戮过各色高手的气机瞬间沸腾起来,带着主人的怨愤憋屈,铺天盖地朝着生哲瀚压制过去。

    虚空中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风暴嘶鸣着掠过。

    生哲瀚觉得自己呼吸几乎都在瞬间凝滞。

    脑海当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名词。

    黑榜前十级别?!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高手?!

    狗屎,屁的病弱。

    情报有问题。

    有内鬼!

    还是打算卸磨杀驴?

    一瞬间生哲瀚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念头,但是他并非是束手就擒之人,衣服下面的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如同拉开了的弓弩一般,瞬间朝着后面飞退。

    他背后不过两三米就是屋门。

    但是前面的身影还在,就有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生哲瀚额角瞬间滴落冷汗,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刚刚看到的一幕是什么。

    自己引以为傲的绝学天翔指,被瞬间避开,而对方在避开的同时,重新回到了原地,身法速度之快,即便以自己的眼力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在这个时候,他所能够做到的只有一件事情。

    猛地转身,一身武功绝学秘术统统施展开来,内气爆发,生生将自身的气机推动往上又跨出一步,然后双手交错,仿佛双头蛟龙,缠颈而去,以攻代守。

    对方的手掌化作掌刀,瞬间将这一招章法破去。

    然后重重砸在了生哲瀚的腹部。

    生哲瀚面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抬起头来,看到对方眼底清寒淡漠,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片一片的寒意,在这个时候,结合最近得到的情报,他终于认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心中一颤,然后咬牙,鼓起最后的气力,悍然出手。

    仿佛猛虎纵跃,从青石之上扑击而下。

    气势猛烈而决绝。

    白袍天翔指生哲瀚整个人像是一团面团一样瘫在地上。

    “小人投降!”

    …………………………

    丹房的仆役们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至于又突然多出两个人来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多加了两双碗筷的问题,二王子府上家大业大,不差这些饭钱。

    阳光温暖而和煦。

    王安风揉着眉心,懒懒打着哈欠,昨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了些,好不容易把那个什么断魂手顾倾寒给审问了一遍,思考之后,决定暂留他一条性命。

    准备休息的时候,先前自己钓出来的那一条鱼好死不死上了门。

    因为中间有天青子以及金高驰插手的缘故,他根本没有用上先前的布置,可是那一条‘鱼’可还是记得的,充满执着找上门来,结果被晋升为炼丹杂役的断魂手轻而易举收拾掉。

    想到先前老头子吕关鸿的表现,王安风几乎怀疑,安息国的武者是不是斗败之后习惯于投降?和他在大秦见过的那些不惜死战的武者截然不同。

    身后两个男子都用了易容换貌的手段,变得平平无奇。

    一个收拾丹书,一个背着竹筐,里面放着一只呼呼大睡的黑白小兽。

    正当王安风心念散乱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一阵阵骚乱,侍从管事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恭敬行礼,当下有些好奇,双手插袖,抱着青铜暖炉,慢悠悠往外面走。

    走出数步之后,正好看到众人簇拥着一位老者往里面走来。

    那老者身材有些消瘦,一身衣裳穿在身上,风一吹微微鼓荡着,须发皆白,一侧悬着个短柄奇兵,正是那一日王安风曾经见到过的安息国高手,曾为安息左将军的孤舟老人。

    只是此刻,这位单纯功体已经高达五品的老者精神却不如前几日那样饱满,眉宇之间似乎有些疲惫,他知道这位老者似乎和金高驰不如何对付,是以连自己都看不上眼,当下也懒得凑上去。

    只是双手抱着暖炉在阳光下面懒洋洋站着。

    昨日因为顾倾寒那一把淬毒飞刀,他这段时间来的气机再度倾泄出来许多,连带着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孤舟老人看到王安风惫懒的模样,颇为不愉冷哼一声。

    先前对于金高驰有些改观,正想着是否给这个门客一个好脸色看,却未曾想到仍旧是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当下微怒,拂袖往前,对他视而不见,心里更是觉得,不如去和殿下说说,将此人打法了。

    旁边中年管事引着他往前,殷勤体贴。

    老者的反应则是不咸不淡,说了些名字,要他去取些上等药材来,都是些提神所用的药物,这七八日时间,他们几人一直都在二王子的左右充当护卫。

    对于这一等的高手而言,休说一日不睡,就是一月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若是全神贯注,保持警惕的话,损耗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尤其他年岁已大,虽然内力伴随年月越发醇厚,但是精神毕竟不如年轻武者,七八日下来,已经颇为疲惫。

    此次出来,一者是提些上好药材,二来也是透口气。

    白日总比夜间安全。

    那管事听了他的要求,转身带人去取好药,孤舟老人则是负手站在院中,随意打量,心中对于王安风作为一介晚辈后进,非但不上前来恭敬行礼,更是连茶都不奉上一杯越发觉得不满。

    管事虽然礼数周全,他却非得要王安风低头不可。

    再加上这数日疲惫,心念不由得有些偏执,正打算开口教训一下这人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人背着竹筐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个扫帚。

    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不知为何,老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难以移开视线,仿佛天地瞬间低沉压抑下来,周围的一切散去了原本的色泽光辉,放眼所见之处,只剩下了那个青年。

    孤舟老人呼吸骤然凝滞,下意识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那个狰狞无比,伴随了他足足二十年,几乎算是将他原本的命运都直接扭转的陈年老伤突然便钻心地刺痛起来。

    呼吸急促,脚下不着力

    怎么回事?!

    老人的思绪都变得有些艰难,那个正青年正抓了一把肉条,喂那躺在竹筐里的小兽,似有所察觉,扭过头来,看向老者的方向。

    那张面庞从未看过。

    但是那一双清寒淡漠的眸子却仿佛闪电一般,瞬间令老者埋藏在心里超过二十年的记忆浮现出来,一下子变得鲜明无比。

    意气风发的时候,遇到那笑着的少年。

    少年在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的情绪,清寒无波。

    是他!

    正在这个时候,那青年眼底的狐疑逐渐散去,似乎想起了他来,嘴角朝着两侧弯起,露出了一个有些诡异而欢快的笑容。

    老者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

    那种源自于过去的阴影,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发酵,已经成了再也挥之不去的梦靥,即便是五品的武者,在这之前,他也只是个人,面对着心底最深处的噩梦,同样会有种种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一本卷起的书卷轻描淡写砸在了那青年后脑勺上,青年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却一下从诡异危险变成了充满了阿谀献媚的模样。

    孤舟老人微微一呆。

    那种恐惧的氛围登时就消失了。

    然后他看到那个自己半点不喜欢的大秦人咳嗽了两声,手中暖炉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一侧,右手握着卷起来的书卷,背负在后,神色清淡,轻描淡写道:

    “抱歉,舟老先生。”

    “在下将原本的两个炼丹童子唤回来了,长得是丑了些,吓到老先生了,还望海涵。”

    “清风,明月,来见过舟老先生。”

    “清风?”

    黑榜第十一位,安息第一刺客断魂手顾倾寒瞪大眼睛。

    “明月?”

    黑榜第三十七位,安息白袍天翔指生哲瀚眼角低垂。

    两人嘴角同时抽搐了下。

    ps:今日第一更奉上,四千两百字,清风明月,虽然吓人但是不像杀手而且很听话乖巧的黑榜高手你们还喜欢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陷落的高手,引发的震荡(2/2)(3200)

    两名在安息国境内,都有赫赫凶名的狠人沉默着,当生哲瀚注意到了断魂手顾倾寒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主动行礼之后,也就认了命一般,抬手拱了一下。

    孤舟老人现些跳出来的心脏这个时候才勉强回到肚子里头。

    他忽略了旁边的生哲瀚,狐疑且惊惧,看着眼前的顾倾寒,却发现这个青年看上去就只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男子,既没有那种令人如坠寒窟的杀气,也没有江湖高手应该有的气度,反倒满脸的阿谀讨好,看上去分明就只是个再如何寻常不过的杂役。

    就这样一副模样,几乎配不上清风这个名字,更不必说年少成名,悍然对安息左将军出手的桀骜武者,黑榜第十一位的断魂手。

    无论如何,二十年前那个胆敢潜伏于千军之中,重伤左将军之后,扬长而去,睥睨四野的少年武者,不至于堕落到这种地步。

    难不成方才真的是看错了?

    老人心中狐疑,正在此时,看到从青年背后的竹筐子里面伸出一只肉乎乎的爪子来,在前面青年的肩膀上拍了拍。

    然后名为清风的仆役很自觉地从身上摸出来一根腊肠肉条,递了过去,那小爪子勉强抓住了腊肠,悄咪咪摸入了筐子里。

    然后老人就听到了啪唧啪唧的咀嚼声音。

    竹筐虽然编制地密集,但是从缝隙里,老者仍旧能够辨认出来,那是一只约莫才出生几个月的小兽,通体黑白色,似猫非猫,长得倒是憨态可掬,虽有利爪尖牙,却是人畜无害,应当会颇受那些个富贵女子的喜欢。

    而眼前的青年满脸都是恭恭敬敬,甚至于可以看得出小心翼翼。

    孤舟老人心中的狐疑至此才散去,眉头微松,旋即在心中微微叹息口气。

    看来真的只是错觉。

    如若不然,当年纵横天下,年少成名,一双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高手性命的断魂手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待一只除去了乖巧毫无是处的珍兽?

    他在这个时候,下意识想到了当年还在军中,官至左将军时候,曾见到过的那些夫人小姐,一个个自然都是生地花容玉貌,常在家中,并不如寻常部落当中的女子那样也会外出放牧游猎。

    为了排解闺中幽闷,便会不吝千金买来各种除去模样可爱并无半点用处的珍兽把玩,称呼为心肝儿,当时各家府邸上,也有专门的仆役,来照料这些珍兽。

    心念转动之下,却是将这青年也看作了为珍兽铲屎喂食的那一类仆役兽奴儿,虽不至于眼露鄙夷之色,却果然也不如先前那样畏惧。

    只是不由喟叹,当是自己这几日里日日值守,没有办法放松精神,再加上对于那断魂手的畏惧一直不曾散去,疲惫之下,出现了错觉,居然将这样一个人看作了断魂手。

    真在这个时候,先前那管事已经带着他索要的药材过来。

    孤舟老人随意一扫,便知道都是上了年份的好药,这个管事倒是有心了,老者身后的随侍上前接过来了药物,老人原先心里面还存了喝斥那个病弱的秦人,甚至于有提点那管事以折辱前者的念头。

    但是不知道为何,此刻心里却半点这样的念头也没有。

    经过先前那错觉,这几日间一直都被他用一生心境压制在心底深处的畏惧和惊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不断沸腾翻涌,因为先前压抑地太狠,此刻爆发出来,反倒更为剧烈。

    黑榜第十一,断魂手。

    当日少年的微笑在他眼底不断放大,旁人眼中,孤舟老人仍旧是沉稳淡然,从容不迫,可是唯独老者自己才知道,此刻脚下已经轻飘飘不着力,心中一个一个念头纷纷扰扰,根本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断魂手。

    老夫曾和他交过手,若是他再来的话,或许会第一个对老夫这个老对手出手,那样的话,以我一人之力,恐怕不是对手。

    须得要和众人会合,那样即便是断魂手认出了老夫,想要先对老夫出手,也会被其余人拦住。

    一人在外,反倒危险。

    心念至此,当下自然一刻都不愿意停留,在取了药材之后,便即匆匆离去,让那管事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生哲瀚并非庸手,又认得那孤舟老人的厉害,他曾听闻先前黑榜第十的凶人都硬生生被这老头子击退,实乃是一名难得一见的强手,此时察觉到老者异样,心中微动,想了想,等到老者走远之后,小心翼翼挪移倒了顾倾寒的旁边,道:

    “前辈你曾经和那孤舟老人结了梁子么?”

    顾倾寒从身上翻找肉条,闻言随口道:

    “孤舟老人?”

    “不熟,不认识,谁?”

    生哲瀚愣了愣,道:

    “可方才孤舟老人分明被前辈你吓得不轻。”

    顾倾寒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道:“哦,你说那个老家伙啊,我看他似乎认得我,故意笑笑吓唬吓唬他罢了。”

    “这一说也是奇怪,那么大的反应,难不成那个老家伙以前曾经和我打过交道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哈,不过那老头子厉害吗?”

    生哲瀚怔了下,道:

    “虽然根基不稳,但也是五品功体,二十九式破月锥,是难得绝学……”

    顾倾寒点了点头,洋洋得意道:

    “原来如此。”

    “那么看起来,我的名号比起他的更响啊。”

    生哲瀚自然连连恭维,正当此刻,两人头顶各自挨了一下书卷,王安风双手背负,宽袍广袖,从两人中间走过,轻描淡写道:

    “清风,明月,跟公子我过来。”

    “清风你身上煞气太重,每日早晚,各自念一个时辰经文。”

    “明月肾精亏损,今日之后,戒色戒酒,食素养身。”

    经文?

    顾倾寒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

    戒色?

    生哲瀚幸灾乐祸的神色戛然而止。

    ……………………

    陆文宣奉茶入内,然后急急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昨夜开始,师祖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今日早上的时候,已经凝重地如铁一般了,屋子里面的气氛沉重地让人完全不敢多呆。

    一身青白色道袍,白发白须,手持拂尘的老道左手手指拈着拂尘,脸色沉重,每一根皱纹似乎都要比起昨日更为深刻。

    他饮了口茶,抬眸看向外面。

    天色已经大亮,外面和昨天夜里一样,是个难得的晴天,万里无云,阳光和煦散落在街道上,让人心里欢喜,可是天青子的心中反倒是压着了一层厚重的乌云。

    已经过去差不多半日时间,早早出发的断魂手却仍旧没有回来,而他派了自己的亲信弟子前往探查,二王子的府上依旧平静,除去处理了几具江湖人的尸首外,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二王子本人甚至还在半个时辰前外出访友。

    失手了。

    未曾想到,二王子府中,居然还有能够让断魂手陷落的高手?

    此事须得要上报才是。

    事情有变。

    天青子手中拂尘一扫,霍然起身,推开院门,疾步而去。

    而在同时,相似的事情在城中另外的地方发生。

    “什么?生哲瀚失踪了?!”

    一名衣着颇为奢侈的男子猛地站起身来,双眼微睁,不敢置信,连声音都略微提高了数成,语调之中,诧异,然后就是激怒。

    前面的青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垂首点头。

    男子深深呼吸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将震动的心绪压下去。

    生哲瀚是他发动关系好不容易才找来的高手,其身负百年前一位了不得的高手传承,武功虽远不曾达到极限的程度,却已然成名,名列黑榜第三十七位,一手天翔指凌厉迅猛,横扫一地。

    未曾想,还不曾真正重用,竟然人到中途,直接消失。

    他按揉眉心,坐下身去,数十息才平复了自己的怒气。

    现在万事待发,为今之计,必须要尽快将失踪的高手找回来,他的脑海中思路逐渐清晰,突然想到,天翔指天生一张倒三角吊梢眼,年少时候常常受到女子鄙夷,是以成名之后,颇为贪色,来到这里之后,日日无女不欢。

    这个时候,也或许是去了哪一位花魁的闺房里。

    竟是嫖到失联了么?

    男子忍不住在心中半骂了一声,紧紧绷住的神经倒是放松些许,突然想起了一事,道:“对了,我记得你们家族中应该有擅长追踪的高手,可知道,生哲瀚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么?”

    “若是在哪一位花魁的地方,就出钱将那位花魁赎了身,让他快些回来。”

    青年的身子僵硬了下,不敢抬头看他,张了张嘴,艰难道:

    “二王子府。”

    男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双眸微睁:

    “嗯?你说什么?!”

    青年闭上眼睛,道:“生哲瀚最后似乎去了二王子的府中,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他会不会是……内鬼。”

    死寂了数息,男子猛地起身,抬手一个耳光甩过去,将那个年轻人抽地半空中转了几个圈,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者茫然抬头,看到先前还和和气气的中年男子整个人须发微张,如同一只激怒的猛虎。

    “我让你们盯着人,就是这样盯人的么?”

    “若生哲瀚果真将事情暴露给二王子,在我被军队撕碎之前,我保证,你的家族会遭遇更恐怖的事情!”

    “滚,去将事情确认一遍!”

    片刻之后,那青年狼狈离开,男子坐在位置上,抬手捂着额头,觉得事情伴随生哲瀚的消失,突然间就变得复杂了许多,许久之后,咬了咬牙,低语道:

    “消息被泄露了么?”

    “既然如此,只能够先下手为强了。”

    ps:今日第二更奉上…………

    三千两百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新手都会犯的错误(1/2)(三千六百字)

    “那王星渊,竖子,当真竖子!”

    “居然敢如此折辱我等!”

    一名男子面容略有晕红,似乎喝醉了酒,陡然大喝一声,手中酒碗重重摔在了桌子上,哐啷一声,双目微睁,似极不忿。

    周围尚有数名门客,除此之外,还有随侍的两名仆役。

    圆桌上,除去美酒烤肉,还有冬日难见的新鲜蔬菜,各色水果,此刻已经吃得杯盘狼藉,那双鬓斑白,一身青衫的男子醉意升腾,褪去了平素的谨慎儒雅,手指不断敲击桌子,发出清脆声音,环顾左右数人,道:

    “你说他有什么本事?!”

    “本身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没有什么武功可言,又不能出谋划策,为殿下解忧,这样的人能够成为门客,我等面上都觉得无光,他,他居然还敢将自己的手下也带过来?”

    “未免太过于放肆了,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或者缄默,或者叹息,或者不忿开口。

    两名仆役则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新晋丹房门客的那个大秦人又带进来两个炼丹杂役这件事情,在二王子府中的门客当中不胫而走,这几日来,已经算是人人皆知。

    这自然是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寻常杂役只是叹息一声好运,颇为羡慕那两个家伙,可却颇为让有些门客觉得不愉,每日小聚时候,常常不忿讨论。自觉得自己等人那可是战战兢兢,学得了一身本事才来了这里,来了以后仍旧小心行事,生怕一着不慎,便令苦修半生的能耐埋没。

    可是这个人倒好,本身病弱,没有本事可言,只是不知道怎么地得了客卿金先生的赏识,得以被引荐,见到了殿下之后,又用歪门邪道,让殿下将他留下。

    这还不够,还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手下安插进了丹房。

    这种行为在其余门客眼中,委实是小人得志,过于猖狂,联系到自身谨小慎微的行事,不由得心中不平,积郁在心,难以排解,只得借醉酒狂言来抒发。

    其中一名仆役略微抬了抬头,望向南边。

    再往那边不远处,就是丹房了。

    …………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丹房当中,两名穿粗布青衣,作丹童打扮的男子龇牙咧嘴,抄写经文,顾倾寒虽觉得这东西讲的就是个屁,握惯了短兵的手捏笔更是累得慌,可看看那边悠哉游哉看书的‘王星渊’,揉了揉手腕,还是低头继续抄经。

    作为刺客,审时度势,考虑时机和耐心是同等重要的素质。

    贫贱是不可能的,富贵淫不淫看心情,但是太威武一定要屈。

    拳头和经文。

    如果两个只能选择一个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要选择后者。

    尤其对面不打算用拳头,而是要摸刀子剁人的时候,更要干脆利落毫不迟疑地迅速做出选择。

    只要我选地够快,你的刀就砍不到我。

    复又抄写了几句,从旁边隐隐传来些许叫喊声音。

    顾倾寒是足以威胁到五品高手的刺客,感知极强,其余院落中门客故意醉酒大呼的声音根本瞒不过他,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听到病弱二字的时候,凶名震慑一地江湖的断魂手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险些将手中的笔直接捏断,心中暗骂。

    屁的病弱!

    狗屎的病弱!

    谁家的病弱有这么危险的?

    恰在这个时候,那边的青年似乎觉得温度稍微有些冷,双手插袖抱着暖炉,还轻轻咳嗽了两声。

    面容苍白,一股青气流转,看上去病弱又无害,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是中原少女闺阁流传中颇受喜欢的病弱公子。

    装得还挺像是那么回事儿的……

    顾倾寒嘴角微抽,于心中恶狠狠补充了最后一句。

    天青子,你死了!

    旋即不敢再胡思乱想,低头抄写,正当他快要写完最后一遍的时候,旁边的天翔指突然长呼口气,面容浮现轻松之意,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手腕,道:

    “公子,我……”

    声音陡然顿住,生哲瀚突然感觉到一股惊人的寒意在自己的旁边爆发,冰冷,肃杀的锐气直直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身子不由得一僵,一动不能动。

    微微侧了侧头,看到那边捏着笔的断魂手黑着脸盯着自己。

    你如果敢说完的话。

    你死了。

    生哲瀚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那边‘王星渊’正好抬眸看来,面容神色似有疑惑,天翔指脸颊肌肉抖动,艰难地挤出来一个僵硬的微笑,道:

    “公子,那个,我内急,想要去方便一下。”

    “嗯,去吧。”

    生哲瀚起身出去的时候,听到了后面献媚的声音。

    “公子,我抄完了。”

    “啊,真的是神清气爽,不知道是哪一位大师的杰作,字字句句发人深省,直入肺腑,属下觉得大有裨益啊。”

    “啊,属下又是第一个写完的啊,哈哈。”

    “惭愧,惭愧。”

    生哲瀚嘴角抽搐了下,觉得自己对于黑榜前十的信赖程度以及憧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坍塌成一地的渣滓,除此之外还有一只顾倾寒在渣滓上面跳舞。

    天翔指忍不住朝着旁边啐了一口,心中暗骂。

    屁的断魂手!

    ………………

    二王子府上上上下下对于断魂手这个黑榜中的高手保持戒备保持了足足十余日,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各大高手在疲惫之余,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古怪。

    难不成那位凶名赫赫的断魂手,真的只是路过?

    唯独孤舟老人似有所察觉,但是却又保持了缄默。

    只是从此之后,再不曾从丹房路过,每日外出,都不惜绕个大圈子从西门或者东门处出去,距离那个危险的丹房始终保持最起码一里地的距离。

    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本就因巴尔曼王死而变得鱼龙混杂的巴尔曼王王城局势越发紧绷。

    二王子在某次外出的时候,甚至于受到了死士的袭击。

    若非那一日孤舟老人恰好在身旁,以二十九式破月锥将那死士击毙,胸有大志的二王子恐怕就已经倒在路口了。

    自此他外出频率越少,反倒是外人拜访的次数一日比一日多,而每次接见的时候,都身披软甲,左右有高手护卫。

    除此之外,各方的摩擦和冲突也愈演愈烈,不少人受伤,甚至于直接死在了和其余势力的暗中碰撞当中。

    王安风是从府中事情的变动当中,猜测出了这件事情。

    这段时间,每日来丹房提药的人突然就多了好几成,而且有些曾来取过药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而那些门客这段时间相聚时间也变少了,多有外出执行某些事务。

    偶尔回来,带着一身的冷气和血腥。

    安息毕竟不是中原,中原王朝的王位更迭,虽然残酷血腥之处犹有过之,但是江湖从不参与其中,而各方角逐的时候,也都保持着表面上的温和有礼。

    在这样的时候,就连最不看好的门客都被委以重任,而这处于角落处的丹房却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除去每日身裹冷气,前来取药的武者之外,依旧宁静寻常。

    复又十数日过去,先前激烈的冲突似乎终于缓和下来,王安风从杂役的交谈中隐约知道,似乎有一位和二王子为敌的世家被连根拔起,其家族中最强的武者陷入包围,被一位门客击杀在闹市,当场斩首。

    经此一役,四方震慑,陷入了一种难得的宁静当中。

    二王子设宴款待了众人,而在此之后,几位此次立了大功的门客也都获得了丰厚的赏赐,打算回来之后,好好放松数日。

    而无论是设宴还是赏赐,丹房仍旧是被遗忘的角落。

    就连那些杂役都有些许的不忿和不满,当然他们的不忿主要是因为其余地方的杂役每一人都有十两银子的赏赐,到了这里,居然只剩下了八两。

    在王府这种地方呆过几年便知道,这是见到此处主人软弱可欺,连带着发下银子的管事都觉得可以稍微踩上两脚,可是他们只是些寻常的杂役,就是心中再如何不满,也只得咬牙认下。

    只是对于那个颇有几分书呆子气的病弱主人越发不满。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王府当中各处都点上了纱灯,将处处角落照地通亮。

    丹房之前,那颇为丰腴的管事派人将东西搬入其中之后,只是倨傲点头,便即转身离开,竟似连说几句好话的心思都没有,朝着另外一个地方快步走去。

    那位立下大功的门客得了一处别院,今日设宴。

    他还想要讨个好印象去。

    劈地几乎一般大小的干柴塞入了火炉当中,然后用干草叶引火,冒了一会儿白烟之后,腾起了明火。

    暖意升腾起来。

    生哲瀚松了口气,站起身来,生活这门手艺他已经十几年没有亲自动手做过,最近却又重新捡了起来,实在是造化弄人。

    他稍微活动了下身子。

    旁边断魂手在给那黑白小兽喂食,而王安风则依旧懒散看书,手指低垂,不时掐一下,似乎道路上随处可见的算命书生,生哲瀚忍不住心中失笑,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怀。

    却在此时,看到那个有些摸不清楚底细的‘公子’手中书卷放下,突然淡淡道:

    “你二人外出相迎。”

    “今日有客要来。”

    顾倾寒和生哲瀚对视一眼,都有些许惊讶,顾倾寒知道这个看似病弱的公子真实身份是什么,并未起疑,当下虽然不愿,还是站起身来。

    而生哲瀚虽不知道他刀狂身份,但是见到顾倾寒已经起身,便也跟着起来。

    心中对于这个病弱秦人则越发惊疑不定,看他神色淡然,安静饮茶,言语行为,竟然有些许高深莫测之感。

    此刻杂役已经各入房中休息,他们两人几步走出,推开门来,往外一看。

    丹房外头空无一人,安安静静,风吹而过,蒙着轻纱的灯笼被吹起,碰撞着丹房二字牌匾,声音清脆,倒是颇有几分萧瑟。

    两人微怔,可王安风都已经说了,却也不好离开。

    若是寻常的仆役,这个时候就应该恭恭敬敬守在门口,可是这两人一个是纵横西域数国,所经之处,凶名赫赫的断魂手,一个是肆意妄为,倨傲刻薄的天翔指,自然不会如此。

    又碍着王安风的面儿,不好回去,就只将门一关,靠在里面等着,生哲瀚看一眼顾倾寒,看到后者并不怀疑今日会不会有人来,便也安下心来耐心等着。

    虽然外头有点冷,不过那位既然开了口,应该不用等太久。

    只不知是好客还是恶客。

    屋中,王安风随手又算了一下,突然微微一怔,看了几眼书,手指在拇指指节上轻触几次,抬手一拍额头,叫出声来:

    “糟糕,看差一行字。”

    “算错了。”

    ps:今日第一更奉上…………

    三千六百字,中午更新~下一更希望也能早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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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王安风的人生轨迹原本正常而且安稳,心中怀揣着养猪卖仔娶阿莲的究极人生梦想,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少林师父: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徒儿你离他们远一点药王谷师父:孩儿,天下女子皆是毒,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生不如死天机岛师父:小子,不要去了解女人,因为她们都是疯子神偷门师父:你入江湖之后,千万小心女人骗你,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会骗人紫霄宫师父:宁心静气,离于情爱,合于大道心有般若,外修琉璃,肉身百毒不侵,足下踏雪无痕,腰带里面藏着三十一种暗器,手中兵刃还有七种机关变化……被某个古怪世界的各路师父调教到了十六岁的少年,怀揣着满满的戒心,小心翼翼地入了这玄风界的浩大江湖群298403039我的师父很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师父很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师父很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