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那个“伟大的贡萨洛”
大约半个多月前,在塞维利亚一栋不起眼的房子里,一对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的兄妹,在休息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番同样激烈的争论。
当时箬莎用很恼火,甚至是“我是你的女王”这种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对亚历山大的北方之行表示了的强烈反对。
在箬莎看来,这样的冒险是既不智又完全没有必要的。
“我们拥有足够强大的军队,而且看看贡萨洛吧,他虽然退到了科尔多瓦,但却没再有任何积极举动,这足以证明他现在态度的奇怪,所以我们也许只要再派人去说服他就可以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冒险呢?”
箬莎试图苦苦劝阻亚历山大,从知道他要单独前往北方的时候就没有停下来。
不论是在人前还是私下里,她都一直想要说服亚历山大改变主意,特别是在俩人私下幽会的时候,箬莎甚至使用了从奥尔迦拉夫人那里偷学来的一些特别的手法,为的就是劝阻亚历山大。
只是这次亚历山大也和以往一样固执,这让箬莎异常恼火。
看着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激烈活动还是生气,以至肌肤染上了一层玫瑰红般色泽的“美景”,亚历山大当时险些准备再战斗一次。
不过看着箬莎严肃的神情,他知道如果不能说服这个倔强的妹妹,他的北方之行是肯定实现不了的。
而他给箬莎的回答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斐迪南的身上。”
塞维利亚之战证明了西西里军队的强大战斗力。
在庞大的实力面前一切辩驳都是苍白的。
西西里女王支持罗马忒西亚公爵成为卡斯蒂利亚国王,而她拥有的强大军队成为了她最大的依仗。
只是这一点足以让很多人对亚历山大另眼相看。
这也是他认为可以走这一趟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也的确如他所说,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费迪南在这欧洲的西南一隅周旋下去
在这一年中历史上曾经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因为亚历山大的出现,这个世界就变得更加精彩了。
奥斯曼人在海陆两方截然不同的战果,让地中海东部的局势出现了异常古怪的局面。
在海上奥斯曼海军几乎已经横扫地中海东部,如果愿意,他们舰队的前锋甚至可以直接闯进亚德里亚海肆虐一番。
可在陆地上,布加勒斯特之战后的失败让他们不得不改变策略,如今奥斯曼人的主要目标是波兰和在东方广袤草原上崛起的俄罗斯人。
至于巴尔干和奥地利,他们还因为没有从布加勒斯特的失败中摆脱出来,所以暂时还威胁不到那里。
这对亚历山大来说是个真正难得的机会。
他不想如同历史上那样和奥斯曼人纠缠不清的斗上好几个世纪。
他的目标是新世界。
而且正因为这个目标,他不可能在伊比利亚半岛大打出手,以致最后即便获得胜利,也导致未来的西班牙被一场长久的内战摧残的满目疮痍,损失巨大。
正是因为这个想法,亚历山大才决定北上。
他想通过更好的方法解决可能会给国家带来巨大损失的内战。
而且他很清楚,长期的内战很可能会导致外国势力的趁机干预,这也是他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法国人,葡萄牙人,甚至是奥地利人。
他不会忘记历史上西班牙王位战争造成的影响,更不会忘记现在他就正处于长达65年的意大利战争时期。
如果这场战争真的这么继续下去,或许还真的就可能打上半个多世纪。
这对亚历山大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必须用最有效的方法尽快解决伊比利亚的王位之争,这么一来,只依靠战场上胜利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正因如此,亚历山大不顾箬莎的强烈反对决定北上。
不过他也并没有狂妄到自以为只要跑到别人的地盘儿表露身份,对方就会服服帖帖的对他俯首称臣。
他在等待,一直等到贡萨洛终于表明了他的态度。
贡萨洛会同意和他一起秘密北上,这其实并不能让箬莎放心多少。
尽管以贡萨洛的身份如果出尔反尔,就会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不过箬莎却并不认为这足以保证他不会背叛。
让箬莎相信他不会背叛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把他在科尔多瓦的家族亲属们,做为了人质。
科尔多瓦家族在位于科尔多瓦城不远处的蒙蒂尼亚有座不大的庄园,而51年前,贡萨洛就是这里出生的。
当听说贡萨洛同意和亚历山大一起北上的时候,箬莎没有再表示反对,而是毫不客气的派兵渡过赫尼尔河,占领了位于科尔多瓦西南,瓜达维尔河南岸的蒙蒂尼亚。
西西里女王的态度很清楚,要么这次北上以成功结束,要么即便失败贡萨洛也要把她的宝贝哥哥安全的送回来,否则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对在蒙蒂尼亚的科尔多瓦家族下手。
这其实有些无赖,甚至是耍流氓,但是箬莎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
亚历山大当然也不会就只是因为一个承诺就把自己乖乖的送到被人手中,尽管在他想来,贡萨洛其实并没有要出卖他的理由。
历史上的贡萨洛在他人生中的最后几年,过上了悠闲而又平静的生活。
他远离权力的旋涡和漫天硝烟的战场,在家乡安静的度过了最后也是他一生中最安逸的日子。
其实如果想想就会发现,斐迪南对贡萨洛称得上是仁至义尽。
在伊莎贝拉死后,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斐迪南一边绞尽脑汁维持自己的统治,一边想方设法从那些桀骜不驯的贵族手中收回权力。
这其中贡萨洛无疑就是那些卡斯蒂利亚强大贵族的代表。
手握兵权,又出身显赫,是前女王最得宠的将军,又是现女王的托孤之臣。
只是这些已经足以让贡萨洛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了。
更何况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让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当面羞辱斐迪南。
可即便如此,斐迪南对他的惩罚也只是剥夺了他的权力,然后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有时候亚历山大想想,觉得如果换成自己,还未必就有斐迪南的容人之量。
不过他也知道,这看似宽容的处罚和安逸平静的生活,对贡萨洛来说却恰恰是最无法忍受的。
历史上的贡萨洛在被剥夺兵权之后,没有几年就在他的故乡郁郁而终。
虽然看上去在征伐意大利的战争中,染上的热病似乎是罪魁祸首,可亚历山大知道真正要了他性命的,是那看似平和安宁,实际上却在无形中正在消耗着他生命的生活。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天生属于战场的。
当他被迫远离战场不得不过上千篇一律的平静生活时,他生命的活力就逐渐消失,直到终有一天离开这个人世。
亚历山大觉得自己有必要挽救这位真正的战争天才和大师。
与贡萨洛或是箬莎比起来,亚历山大觉得自己其实很平庸。
至少在塞维利亚战役中,他发现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自己已经渐渐的无法把握战场上的局势了。
或许在更高的战略上,亚历山大可以夸耀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该怎么做,但是在具体的战场上,随着双方投入的兵力数量越来越多,战役规模越来越大,亚历山大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了。
他需要更多得力的手下。
箬莎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可她首先是西西里女王。
这个身份注定了她可以成为未来的“亚历山大帝国”,而不是卡斯蒂亚或是罗马忒西亚的统帅。
亚历山大希望有人能成为他在卡斯蒂利亚的贡帕蒂或是奥孚莱依。
而不论是声望还是军事才能,贡萨洛·德·科尔多瓦都是最佳人选。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亚历山大坐在花园里看着夜空笑了起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值得我这么看重你。”
六七月的塔霍河对居住在梅塞塔高原上的人们来说,是个既严厉又慈祥的母亲。
在进入5月后,伊比利亚半岛大部分地方会迎来一段很长的干旱期。
这段时间很不好过,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人们不得不为那一点点的水源争斗不休。
甚至在很多年前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为了争夺水源曾经发生过不止一次的战争。
即便是到了如今,每当进入旱期的时候,各地都还是会发生种种因为争水而爆发的冲突。
这个时期对居住在伊比利亚半岛最大的河流附近的人们来说,都很折磨人,而对于其他地方的人就更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了。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塔霍河的干旱期倒是成了他们发财的好时候。
因为内陆河运随着旱期到来停运,很多商人不得不指望着用海运把货物送往南北各地,这样一来差不多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中央,最终注入大西洋的塔霍河成了这个时候航运最繁忙的河流。
而且因为塔霍河会流入葡萄牙,这就让两国商人之间的贸易变得更加频繁。
战争并没有阻止商人们赚钱,相反因为战争导致各种物品的奇缺,让那些手机的商人们看到了难得的机会。
那些商人不惜冒着风险在两国之间奔波,虽然这么做有可能血本无归,可一旦成功,回报也是惊人的。
不过这一天塔霍河上的码头对于商人们来说却不太友好,很多商船不得不被迫滞留在码头上,因为有一支军队正要经过。
萨马纳雷斯河不是很长,而且在这样一个季节也因为水位很低成了梅塞塔高原上最难行驶的河流之一。
从马德里到托雷多虽然不是很远,可在这个季节旅行,走水路无疑要比陸路舒服很多,而且也更加迅速。
几条悬挂着相同旗帜的河船艰难的逆流而上,这些船上装满了大批的士兵和他们的战马。
头上火辣辣的太阳和脚下蒸腾的水汽让船上的人苦不堪言。
在这样一个季节里旅行原本就是个很糟糕的经历,如果是行军,即便是河运,也足以让人崩溃。
一个光着上身,下面穿了条宽大裤子的男人,靠在用几块木板搭成个凉棚的船尾甲板上。
汗水与刚用来冲凉的葡萄酒一起从他的头上流淌下来,不过让阳光一晒,那热腾腾的气息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凉爽。
“大人,如果这样下去,也许不等到托雷多大家就都中暑了,那可没办法打仗,”一个手下向男人抱怨着“当然如果天气不那么热……”
“如果不那么热,如果现在是秋天,如果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根本就没来托雷多,”男人打断了手下的话,他抬头看看头顶,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我当然也希望是这样,可我们现在只能祈祷这差事快点儿结束。”
“大人,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真的在托雷多?”手下压低声音问“我是说他为什么要去那,我听说西西里军队已经占领了塞维利亚,那他不是应该和那位女王在一起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那些老爷们怎么想不该是我们管的。”男人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酒又倒在头上。
“说到这个,我说大人,”手下的声音更低了,甚至还不顾男人露出的嫌弃样子往他耳朵边凑了凑“那个公爵,我是说,他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是恩里克国王的儿子吗?”
男人皱皱眉嫌弃的往旁边靠了靠,然后懒懒的看着一脸好奇的不下。
“是不是的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认为这是我们应该管的吗?”
“可是如果他真是恩里克国王的儿子,我们把他抓起来交给斐迪南,这么干是不是有点……我是说……”
看着部下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小小”的手势,男人不满的瞪了眼部下。
“我们是士兵,吃饷打仗,我可没拿那份还要想想‘该不该’的钱,或者你觉得自己的钱袋已经足得可以想这些事了?”
被斥责了一通的部下乖乖的闭上了嘴,只是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似乎还有些不甘。
“别胡思乱想了,等我们到了托雷多就把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抓起来,然后把他送到巴利亚里多德,等着我们的就是大笔的赏金。”
男人说着还想喝口酒,然后才想起杯子已经空了。
“去给我再拿杯酒,”他吩咐着部下“还有让所有人都活动一下,再过一个码头就要进塔霍河了。”
部下应了声转身向船头方向走去,不过很快又两手空空的回来。
“怎么没拿酒?”男人不满的问。
“大人,前面的河道好像被堵住了。”部下指着前面的方向。
“怎么会有这种事?”
男人立刻恼火起来,旱季原本就已经很难走的河道又被阻塞,这很可能会让他原本以为2天内就可以赶到托雷多,然后抓住那个还来不及逃跑的罗马忒西亚公爵的计划落空。
男人匆匆来到船头,不过却没看到想象中大批船只阻塞河道的情景。
只有一条船看上去孤零零的靠在岸边。
可是看着那条船上飘扬的旗帜,男人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指了指那条船,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眼旁边的部下。
“没错大人,那是圣地亚哥骑士团长的军旗。”
看着男人似是还不确定的神情,部下回答了他的疑惑。
第二百六十二章 目标,是马德里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有着将军,公爵等等头衔,不过他最喜欢别人称呼他骑士团长。
圣地亚哥骑士团建立的时间并不很长,在大约不到一个世纪前,一群从卡斯蒂利亚南方流浪到瓜达卢佩的贵族和骑士,在这里的修道院里向修道院的圣母像发誓许愿。
他们许诺会永远遵玛利亚为他们的守护者,同时他们期望玛利亚能赐予他们勇气和信念,让这些被异教徒从家乡赶走的虔诚信徒们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故乡。
据说当时玛利亚回应了他们的祈祷,一道光芒照射在了一个骑士腰间的剑上,很凑巧得是,那光恰好照亮了剑身上铭刻的蒂亚戈这个早先主人的名字。
圣地亚哥骑士团就是这么诞生了。
那柄剑成为了后来历代骑士团长的信物,现在这柄剑,在贡萨洛手中。
贡萨洛很看重这个荣誉,稍微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喜欢别人称呼他团长大人,而不是将军,更不是蒙蒂尼亚公爵。
这在他手下的老兵当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听到部下的报告,两条船立刻按照对面那条靠岸的船上发出的信号,向着岸边靠去。
贡萨洛坐在一块翘起的船板上,看着正慢慢靠岸的船。
他身边的人紧张的盯着对面正在下船的那些人,看到他们当中有人带着武器,就不由向贡萨洛看去。
“让他们过来吧。”
贡萨洛没有理会身边人暗暗发出的警告,他用手抚摸着拄在手里用来当拐杖的剑。
这剑是那柄已经被视为是圣地亚哥骑士团长象征的长剑的复制品,毕竟那柄剑已经有快100年的历史,除了剑身已经锈迹斑斑,剑柄和剑鞘更是早已经多次毁坏。
几个人急匆匆的上了船,他们看到贡萨洛不禁有些惊讶,虽然早就看到了圣地亚哥骑士团长的旗帜,不过还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贡萨洛本人。
领队的军官立刻走上前去躬身行礼,对于这位曾经带领他们远征意大利的将军,这些士兵从心里有着深深的敬畏。
“你跟着我干过?”贡萨洛注意到那个军官带着明显意大利式的行礼方式,就问了一句。
“跟您干过2次,”军官用透着骄傲的口气回答“那不勒斯和克里特我都参加了。”
“我手下的老兵了。”
贡萨洛露出了微笑,对曾经跟着自己的部下他总是和气许多,而且他是发自真心的维护自己的手下,就这一点来说贡萨洛·得·科尔多瓦比其他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将领们更受士兵的爱戴。
不过随即他的脸色微微一沉说到:“现在我要你听从我的指挥,你还愿意听从命令吗?”
“当然大人,我是您的士兵,”军官习惯的挺起胸膛“请您吩咐。”
“那就太好了,”贡萨洛先是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他随意的摆摆手“我要你们放下武器,从现在开始一切由我安排。”
军官的脸上浮起诧异,他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剑,同时迅速向两侧看了看。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虽然隐藏在暗处,可显然也是要故意让他们看到的几杆口径巨大的重火枪。
那黑乎乎的枪口空洞看上去是那么可怕,军官一点都不怀疑从里面随时都可能会射出致命的弹丸。
“大人,请问您这是要做什么?”
军官无奈的看着贡萨洛,他知道自己是落进圈套了,只是他想不出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贡萨洛说了句让对面的军官目瞪口呆的话,他拄着剑站起来走到军官面前,用带着剑鞘的剑敲了敲对方的肩膀“相信我,有些事情不去多想反而更幸福。”
听着刚刚不久前自己还这么教训部下的话,军官呆呆的看着从他身边走过去的贡萨洛的背影。
直到旁边有人过来从他腰间抽走了佩剑,他才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了俘虏。
一队队的士兵从船上下来。
看到站在岸上等待他们的贡萨洛,很多人发出了欢呼声。
他们其中有不少人曾经跟着贡萨洛远征意大利或是克里特,这让他们对这位将军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敬。
所有士兵都在河岸上列好了队,虽然也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队官神色有异,甚至还有人已经发现他和他的随从似乎已经被解除了武装,不过士兵们却还是很规矩的站在那里,等待着贡萨洛的命令。
贡萨洛满意的看着这些士兵,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顺利,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毕竟即将到来的变故实在有些惊人,即使是贡萨洛也不禁微微有些紧张。
“卡斯蒂利亚的士兵们,你们当中很多人曾经在我手下点过卯打过仗,所以我不想欺骗你们,”贡萨洛说着停下来看看这些士兵,注意到士兵们的神色有些不安,他就示意站在一旁脸色发青的军官走过来“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军官脸色阴沉的走过来,看着自己的手下,他无奈的开口:“按照贡萨洛·德·科尔多大人的命令,我们现在是他的俘虏。”
士兵当中立刻掀起了一阵低低的喧嚣,虽然没有人立刻拿起武器,但他们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更多的人一脸迷茫,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将军怎么会突然就成了敌人。
“听着,我不是你们的敌人,”贡萨洛向前两步对不安的士兵们大声说“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我希望你们能听从我的命令。”
“大人你要我们做什么?!”人群中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你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这句过于直接的话引起一阵哄笑,也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虽然依旧有人满心警惕,不过大多数士兵却并不是那么在意自己已经成为了俘虏这个有些意外的事实。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贡萨洛,只是这个就足以让他们听从命令了。
“队官,我要你命令你的士兵从现在开始要听从我的指挥,”贡萨洛对脸上阴晴不定的军官命令着“如果你拒绝,我会另外委任一名队官。”
看到一旁目露凶光的看守,军官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不过他还是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军官问着,他注意到士兵当中有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疑问,于是他的声音更大了“虽然我的身份无法和您相比,但我也是个贵族,我宣誓效忠自己的国王,所以要让我背叛就必须告诉我原因。”
“你想要知道原因?”贡萨洛看了眼军官,然后向望着他们的士兵们看去“你们是不是也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看到士兵们虽然没有回答可眼中露出的神情,贡萨洛点点头做到他们面前。
“我知道你们是去托雷多,也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们这是在犯罪。”
除了一些军官,士兵们茫然的相互望着,他们当中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正如队官对他部下说的那样,他们只是吃饷打仗的士兵。
“看来你们当中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要犯下什么样的罪行,”贡萨洛回头看了眼队官“或者你们的队官没有对你们说实话,你们去托雷多是奉了斐迪南的命令,而他要你们做的是逮捕或是杀害罗马忒西亚公爵。”
贡萨洛的话立刻在士兵当中引起一阵骚动。
有人固然还茫然不解或是不以为意,可有人已经发出低声惊呼。
“发生了什么?”
“罗马忒西亚公爵,那是谁?”
“上帝,这可太可怕了。”
士兵们议论纷纷,一些人还在打听是怎么回事,有些已经在急匆匆的告诉身边的同伴这其中惊人的消息。
“那么说那位公爵是位王子?”有人诧异的追问。
“这太可怕了,”士有人开始在胸前画开了十字“难道我们要去和一位王子交战?”
不过也有人大声反驳:“不,他只是个私生子,卡斯蒂利亚没有这样的王子!”
“那是恩里克国王的儿子,不论你是不是承认,他是王室成员,可我们要去杀一个公爵,这难道还不可怕吗?”
士兵们议论纷纷,相互争论,直到所有人渐渐把目光投向贡萨洛。
看到士兵们自觉的安静下来,贡萨洛满意的抚摸着他的大下巴,这让他觉得至少不用再浪费太多的手脚。
其实他的人已经在附近埋伏好,一旦发觉形势不妙就会立刻乱枪齐射。
“下达这个命令的是斐迪南,他要你们去谋杀一位阿斯塔马拉家族的成员,而这个家族是卡斯蒂利亚的王室。”
贡萨洛注意到士兵们的不安情绪更浓重了,这让他心里更是满意。
在普通人的心目中,王室无疑是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即便是如恩里克四世那样的倒霉蛋,也依旧是高不可攀的。
杀害一位拥有阿斯塔马拉家族血统的公爵,只要想一想就足以让很多人胆战心惊。
看着士兵们惊魂不定的神色,贡萨洛满意的笑了笑。
他当然也注意到那些似乎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的人,不过那些人毕竟是少数。
而且他也并没有打算留下所有人。
“斐迪南要你们去谋杀的罗马忒西亚公爵,同样也是西西里女王的兄弟,”贡萨洛打算给那些士兵点更大的刺激和恐吓“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西西里人在塞维利亚取得的胜利,那么你们认为如果谋杀的那位公爵,西西里女王是否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特意停下来的贡萨洛目光扫过面前这些士兵,看到他们不安的神色更加强烈,就满意的继续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如果需要斐迪南不会为了你们得罪那位女王。”
贡萨洛的话终于起了作用,即便是之前显得不以为然的人也露出了迟疑神色,而站在一旁的队官的呼吸也明显加重。
“我不想赞美那位西西里女王,因为就在不久前她还是我的敌人,但是现在我必须提醒你们,如果你们不希望接下来有个凄惨的下场,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一次士兵们没有大声的喧哗,大多数人满脸狐疑的低声议论着,他们当中很多人并不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不过至少知道,如果要是搀和了谋杀罗马忒西亚公爵那档子事,可能就要有大麻烦了。
“大人,您说要我们做什么?”有人终于忍不住大声问着。
“这就是我来这里要做的,我要拯救你们,”贡萨洛走向那些士兵,随着他面前的人群不由自主分开,贡萨洛来到了士兵当中“罗马忒西亚公爵已经宣布了他拥有卡斯蒂利亚的王位继承权,现在我要你们从现在开始听从我的命令,返回马德里。”
“大人,你投靠了罗马忒西亚公爵?”
到了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难以置信的问着,同时人们看向贡萨洛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我并没有背叛,至少没有背叛卡斯蒂利亚,”贡萨洛看向问他话的人“现在在巴里亚里多德统治这个国家的是斐迪南,你们难道想要为一个阿拉贡人打仗吗?”
“可是女王呢,胡安娜是伊莎贝拉女王的女儿,将军你之前难道不是也效忠伊莎贝拉女王吗?”
明显带着质问语气的提问让气氛瞬间变得一滞,贡萨洛闻声看过去,见到个虽然着装看上去像个低级军官,但神态间却透着骄傲的士兵。
“那么说你认为我是在背叛?”
贡萨洛微微眯起眼睛,他很想自己看看这个人,不过显然是察觉到情况不对,他身边的人已经向前几步,把那个人包围了起来。
“我无权说您是否背叛,不过您现在的举动显然是违背了胡安娜女王的意志,”那个低级军官不满的说“还是你想说,你反对斐迪南而不反对胡安娜吗?”
贡萨洛稍稍有点意外的看着这个人,他倒是没有想到在这支不大的军队中有人不但如此大胆,还偏偏很有些口才。
不过他已经有些不耐烦。
他会向这些士兵解释,只是想让更多的人听从他的命令。
既然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就不想在这个人身上再浪费时间。
贡萨洛摆摆手,立刻有几柄长矛和利剑对准了这个军官,虽然这在人群当中引起不安,不过随着贡萨洛大声许诺给他们的报酬,那些士兵们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你们可以得到足够多的报酬,要比你们平时拿到的多的多,罗马忒西亚公爵是个和慷慨的人,对救了他性命的人,他是不会吝啬的。”
贡萨洛先是这么说,然后就干脆直接穿过人群登上他们船,站在高出很多的甲板上对下面的士兵继续大声的讲着:“不过如果你们想得到更多就跟着我去马德里,那里才是让我们大家都能获得财富与荣誉的地方”
“大人你告诉我们要干什么?”
“愿意跟随您大人!”
士兵们争先恐后的大声喊着,即便是之前还犹豫不决的人也受了这激动情绪的传染跟着喊叫起来。
“跟我去马德里,占领那座城市,命令那里的贵族接受罗马忒西亚公爵的任命,迎接公爵的到来。”
贡萨洛的话让士兵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能够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对自己俯首听命,这对这些士兵们来说无疑是白日梦,不过现在却有这么个机会让他们能享受到这种荣耀,更何况能够占领城市往往就意味着能够发财。
只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的机会就在眼前,士兵们再也按捺不住心头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们这时候甚至反而有些担心贡萨洛的话不是真的。
不过贡萨洛用行动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在他的命令下,这些由马德里出发的士兵在由接替的新军官的带领下再次上船。
不过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调转船头,逆流而上,向着马德里进发。
“贡萨洛是个了不起的将军,不过能发挥更重要作用的是他的声望,”在托雷多,亚历山大对听到马德里已经派兵的消息立刻变得举措不安的首席长老说“所以请您尽管放心,贡萨洛能为我们解决眼前的麻烦。”
首席元老勉强让自己镇定的坐在亚历山大对面,他这时候正在琢磨该怎么想办法劝说这位自负的年轻公爵离开托雷多。
虽然意外的得知贡萨洛居然就在托雷多郊外,不过元老依旧不抱多少希望。
马德里距托雷多太近了,即便贡萨洛能阻止一支军队,可接下来很可能就会出现更多的军队。
所以元老希望能说服亚历山大暂时躲避,哪怕只是搬到郊外的某个庄园里,至少要比在托雷多城里被抓个正着好得多。
看着元老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亚历山大其实已经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这就是旧贵族,总是把自己关在臆想的城堡里不愿意看到外面真实的世界,然后幻想着即便面对不停改变的时代依旧面面俱到,可最终他们会发现将会一无所有。
亚历山大在心里为这些卡斯蒂亚贵族们下了断语。
在一年当中最炎热的一天下午,几条船出现在贯穿马德里的曼萨纳雷斯河的码头上。
随着船只靠岸,一群士兵突然蜂拥登岸。
不等码头上的人明白过来,这些士兵已经占领了整个码头,同时随着一条悬挂着圣地亚哥骑士团旗帜的大船缓缓进入码头,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到达马德里的消息不胫而走。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也传到了马德里。
卡斯蒂利亚宫廷里发生了变故,女王胡安娜被软禁。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国王万岁
马德里虽然有着很长的历史,但是在以前的几个世纪中,这座城市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
没人在这里建立起了最初的堡垒,而后经过几个世纪的扩建,成了如今的样子。
马德里城位于一片丘陵中间,曼萨纳雷斯河穿城而过。
因为是随着地形逐渐扩展,整个城市并没有什么特定的规模样式。
这是一座不规则的城市,到处都是崎岖狭窄的街道和小巷。
除了一些城市当中富人和贵族聚集的街道,马德里大多地方都是简陋低矮的石头房子。
一队队的士兵沿着街道向前奔跑,他们脚下踩过肮脏的水洼溅起的污水落在行人的衣服上,引来一阵叫骂。
不过很快人们就发现这些来势汹汹的士兵似乎不是平时那些城里的守卫,特别是看到他们手中可怕的武器,人们开始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居民们纷纷躲进自己的房子,从窗户里不安的看着那些经过的军队。
一队士兵来到了马德里**官的住宅外,他们先是麻利的包围了住宅,然后才敲开房子的大门,随后蜂拥而入。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官并不在家中,尽量维持着尊严的**官夫人告诉他们,**官在接到了一个似乎很令人意外的消息之后,匆匆的去了王宫,而且据她所知,和**官一起赶往王宫的还有不少马德里的其他贵族。
这些士兵对**官夫人的话将信将疑,不过他们已经得到了绝对禁止冒犯这些贵族的命令,所以虽然没有找到**官本人,但也只好留下几个守卫,然后去其他地方继续去找那些奉命寻找的贵族。
不过很快他们就从一些同样两手空空的同伴那里得知**官夫人说的的确是实话。
因为一个突然从巴利亚里多德传来的意外消息,那些贵族纷纷匆匆忙忙地赶往王宫。
在那里,马德里的市长正等着当地贵族们。
虽然颇受重视,但现在的马德里依旧只是一座普通城市,所以这里除了由巴里亚里多德派出的官员之外,大部分马德里的政务都由当地贵族把持。
现在,这些人都正在王宫。
这个消息多少让贡萨洛有些失望。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在掌握了马德里派出的军队之后,他会带领他们迅速占领城市,同时控制那些当地贵族。
可是现在因为那些贵族齐聚王宫,这样他的计划至少有一半落空。
这也让那些刚刚听从他的命令倒戈的士兵们暗中不安。
士兵当中的骚动引起了贡萨洛注意,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当机立断,否则很可能就会出现意外。
贡萨洛当即下令让一部分士兵继续占领城市里的一些重要地方,而他自己则带着大部分士兵向王宫前进。
太阳姐妹广场是一座不大的喷泉广场,在这个随着地形西高东低,有着两道长长的贯穿整片地面台阶的广场上,因为有一座很古老的喷泉而让这里得名。
很久以前还是摩尔人统治的时代,当地人在这里挖掘出了两口水质甜美的喷泉。
当时的人因为这两口喷泉喷水的方向恰好对着太阳,而且或许是由于潮汐的原因,两口喷泉总是同时由于水位上涨而喷射出相同规模和高度的泉水,所以就给它们起名为太阳姐妹。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摩尔人早已经被赶走,这两口喷泉也已经干涸,同样,太阳姐妹广场也成了马德里最大的杂货市场。
这里如今到处都是一个个搭建得很七竖八的帐篷,无数补着补丁的遮阳棚子相互鳞次栉比的挤在一起,当有人从棚子下经过时,即便头顶阳光火辣,倒也不容易晒到。
在这里人们可以买到几乎能想到的任何东西,无数来自各地的大小商人都聚集在这里进行各种买卖交易,随着规模越来越大,太阳姐妹广场如今差不多已经是仅次于塞维利亚的杂活交易场所。
甚至从规模上说,如果刨开那些真正的大宗交易买卖,即便是巴伦西亚的丝绸市场,。也无法和这里的日常交易相比。
贡萨洛就在这到处都是人头,到处都充斥着高声叫卖,讨价还价,和因为生意谈不拢而争得面红耳赤的争吵的人潮中慢慢向前走着。
贡萨洛是个军人,他热衷的是战争和财富,如果能两样全都兼顾,那对他来说就是上帝的恩赐了。
伊莎贝拉能够满足他的这个愿望,在她活着的时候,她给了贡萨洛荣誉,地位和金钱,更因为对他的宠信赋予了他巨大的权力。
这些都让贡萨洛曾经一度飘飘然的认为大概自己一辈子都要这么走运的度过了。
他这想法直到伊莎贝拉弥留之际才会被彻底打破。
前面有几个商人因为意见不和争执得面红耳赤,贡萨洛停下来看着他们,然后又向看看附近其他地方同样吵闹不休的人群。
贡萨洛当然知道这些争吵得面红耳赤的商人其实是在为多赚的每一个金币在奋争,但他却并不清楚,这里对卡斯蒂亚里亚,或者说是未来的西班牙王国意味着什么。
随着伊莎贝拉和斐迪南的结合,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这两个国家终于放弃了多年的纷争向着统一迈出了艰难却坚定的一步。
当初他们夫妻两人进入马德里时的盛况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被当地人津津乐道。
只是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多年的隔阂并不能很快使两个国家融洽起来,更勿论说是成为个统一的王国。
这个愿望在伊莎贝拉去世的时候依旧是她最为牵挂的。
不过统一的步伐一旦迈出就无法阻止,而马德里的兴旺就是这种趋势最直接的证明。
虽然从未承认,但是伊莎贝拉夫妻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不论是巴利亚里多德还是萨拉戈萨,不论是城市规模,还是历史原因,都无法成为将来统一的西班牙王国的首都。
卡斯蒂利亚人不可能接受让萨拉戈萨成为未来王国的首都,同样,阿拉工人也不能容忍到巴里亚里德德向卡斯蒂利亚人低头屈膝。
在这种无法通融之下,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马德里。
马德里位于两国之间,早年间卡斯蒂利亚人为了防备阿拉贡人在这里建立随着地形起了一个个的堡垒。
在之后的许多年中,摩尔人和卡斯蒂利亚人分别扩建了这些堡垒,直到逐渐形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
而在大约一个世纪前扩建起来的马德里,渐渐成为了伊比利亚半岛内陆最大的城市之一。
在这座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城市重新建立起一座首都,这是伊莎贝拉和斐迪南曾经私下里商量过的。
或许是当初他们莅临这座城市时马德里人表现出的极大热情打动了他们,伊莎贝拉夫妻对马德里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而且对城市的发展也的确让人刮目相看,如今的马德里已经成为了半岛北方的商业大埠。
只是或许因为多年前就赶走了摩尔人,而后又随着与阿拉贡的关系缓和逐渐失去了作为军事要塞的作用,马德里虽然城市发展的很快,但这里却并没有再拥有足够多的军队。
奉命派往托雷多的,已经是马德里驻军当中很可观的一部分兵力。
贡萨洛带着人终于穿过太阳姐妹广场的时候,也看到了距广场不远的卡洛斯一世宫。
不过现在这里当然还不叫这个名字,虽然远远看去矗立在两个高耸的堡垒中间的那座宫殿显得有些突兀,不过现在这里还没有成为后来被称为“凡尔赛之母”的庞大宫殿群,自然也就没有那一度号称欧洲最大规模的辉煌园林。
现在的卡洛斯一世宫,刚刚在两座相邻的堡垒中间一座连接它们的长墙,墙后一大片荒废的开阔地更是还找不到未来王宫的一点影子。
堡垒很高,也很坚固,这是当初恩里克三世在原来摩尔人建立的堡垒基础上扩建的结果。
恩里克三世给马德里留下的,除了这两座更大的堡垒之外,就是那道长墙后面看上去有些孤零零的小宫殿。
在那里恩里克三世舒服的度过了他的余生,只是他的后代子孙们显然对待在马德里没什么兴趣,在他死后不久,他的儿子们就把首都迁到了托雷多。
贡萨洛远远打量着堡垒,他在琢磨一旦不得不强行攻城究竟有多少把握可以迅速占领那两座建筑。
结果是让人失望的,当初恩里克三世为了安全不惜花大钱加固扩建的这两个堡垒,如今成了挡在贡萨洛前进道路上的拦路虎。
“好在马德里的军队并不多。”
虽然他自己的手下也数量不多,但让贡萨洛觉得还算庆幸的是敌人同样兵力很少。
回头看了看还在各种纵横交错的摊子与棚户之间挣扎的手下,贡萨洛向身边的人漫不经心的挥挥手。
因为看到突然出现的士兵,已经隐约发觉不对劲的杂货市场开始混乱起来,商人们惊慌失措的收拾着自己的摊子,更多的人慌慌张张的四下逃离。
市场上的混乱也已经引起了堡垒里的注意,注意到有人正在向下张望,贡萨洛带头向着长墙附近走去。
在距离长墙不远的地方,贡萨洛停下脚步,他抬头仔细看着那道墙壁,然后发出了声身边的人不太明白的叹息。
“公爵似乎很想占领马德里,”贡萨洛回头对身边的手下说,看到几个原本是马德里守军的军官脸上略显古怪的样子,他就露出个笑容“很快我们就可以在王宫里和马德里的贵族们好好谈谈了,相信我,这个不会很久。”
士兵们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着不远处的堡垒,那里很坚固,只要看看那些巨大的条石和上面虽然人数不多,但凭借着有利地形坚守不出的守军,贡萨洛的手下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大人,也许我们不该这么轻易的进攻城堡。”
看看说这句话的人,贡萨洛并没有责怪他,而是向前两步向着墙上的守军张开了两臂。
“我是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我想知道现在可以和谁对话。”
看着下面的人,墙上似乎引起了一阵骚动。
“看来我们的到来让一些人不舒服了,”贡萨洛回头向手下们说“不过这没有什么,很快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应的人要比想的快得多,这甚至让贡萨洛都有些意外,而且奇怪的是,当认出站在外面的的确是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时,长墙和靠的较近的一座堡垒上居然响起了一阵欢呼。
“真的是蒙迪利亚公爵!”
贡萨洛清楚的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这让他感到有些古怪。
稍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贡萨洛更愿意别人称呼他骑士团长,而只有在一些很特殊的场合,他才自称蒙迪利亚公爵。
这个习惯在卡斯蒂利亚贵族中已经是广为人知,所以现在听到有人称呼他为公爵,贡萨洛隐约感到似乎事情有些不寻常。
长墙下的两扇很厚重的木门打开了,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又让贡萨洛稍微有些意外。
看着走在最前面分别戴着醒目的黄金仪饰和手持仪杖的两个人,贡萨洛不得不示意身后警惕的随时准备进攻的士兵,要他们暂时放下武器。
贡萨洛认识那两人其中的一个,而另一个从他的衣着和黄金仪饰也可以轻易猜出。
“公爵,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候能够见到您,一定是上帝在怜悯我们。”
手持长杖的马德里**官情绪有些激动,他不但鞠躬行礼还试图亲吻贡萨洛的手,这让贡萨洛因为意外不禁面露诧异。
“大人,您能及时赶来真是太好了,”而站在一旁的马德里市长也同样用似乎如释重负的语气表示着激动“您可以想象我们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这对我们大家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在现在您来了。大人,我们一切听从您的命令。”
贡萨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些马德里官员贵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要不是这些人疯了,要不就是他疯了。
只是虽然被眼前这一幕弄得莫名其妙,可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其实同样不明所以。
这么想着,贡萨洛脸上就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不过就在他打算旁敲侧击的打听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时,一个手下军官匆匆穿过人群来到了他的身边。
“大人!”那个军官看了眼那些马德里人,虽然猜测也许贡萨洛已经听说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是在将军的耳边低声报告了刚刚得到的惊人消息“听说说斐迪南下令解除了女王卫队的武装,胡安娜女王被软禁了。”
听到这个,贡萨洛脸上再也掩饰不住意外和震惊,他猛然回头看一下对面那些马德里人!
从他们的神态中,贡萨洛意识到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
这一刻,贡萨洛沉默了。
过了一会,在人们的注视下,贡萨洛忽然开口说了句让所有人意外的话:“国王万岁。”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为了哥哥?为了江山?
箬莎迈步从台阶上缓缓走下。
她穿了件很宽大的裙子,原本薄透的裙摆因为层层叠叠的饰边遮盖住了如敞开的花瓣般的裙缝。
箬莎很喜欢这条裙子的样式,或者说是亚历山大喜欢。
天色已经微微暗下去,不过虽然如此却依旧热腾腾的,箬莎沿着河边慢慢前行,河风吹来驱散了暑气,也顺着裙子的缝隙吹拂过了她的肌肤。
箬莎微微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短暂的宁静,河岸四周虽然没有安排岗哨,但是随从们正在暗自盯着那些看上去可能会有危险的人,然后把他们驱离岸边。
一个母亲带着她的两个孩子顺着河岸走来,其中一个较大点的男孩不停的绕着抱着妹妹的母亲边笑边跑,而母亲则时不时的提醒男孩不要离水太近。
箬莎有些羡慕的看着这母子三人。
当然她还年轻,不只是在君主当中,即便是作为一个年轻的妇人,以她的年龄也还远没到担心可能会生不出子嗣的时候。
不过这个问题不论是箬莎自己,还是西西里的贵族却都已经在开始操心了。
作为一个君主,没有可以继承王位的后代是一件很严重的过失。
只有拥有合法子嗣,才可以稳固君主未来的统嗣传承,同样也才能让追随他的人拥有一个可以效忠,更可以得以巩固他们地位与利益的依仗。
这是个很严肃的事情,或者说是关系到一个王国未来的真正大事。
不过西西里女王的地位比较特殊。
箬莎·科森察·阿斯塔玛拉,是那不勒斯与西西里统一王国的女王,但是她首先的身份却是那不勒斯王后。
甚至即便是现在,在正式场合箬莎也首先以那不勒斯王后与继位女王的身份确定自己的地位,至于西西里女王,则还要在最后做为正统的明证宣布。
这些繁琐的规矩听上去有些让人绕不过弯,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她的那不勒斯女王身份更多的只是“暂代”而不是正职。
真正可以那不勒斯王位的,是她的孩子。
不论是那不勒斯还是西西里,甚至是阿拉贡,对箬莎的地位都有个默契的限定,那就是一旦有朝一日她诞下王子或是公主,那么她就必须在她的孩子成年后把王位传给她的子女,因为她毕竟只是那不勒斯的王后。
这也是当初那不勒斯贵族承认了箬莎加冕女王的条件,至少对那不勒斯和西西里人来说,不论她的孩子是不是在阿尔弗雷德升天几年之后才出生的,这个应有的名义,是绝对不能少的。
只是这其中有个很大的麻烦,要有孩子就得先有父母。
母亲当然是现成的,那父亲呢?
很多西西里贵族甘愿承认箬莎的王位,其实多少是抱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心思的。
年轻,漂亮,富有而又地位崇高,这些优点足以让欧洲身份最高贵的王子愿意向箬莎求婚。
而且这样做的人也的确不少。
只是因为从登基开始几乎从未停止的战争,让箬莎在军营里的时间要远远长于在宫廷里的日子,所以这样的求婚景象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出现。
至于那些贵族,其中很多人未必没有抱着想要趁机亲近女王,然后更新给她借种的念头。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女王不但好像对生下继承人不是那么着急,甚至连对男人的兴趣也不大。
很多试图通过种种途径混到女王身边的贵族都或多或少的遭到了冷遇,而且一旦发现他们抱着这样的心思就会被立刻逐离,虽然每次都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理由,可是女王的意思却已经表现的十分明显。
我有钱有颜有军队,要男人做什么?
在很多人看来,女王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当然也有一个男人例外,不过他显然不在人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渐渐走近,箬莎随意摆摆手制止了想要拦下她们的随从,而是一脸羡慕的看着走过来的母子三人。
虽然没有人阻止,可年轻女人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有些困惑的看看四周,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人在河边纳凉,可现在这段河岸边除了一个看上去衣着华丽,举止雍容的年轻贵妇,就只有一些一看就是随从的人在不远处来回巡视。
再剩下的,就是好像突然闯进了什么不该出现地方的自己母子了。
年轻母亲不由紧张起来,她紧了紧怀里抱着的女孩,同时低声叫过儿子拉到身边不让他乱跑。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不远处那位漂亮得让她险些看呆的贵族夫人。
箬莎察觉到了那母子的紧张,她露出笑容向现在女人微微招手让她靠近些,然后她随意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打量着她们。
“这是你的孩子?”箬莎甜甜的笑起来,她才22岁,是个很年轻的女王,关键是她的美丽让人不由会喜欢上她,哪怕是只有几岁的小男孩。
看到儿子望着那张美丽的脸不由向前迈步,母亲立刻用力把他拉回到身边,同时带着些警惕的小心回答:“是的夫人,他们是我的孩子。”
“很漂亮的孩子,”箬莎低头看着那个始终盯着她看个不停,显然被她的美丽迷住的男孩,原本不错的心情就更好了“你丈夫一定很感激你为他生了这么两个宝贝。”
听到这个,原本紧张的年轻妈妈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她先向箬莎半躬身行了个随礼,然后就开始诉说起自己的遭遇。
从成为她丈夫的妻子开始,到生下第一个孩子,然后又是繁忙的家务和家中男人的不争气。
她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可渐渐的情绪就激动起来,到了后来也许是因为抱着女儿时间太久有些疲劳,或是见箬莎和蔼宽厚,于是她干脆坐在那块大石头的另一边,把女儿放在撑起的裙摆上,开始说个不停。
“夫人您可是没有见过那样的男人,他整天在家游手好闲,除了喝酒就什么都不做,有时候我在想或许自己嫁的不是男人,而是个酒桶,不过这有什么办法?我的两个孩子还得指望他养活呢。”
箬莎好奇的听着女人的唠叨,她注意到虽然这么说,可每当提到丈夫的时候女人的脸上就有掩盖不住的笑容,而且她看着自己孩子的样子也让箬莎感到羡慕,甚至隐隐有些嫉妒。
“他整天待在家里也不出门赚钱?”箬莎好奇的问“那你们的日子怎么过的?”
“哦,可会摆谱了,你可不知道夫人,”年轻的母亲叹口气,可接着又笑笑“他是个手艺不错的工匠,以前好多人都愿意雇他干活,一些挺有名的大师还找他给自己打下手,不过后来他喜欢上了喝酒,这可就毁了他,现在他除非是家里实在没有吃喝,否则就不肯出门。”
箬莎点点头,她能猜出这个男人大致是什么样子。
那应该是个有些本事,但却不肯踏实将来养家糊口的人。
这种人或许不会挨饿,但是却懒得只要剩下一小块面包也不会主动找活干。
这种人很讨厌,你却拿他没有办法,看看眼前的年轻母亲,箬莎甚至绝得她更多的是在炫耀丈夫。
这种感觉很新鲜,箬莎从没在其他贵族妇人那里遇到过,这让她对这个女人更感兴趣。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应该对他严厉点,可他脾气不好,我怕他打我。”
“什么,难道他打老婆吗?”箬莎有些目瞪口呆的问。
“上帝夫人,哪有不打老婆的男人?”女人同样诧异的看着箬莎,不过看看她那即便是女人看了也为之着迷的容貌和华丽的服饰,年轻母亲只能摇摇头“当然如果是您,不可能有男人舍得动手的。”
听到女人的话,箬莎的笑容就更深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会讨她的欢心,如果不是临时想要到河边来散散心,她甚至怀疑这个女人是有人故意安排等在这里接近她的。
于是她主动问着些以往从没从那些贵妇们那里听到过的问题,在得到回答后,箬莎不止一次的因为意外发出惊讶的疑问。
聊得来的人总是能说个不停,直到天微微有些擦黑时,年轻女人才惊讶的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她有些惊惊慌慌的站起来向箬莎行礼告辞,或许是担心回家晚了会受到丈夫的责任,走出几步后她干脆弯下腰用一条胳膊把儿子夹在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匆匆离开了。
箬莎看着年轻母亲的背影不由轻轻一笑,她想了想示意一个随从过来,然后吩咐他跟着那个年轻女人回家。
“如果她丈夫打她,你就去把他抓起来送到采石场……不,抽他几鞭子,然后告诉他这是女王对他的警告,如果他再打老婆或是赖在家里,不肯出门赚钱养家就要他好看。”
随从有些奇怪的悄悄看了一眼女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的君主却要管这种小事儿,不过他还是赶紧跟在那个女人后面,生怕她走脱。
箬莎心情愉快的向回走,当来到路边的马车旁时,随从们意外的发现女王的嘴角居然还挂着一丝笑意。
只是很快箬莎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她望着从远处快马奔来的一道身影,用略显不太肯定的语气问着身边的人:“那是辅助主教的随从吗?”
侍从立刻踮起脚尖向远处看了看,然后干脆登上马车又打量了下,随后才向站在路边的箬莎报告:“是的陛下,是辅助主教的随从。”
听到报告,箬莎的眉梢就微微拧了起来。
辅助主教如今已经成了亚历山大六世的传声筒,虽然还没有被正式任命为塞维利亚大主教,但是他如今早已经自诩这个身份。
所以到处都可以看到以辅助主教的名义发布的各种命令,不过这个人很聪明,他知道哪些事是他可以插手,哪些又是他绝对不能去碰的。
所以不论是箬莎还是亚历山大六世都对这个典型的“卡奸”还算满意。
现在看到辅助主教的随从匆匆忙忙赶来,箬莎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心不由立刻一紧,对是由辅助主教而不是自己的军官派人送来消息,箬莎心里在很短的时间里已经闪过众多念头,当那个随从终于来到不远处,并且在护卫们的阻拦下不得不下马步行,来到箬莎面前时,她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好几个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同时她已经在考虑该怎么应对。
只是随从带来的消息太过让她意外,一时间箬莎居然没有听清。
“你是说斐迪南派人囚禁了卡斯蒂利亚的女王胡安娜?”
辅助主教的跟班立刻点点头表示女王陛下没有听错,看着箬莎在得到明确答复后神色间显出短暂茫然时的绝色容颜,跟班在又贪婪了看了眼后,立刻在女王随从的盯视中低下了头。
箬莎的茫然只是短短一瞬,接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登上马车。
“去行宫,”箬莎吩咐完后又对一个随从下令“传我的命令,让掷弹兵卫队立刻到路上来接我。”
早已等待的卫队立刻启程,马车在卫兵们的严密保护下向着原来的塞维利亚总督府驶去。
当车队穿过几条街道后,一阵急促沉闷的马蹄声迎面而来。
即便在已经黯淡下来的夜色中依旧被灯光照射得闪亮的胸甲,让神色紧张的随从们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女王要突然召来她的胸甲卫队,不过能有这些强悍的胸甲掷弹兵的保护,总是件让人安心的事。
箬莎的队伍返回行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远可以看到行宫里灯光闪烁,人影绰绰。
箬莎的出现似乎让行宫里的人稍稍有些慌乱,他们匆匆从房子里跑出来,一些低级军官已经在花园里列队,而贵族和将军们则站在台阶上等待着女王。
箬莎从马车里走下来的时候,那些贵族们稍稍露出了些许的意外。
女王身穿一件轻便的铠甲,虽然不是战场上那种全副武装的威严,但是这身节奏穿在她的身上,依旧显得令人心生敬畏。
一些军官不由暗暗相互对视,他们隐隐猜到大概女王已经听说了什么,现在看着女王身穿预示着军队统帅的铠甲,那些军官不由心里暗暗忐忑。
箬莎注意到军官们稍显异样的神色,这让她更是证明了心中的那些猜测。
她不动声色的穿过列队的军官,在走到那些将领们面前时稍微停了下脚步,接着就带头向行宫里走去。
行宫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所有人们不做声的望着站在中间座椅前的女王,看到女王的目光投过来,很多人不由微微避开她那双湛蓝的眼睛。
“斐迪南软禁了胡安娜,这件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一阵沉默,将领们似乎都想由别人开口回答女王的询问,只是在短暂的无语后,终于还是有人开口回答:“是的陛下,我们也是刚刚听说。”
箬莎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些人,她的神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可那些将军们却隐约感觉到了来自女王的愤怒。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向我报告这件事情?”
看到坐在旁边的几个将军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箬莎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是在担心,我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立刻命令军队北上帮助我的哥哥罗马忒西亚公爵,对吗?”
“陛下,您知道这个担心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一个那不勒斯将领站了起来,他的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脸上有道虽然不深却很明显的伤疤从脑门上掠过,看着女王,这个上了年纪的那不勒斯人低声说:“陛下,您与公爵的感情深厚,但是在这件事上,请您不要忘记您是西西里女王。”
箬莎的目光迅速掠过在座的那些将领,随即发现很多人的神色似乎都在支持这人的说辞。
她没有立刻开口慢慢坐了下来。
箬莎其实很清楚西西里人对亚历山大那稍显复杂的感情。
即便是到现在为止,亚历山大的头衔中,依旧有着阿格里领主和灯塔守护者这两个称号。
与罗马忒西亚公爵相比,其实这两个身份更能让亚历山大在西西里得到应有的承认,或是把他视为自己人。
如果可能,拥有这个身份的人理论上甚至可以作为女王配偶的候选人之一。
只是亚历山大是她的“同母异父哥哥”。
这么一来,他的身份就很特别,甚至有些微妙。
女王还没有自己的子嗣,而在这个打个喷嚏都可能去见上帝的时代,身份高贵并不是无病无灾的保证。
一旦女王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继承刚刚统一的西西里王国,就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难题。
至少在座的这些西西里将领们是不希望斐迪南继位的,如果那样等待他们的将是可怕的清算。
但是女王没有后代,唯一可以继承的人就是罗马忒西亚公爵,或是他的孩子。
可如果女王再次结婚,或是有了子嗣,那么罗马忒西亚公爵一系自然也就失去了继承王位的资格。
而女王是那么年轻而又健康,拥有自己后代的机会当然要大得多,这么一来,罗马忒西亚公爵过于干预西西里事务,这就已经足以引起西西里人的不满,更何况在一场大战后,如果要为了他继续和卡斯蒂利亚甚至阿拉贡为敌,这就让西西里人暗暗觉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箬莎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她越来越感到原本用来掩盖真相的兄妹关系成了阻挠俩人的障碍。
“你们只是担心这可能会让西西里军队陷入与两个王国的战争,”箬莎觉得应该尽早让他们明白他们一些东西了,否则事情有可能会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可是你们难道没有想过,这是另一个可以让我们有可能统一阿拉贡的机会。”
箬莎的话让西西里人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自己和旁边的人同样急促的呼吸。
统一西西里之后染指阿拉贡,这个念头他们不是没有过,但是直到刚刚箬莎公开说出来,这个想法都始终只是他们心底里的秘密。
毕竟这个念头一旦公开,就意味着将与斐迪南不死不休。
现在箬莎终于把这个所有人都隐藏在心底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她为的是亚历山大,而在西西里人看来,她是因为自己的野心,还有西西里王国的未来。
军人总是喜欢有野心的君主,因为能够给他们带来荣誉,地位和财富。
箬莎没有再说什么,她从将领们的神态间已经看到了答案。
所以她站了起来,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抵在桌上:“为了西西里!”
“为了西西里!”
一时间利剑纷纷出鞘,呼声响彻房间。
为了你,我的哥哥……
第二百六十五章 北上
卡斯蒂利亚宫廷发生了变故,这个消息如同夏季多变的天气般席卷了整个伊比利亚半岛。
在巴里亚里多德,凡是能够打听到发生了什么的人,都想尽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惊人的消息传递出去。
先是附近一些城市,然后逐渐的向更远的地方传开,胡安娜已经被斐迪南软禁起来这个出人意料的事件,让巴里亚里多德瞬间成为了整个伊比利亚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而听到这个意外消息的人,都在为斐迪南的举动感到意外的同时,人们的心思不由都发生了变化。
当有人把这个惊人消息传回阿拉贡的时候,听说这件事的阿拉贡人都不禁高兴的欢天喜地。
这种喜悦从边境一直向着内地蔓延,阿拉贡人为他们的国王的大胆一路高歌,更有人干脆的喊出“继承王位”的话。
而在卡斯蒂利亚,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平民,从意外,茫然,到不解与愤怒,对阿拉贡人原本已经聚集的不满随着胡安娜被软禁起来的遭遇,开始在各地酝酿起了一个个可怕的风暴。
这个消息还在向着更远的地方流传,虽然路途遥远,但葡萄牙与纳瓦拉人也将很快得知这个惊人的事件,至于卡斯蒂利亚,因为有人刻意泄露和‘教会邮政’这个当下最便利的传播工具,所以知道的就更早。
箬莎很担心,她知道正在北方的亚历山大肯定比她更早的得知了巴里亚里多德发生了什么。
这让她担心亚历山大可能会因为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而冒险。
这毕竟很符合亚历山大的性格,在觉得有三成把握的时候就会跃跃欲试,如果有五成把握就敢于做出旁人不敢做的事情,而当他觉得自己胜算在握的时候,无论眼前有什么样的危险,他都会去试上一试。
而亚历山大在之前向她透露的对将来卡斯蒂利亚的畅想,让箬莎意识到,面对如此良机,他肯定有着比她想的更加坚定的冒险决心。
这就让她更为担心,所以在要西西里军队做好出发准备的同时,也第一次向在科尔多瓦的卡斯蒂利亚军队下达了命令。
贡萨洛走后,卡斯蒂利亚军队由唐·德克利亚尔指挥。
当接到箬莎命令的时候,这位贵族骑士也恰恰刚刚得知在巴利亚里多德发生的惊人变故。
所以当信使赶到的时候,唐·德克利亚尔骑士也正召集所有军官商议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
只是让唐·德克利亚尔骑士有些恼火的是,对于该怎么办,卡斯蒂利亚军官们意见纷纷并不相同。
有人认为这纯粹是王室的事情,就如同不久前贡萨洛还对他们说的,他不打算搀和进胡安娜女王与罗马忒西亚公爵之间的纠纷一样,自己不该参与进斐迪南与胡安娜父女之间的争权夺利之中。
而有的人却认为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斐迪南的目的显然是要自己戴上王冠,甚至趁机吞并卡斯蒂利亚,这就已经不是女王父女之间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王国。
在联想到当初伊莎贝拉在和斐迪南结婚之前坚持自己加冕为王,就可以想象即便已经成为了夫妻,对权力的争夺却也始终从没停止过。
所以当见到箬莎的信使后,唐·德克利亚尔骑士只稍微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下令卡斯蒂利亚军队做好准备。
“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记住,我们是卡斯蒂利亚的士兵,”唐·德克利亚尔骑士向军官们叮嘱着“我们的使命是效忠君主和保卫王国,不论是阿拉贡还是西西里人,都不能允许他们对卡斯蒂利亚造成伤害。”
从塞维利亚到科尔多瓦,在达尔维尔河两岸,两支军队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小心的保持着距离,即便是已经占领了蒙迪利亚的西西里人也被要求禁止与卡斯蒂利亚士兵接近。
双方谨慎的形成了一个默契,除了相互派出的信使,两军之间形成了一个很大的隔离地带。
当得知唐·德克利亚尔骑士命令骑兵,在科尔多瓦西南的瓜达维尔河北岸形成了一条很长的斥候线之后,箬莎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或是评论。
唐·德克利亚尔骑士显然是很谨慎的,西西里军队在战场上展现出来的强悍力量,让他记忆犹新。
所以在这种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微妙时刻,他表现得稍稍有些过于谨小慎微,这也就情有可原了。
相反,如果他显得过于大方甚至是一副完全没有防备的架势,箬莎就反而要小心些了。
双方在默契的做着准备,来往的信使异常频繁,几乎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一条条的小船在河上来来往往。
那些小船上都挂着一面特殊的旗帜,这可以保证船上的乘客能够不受阻拦的迅速到达目的地。
两只相互猜忌,严加提防的军队之间,就是由这些信使联系了起来。
一个个的问题被提出,又一个个的被解决,虽然胡安娜被软禁的消息太过意外,而箬莎更担心亚历山大可能会冒险,但是一支军队的行动显然不是那么一蹴而就。
更何况还有着一个特殊的“伙伴”,这就让两军之间的协调变得更加复杂。
在这期间,箬莎派出了她的人赶往北方,她只知道亚历山大是去了托雷多,但是想想亚历山大应该比她更早听说关于胡安娜的事情,她就担心可能不等她的人赶到托雷多,亚历山大已经有所行动了。
只是即便再暗暗焦虑,她也必须压下这份令她心急如焚的担忧,整个西西里军队已经动了起来,同时在唐·德克利亚尔骑士的指挥下,卡斯蒂利亚队也已经在做着出发的准备。
卡斯蒂利亚人是不可能允许一支外**队在自己的国家里肆意横行的,所以对于在塞维利亚的西西里军队,虽然已经达成了协议,但唐·德克利亚尔骑士依旧满心警惕。
同时斐迪南的举动不但引起了各地贵族的愤怒,也让他们警惕了起来。
因为担心阿拉贡王国可能会趁机出兵,很多卡斯蒂利亚贵族纷纷活动了起来。
一时间从巴里亚利多德到安达卢西亚,整个卡斯蒂利亚王国到处都有种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的动荡不安之中。
科尔多瓦与塞维利亚之间的信使来往越来越频繁,人们总是能看到急匆匆的从路上经过的使者。
这些人带着两地军队指挥官的最新命令,同时也肩负着从对方那里探听消息的重任。
这其中最为紧张的,就是唐·德克利亚尔骑士。
做为贡萨洛的代理指挥官,唐·德克利亚尔骑士这时候的压力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斐迪南囚禁胡安娜带来的震动远远超过人们想象。
在科尔多瓦的卡斯蒂利亚军队因为将领们的意见不合,已经隐约有要分裂的迹象,这对于唐·德克利亚尔骑士来说,显然是他人生中最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如果能够有效的控制住军队,那么他必将名声鹊起,不论将来卡斯蒂利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做为一个在军队中已经建立起很大声望的将领,他和贡萨洛一样,必将成为未来君主尽量招揽的人选。
不过如果失败,等待他的也必将是个可怕的下场。
至少一个私自与西西里人停战的罪名足以让他身首异处,更何况如果因为他的疏忽导致西西里人在卡斯蒂利亚境内肆虐,那么不论将来是谁最终取胜,他都肯定会成为替罪羊。
唐·德克利亚尔骑士显然是很清楚自己处境的。
他一边频频派出使者与西西里人联系,希望西西里女王能遵守双方的协议,一边又迅速组织军队加强了科尔多瓦的防御。
同时他也派人四下探听各地贵族对于这突然发生的意外都有着什么样的反应。
对唐·德克利亚尔骑士的举动,箬莎是很清楚的,不过她并不在意。
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能尽快与亚历山大联系上。
虽然在旁人看来西西里女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实际上箬莎早已心急如焚。
她很担心亚历山大可能会铤而走险,而事实上只要想想之前亚历山大一再向她透露出的心思,箬莎就知道这个担心很可能会变成事实。
为此她不惜主动向唐·德克利亚尔骑士提出了愿意与卡斯蒂利亚的人签订临时停战协议的要求。
对箬莎的建议,唐·德克利亚尔骑士惊讶之余更是喜出望外。
在如今这个时候,安达卢西亚的卡斯蒂利亚军队处境是十分困难的。
一方面他们因为刚刚不久前还在平息当地贵族的叛乱,所以安达卢西亚对他们来说,和到处都是敌意的敌国没有什么分别,另一方面他们还要随时警惕着西西里人。
这让卡斯蒂利亚军队一时间变得举步维艰。
甚至即便是在贡萨洛的家乡,他们也没有能稍微轻松一些。
当地人依旧对他们有着很强的敌意,这从那些原本与科尔多瓦家有着亲戚关系的贵族们,拒绝与这家人一起参加弥撒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让箬莎主动提出愿意和当地贵族签订停战协议的时候,唐·德克利亚尔骑士一时间激动得险些欢呼出来。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西西里女王与安达卢西亚贵族签署的停战协议,可以让他不用承担通敌者的罪名,这对于一个爱惜名声的贵族来说,可以说不亚于一个恩典。
唐·德克利亚尔骑士联系当地贵族的举动更加主动起来,对那些不愿意和他合作的人,他就用西西里女王的名义迫使他们不得不同意参与进来,与此同时,他也同意了箬莎提出的4天后出发北上的建议。
7月15日,一个稍稍显得有些匆忙的会议在萨维利亚的总督府召开了。
代表着安达卢西亚贵族的22位大贵族出席了这次由西西里女王召开的会议。
在会议上,箬莎以毋庸置疑的态度宣布,安达卢西亚从即刻起处于非战争的和平状态,任何军队都不能在安达卢西亚采取军事行动。
对西西里女王提出的建议,安达卢西亚人用沉默表示了他们的态度。
安达卢西亚贵族的叛乱,实际上是由卡斯蒂利亚与西西里军队共同平息的。
现在箬莎却要和他们签署停战协议,这些安达卢西亚贵族自然不会有任何好脸色。
只是看着从头至尾都牢牢控制着这场会议的年轻女王,这些贵族也很清楚等待他们的终将是一纸早已确定的协议。
唐·德克利亚尔骑士成为了这个协议卡斯蒂利亚军队的签署人。
当他在厚实的羊皮纸上签上名字时,他感觉坐在对面的女王的目光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安达卢西亚的贵族们最终在协议上签了字,而这份协议中的内容,则让他们颇为意外。
按照协议,卡斯蒂利亚与西西里军队将会在5天内分别撤出安达卢西亚,同时他们将会承认塞维利亚为非武装城市。
这个明显对西西里人来说有些吃亏的停战条约让安达卢亚贵族们大惑不解,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已经取得胜利之后,西西里人会主动放弃占领的城市。
同时,他们也并不不知道自己签署的这份协议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甚至在有人看来这或许是那位傲慢的西西里女王向展现自己胜利的一个手段。
毕竟彰显仁慈和被人爱戴要比让人恐惧更符合一位君主的身份。
所以在对西西里人的故作大方嗤之以鼻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看着那些人签下自己的名字,箬莎暗暗松了一口气。
箬莎已经等不及了,她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向北方进军,她要在亚历山大最需要她的时候在他的身边。
而伴随着这令人煎熬的担忧的,是箬莎忽然发觉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拥有一个孩子。
一个她和亚历山大的孩子。
7月19日,西西里军队退出塞维利亚,但是随即渡过瓜达维尔河,向安达利西亚北部推进。
与此同时,以遵守停战协议的名义,卡斯蒂利亚军队在唐·德克利亚尔骑士的带领下,撤出科尔多瓦,同时向北进发。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卡斯蒂利亚首都,巴里亚利多德。
第二百六十六章 马德里
天气还是那么热,站在塔霍河的岸边,一阵阵凉爽的河风吹得亚历山大想要发出一声尖叫。
谢尔紧紧盯着四周,他这时候有些紧张,因为从巴利亚里多德传来的消息中可以知道,局势正变得越来越紧张。
6月底的时候,有一支数量不多但装备精良的军队从萨拉戈萨出发。
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是个名门贵族,他有个同名的表哥,当初很受斐迪南的宠信,曾经担任西西里总督,叫弗洛门萨。
小弗洛门萨将军带领的是一支很有名的阿拉贡斧钺步兵。
在阿拉贡军队当中,数量最多也是形成基础战斗力的,正是这种斧钺步兵。
他们的装备简单而又有效,一顶鱼形盔,一套半身或是带有护胫甲的盔甲,一柄佩剑或是少量人装备的短火枪,最后就是他们的主要武器,要么是一杆长戟,要么是长柄的斧钺和十字刺矛。
这样一支军队如果训练有素还是很可怕的,特别是在与差不多数量相等的敌人较量时,凭借良好的装备和训练,足以能够打败比他们人数更多的对手,甚至就是对付一定数量的骑兵,如果地形有利,他们同样能让敌人吃上不小的苦头。
这支军队的数量大约在400人左右,由于规模不大,所以尽管对这些阿拉贡人很反感,可巴里亚利多德人并没有太过在意。
斐迪南是以加强自己警卫的名义调动来的这支军队,这多少引看了卡斯蒂利亚人的嘲讽。
他们认为费迪南就是个胆小鬼,女王在的时候他或许凭着身份耀武扬威,可伊莎贝拉这才驾崩没多久,他就因为害怕得罪了那些反对他的贵族,要把自己藏在卫兵们的身子后面了。
在那个时候,没有人认为这么一支数量不多的阿拉贡军队能起到什么作用,直到几天之后,卡斯蒂利亚宫廷发生了突然变故。
胡安娜是在夜晚被突然闯进她起居室的脚步声惊醒的,她立刻警惕的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躺在房间另一边的床上,用厚厚的帐子遮挡住的丈夫。
按照医生的叮嘱,胡安娜让人在菲利普的床头点燃了很多掺了鱼油的熏香,因为据说这样可以让烟气把鱼油中的神奇物质渗透进亲王已经溃烂的皮肤。
虽然这么做的结果只是让房间里的气味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不过胡安娜显然是对这个深信不疑的。
不过那些拿走了她大笔丰厚报酬的医生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们当中不知道是谁提供的带有催眠安神的药水,倒是让菲利普暂时摆脱了痛苦,昏睡了很久。
突然闯入寝宫的士兵让胡安娜很愤怒,她一边呼喊着自己的卫队长,一边痛斥这些士兵的野蛮举动,但不论是原本应该立刻出现的卫队长,还是这些看上去身份低贱的阿拉贡士兵,都没有做出应有的回应。
在那些士兵虽然礼貌却异常蛮横的控制下,胡安娜被他们带离了巴利亚里多德的宫殿。
在这期间胡安娜惊恐的发现他们似乎试图对她的丈夫不利,于是她试图反抗,却被那些士兵强硬的拦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菲利普放在担架上搬出了房间。
好在斐迪南并没有打算把他们夫妻分开,其实当他看到菲利普那糟糕的样子后,斐迪南心里只有暗暗高兴。
胡安娜对菲利普的痴迷成了斐迪南趁机独揽大权的借口,他让人把那对年轻夫妻再次连夜送到了河对岸的高地城堡,这一次斐迪南已经不打算让他们再出来了。
突然发生的宫廷变故几乎是在当天夜里就传遍了巴利亚里多德,卡斯蒂利亚的贵族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一时间不知所措,甚至直到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贵族们才终于做出了到王宫里找斐迪南理论对质的决定。
这一次巴里亚利多德人失去了宝贵的时机。
当贵族们终于在阻止起来的各自家族卫队的簇拥下赶往王宫的时候,等待他们的是紧闭的宫门,和早有准备,已经被斐迪南下令安排到了王宫防御中最重要的一些地方,
这些阿拉贡士兵迅速占领了王宫里的众多重要地方,同时他们开始大肆抓捕宫里那些被斐迪南认为有威胁的人。
当贵族们试图质问斐迪南的时候,他们面对着严阵以待的阿拉贡人,只能因为愤怒发出阵阵咒骂。
有人想要攻入王宫,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虽然那支阿拉贡军队的人数不多,但在有着王宫坚固防御的掩护下,这些阿拉贡士兵却发挥了出乎他们意料的强大作用。
唯一的一次试探式的进攻很快就在阿拉贡人严守防御之下败下阵来,而且随着关于胡安娜可能只是被费迪南软禁起来的消传出来,贵族们很快意识到,除非是彻底与费迪南公开决裂,否则他们派人强攻王宫,肯定会被扣上个叛乱的帽子。
这让贵族们既无奈又绝望,他们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找到胡安娜。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关于胡安娜的下落却是毫无消息,很明显斐迪南早已经想到了他们可能会寻找胡安娜,所以已经把她秘密安置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并非没有人想到高地城堡,只是那里早已经被严密封锁,同时斐迪南已经命令城里的军队准备镇压那些贵族们的卫队。
这样一来,那些并不想和斐迪南彻底决裂的贵族们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不过斐迪南没有给他们考虑的机会,当发现贵族们显出犹豫的那一刻,他就立刻下达了更加严厉的命令。
看着那些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却的贵族,站在王宫一座堡垒里看着这一切的斐迪南不由放下了揪紧的心。
不过他也知道贵族们的妥协只是暂时,他必须尽快争取到那些人中有影响的那些人,把他们拉到自己一边,否则一旦形势不免,就难保这些人不会再次聚集起来反对自己。
在考虑着该如何拉拢卡斯蒂利亚贵族的同时,斐迪南密切的关注着托雷多的消息。
他已经下令让马德里的驻防将领派兵去逮捕罗马忒西亚公爵,只是只有斐迪南清楚,在下达的命令里,还有一条秘密处决亚历山大的密令。
对斐迪南来说,一个活着的卡斯蒂利亚王子显然是个大麻烦,特别如果这个人再是恩里克四世的儿子,不论这个人的真假,这个身份已经足以能带来很多烦恼了。
所以斐迪南希望能真正的一举解决掉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
只要他死了,那么西西里军队没有了继续留在卡斯蒂利亚的借口,到了那时如果西西里女王再不撤兵,斐迪南相信就会在卡斯蒂利亚人当中引起很大不满。
到了那时,不但卡斯蒂里亚人会站在他的一边,他甚至还可以趁机派遣阿拉贡军队进入卡斯蒂利亚与西西里人交战。
而阿拉贡军队一旦进入卡斯蒂利亚,就不那么容易回去了。
这么一想,原本因为亚历山大出现在托雷多无比恼火的斐迪南,忽然觉得亚历山大的莽撞举动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就在巴亚里多德的贵族们把发生的众多变故通过种种渠道向外传递的时候,这一切变故的酝酿者,宗教审判所的首席审判官托马斯·汤戈马达正在他的老巢里等待着斐迪南的下一步安排。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斐迪南似乎已经把他忘了。
这让汤戈马达很不满,虽然伊莎贝拉的死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可他并不甘于现状的性格让汤戈马达准备尝试着再次投靠新得主人。
只是尽管为斐迪南囚禁胡安娜提供了足够有利的理由,可斐迪南显然并不打算完全相信,或是指望他。
这从他早在6月就已经安排阿拉贡军队悄悄抵达巴里亚利多德就可以看出。
很明显,即便没有托马斯·汤戈马达的指控,斐迪南对胡安娜依旧会采取行动,,只是现在的理由更充分了。
当听说斐迪南正在想办法单独和那些贵族联系,似乎试图说服他们的时候,托马斯·汤戈马达隐约感到了危险。
在伊莎贝拉时代,汤戈马达为了讨好和获得她的信任,成为了伊莎贝拉铲除异己的工具。
大批的民众被送进了宗教审判所,虽然不可能对所有人予以审判,但是汤戈马达因为很清楚伊莎贝拉的心思,所以他不停的编织罪名,罗列罪状,给那些人的头上扣上异端,伪信者和种种足以让他们受到残酷惩罚的帽子。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很多人因为惧怕受到惩罚而不得不拿出唯一的财产赎买亲人,朋友和他们自己。
而利用这些人,汤戈马达一次次成功的把罪名引向他们的领主,上司,还有各种出钱的赞助人。
托马斯·汤戈马达在这些年当中究竟把多少人送进了审判所那可怕的监狱,又有多少人是他亲自下令送上了火刑架,这甚至连他本人都已经记不清了。
托马斯·汤戈马达很清楚,一旦斐迪南为了换取那些贵族的支持决定要他当替罪羊,那么他就注定没有逃路。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那是真理会的人同样不会拯救他。
所以汤戈马达决定自己想办法救自己,至少要从眼前的危境中抽身而退。
当有人向他报告有抓获了一批异端时,汤戈马达没有如以往那样陷入狂热的对这些人的审判,而是在草草经过审讯后,就下令把他们送进了审判所监狱。
随后他以为女王祈福的名义,宣布对这些人予以仁慈的惩罚。
他们被命令送往距巴里亚里多德城很远的采石场做苦工,以惩罚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汤戈马达这意外的举动并有引起太大的轰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胡安娜的身上,即便有人察觉到他的举止异常,也只是认为这个滑头的牧师在这种时候也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了。
托马斯·汤戈马达很聪明,他知道斐迪南并不信任他,而且对他把持审判所的大权很是不满。
以往因为有伊莎贝拉给他撑腰,汤戈马达完全可以无视斐迪南的这个愤怒,可现在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汤戈马达知道自己身边很可能就有斐迪南派来的奸细,所以他没有安排自己身边的人去给亚历山大送信。
托马斯·汤戈马达打算把在巴利亚里多德发生的事报告给亚历山大,至于说斐迪南已经派人去抓捕亚历山大,汤戈马达倒并不是很担心。
因为虽然和罗马忒西亚公爵接触不多,可在汤戈马达看来,公爵并非会做出愚蠢举动的人。
被他安排送信的人也并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在被押往采石场的路上,押解的卫兵在受到贿赂后巧妙的放走了几个人。
这其中就有汤戈马达的信使。
胡安娜被囚禁带来的震动显然要比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一路上的动荡让信使虽然连夜赶路,可当疲惫的迈进托雷多城时,也已经是4天之后。
在这今天当中发生了很多事,其中一个让汤戈马达和信使都没有想到的,是亚历山大已经不在托雷多。
2天前,亚历山大接到了来自马德里的一封信。
信并非是贡萨洛,而是马德里市长写来的。
在信中,马德里市长不但以全体马德里人的名义,向亚历山大发出了邀请,而且还在信中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尊敬的殿下,突然惊悉女王陛下在巴利亚里多德发生意外,马德里的贵族和平民正面临前所未有之恐慌,民众渴望把他们的女王从危难与黑暗中拯救出来,而这需要一位勇敢,正直,而又拥有非凡才华的人领导他们,所以在这里,我以全体马德里人的名义请求您,带领我们拯救女王,马德里人期待您的到来。”
当时看着这封貌似慷慨陈词,可实际上刻意模棱两可,怎么解释都能说得通的来信。谢尔听到了亚历山大发出的一声嗤笑。
“滑头。”
这就是亚历山大对马德里市长的评价。
1502年7月24日,罗马忒西亚公爵突然带领他的猎卫兵出现在马德里城外。
随即,马德里市长下令打开城门。
继当初伊莎贝拉与斐迪南莅临马德里之后。相隔25年,又一位卡斯蒂利亚王室成员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了马德里。
在见到了贡萨洛后,亚历山大制止了这位圣地亚哥骑士队长的行礼。
随后当着众多前来迎接的贵族,亚历山大把手中的权杖亲自交到了贡萨洛的手里。
“请拿着这个,不过这不是对你的表彰,而是要赋予你的责任,”亚历山大先是对贡萨洛这么说,随后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调说“做好准备了吗我的朋友,一个新时代就要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马德里第一天
在城市稍微偏北的地方,有一片地势平缓的山坡,这片山坡不是很高,山势也很平缓,不过这里占地很大,足够建起一大片房子。
埃尔帕尔多城堡就建在这座山坡上,虽然与其他地方的城堡相比,埃尔帕尔多城堡的历史并不久远,只有大约1个多世纪,不过这里却是卡斯蒂利亚在近几个世纪以来建造的最奢华的王宫了。
摩尔人的入侵让伊比利亚半岛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弥漫在战争的硝烟之中。
所以这里的城堡更偏重军事而不是生活的目的,所以在建造城堡时,当地人很少会考虑里面的人住的是否舒适,生活是否方便。
粗糙的石料,坚固的建筑,甚至是考虑到城堡一旦失守时应该为了抵抗而特意修得很窄,以至两个人相对而行都得侧身才能经过的甬道和门户,伊比利亚半岛上城堡风格大多是以实用而不是享受为目的。
但是埃尔帕尔多宫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或许是因为当时摩尔人的威胁已经不是那么大,恩里克三世在决定重建埃尔帕尔多宫时,就在加强城堡防御的同时,更多的考虑到到了这座宫殿的舒适性。
如今的埃尔帕尔多宫,还不像后来那样以珍藏大批的西班牙羊毛挂毯织物而闻名,这里现在是马德里的市政厅所在地,和虽然繁华,但大多数建筑却依旧显得破破烂烂的城里其他地方相比,埃尔帕尔多宫无疑就是个天堂。
当然,真正号称凡尔赛之母的新王宫,那还要很久之后才会出现。
亚历山大如今就在埃尔帕尔多宫里,在他对面,站着的是身披半长的斗篷,胸前挂着胸饰的马德里市长。
在距市长稍微靠后的地方,一大群马德里贵族眼神烁烁的看着眼前一幕。
亚历山大如今正站在稍微高出地面的王座前的台阶上,这个只要稍微一抬脚就能迈上去的可以并排放上三把座椅,如果是以往,市长和大主教的座位就在上面,而如今却只放了一把椅子。
亚历山大的目光向眼前的人们看去,他知道这些马德里贵族其实各揣心思,就是看似全力支持迎接他的马德里市长,也是小算盘打得飞起。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马德里是他必须拿下的,即便要冒些风险,也必须亲自来。
而不论如何,当他走进这座城市的时候,卡斯蒂利亚的未来都会发生一些改变。
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对马德里这座城市的将来要比其他人了解的多。
当初伊莎贝拉夫妻莅临马德里的时候,受到了这座城市里的居民热烈的欢迎。
不过虽然如此,当地人也只是对女王应有的尊重罢了。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那个时候起伊莎贝拉夫妻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计划。
那就是将来有一天在两国中间的地方,建立一座可以同时控制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的新权力中心。
未来统一的王国需要一个辐射四方,而不是因为地理位置偏安一隅,同时又受到原本两国当地固有势力影响的国都。
就这一点来说,不论是巴利亚里多德还是萨拉戈萨,都并不符合要求。
马德里显然很符合这些条件,只是当时的伊莎贝拉还没有站稳脚跟,与胡安娜之间争夺王位的战争牵扯着她的心思,所以这个想法也只能暂时放在心里。
而且建立一座新的首都,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历史上最终完成这个壮举要在30多年之后,由她的重孙实现。
不过不论如何马德里在未来的西班牙王国所占有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亚历山大同样赞成这个想法,他甚至觉得伊莎贝拉的确拥有着旁人所没有的深远眼光。
以塞维利亚为中心的南方和西部沿海地区随着新殖民地的开发正在迅速崛起,而北方则要落后许多。
这种差距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将会越演越烈,到了后来会变成地区之间激烈的矛盾根源。
如果再往更远时候想一想,原来阿拉贡王国的那些城市,会变得越来越富有,这就让他们与卡斯蒂利亚之间的差距也会逐渐增大,这会给并不稳定的统一造成巨大的隐患。
亚历山大可不想将来让一直固执的不肯顺从的加泰罗尼亚人纠缠不休的搞事,一个稳定的佣兵兵源供给地如果变成了个大麻烦,那就太糟糕了。
所以马德里,势必要成为未来的西班牙最重要的权力中心与北方最大的经济命脉的要冲。
只有这样才能和南方的塞维利亚一起,带动整个未来的西班牙王国。
亚历山大始终觉得西班牙人在这个时代摸了一手好牌,却打出了最糟糕的结果。
当其他国家还在大陆上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西班牙人已经在新大陆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据点和贸易站。
这其实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一个领先于整个时代的壮举。
但是西班牙人显然没有能够在后来好好的使用他们的财富,和利用手里的优势。
除了不停的劫掠挥霍之外,他们从没有把新大陆当成自己的国家与领地,哪怕是派人在那些地方建立起了永久的居住点,也只是为了便于更有效率的从当地掠夺黄金,胡椒,和各种贵族老爷夫人们垂涎许久的珍宝。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西班牙人没有考虑过要把新大陆当成自己国家的一部分,这就让他们更从没想过要好好经营那片土地。
这是个很可悲的局面,西班牙人白白的错过了上天赐予他们的机会。
现在正在马德里的埃尔帕尔多宫里,亚历山大的心思却已经飘到了遥远的未来和另一片土地上。
直到站在台阶旁边的贡萨洛向他微微示意,亚历山大才收回心绪。
看着对面的马德里市长,亚历山大露出了微笑:“市长,你们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我相信你们不会为这个选择后悔,因为它在今后会给你和所有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回报。”
市长脸上立刻露出了恭敬的神情,他还稍稍回身向站在身后的贵族们看了眼,这就引得那些贵族一起恭维的行礼,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回应。
亚历山大知道这些人这时候心里想着未必就如嘴上说的那么好,这从市长那封看似诚恳热情,可实际上只要仔细推敲,就会发现其实更多的是含糊其辞的邀请信上可以看出来。
不过亚历山大并不在乎这个,他要的只是马德里。
占领马德里所拥有的深远意义,绝对不只是占领了一座城市那么简单。
如果说塞维利亚是卡斯蒂利亚南方和沿海地区的财富之都,马德里就是北方和内地的重中之重。
这甚至就是在如今这个时候也已经逐渐展现出来。
只是这个重要如今还有很多人没有真正意识到,毕竟人们关注更多的是那些或是拥有丰富资源,或是道路和港口四通八达的地方。
马德里,似乎与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
亚历山大甚至怀疑伊莎贝拉夫妻是刻意掩饰他们对马德里的注意,毕竟迁都这件事会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
“殿下,对于巴里亚利多德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您有什么看法。”市长恭敬的询问,他身旁那些贵族这一刻也立刻屏住呼吸,所有人都用透着紧迫的目光盯着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些人那既激动,又因为担心忐忑不安的心思。
对于马德里的贵族们来说,他们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尴尬。
伊莎贝拉的死让他们完全失去了靠山,这些远离巴里亚利多德的贵族因为始终处于权力中心之外,唯一让他们还拥有一丝希望的,就是伊莎贝拉这些年来逐渐对马德里的关注。
可是现在不但伊莎贝拉去世,斐迪南甚至囚禁了胡安娜,这对马德里人来说,无异一个巨大打击。
斐迪南或许依旧很重视马德里,但人们知道,他是不可能像伊莎贝拉那样信任卡斯蒂利亚人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因为失去了靠山和希望变得茫然无助的马德里人,突然看到了一道新的曙光。
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出现,原本就让卡斯蒂利亚人有了个新的选择,现在这位公爵又偏偏近在眼前。
所以当刚刚听到贡萨洛带领并不多的军队进入马德里之后,这些马德里贵族就做出了对他们来说,最明智的选择。
而他们做出如此选择的口号是“为了上帝,王国和王室”。
当听到这个充满信仰的虔诚与对君主忠诚的宣言之后,亚历山大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滑头。”
一个房间里,亚历山大饶有兴趣的看着光秃秃的墙壁。
这是在欢迎罗马忒西亚公爵的仪式之后,市长让出了埃尔帕尔多的主宫做为公爵下榻的居所。
而他自己却并没有搬出王宫,而是在王宫右边的翼楼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房间。
对市长大人的如此乖巧懂事,即便是亚历山大也多少有点意外。
他知道市长一定猜到了他可能不放心自己的安全,所以用这种方式请他安心。
对于如此一个聪明而又知机的人真的很难让人讨厌,即便知道他这么做其实不过是圆滑的手段,但亚历山大还是觉得这位市长大人能得到这个职位,的确不只是由于简单的运气,和出身的缘故。
马德里市长胡安·费尔南多·唐·班德拉兹恭敬的站在距亚历山大不远的地方。
他站的这个位置很有技巧,既不是远得让人觉得疏远,又不会近得使人不安。
现在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神色平静的望着似乎对这座宫殿很感兴趣的公爵。
唐·班德拉兹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位可能将来会成为国王的年轻公爵,他很快发现,公爵对这座王宫的兴趣与其说是因为这其中的财富,不如说是纯粹的好奇更恰当。
这从他对那些陈列在房间里的贵重器皿看也不看,却对一些织物很感兴趣可以看得出来。
“这些织物出自什么地方,市长?”亚历山大像是很随意的问。
唐·班德拉兹心头动了动,他不知道公爵为什么对这些东西如此有兴趣,虽然这些织物的确价格不菲,可显然还不够让人如此关注。
“有北方的殿下,纳瓦拉或是加利西亚那些地方,”唐·班德拉兹回答完之后又想了想补充到“当然也有来自更北方的羊毛织物,那大多都是价格不菲,我是说来自尼德兰的低地地方。”
这就对了,亚历山大轻轻点头。
在这个时代,低地地区差不多拥有着整个欧洲最大规模的羊毛产业,这其中有些地方从绵羊的饲养,到羊毛的收集加工,然后再到最终在作坊里生产成品,已经逐渐形成了近乎完整的产业链条。
这种产业背后的巨大力量,和因为有着种种与之相关的联系而形成的利益群体,如一个硕大无比的蛛网般向着整个欧洲铺散开去。
如果历史就那么发展下去,渐渐的这种势力会形成一个全新的贵族资本阶层。
当实力到达可以向旧有势力发起挑战时,这个新兴的贵族资本阶层将会首先以追求教会改革的面目出现,进而最终从纯粹的信仰上异议,向着世俗世界发起挑战。
想到这些,亚历山大抚摸着手里微微有些粗糙的织物发出声轻叹。
当然,这些现在很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一想起那个在托雷多莫名死掉的马丁·路德,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有些疯狂了。
不过再想想即便那个人活着又如何,亚历山大觉得未必还会有他出现的机会。
或者说没有他再出现的必要。
“市长大人,我认为你有必要做一些重要的准备了。”
亚历山大看了眼唐·班德拉兹,见他虽然脸上划过困惑,可依旧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亚历山大满意的点点头。
他现在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虽然世故,滑头,有着自己的胖算,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候并不可靠,但是只要他能一直展现出强大的实力,这个人就会毫不犹豫的为他鞠躬尽瘁。
甚至有时候面对一些即使是他的亲信也会犹豫不决的难题,这个人也可以二话不说的把事情办得圆圆满满。
这样的人或许永远得不到君主的信任,但是却偏偏又离不开他们。
而且也正是这样的人,要比那些号称忠诚而又正直的人更能够得到君主的重用。
“教皇陛下可能很快就会莅临马德里。”
亚历山大说出了唐·班德拉兹期待的答案。
看到市长虽然意外却很快安静下来,然后一副认真的等着他继续吩咐的神态,亚历山大琢磨下,觉得可以向他透露些更重要,却不会造成什么危险的消息。
“教皇陛下这次将会在马德里举行重要的祈祷仪式,而且还将要进行公开布道,所以这是很重要的。”
不论心里怎么想,唐·班德拉兹立刻露出了心领神会的样子。
他知道虽然没有透露出更重要的东西,不过公爵肯告诉他这些,显然是对他表示信任的态度。
只是双方都知道,这种信任其实是以亚历山大的实力作为保证,一旦他在和斐迪南的争斗中处于下风,进而惨败,马德里人不会介意从背后再给他捅上一刀。
不过在这之前,唐·班德拉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为亚历山大效劳。
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贡萨洛走进了房间。
原本还要再说什么的唐·班德拉兹立刻识趣的告辞。
看着走出去的马德里市长的背影,贡萨洛沉默了一会。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从以前听说的一些关于他的传言那时候就不喜欢,现在甚至是有些讨厌了。
“您觉得他可以信任吗?”贡萨洛回头看向亚历山大“我已经控制了全城的军队,不过在这里我并不能保证您的安全。”
“可是之前你甚至只带着更少的士兵就敢进入马德里不是吗?”
亚历山大贡萨洛是很满意的,毕竟这个人是在未来有着“伟大的贡萨洛”之称的。
“我可以带比之前还要少的人进入马德里,”贡萨洛不以为意“不过您和我不同,谁也不能保证马德里城里没有斐迪南的死党。”
对贡萨洛的这个担忧,亚历山大点点头表示同意。
事实上,伊莎贝拉夫妻既然考虑把马德里作为未来统一王国的首都,那么他们在安排马德里的官员时,就不可能只考虑卡斯蒂利亚人。
如果那样就和巴里亚里多德没有什么区别,斐迪南也不可能同意这样的安排。
所以在那些贵族当中,很可能有斐迪南安排的亲信,或者至少是已经投靠了他的卡斯蒂利亚人。
“王宫的警卫安排的如何?”
“已经完全换上了我们的人,”说到这贡萨洛笑了笑“埃尔帕尔多宫毕竟曾经是座严谨的堡垒,所以除非是大批敌人围攻,否则即便有人想要叛乱,也不会对王宫造成太大威胁。”
贡萨洛充满自信的话似乎也感染了亚历山大,他也轻轻一笑开口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猛烈的炮声打断了他!
那炮声异常响亮,显然就在王宫附近。
一时间相对愕然的两个人不由一呆,接着同时发出一声低呼:“叛乱!”
第二百六十八章 马德里难忘的一日
火炮射击与炮弹击中目标的轰鸣声几乎同时响起,这就让那巨大的声响显得更具威力,同时地面上传来的隐约震动更是引起了一片惊慌喊叫。
胡安·费尔南多·唐·班德拉兹狼狈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脸上虽然没有显出太多惊慌,可脚下已经乱了步子的神态却出卖了他。
这个时候的马德里市长已经完全顾不上应有的仪范,毕竟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深深的震慑了王宫里的人。
看到由卫兵保护着从对面快步走来的亚历山大和贡萨洛,唐·班德拉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慌乱。
他立刻迎上去,同时急切的问着旁边恰好匆匆跑来的几个随从:“发生了什么事,造反了?”
看着市长大人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再听到他这话,亚历山大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是那么熟悉,以至他险些脱口而出:“不,是革命。”
然后他就立刻甩甩头,把这个很不吉利的念头扔到一旁。
在走廊上聚齐的人们停下来向炮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在市长忐忑不安中,压力山大和贡萨洛脸上却都浮现出不解和疑惑。
“没听错吧。”
“应该没有。”
“那就是了,不过真奇怪啊。”
“是挺奇怪的。”
听着两个人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市长大人竭尽全力才忍耐住为了俩人大吼的冲动。
终于察觉到唐·班德拉兹满心焦急的样子,贡萨洛觉得应该安抚他一下。
“火炮射击和炮弹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这有些太奇怪了,要知道炮弹总是要在空中飞一转之后才会落地。”
听到贡萨洛的解释,唐·班德拉兹用力点点头,然后依旧保持着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贡萨洛。
旁边的亚历山大不得不继续解释:“所以说他们的炮弹并没有打进王宫,而且现在看来就是那个方向。”
其实这个时候即便亚历山大并不指出来,所有人也都已经注意到距离王宫外面不远处升起的一股烟尘。
很显然那里应该就是遭遇炮击的地点,只是从那烟尘的位置上可以看出,那里距王宫的外墙明显远上不少。
听到炮声迅速集结的卫兵已经向着炮击的方向奔去,同时由猎卫兵在内,贡萨洛的卫队其次,最外围是早先跟随贡萨洛返回马德里的原驻军已经把宫殿层层围住。
唐·班德拉兹能够察觉到亚历山大身边的那个巴尔干人和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正紧紧的盯着他们,虽然这很让人恼火,不过唐·班德拉兹选择了无视。
对唐·班德拉兹来说,现在这种时候真的是很危险的,如果在这里稍有异动可能会被巴尔干人砍成肉酱,可如果宫外的叛军闯了进来,就有可能把他和罗马忒西亚公爵一起砍成肉酱。
唐·班德拉兹决定冒险,他其实并不是很肯定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卡斯蒂利亚王子是否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不过当现在他需要在某一家身上下注而不能再继续摇摆不定时,马德里市长只稍微的犹豫了那么短短的一瞬,就做出了以后可能会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殿下,我的人您可以直接指挥,”唐·班德拉兹大声说,然后不顾旁边那些脸色微变的随从,又继续说“另外我可以以马德里市长的名义召集市民组成民军。”
亚历山大看了一眼唐·班德拉兹,他对这个人的印象稍稍有了些变化。
处世圆滑却很会抓住机会,这样的人往往因为过于聪明,有时候反而会做事举棋不定。
但是这个胡安·费尔南多·唐·班德拉兹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当必须做出选择时,这个人的果断让亚历山都多少有些意外,不过同样,如果要背叛,他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只是现在亚历山大倒并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蠢事。
“让你的人听从贡萨洛将军的命令,我想很快事情就能解决了。”
亚历山大点头同意,随后忽然轻声一笑,不过随即就憋起眉梢向着那个方向望去。
贡萨洛神色阴沉的看着远处,他多少有些觉得没有面子,就在他刚刚向公爵保证不会发生意外时,就有人用大炮狠狠的教训了他。
一队士兵向着王宫外跑去,同时从堡垒上传来了大声的呐喊。
埃尔帕尔多宫虽然在修建的时候已经因为当时的环境不再那么注重军事防御的作用,但依旧是一座十分坚固的城堡。
亚历山大的到来更是唤醒了这座宫殿原本是做为一座堡垒,而不是王宫的使命。
那些士兵并没有从早早已经关闭的大门出入,而是从一条由堡垒上层向下倾斜的巷道出了王宫。
这条坡道十分陡峭,一级级的石头台阶虽然倾斜却异常难行。
上面的开口是用沉重的石板与很粗的木梁制成,一旦遭遇进攻,就会立刻封死向下的出入口。
而那异常倾斜而又狭窄的台阶,根本就让人无法长时间站在上面破坏头顶上封锁的闸门。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设计,但是却很有用。
当贡萨洛登上城墙的时候,他看到已经有一队士兵在城外组成了个不大的方阵。
在更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那依旧还在飘散着烟雾的地方,那里人影绰绰,似乎有人在不停的奔跑喊叫。
贡萨洛仔细盯着那里,多年的战争经验让他很快就发现对方那边似乎出了什么意外,而且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对方的人数似乎比他猜想的要少很多。
“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贡萨洛向身边的人吩咐,看到几个马德里的军官露出犹豫的样子,他的目光落在了当初被他强行带回来的那个队官脸上“由你带队。”
队官犹豫了下,然后默不作声的让人帮他脱下身上的铠甲,沿着坡道踩着台阶缓缓走下。
看着队官的背影,再看看他带领的士兵,贡萨洛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在队官的带领下方阵逐渐列成三层横队,他们举着手中的武器小心翼翼的向前逼近,因为紧张,时不时的有人腾出手来擦一把溅进眼角,刺激得发痛的汗水。
随着逼近,对面的情况已经看得越来越清楚,同时队官脸上也渐渐从意外变得古怪起来。
一群说不上是军队或是平民的人乱糟糟的聚一聚在一起,他们这装备也是乱糟糟的。
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的人身上穿着精美的盔甲,手持锋利的双手大剑,剑上的宝石还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有的则拿着看上去就已经很久没见天日,锈迹斑斑的长矛,更有的人干脆拿着用来拍打晒草的木链。
不过让士兵们惊讶的是在这些人前面的空地上,居然放着一门崭新的火炮,而就在火炮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显然是刚刚被炮弹砸出来的浅坑。
看着那个还在散发着烟尘的浅坑,队官微微舔了舔舌头,然后不由自主回头向身后看了眼。
这里距离王宫并不远,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一枚炮弹能够造成的破坏或许并不大,但如果凑巧,也许就可能创造一个奇迹。
但这些人显然不会使用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以至炮弹射出之后直接把面前不远处的一块隆起的土丘砸了个坑
而且随着逐渐靠近,队官也终于认出了那些人当中几个看上去就是领头的贵族。
看着那些似乎还在因为火炮意外不知所措的人群,队官只稍稍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队列向前,准备平刺!”
士兵们显然没有太多的顾忌,他们只是按照队官的命令老实的平举武器,把长矛远远的向着那些已经有些慌乱的人指过去。
对面有人开始大声叫喊,似乎是在要指挥官站出来说话,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锋利矛刃的反光在这炎炎夏日里让很多人全身冰凉,他们惊惶不安的看向那些带头的贵族,当看到他们的喊话似乎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时,有人开始悄悄的向后退去。
“不要逃跑,为了国王!”一个身穿华丽铠甲的贵族催促着仆人把他扶上战马,沉重的盔甲和贴在身上的衬里热得他不停的喘着粗气,他甚至觉得如果再不冲峰,可能就会先热昏倒下了。
一声沉闷的呐喊从其实已经放下的面罩里迸发出来,他举起了手中的刺矛,随着用力夹紧马腹,同样全身披挂的战马向着迎面而来的队列冲去。
士兵们霎时紧张起来,对面全身披挂的高头大马和背上同样全身铠甲的骑士就好像来自地狱的恶魔,虽然只是一个人,可当他迎面冲来的时候,士兵们却感觉好像是在面对一支随时可以把他们碾为齑粉的可怕大军。
骑士后面的随从同样发出了欢呼,这一刻骑士那勇敢的举动感染了所有人。
对面的士兵变得再也并不可怕,一声声的呐喊从人群中响起,各种各样的武器也高高的举了起来。
“为了国王!”有人跟着大声喊了起来,同时向前猛冲。
当有一个人肯冲上去时,就会带动更多的人。
在骑士和他的随从们勇敢举动的感染下,原本畏惧的人们体内似乎突然迸发出了无穷的勇气!
他们高高的举起了手中各种各样的武器,呐喊出了发自内心的怒吼!
人群向着对面因为这意外有些惊慌不定的士兵冲去。
“砰!”
“砰砰砰!”
先是很响的一声,接着就是连续猛烈密集的枪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浓烟从列队士兵两侧的树林里升起,枪机引药的炸裂和弹丸呼啸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着肆虐着人们的耳膜。
一片肉眼可见的黑点,如被激怒的野蜂般扑向纵马冲刺的骑士。
紧接着,就是一阵密密麻麻令人打颤的可怕声响。
骑士鲜亮的铠甲上瞬间被打出了大大小小的凹坑,他的身体在马上不住颤抖。
而最终要了他性命的,是一颗由重型火枪射出的硕大弹丸。
那颗弹丸直接洞穿了他的护面甲,戴着头盔的脑袋好像被狠打了一拳,猛的向后一甩,随即整个人好像一个倒下的参孙般从奔跑的马上摔了下去。
地面上砸起了一片尘土,同样也彻底砸碎了紧跟在他后面的那些人刚刚鼓起的勇气。
他们前冲的脚步随着摔到马下的骑士扬起的尘土不由停下,即便后面的同伴冲上来把前面的人纷纷撞倒,那些人还是拼命向后刹着身子,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
队官错愕的向后望去,随即看到树林里正装填弹药的一队数量不多的火枪兵。
呛人的硝烟还在林中飘荡,一排接替前面同伴的火枪兵已经从前队缝隙中穿过,随即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即便只是做出射击的动作,但即使是勇敢的士兵,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也会胆战心惊。
而这些国王的效忠者们显然没有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当看到那么勇猛无敌的骑士老爷被一轮撂倒之后,刚刚鼓起的勇气就早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看到那些火枪兵摆出一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的架势,不知道是由谁先喊了声“跑呀!”,顷刻间那些人如梦初醒般纷纷扔下武器,一哄而散。
火枪兵们并没有再射击,他们只是从两侧缓缓逼近,随后和马德里士兵一起,如同牧羊人般,遥遥的驱赶着“羊群”向远处的街上逼去。
半途,中有人聪明的从奔跑的人群里逃出来,他们钻进街边的小巷岔道,然后没命的狂奔逃命。
士兵们并不理会那些逃掉的叛乱者,他们只是逼迫大群在街上盲目逃窜的叛乱分子向前不停的跑着。
直到他们当中终于有人再也坚持不住,越跑越慢逐渐掉队。
“举起矛!”
队官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命令。
一柄柄锋利长矛排成了一列向前平指的可怕丛林,长矛上滴下的淋淋血渍在经过的路上留下了一条条的猩红痕迹。
叛军,或者说是一群乌合之众恐惧的看着慢慢逼近的士兵,这个时候他们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悍不畏死和近乎狂热的激情,唯一残存的只有惊恐不安和因为过于恐惧而变得麻木的僵硬表情。
“他们不敢的,不敢的,”一个年轻贵族嘴里不停的反复重复的这句话,然后他鼓起勇气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到前面,对朝着他们逼来的士兵大声喊“看在上帝的份上听我说,我是……”
“射击!”
一声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以致变得走调儿的吼声从马德里士兵队伍中响起。
那声音当中似乎还掺杂着无奈和愤怒的宣泄。
原本就警惕的监视着对面叛乱分子的火枪兵们,几乎在命令下达的那一瞬间就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猛烈的枪声顷刻间在街上爆发出来,硝烟弥漫,火星四溅,这个整个街道完全笼罩在一片惨叫,呼救和因为恐惧到极点不知所措的哭喊声中。
街道两边的住户惊恐万状地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那如同地狱般的惨相,当有人试图打开房门去救助那些倒在地上不停呼救的倒霉人时,却立刻被外面四下横飞的子弹打了回去。
这一天对马德里人来说注定是一个刻骨难忘的日子。
只要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即便是在很多年之后也不可能忘记在这一天的马德里街头发生的惨剧。
可怕的枪声时起时落,人们只能躲在屋里胆战心惊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枪声渐渐的奚落下去,街上有人开始大声的吆喝,同时可以隐约听到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呻吟。
士兵们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这让市民们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自己被征集起来帮助收殓尸体。
只是当人们走到街上时,才发现原本平坦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和时不时或许还会动上一下的人。
血水顺着街道两侧的排水沟缓缓流淌,形成了一条可怕的殷红溪流。
队官满脸呆滞的站在街道中间,他的身子需要用剑支撑着才能站稳,可即便这样,如果经过他的身边,就可以发现他的身子在不停的轻轻颤抖,而且每当有人靠近时,他都似乎受到了惊吓般面露惊容。
他注意到手下士兵看他的眼神十分古怪,不过这丝毫也怪不得他们。
谁也不会想到首先下达射击命令的会是这位队官,他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解释和提出谈判的机会。
甚至即便是火枪兵们看向他的神情也有些奇怪。
说起来谁也不会想到这场原本也许可以避免的屠杀,最终会以这种可怕而又残酷的方式结束,只是因为一个原来的马德里军官突然疯狂般下达的命令。
这个结果甚至让听到报告的亚历山大和贡萨洛也不由为之一愣。
他们想到了可能会发生一场很残酷的屠杀,毕竟面对那些叛乱份子,只有使用残酷手段才能行之有效的把他们镇压下去。
但他们没有想到结果却是这样的惨烈,或者说是有些可怕。
“226个人?”
“是的大人,我们总共找到了这么多人,”一个士兵向贡萨洛报告着“除了半途逃掉的一些人之外,我们在大街上打死打伤了大部分的叛乱分子,现在那些人的尸体都还集中在街上。”
“请放心殿下,我会尽量处理这件事,”唐·班德拉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赶了过来,在听完士兵的报告之后,他走过来主动提出了愿意解决眼前这个不小的难题“这真是可怕的一天,不过那些人也是咎由自取。”
贡萨洛神色阴沉的望向亚历山大,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他曾经指挥过更大的战斗,也见过更多的伤亡,但在街上屠杀却是他以往从未干过的。
亚历山大垂下眼帘默默的想了想,马德里发生的变故也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他却并不因此后悔。
或者说形式也不允许他如此的多愁善感。
“去做你应该做的吧,市长大人,”亚历山大终于打破沉默下达了命令,然后他望向一旁的贡萨洛稍微沉吟,才低声说“看来有些事情我们要改变计划了。”
唐·班德拉兹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在一队卫兵的保护下向宫外奔去。
不过他的车队出了王宫没走出多远,就和恰好返回的队官带领的士兵相遇。
看着走到马车前向他躬身行礼的队官,唐·班德拉兹没有开口,可他的眼神却不住闪烁。
“我按照您的命令做了,”队官压低声音报告着,然后他扶着额头低声呻吟“上帝是不会宽恕我的。”
“会的,”马德里市长声调阴沉的说“上帝会宽恕一切获得成功的人,除非你倒霉的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第二百六十九章 斐迪南的阴影
斐迪南这段时间觉得日子过得异常艰难,也可以说似乎整个世界都突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派往奥地利的使者终于回来了。
可原本应该带回来个好消息的赫尔墨斯却变成了带来厄运的乌鸦。
斐迪南并不因为自己软禁了胡安娜夫妻担心会令马克西米安反感,他很清楚皇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也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破坏两国之间的联盟。
而且即便因此不满,可听到消息后,大概奥地利军队也早已经对罗马忒西亚公国展开了进攻,到了那时候局面就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了。
但他没有想到还不等他做些什么,马克西米安却选择背叛了他。
当从回来的使者那里得知皇帝决定不越过帕尔马波河一线的时候,斐迪南开始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直到看着使者带回来的马克西米安的回信后,斐迪南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为了某桩交易的牺牲品。
“……虽然十分遗憾,但是鉴于当下的形势,我的贵族们普遍认为应该保持适当的克制,因为来自东方边境的威胁正日渐猖獗,波西米亚与瓦拉几亚军队频繁的活动已经引起了太多的不安……”
“……在这种时候我不得不考虑安抚那些不安的贵族,而且来自匈牙利的求援也不能视而不见,因此我才会命令军队在占领米兰的时候尽量避免与罗马忒西亚人发生冲突……”
“……不过我的朋友请您尽可放心,我将尽快向米兰发动进攻,这足以能够牵制法国人的注意,进而迫使他们从卡斯蒂利亚北部撤兵,当然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愿我们神圣的联盟永远牢不可破……”
看着信中的内容,斐迪南心头却掠过一声声无言的咒骂。
站在不远处的使者注意到国王原本就总是阴沉着的脸,这时似乎在酝酿着暴风骤雨,他时而看看信,又抬起头来茫然地望望前面,接着就又低下头继续看信。
只是他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到了后来缓缓把信放在桌上时,斐迪南原本已经因为松弛有些下塌的额头却已经绷得显出了一条条的青筋。
“就只有这些?”
“是的,陛下只有这些。”
使者的话让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斐迪南在心里试图安慰自己至少法国人会因为伦巴第的战事转移注意力,不过这种无力的解释完全不能掩盖那巨大的失望。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马克西米安一旦对罗马忒西亚公国发动全面进攻,即便不能一举覆灭那个新兴的公国,至少能迫使亚历山大狼狈的逃回意大利去收拾残局。
至于西西里人,之前斐迪南的确是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入侵伊比利亚,不过相信那位西西里女王也会因为担心受到威胁而不得不退兵。
这样就足以给了他在伊比利亚趁机直接控制两个王国的机会,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自然会重新收复西西里,甚至还可以趁机吞并那不勒斯。
可是马克西米安给他的回信却彻底破坏了他的计划,这让斐迪南有一种被抛弃,背叛和或许还可能出卖的愤怒。
对,就是出卖。
斐迪南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匆匆的来回走动,额头上开始溢出汗珠。
马克西米安当然不会放弃伊比利亚,他让儿子与胡安娜联姻的目的就是觊觎未来的王位。
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而且因为有着婚姻的联系,可以说他已经牢牢的掌握了未来西班牙的王位所有权。
所以对他来说,当下可能会遭受的损失就反而变得更重要。
毕竟如匈牙利的领地,一旦丢失可能就会真的有很大的麻烦。
而西班牙,迟早是属于哈布斯堡家族的。
只是这么一来,受委屈的就要是斐迪南了。
斐迪南隐约猜到了马克西米安的意图。
“在维也纳,有关波西米亚都有些什么消息?”
斐迪南脸色阴沉的望着使者,他想要证明自己猜测是否正确。
“有的陛下,”使者立刻报告“很多贵族希望尽快平息波西米亚人的挑衅,那些人似乎对匈牙利的兴趣要比伦巴比大的多。”
斐迪南缓缓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奥地利人果然更加重视在匈牙利的领地。
那么为了能尽量解决与波西米亚的冲突,马克西米安会暂时和罗马忒西亚达成临时的停战协议,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这么一来,最终面临难题的就是斐迪南了。
自己成为了马克西米安与那个亚历山大之间交易的筹码。
一想到这个因为愤怒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斐迪南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压下了要咒骂出口的冲动,他是国王,不能在臣子面前失态。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卡斯蒂利亚人觉得他遭受了挫败。
他并不后悔囚禁胡安娜,即便她没有变成那种样子,斐迪南也已经厌烦了什么事情都要通过胡安娜下达命令的繁琐与累赘。
他要自己牢牢的掌握权力,只有这样才能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统治者。
所以胡安娜自然成了他的绊脚石。
另外来自马克西米安的威胁始终让他不安。
马克西米安很可能会借用公开支持胡安娜或是她的子女对王位的合法权力以和斐迪南抗衡,到了那时候斐迪南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
就这么灰溜溜的返回阿拉贡吗?
斐迪南从未这么想过,当他和伊莎贝拉结婚的那一刻起,他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成为两个王国共同的主人。
伊莎贝拉不能阻止他,马克西米安更不能。
所以他才决定对胡安娜采取强硬的手段,即便知道这可能会引起国内外的种种不利反应,但斐迪南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斐迪南从桌上又拿起那封信看了看,随后发出个不易察觉的“哼”声。
之前的怒火过后,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的斐迪南开始琢磨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马克西米安这封信里有一点他倒是颇为赞同,奥地利人在伦巴第的行动势必会吸引法国人的注意。
以路易十二对伦巴第和米兰垂涎的贪婪,斐迪南相信他是不可能坐视那里落入马克西米安手中的。
但是法国人在不久前的意大利战争中刚刚遭遇重创,这就让路易十二没有太多可以调动的军队。
如果频繁的征集那些贵族势必会引起不满,对路易十二的统治来说是很不利的。
他必须尽量合理地使用现有的兵力。
这样一来在卡斯蒂利亚北方的法军就必须撤退了。
这么一想斐迪南倒是觉得马克西米安的这封信还算给他带来了点好消息,虽然与他想要的结果相差甚远,不过至少没有一无所获。
斐迪南鼻子里又发出哼的一声,他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敲着,同时琢磨着应该怎么利用这一切。
之前他派他的亲信安德莱斯·罗格前往纳瓦拉为玛利亚求婚的目的,其实更多的为了尽量破坏纳瓦拉与法国人之间结盟。
如果亲事结成当然皆大欢喜,但即便失败,也可以在纳瓦拉与法国人之间制造重重矛盾和猜疑。
当初他灵光一显的想到这个策略的时候,很是为自己的聪明小小得意了一下。
现在看来,这小小的得意似乎有可能变成个巨大的惊喜。
“安德莱斯·罗格还没有信回来吗?”
听到国王询问,旁边的人立刻一番手忙脚乱。
不过让斐迪南失望的是,不论事情是否办成,那个他身边的小丑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这似乎是一下子就没了音信。
“如果安德莱斯·罗格那边有消息了立刻向我报告,”斐迪南虽然稍微失望倒是没有太过在意,他先吩咐了一句,然后不放心又叮嘱着“不论什么时候。”
托马斯·汤戈马达急匆匆的穿过两排树冠完全搭在一起的大杉树,树荫下的阴凉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舒服的感觉,他的脸色阴沉,谁人看上去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神态之间的焦虑却透露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软禁胡安娜让他的确得到了斐迪南的信任,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很高的。
即便是在审判所里,汤戈马达也可以感觉到明显的敌意。
做为伊莎贝拉的私人牧师,汤戈马达的举动无疑如同背叛。
这让卡斯蒂利亚人对他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峰。
他身边的一些人也借故离开了他,一时间他几乎是众叛亲离。
在人们看来,托马斯·汤戈马达干了件极其愚蠢的事情,这件事足以把他彻底毁了。
穿过杉树林,一座看上去十分坚固的小堡垒矗立在山顶上。
粗糙的石墙和斑驳的木门,叙述着这个堡垒久远年代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往事,不过现在这里成了胡安娜的囚牢。
斐迪南并没有把整个高地城堡全都作为胡安娜的监狱。
他在高地城堡靠近山壁一面开辟了块不大的地方,把那里的一座小型堡垒当做了软禁胡安娜的场所。
现在在做有三层高的石头房子成了卡斯蒂利亚女王胡安娜唯一的“领地”,和她一起被软禁在这里的,除了一直昏睡不醒的菲利普,就只有几个还坚持守在她身边的近侍。
让人意外的是,在这些人当中就有伊莎贝拉生前那个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摩尔侍卫。
伊莎贝拉死后,没有人见过这个人,有人认为他逃走了,而有的人则猜测他可能已经被斐迪南秘密处决。
只是没人想到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胡安娜身边,更没有人想到,当斐迪南连夜派兵进宫劫持胡安娜的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并一路护送着胡安娜夫妻,最终跟着她一起进了高地城堡。
汤戈马达推开沉重斑驳的木门,一道亮光照进堡垒略显昏暗的一楼大厅。
一个坐在大厅深处椅子里的人影稍稍动了下,然后就又如凝固了的雕塑般一动不动。
汤戈马达走过去,在距那人不远的地方停下来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那么你考虑好了吗?”
那人动了下,恰好一束从高高的窗口投进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显出了他稍显黝黑的面庞。
那人扭动了下戴着硕大包头巾的头,一双深邃的眼睛中闪着满是疑问的光,望着站在面前的汤戈马达。
“我怎么相信你?”摩尔人开口问“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都干过什么,这就足够了,你已经背叛了女王,现在还要再次背叛她吗?”
汤戈马达不易察觉的皱下眉,他早就知道这个摩尔人很固执,可真正打交道之后才发现,这个人要比他听说的还要难以说服。
“你可以把胡安娜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这对她是件好事,”对摩尔人的指责,汤戈马达显得不以为意“我想如果女王活着也会赞同我的做法。”
“女王没有让你帮着那个人囚禁她的女儿。”
摩尔人的身子又动了动,他肥大的袍子里露出弯刀的一角,看着汤戈马达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本能察觉到危险的牧师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不过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摩尔人的脸。
他知道必须说服这个固执的异教徒,否则即便现在不被他砍死,可之后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汤戈马达从来没有认为斐迪南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即便他为他做了那么多,但如果需要,斐迪南一定不会在乎把他抛出去做为平息卡斯蒂利亚人愤怒的替罪羊。
这个,他早就知道。
“你要把女王送到哪去?”
摩尔人好像终于动了心思,他闷闷的问了句,又不由自主向楼上看了眼,幽幽的说:“如果没有菲利普,她是那边也不回去的。”
“他配不上她。”
对汤戈马达的话,摩尔人只是微微耸耸肩膀,没有回答。
“想要把他们都送走可不容易,之前这么做过一次,斐迪南勇应该已经有准备了。”
摩尔侍卫看了眼牧师,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汤戈马达没有再和摩尔人说话,他绕过挡在路上的摩尔人,向楼上走去。
当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上面胡安娜与人说话的声音。
她的声调听上去很欢快,丝毫没有被软禁后应有的愤怒或是沮丧。
只是似乎一直都只是她一个人在不停的说,却没有人回应。
汤戈马达回头看了眼背对他的摩尔人,然后无奈的摇摇头,迈步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堡垒的二楼左右各有几个房间,中间则是一大块空地。
胡安娜这时候正站在放在空地中央的大床旁边。
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弥漫在整个二楼,汤戈马达暗暗皱下眉梢,然后才迈步走了上去。
听到声响立刻回过头的胡安娜看到汤戈马达时脸上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不过她立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向前几步挡在牧师与大床中间。
“陛下,您认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伤害到亲王了吗?”
汤戈马达的话让胡安娜瞬间一愣,她身子微微颤抖的盯着眼前这个可怕的人,在她记忆里,这个人永远是那么阴沉又令人畏惧。
现在的他,就更令她感到恐怖了。
“告诉我,您真的打算救您的丈夫吗?”
牧师一边问着一边缓缓走向胡安娜,看到她脸上露出的迷茫,汤戈马达继续说:“那么您想过该怎么救您的丈夫吗?”
“该怎么救?”
“其实有一个机会您错过了,还记得在托雷多吗,在那里有人曾经许诺过可以治好亲王的病,但是却被人破坏了。”
“我记得,”胡安娜一下子激动起来,她顾不上对这个牧师的恐惧,在床前焦躁的来回走动,忽然停下来看着汤戈马达“是那个公爵,他叫什么?”
“罗马忒西亚公爵。”
“对,就是他,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他说过可以治好菲利普的病,”胡安娜紧张起来“但是他现在在哪儿,能找到他吗?”
汤戈马达摇摇头,看到胡安娜似乎要发怒的样子,他就说:“要找到公爵并不难,可他是您父亲的敌人,所以陛下不会允许他为你的丈夫治病。”
汤戈马达的话让胡安娜不禁一呆,发自内心对斐迪南的畏惧在这一刻让她不禁有种似乎要窒息的紧张。
对父亲的恐惧和对丈夫的痴爱,同时煎熬着这个年轻女人那原本已经无比脆弱的神经。
看着胡安娜的身子不易察觉的颤抖,汤戈马达又向前一步,在距她很近的地方小声说:“当初正是国王强迫你们回到的巴利亚里多德不是吗,对他来说菲利普活着会给他带来太多麻烦的。”
胡安娜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惊恐的看着汤戈马达,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胡安娜,汤戈马达又向床上用帷幔挡着的那个散发着臭味的身影瞥了眼,然后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霎时,这叹息如同巨大的铁锤狠狠的敲在了胡安娜已经变得完全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心头。
…………
天际飘过了朵云彩,在地面上投下一阴影。
接着这阴影变得越来越大,原本晴朗的天空中也变得阴云密布。
一声沉闷的雷鸣从远方滚滚而来。
吹过的风中带着明显潮湿的水汽。
终于先是大滴大滴的雨点,然后是逐渐细密的雨丝,接着如倾盆般的雨幕在短短瞬间覆盖了整片天地。
就在这漫天大雨中,一匹马冲破雨幕,在地上溅起无数泥浆,向着巴利亚里多德狂奔而去。
斐迪南并不知道,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听到了足够多的坏消息之后,还有让他更加震惊的事情在等着他。
第二百七十章 至暗时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创造了个著名的“坏消息复数理论”。
这个理论十分简单,简单的说就是好事不出第二次,坏事一来一箩筐。
斐迪南觉得自己已经很倒霉了,马克西米安的狡猾让他头痛不已,没有来自奥地利人的支援,这意味着他必须亲自上阵对付那个亚历山大。
虽然迄今为止与西西里人交战的也只是贡萨洛的军队,而斐迪南本人还没有接到或是下达正式宣战的诏书,但现在双方其实已经处于战争状态。
他唯一能寄予希望的就是在双方彻底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之前,与西西里女王达成某个都能接受的协议。
或者是能在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真正威胁到他地位之前,与葡萄牙和法国人谈好条件。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全力以赴的对付那对兄妹。
斐迪南认为这些都是马克西米安给他惹来的麻烦,这样他对那个狡猾的亲家从心底里痛恨不已。
他甚至怀疑这可能是马克西米安试图趁机削弱他实力的手段,毕竟他这么牢牢的霸占着自己女儿的王位,这应该让马克西米安很不满。
斐迪南就这么胡思乱想的揣摩着皇帝的心思,至于波西米亚和瓦拉几亚为什么恰巧在这个时候发动收复匈牙利的战争,斐迪南并没有太过注意。
波西米亚毕竟太遥远了,布拉格的宫廷虽然在欧洲鼎鼎大名,但是对伊比利亚人来说,那似乎已经到了天边。
至于瓦拉几亚,虽然已经听说在西西里统一战争中那个公国派出了军队,不过他们在得到一大批丰厚战利品后已经撤兵回国,而且那只是个位于巴尔干的小公国,并不值得过于关注。
斐迪南现在在意的是葡萄牙与法国人的态度,他相信在他肯付出巨大代价之后,派往葡萄牙的使者应该可以给他带回来个好消息。
至于法国人,他暂时没有办法,不过安德莱斯·罗格在纳瓦拉应该能够起些作用。
这么一想,由于马克西米安的背信弃义带来的不快似乎被冲淡了不少,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和瓢泼般的雨幕,斐迪南忽然心头有些发热。
几年来他和伊莎贝拉早已经貌合神离,所以虽然有众多子女,但实际上两个人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亲近了。
对于他有情人这件事,伊莎贝拉并没有大惊小怪,只要他不放肆的让那些女人公开露面,伊莎贝拉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斤斤计较。
也许是受到闷热气息的刺激,斐迪南忽然觉得需要女人来帮他宣泄心头的火气。
他习惯的要开口吩咐安德莱斯·罗格帮他安排晚上的活动,可不等开口,就看到两个人影冒着大雨从远处急匆匆的向着他这边跑来。
当那两人跑近,他认出前面带路的是他的一个侍从,费迪南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在这样的天气里依旧不顾一切要报告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而且往往是坏消息。
走廊里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斐迪南转过身看着打开的房门,过了一会儿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陛下,从纳瓦拉来的使者。”侍从大声报告。
斐迪南心头一跳,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德莱斯·罗格其实是个很小心的人,因为出身卑微,即便他在斐济南身边十分得宠也始终小心翼翼。
所以如果任务完成的顺利他一定会叮嘱使者不要这么急匆匆的来见国王,甚至不顾大雨瓢泼也要立刻觐见。
要知道现在的卡斯蒂里亚正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斐迪南。
而且使者脸上的慌张无措的神情,也说明了他带来的消气有多么糟糕。
“发生了什么事,安德莱斯让你送信回来了?”
斐迪南有些恼火地问,他想不出来提个亲还会有什么麻烦。
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做不成亲家总不会变成冤家吧。
“抱歉陛下,我只带回来了口信,纳瓦拉的阿卡利娜女王拒绝了玛利亚公主与王子的婚事,”使者气喘吁吁的回答,看到国王瞬间紧皱的眉梢使者继续急匆匆的报告“女王选择让她的儿子和瓦拉几亚公主凯瑟琳·亚莉珊德拉·巴略奥拉订婚……”
然后他用力喘了口气,补充了一句:“那位公主是瓦拉几亚女大公和罗马忒西亚公爵的私生女。”
李迪南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外面的大雨哗啦哗啦的不停在下,冰凉的雨丝随风吹从窗户吹进房间,落在他的脸和手上。
湿凉的感觉让斐迪南从惊愕中一下清醒,他向前迈了一步,抬起手像是要抓住使者的脖子,可随后又慢慢放下,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两个人屏住呼吸紧盯着斐迪南瞬间变得苍白的脸。
过了一会,斐迪南轻摆了摆手,侍从立刻从靠墙边的柜子里拿出杯子斟满一杯葡萄酒递到他的面前。
斐迪南接过杯子先喝了一口,随即就双手捧着酒杯大口大口的喝了个精光,然后他把空杯子慢慢的放在一旁,这才有抬头看向使者。
“安德莱斯·罗格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还留在纳瓦拉,”使者小心的报告“不过我离开的时候他的情况不妙,阿卡利娜女王下令除非他要回国,否则禁止他和他的人离开住所,我是悄悄逃出来的。”
斐迪南稍稍放了下心,他知道既然自己的使者还没有被驱除出境,那就说明事情还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以他对安德莱斯·罗格的了解,那个小丑也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只是,纳瓦拉怎么会和瓦拉几亚勾搭到一起去了。
更重要的是,瓦拉几亚女大公又怎么会和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生了猴子?!
这么想着,斐迪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匆匆穿过房间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翻出之前马克西米安给他的来信,看着上面的内容,一阵莫名的凉意突然从他的后背上升了起来。
瓦拉几亚与波西米亚,罗马忒西亚和西西里,法国、葡萄牙与纳瓦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这一刻终于出现在斐迪南心头。
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张如同铺天盖地般的大网网住的除了卡斯蒂利亚,还有阿拉贡,甚至是奥地利。
到了这时斐迪南重新再看马克西姆安的来信,他似乎从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个人想干什么,他想让整个欧洲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吗。”
斐迪南喃喃自语着,然后他又开始翻动其他的各种信件和各地之前送来的那些当时看着关系不大,甚至毫无关系的东西,现在看来却有着种种千丝万缕联系的报告。
很多事情一旦联系起来,就会发现背后有着令人惊讶的真相,即便这些真相或许并不是事实,但已经足以能够让人无比惊讶。
虽然一位卡斯蒂利亚王子的出现难免破坏了斐迪南的计划,但他一直觉得亚历山大不会给他造成太大威胁。
因为不论是感刚刚统一的西西里还是罗马忒西亚都还太嫩了点,根本无法和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王国相比。
即便据说他们很有钱,但很多时候金钱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至少那两个国家没有强大的同盟作为依靠,而且他们的王室你自己相比还是太年轻了些,无论是贵族还是民众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个人的声望才效忠跟随。
所以在斐迪南看来,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在战场上狠狠教训那对不知厉害的兄妹,一个近乎决定性的惨败,足以动摇他们并不稳固的统治。
斐迪南的想法不可谓不对,历史上多少新兴力量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导致了挑战旧有势力的道路上。
斐迪南并不认为那对兄妹是个例外。
可是现在他却不敢这么肯定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先预谋呢?
如果曼努埃尔与亚历山大还有着他猜想不到的交易呢?
如果法国人在意大利与奥地利的战争是早就策划好着呢?
这一连串的想法让斐迪南开始担忧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件蠢事。
作为卡斯蒂利亚女王,胡安娜拥有这众所周知的合法地位,而他作为胡安娜的父亲,却因为身为阿拉贡国王身份敏感。
但是只要他是胡安娜的父亲,他就可以通过女儿统治卡斯蒂利亚。
这或许的确有些麻烦,但在这个时候却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他却做了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对权力的贪婪让他不满足于只是做一个无冕之王。
即便知道一生也不可能加冕卡斯蒂利亚的王冠,可他还是被单独坐在宝座上的美景迷惑了。
斐迪南并不是个喜欢把过错推卸给别人的人。
和那些喜欢把锅甩给大臣,情妇,甚至是百姓,时不时还会喊出“谁谁误我”的君主比起来,他更愿意从自身寻找错误的原因。
所以他没有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托马斯·汤戈马达的错,虽然如果需要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把那个牧师当成替罪羊,可在内心里他却不会真的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也许我该让这一切尽快结束。”斐迪南来回转着圈子,他的手时不时的敲打一下身边的桌面,然后又继续来回转悠着。
终于他停下来向外面的仆人下令:“去把汤戈马达牧师请来,要他快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说完,他又继续在房间里转开圈子,不过这一次的脚步沉稳了不少。
汤戈马达来得很快,他身上的法袍还在滴水,脚下一路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滩的水渍。
看到牧师,斐迪南稍稍松了口气。
他已经从之前的震惊中慢慢冷静下来,虽然眼前看上去形势不妙,但他觉得并非不能改变。
而这改变的关键就是胡安娜。
“告诉我,如果我要为胡安娜进行一次公开赎罪祈祷,教会是否可以证明她已经得到了净化和救赎?”
斐迪南的目光深邃而又阴沉,那神色似乎在警告着汤戈马达回答的时候一定要想好再说。
汤戈马达明显察觉到了斐迪南话中透着警告的意味,他有些诧异的看向斐迪南,因为一时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说:“当然陛下,君主是天生受到上帝庇护的,就如同您和伊莎贝拉女王陛下,胡安娜陛下同样有着这样的恩典。”
说到这儿他看了眼斐迪南,又似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当然,这些恩典也同样来自您,毕竟上帝通过您赋予了她生命。”
说完,汤戈马达暗暗盯着斐迪南的脸,看到似乎他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于是就谨慎的问:“那么您是打算为女王陛下举行这样一场净化了吗?”
“是有这样的想法,”斐迪南脸色沉沉的盯着汤戈马达“听我说牧师,发生了些意外,我必须让胡安娜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是你应该明白统治这个国家的依旧是,也只能是我,所以我要你进行这样一场净化仪式,让胡安娜得到众人的宽恕,但是也必须让人们知道她要为自己的过去接受惩罚。”
“这个惩罚就是女王必须公开确认您的摄政权,是吗?”
虽然汤戈马达已经显得小心翼翼,可斐迪南听着他的话还是暗暗皱起了眉头。
虽然这个人和贡萨洛不同,但不知怎么,斐迪南始终觉得这个牧师好像同样并没有真正从心底里尊重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汤戈马达的宗教审判所在伊莎贝拉时代发挥的重要作用,在如今对他更加重要。
“去准备吧,需要多少钱尽管去拿。”
说到这斐迪南的脸色又是突然一沉。
他想起了亚历山大六世。
那个被从梵蒂冈赶出来的流亡教皇现在正在塞维利亚搅风搅雨。
如果说之前因为亚历山大六世的失势已经不再注意他,现在斐迪南却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又犯了个不小的错误。
亚历山大六世或许已经失势,但如果他宣布胡安娜的净化仪式无效,必将给斐迪南带来很大的麻烦。
那么如果请求梵蒂冈承认这个净化仪式呢?
这个念头稍一闪过就被斐迪南自己抛开。
罗马忒西亚公爵,是老罗维雷的女婿,而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是竞选教皇最有力的人选之一。
斐迪南忽然发现虽然已经知道亚历山大并不好对付,可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对手。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斐迪南突然发现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强劲对手,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他耐心地编织他的大网,直到有一天看准了机会突然出现,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这让斐迪南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情变得又焦躁起来,他甚至不客气的向汤戈马达挥挥手让他离开,然后看着桌子上那些有关亚历山大的一切呆呆的出着神。
一道闪电划过,点了蜡烛的房间里一片惨白,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
斐迪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如同夜晚一样的天空,一股难言的压抑也渐渐的笼罩了心头。
他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与葡萄牙的谈判。
法**队或许会利用纳瓦拉继续骚扰卡斯蒂利亚的北方,但是随着与奥地利人的战争,法国人能投入到伊比利亚的军队毕竟不多。
那么现在唯一能够牵制自己的就是葡萄牙人。
之前他已经给了派往葡萄牙的使者很大的权力,务求与葡萄牙达成停火。
所以这一次即便不能完全达成目的,至少曼努埃尔应该是不会放过送到嘴边儿的好处。
不,不能这么乐观,之前不是也认为很多事情是理所当然吗?
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谁知道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究竟准备了多少手段等着自己?
斐迪南突然发现他对以往原本十分得意的权术手段变得没有自信了,这让他不禁开始瞻前顾后起来。
又是一道闪电之后响起的雷鸣,整个院子在一刹那都变得雪亮雪亮的。
斐迪南似乎看到有个人顺着花园的甬道冒雨跑来。
不知怎么,他的心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
然后他慢慢转过身,望着办公室的门口。
过了一会儿,随从出现在了门前。
“陛下,有来自马德里的使者请求觐见。”
斐迪南的心突的剧烈跳动了几下,他之前一直期待着的一个消息终于有了结果。
走进来的是个全身泥糊糊的男人。
除了眼睛,他脸上脏得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虽然外头下着雨,但他的嘴唇干瘪不停的舔着,当他走进来的时候斐迪南甚至注意到他的双腿似乎在微微颤抖。
这是长时间骑马造成的结果,很显然这人一路从马德里跑来,路上甚至可能没有停留。
斐迪南没有急着先问话,而是摆手让随从给这人拿杯酒解解渴,然后这才开口问:“是谁派你来的?”
“是市长大人,马德里市长大人,”那人猛喝了几口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个封得很严实的信封“都在这上面了,陛下。”
斐迪南压抑住心头的激动扯开严严实实的外皮,从里面拿出封没有封上的纸。
信的外面盖着马德里市长的徽章,打开信来,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罗马忒西亚公爵于7月24日由贡萨洛·德·科尔多瓦迎接入城,马德里人没有抵抗。”
看到这句话,斐迪南瞬间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好戏落幕
7月28日这一天,对斐迪南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
在这一天之前,他虽然也遭遇的种种不利,但是对他来说,还觉得很多事情依旧在掌握之中。
可是在连续接到了两个坏消息之后,斐迪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如果说纳瓦拉的失利还不算什么,但是马德里的投降,却给了他致命般的打击。
马德里是连接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的纽带,这是他和伊莎贝拉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的未来都城。
他们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这个未来的首都,对他们来说这是将来统一王国的象征。
在斐迪南的印象中,马德里市长胡安·费尔南多·唐·班德拉兹是个很圆滑的人。
这样一个人或许不会得到上司绝对的信任,但是却很适合成为马德里那样一座城市的行政长官。
正因为这个当伊莎贝拉选择唐·班德拉兹的时候,斐迪南没有反对,他同样觉得这个人很适合这个职务。
但是现在看着唐·班德拉兹的来信,斐迪南不禁深深的后悔当初的决定。
至于贡萨洛会背叛他,斐迪南虽然同样的惊讶与愤怒,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哪怕他的确没有想到贡萨洛会这么快就选择站在他的敌人一边,但当得知之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过这种感慨只在他的心头一晃,紧接着阵阵发自内心的震怒,彷徨和完全失去了镇定的惊慌就淹没了他。
即便是在当初决定和伊莎贝拉结婚,以及面对背后有着葡萄牙人支持的胡安娜时,斐迪南也没有如此的惊慌失措。
他怎么也想不到,突然之间自己似乎就失去了一切,这个时候他觉得只有伊莎贝拉去世时那一刻的孤独与茫然才能与之相比。
斐迪南呆愣愣的坐在椅子里,信从他的指尖落下,滑到他的脚边,被吹进来的风卷着在房间里飘来荡去。
看着那飘荡的信纸,菲迪南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就和那信纸一样,茫然无助。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看向站在面前不知所措的仆人和信使。
“给他找些吃的,让他住下来。”斐迪南开口了,让人惊讶的是只这一瞬间他的嗓音就显得异常沙哑,似乎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
说完这句,他对仆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走到自己身前低声吩咐:“不要让他和任何人见面,更不许他把马德里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仆人立刻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带着那个信使退下。
斐迪南开始在房间里走动起来,他知道自己正面临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马德里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瞒得很久的,如果他不能尽快解决眼前这个麻烦,谁也不能保证巴里亚里多德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很多卡斯蒂利亚人恨不得把他赶回国,以前有伊莎贝拉和胡安娜的缘故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手中的权力,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过早的软禁胡安娜的举动已经触怒了很多人,而且因为他的缘故,即便是胡安娜本人也并不乏反对者。
那么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卡斯蒂利亚王子,这就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人的身上。
斐迪南不想冒险,他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而胡安娜就是他如今最大的保证。
“来人,去把汤戈马达牧师请回来,”斐迪南大声下令,他估计汤戈马达应该没有离开多远,现在把他叫回来还来得及。
果然很快牧师就又出现在斐迪南面前,看着国王阴沉得可怕的脸色,汤戈马达的心不禁剧烈跳动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这才开口问:“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斐迪南一言不发的看着汤戈马达,这让他更加紧张,就在牧师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时,斐迪南终于开口了。
“我想知道你有多大的把握可以让梵蒂冈承认对胡安娜的净化仪式是有效的,另外这需要多长时间?”
听到这话汤戈马达立刻松了口气,不过接着就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刚刚离开之前,斐迪南自然很重视这件事,但是却还没有到如此急躁的地步,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希望这件事情立刻成功。
在他离开之后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汤戈马达有些疑惑的看向斐迪南。
他觉得有必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至少即便是为了净化仪式能够顺利进行,也要知道前因后果。
察觉到牧师疑惑的神色,斐迪南犹豫了一下,谁会觉得也应该让汤戈马达知道真相。
因为这有这样,他才能明白事态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至于说在知道了事情真相后汤戈马达会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斐迪南觉得倒是不用担心。
这个身为伊莎贝拉的私人牧师,并建立了宗教审判所的教会刽子手,除了跟着自己走下去还有什么出路呢?
听着斐迪南说出关于马德里的变故,汤戈马达脸上露出了丝毫没有任何伪装的惊讶,他不停追问,到了后来费迪南干脆不耐烦的让他看了那封只有一句话的信。
“上帝,怎么会有这种事?上帝,怎么会有这种事?”
听汤戈马达像鹦鹉般的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斐迪南先是有些厌恶的看了眼他,看随后也无奈的低声说:“是啊,怎么会发生了这种事?”
“陛下您是要净化仪式尽快举行吗?”汤戈马达突然想起刚才斐迪南的询问“您想用这个来平息巴里亚里多德人的情绪?”
斐迪南缓缓点头,他知道在这个牧师面前不用隐瞒什么,而且最好让他明白如今大家的处境,只有这样汤戈马达才肯尽心尽力。
“胡安娜必须回到她的王座,这可以让巴里亚里多德人安心,然后我要尽快组织起一支军队平息马德里的叛乱。”
“可是还有塞维利亚……”
汤戈马达暗暗吓了一跳,他觉得有必要提醒斐迪南,只是看着斐迪南阴沉表情,他知道大概拖延不了多久。
“对,还有塞维利亚,”斐迪南打断了汤戈马达的话“西西里人虎视眈眈,而我在南方的军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加入了叛军,可是他们现在还在南方,现在对我来说还有机会。”
说到这斐迪南停下来,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如夜的天空,嘴里吐出口压抑许久的闷气。
“我还能怎么办?”斐迪南的声调里隐藏着浓浓的怒意“卡斯蒂利亚人恨我,他们想要一位血统纯正的卡斯蒂利亚国王,如果要他们选,他们甚至可能连胡安娜都要赶下台,你觉得在这种时候我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对付这种局面吗?”
汤戈马达没有回答,他知道斐迪南的决定其实是正确的,这种时候只有尽快铲除威胁才是最好的办法。
否则卡斯蒂利亚很可能会再次出现当初王位争夺战争时的一幕。
看到牧师默许了自己的做法,斐迪南的怒意稍稍淡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对别人发脾气是不应该的,而且他把汤戈马达叫回来也不是为了纯粹发一通火气。
“我会给你一笔钱,”斐迪南拿起笔在纸上潦草的开始写信“你离开之后可以直接到财库官那里去领,我要你用这笔钱尽快把事情办好,仪式的花销,给那些见证主教们的贿赂,还有要和梵蒂冈那些人打交道用的钱都在这。”
斐迪南说完把信递过去,不过在汤戈马达伸手去接时又收回来叮嘱着:“记住这关系到卡斯蒂利亚甚至是阿拉贡的未来,所以不要吝啬,必要时候你可以代替我做一些许诺,至于具体的条件你可以自己把握。”
汤戈马达微微躬身从斐迪南手中接过那封信,然后望着斐迪南问:“您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去做事吧牧师,把这一切办好,你就可以继续担任你的宗教审判所的首席裁判官,否则……”
虽然下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汤戈马达已经很清楚斐迪南的意思。
如果差事办妥自然一切都好,可如果出了什么纰漏,不论是现在的斐迪南,还是将来的亚历山大都不可能容忍他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待下去。
汤戈马达稍稍点头表示明白,他离开了斐迪南的房间,然后匆匆赶往财库官的办公室。
自从伊莎贝拉的财库官唐·马克洛斯拜恩先是出使葡萄牙,接着干脆就在那里反了水之后,斐迪南趁机把自己的亲信安排到了这个位置上。
现在他花的是伊莎贝拉和他两个人的钱,所以自然也就大方了许多,而且斐迪南本人也并不是个小气的人,他并不吝于用钱打动那些卡斯蒂利亚人,只是他运气不太好,还没等他来得及对凯斯蒂利亚人展开金钱攻势,他的敌人就在战场上先对他动了手。
不过即便是这样,当看到国王的亲笔信后,财库官还是吃惊不小。
如果不是看到国王的笔迹和上面盖着的私人印鉴,财库官甚至要怀疑这封信是汤戈马达伪造的,而且即便如此,为了谨慎起见,财库官还是一边应付着汤戈马达,一边派人悄悄去国王那边找人核实这件事。
当人派去的人是不敢亲自询问斐迪南本人的,不过从国王身边的随从那里打听到关于国王时隔不久前后两次急召汤戈马达之后,得到回信的财库官终于确认这笔钱的确是国王用来让汤戈马达做什么事情的。
只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以至要花费这么大的一笔钱,这让财库官不禁浮想联翩。
世上的很多秘密就是这样泄露的,也许没有人直接透露发生了什么,但是种种种种的反常举动却足以让旁观的人多多少少的发现一些端倪。
而斐迪南的财库官无疑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打听起消息来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困难。
所以尽管并没有真正打听到关于马德里发生的事情,但很快财库官就知道,似乎有什么事情让斐迪南不惜花费大笔金钱也要尽快为胡安娜举行一次盛大的净化仪式。
这个消息很快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一时间巴里亚利得多德城里到处都是关于胡安娜女王即将重返王座的传言。
而对于这个传言,斐迪南干脆就不再掩饰,他公开向巴里亚里多德的主教们发出邀请,声明即将为胡安娜举行净化仪式,邀请他们作为仪式见证。
斐迪南的决定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很多卡斯蒂利亚人欣喜莫名,虽然即便胡安娜回归王位可依旧很可能是斐济南的傀儡,但至少她是卡斯蒂利亚的合法女王。
只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卡斯蒂利亚人觉得看到了希望,有些人认为斐迪南是良心发现,更有人认为是因为卡斯蒂利亚人强烈的反对让斐迪南做出了让步。
不过也有人隐约猜到这大概和在南方发生的事情有关。
巴里亚里多德人对那位突然出现的卡斯蒂利亚王子其实没有多少印象,伊莎贝拉当他们女王毕竟时间已经太久了,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多年轻人甚至早就不记得当初的王位争夺战争。
对那位王子的出现,普通的巴里亚里多德人的反应并不如何强烈。
但是贵族们却不这么看,对他们来说那个人的出现太重要了,这从斐迪南迫不及代的要重新推出胡安娜就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不论那位罗马忒西亚公爵最终是否能够成功的戴上王冠,至少现在他的存在对卡斯蒂利亚和贵族们都只有好处。
只是那位公爵据说还在塞维利亚,而且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西西里军队,这就让很多贵族谨慎起来。
他们不希望赶走一个阿拉贡国王之后,再迎来一位西西里女王,特别是这位女王和罗马忒西亚公爵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这可就连睡服的可能都没有了。
对于斐迪南的邀请,主教们先是很矜持的表示予以考虑,随后在汤戈马达一一登门拜访之后,就都纷纷表示愿意承担仪式见证这个光荣的使命。
对汤戈马达的尽职尽责,斐迪南还是颇为欣慰的,为了让事情更加顺利,他下达命令要所有人全力配合汤戈马达,务求在最短时间内举行这个净化仪式。
高地城堡变得突然热闹了起来,虽然时间仓促不可能做什么大的准备,但是汤戈马达还是想让事情办得圆圆满满。
所以他找来了一些工匠要他们尽快铲平了城堡前通往山下的那条道路上深深浅浅的土坑,又让人在城堡大门上钉上了两个硕大的木刻十字架。
至于城堡里面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唯一的麻烦是不能让人们发现女王实际上是被软禁在那座小堡垒里。
所以必须说服胡安娜住进城堡的主楼。
这个任务无疑是最麻烦的,汤戈马达先让人收拾好了主楼的房间,而他自己负责说服女王。
牧师最终用什么方式说服了那个不但固执,甚至很多时候已经有些疯狂了的胡安娜没有人知道,不过最终在付出一定努力之后胡安娜同意迁居主楼。
这种斐迪南很高兴,而后当听说胡安娜居然又同意了参加净化仪式,不过条件是要给她的丈夫在整个欧洲寻找最好的医生,而且必须由她陪伴后,斐迪南虽然多少觉得有点遗憾,可还是很痛快同意了。
巴里亚里多德大教堂匆匆的收拾一新,这让那些主教多少有些不满,他们认为这样一个重要的仪式应该更加庄严,肃穆。有序而且务求准备充分。
这是斐迪南已经没有这个时间。
关于马德里的一些谣言已经开始渐渐出现,落后的交通与联系让消息传递的速度不快,而斐迪南又想尽办法封锁与马德里的来往,但是依旧有些风声已经在巴里亚里多德传开。
斐迪南不得不催促汤戈马达金莲缩短准备的时间,为此他甚至不惜又批给了汤戈马达一笔钱。
而汤戈马达也没有辜负斐迪南的期望,他不但把事情准备得妥妥当当,甚至还提出了个“惩罚化身”的办法。
按照汤戈马达的解释,胡安娜会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受到了女巫的诱惑,女巫垂涎她年轻健康和有着高贵血统的身体,所以才会让她精神错乱,这样才能趁势侵占她的躯体。
如果亚历山大听到这些,一定会被汤戈马达这时候就能构思夺舍惊讶不已,而斐迪南更是直接被牧师的说法说服。
他允许汤戈马达秘密的从监狱和审判所里寻找与胡安娜外貌近似的年轻女人,以作为“惩罚化身”时用来烧死的牺牲品。
8月1日,天气很好,巴里亚里多德大教堂人头耸动热闹非常。
贵族与平民这个时候很罕见的融汇在了一起,人们聚集在教堂内外和向远处延伸的路边,等待着女王队伍的到来。
从城外的高地城堡到大教堂一路上已经安排了无数的军队,道路两边每隔几步就有一名士兵严加防范,这让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根本无法发生。
做出这个安排的是斐迪南和汤戈马达两个人,对于斐迪南来说现在胡安娜的安危是至关重要的,他甚至担心有人会对她不利。
而汤戈马达也需要有足够多的军队沿途保卫,这样才能确保路上没有人能接近胡安娜。
在头顶阳光的炙晒和人们焦急的等待中,临近中午的时候,由骑兵引路的车队缓缓而来。
马车封得很严实,不过依旧可以隐约看到坐在车里的人影。
一路上买车经过的时候路边的人们发出欢呼,卡斯蒂利亚人为女王终于回归王座欢欣雀跃,很多人激动的跪在路边亲吻马车经过的路面,有些已经情不自禁的呼出了伊莎贝拉的名号。
马车终于在大教堂前停下,看着紧闭的车门,斐迪南心情复杂。
他微微挥手阻止了要上前开门的仆人,而是自己亲自走过去打开车门。
他这个举动让很多人大吃一惊,不过有都颇为欣慰。
很显然,阿拉贡国王终于退让了。
车门打开,斐迪南向车里望去,随即他的脸色瞬间大变!
一个外表看似相近,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完全不同的年轻女人坐在车里,在她对面同样坐着个身穿修道袍的男人,如果不仔细看就和汤戈马达一样。
看到打开车门的斐迪南的打扮,那个女人似乎很意外,不过她很快就从王冠和袍子上认出了斐迪南,于是她随即开口:“陛下,汤戈马达牧师要我转告您,一场好戏已经落幕。”
第二百七十二章 逃亡者
距离巴里亚里士多德不远的郊外,一辆马车匆匆忙忙的在路上行驶着。
多年以来,汤戈马达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从还是年轻时候在乡下修道院度过那段不是很愉快时光的时候,汤戈马达就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又应该怎么做。
虽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会成为伊莎贝尔的私人牧师,但是作为真理会的一份子,他要比同龄人更加稳重也更有心机。
他知道应该怎样掩饰自己真实的意图,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引起教区神甫们的关注,他一直小心翼翼等待机会,直到有一天他所做的一切得到了回报。
在成为伊莎贝拉的私人牧师和宗教审判所的审判官之后,汤戈马达更是因为身份显赫变成了人人既尊敬也更畏惧的大人物。
所以像现在这样狼狈的策马狂奔在以往他是想象不到的。
可是现在他却正这么做,而且跑的那样慌乱紧张,一路上一边催促着马夫一边不停的向后看着,唯恐会见到追兵。
其实汤戈马达的计划十分简单,利用准备净化仪式的机会把他的人悄悄的送进了高地城堡,然后再利用原本作为牺牲品的替身代替胡安娜,然后借着前往大教堂的队伍一路上需要很长时间的游行拖延时间,然后带领胡安娜趁机逃跑。
这个计划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地方,甚至如果仔细推敲还会发现漏洞很多,其中任何一部只要稍微有人产生怀疑,就有可能因为泄密而失败。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汤戈马达会有什么阴谋,就只这一点,就让原本不可能的冒险举动变成了现实。
另外斐迪南也在这其中“帮了大忙”。
因为汤戈马达故意透露出担心可能会有人在净化仪式上破坏,甚至暗杀胡安娜,由此产生担心的斐迪南把大部分军队都安排到了从高地城堡到城内的沿途警戒,这就让巴里亚里多德其他地方的警卫多少受到的影响。
而在胡安娜的车队离开高地城堡后,警戒的军队也就随即撤掉,汤戈马达因此得以带人顺利逃离。
马车在路上不停狂奔,汤戈马达的心情随着马车在路上的颠簸上下起伏。
他在伊莎贝拉身边已经很多年了,甚至仔细想来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毕竟这么多年他都一直是托马斯·汤戈马达,一个虔诚的修道士,女王的私人牧师,令人生畏的宗教审判所审判官,这些身份已经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弯腰低头,这对于他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从今天开始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他背叛了斐迪南。同样也抛弃了多少年来经营的身份和所有的努力。
不过汤戈马达并不后悔,他清楚的感觉到了斐迪南正在走向没落,那个人显然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眼前的局势,等待他的也是一个又一个的失败。
那么在他身上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也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真理会能在这么久远的年代中依旧存活,除了坚定的信念之外就是每一代人当中都不乏有着灵活的头脑和长远的眼光的人。
汤戈马达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多聪明的人,在真理会中那些长老们要比他更懂得该如何保守秘密和经营这个庞大的地下组织
不过他依旧认为那些长老们显然没有他更了解发生了什么。
汤戈马达很看好罗马忒西亚公爵,在他看来这位年轻公爵不只有着令人羡慕的运气,更重要的是他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某种“希望”。
他说不清这种所谓希望究竟是什么,不过他能够明显的察觉到这个年轻人和那些他熟悉的贵族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是那么功利,却又并不让人讨厌,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看这冒险,之后却又证明是那么恰到好处,最重要的是这个年轻人对教会的态度,让汤戈马达很感兴趣。
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得出来罗马忒西亚公爵对教会是抱着一种近乎功利主义的态度,从种种关于教皇和他的关系的传言中,汤戈马达发现似乎对他来说教会唯一的作用,就只是证明他所拥有的那些世俗权力的合法性。
当然伊莎贝拉夫妻也是这么做的,不过那位公爵更加彻底和干脆。
即便和罗马忒西亚公爵接触不多,可汤戈马达还是有种预感,这位卡斯蒂利亚王子对待信仰的态度,是他们接触的所有世俗君主中最容易打交道的一个。
这一连串的种种际遇让汤戈马达的做出了决定,他不惜抛弃如今的地位和身份决定冒险进行一场大的赌博,如果失败自然一切皆休,可一旦成功不论是他自己还是真理会,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巨大机遇。
车轮被一块突出路面的石头突的一膈,车身骤然跳起随即猛的落下,车里的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叫,汤戈马达也从胡思乱想中惊醒,他匆匆看了看摔倒在座位上的胡安娜,又打亮了眼被横放在对面蜷缩在一起的菲利普,感觉到马车在摇来晃去,他用拳头砸了下车顶探出身子问:“怎么回事?”
“好像是车轮出了问题,”车夫在外面气急败坏的回答“这条该死的路真是难找,这样下去我们可跑不了多远。”
说到这车夫停了一下,弯下腰回头对车里的汤戈马达使了个眼色:“我说牧师大人,你得快点想想办法。”
看明白了同伴神色的汤戈马达心里一动,他知道情况可能比车夫说的还要糟,如果马车在半路上坏掉,以他们这些人还带着个病人可是逃不掉的。
汤戈马达把身子收回车里,让他意外的是胡安娜正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很显然,这个时不时有些疯狂的女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觉,她已经多少察觉到了汤戈马达与车夫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这让她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直以来的遭遇,本能的产生了戒心。
“我们得找地方修好马车,”汤戈马达想了想决定告诉胡安娜他们现在的处境“否则我们很可能会被追上的。”
“你答应过要救我丈。”
霍安娜用一种固执的语气说,她的目光死死的盯在汤戈马达脸上,那种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的危险,即便是早已经见识过各种可怕情景的宗教审判所审判官,也不禁感到一阵不舒服。
“现在是如果不能把马车修好,我们大家都会被抓回去,”汤戈马达有点不耐烦,即便只是作为伊莎贝拉的私人牧师,他也从内心里对胡安娜感到厌烦,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有用处,他是不愿意给自己找这个麻烦的“你一定很清楚,如果被你父亲抓回去意味着什么。”
胡安娜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点点头,只是接下来她又开口说:“如果你骗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看着胡安娜的样子,汤戈马达忽然有种这一刻他面对的似乎是伊莎贝拉的错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以致接下来的路程都是在沉默中度过。
这辆马车是汤戈马达精心安排的,在这几天当中他接着安排净化仪式趁机做了不少事,而且斐迪南的钱也起了很大作用。
从巴里亚里多德到马德里要有很长的一段路可走,只靠一辆马车是不可能走完这么一大段路程的。
另外还必须考虑到斐迪男,一旦发现被骗沿途追杀带来的麻烦,不过好在之前那几天做的准备和大笔的金钱起了很大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真理会多年来在巴里亚里多德做的种种安排,这个时候起了关键作用。
汤戈马达自己也不知道在自己的这场逃亡冒险中,究竟有多少人在帮助他,不过他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准备,除非真的出了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意外,否则他们逃到马德里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只是虽然这辆马车已经是能够找到的最好的交通工具,可在半路上这么快就出了故障,这个他倒是的确没有想到的。
越来越显得不稳的马车摇晃着在路上勉强向前跑着,可以感觉到车身的剧烈晃动,似乎车轮随时都会脱离桎梏,自由而去。
汤戈马达又向车夫喊了一声,在得到马车的确快要支撑不住的回答后,他不得不同意马夫的建议沿着一条岔道向不远处的村庄奔去。
村子不大,从外面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围拢成一个环形的村落,按照古老样式修建的简单的村庄大门敞开着,有人正赶着一群羊从里面走出来。
对于突然出现的马车,村子里的人感到有些奇怪,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路边好奇的看着这些外来的旅行者,有人在回头向着远处一处很大的房子跑去,像是去报信。
汤戈马达从马车下来,现在车上只有3个人,而胡安娜夫妻显然是不适合露面的。
看到一位牧师从车上下来,村民们立刻纷纷躬身行礼,同时有人更加好奇的向车里隐约可见的人影望去,不过却被汤戈马达在车门前的身影挡住。
“上帝保佑你们,”汤戈马达在空中画了个很大的十字,他这个动作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人们纷纷再次鞠躬行礼“我需要些水和吃的,不过如果你们有人能帮我的车夫修好马车就更好了。”
立刻有人应声过来,看到汤戈马达拿出的金币,村民们似乎有些意外,尽管知道那就是金币,可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因为从没见过这闪闪发光的东西,所以反而不敢肯定是否该伸手去接。
“尊敬的牧师您真是太客气了,”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衣着打扮显然是有些身份的男人快步走来,而村民们见到他之后再次鞠躬行礼也证明了这个人的身份“我是这里的村长,很欢迎您的到来牧师。”
汤戈马达点点头,再次把手里的金币递过去:“村长,在你来之前我要求的一些东西,这是报酬,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准备好。”
村长显然也很惊讶,他恭敬的双手接过金币仔细看了看,似乎在确认真假,然后他在汤戈马达的又一声催促中恍悟过来似的催促着村民们准备牧师需要的东西。
“您似乎还有些朋友,”看了看马车里隐约晃动的人影,村长向汤戈马达小心的说“您可以邀请他们下车暂时休息,修好买车可能需要些时间,而且您知道要把车轮摘下来是很麻烦的。”
汤戈马达暗暗皱眉,他知道一旦胡安娜和菲利普下车肯定会引起注意,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他不可能要村民们就这样修车,那样会更显得古怪。
他再次登上马车向胡安娜解释眼前的局面,在至少说服了胡安娜愿意下车之后,汤戈马达再次拿出了个金币交给村长。
“车上有病人,”汤戈马达压低声音说“相信我不让他下车对大家都有好处,所以想想办法。”
村长愣了下,虽然汤戈马达的话让他不安,可闪着金光的金币实在诱人,在稍微犹豫后他还是吩咐一群村民过来帮忙。
当胡安娜从车上下来时,四周瞬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抽气声。
尽管为了逃亡已经换了身很朴素的衣裙,但胡安娜乃异于常人的气质依然让村民们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情景让汤戈马达暗暗心焦,他知道很快他们的行动就会泄露,虽然之前为了拖延时间做了种种安排,但是一旦得到了他们逃跑的下落,斐迪南就会很容易的猜到他们的去向。
那么接下来的逃亡之旅就要变得艰难许多了。
因为帮忙的人很多,马车很快就换上了新的车轮,只是车轮的大小与原来的有些不符,不过这已经是这个村子能够找到的最适合的车轮了。
让汤戈马达唯一欣慰的是胡安娜居然始终安安静静的,除了在村民们搬起车身拆卸车轮时她因为担心有些激动,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找什么麻烦。
这让牧师在庆幸之余临走时又给了村长一个金币,他知道他们的下落很快就会被传出去,只是在斐迪南的人没有找来之前,相信这个村子里的人只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些金币上,而顾不上向外人说三道四。
马车晃晃悠悠的上路了,根据村民的说法因为车**小不符,所以不能走的太快,而且到了可以找到备用车轮的地方之后就要立刻重新更换,否则他们走不出多远的。
在出村子的时候,汤戈马达回头向身后看了看,他注意到那些村民正高兴的在议论纷纷,想来应该是在商量突然得到的这么一大笔钱该怎么用。
只有村长,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似乎在出着神。
泥泞的地面上被无数只马蹄踩踏,溅起大片泥渍。
这让路边的人不由纷纷破口大骂,可看到那些骑兵盔甲盾牌以及旗帜上的标志,就又纷纷沉默了下去。
沉闷的天气让即便是在狂奔中,也依旧感到闷热无比的骑士们难以忍受,不过他们却知道如果不能追上被劫持的女王夫妻,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严厉惩罚。
在净化仪式上发生了什么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都是人关心,人们只知道胡安娜夫妻失踪了!
而和他们一起失踪的,是托马斯·汤戈马达,伊莎贝拉女王的私人牧师和宗教审判所的审判官!
只是这两个消息已经足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而在这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更是让人们想想都不禁冒出冷汗。
伊莎贝拉最信任的私人牧师参与,甚至是策划了这个绑架女王的阴谋,这样的猜想足以让人们目瞪口呆。
斐迪南当场的爆发出的愤怒让很多人即便在事后也感到心惊肉跳,但是人们更关注的是胡安娜的下落。
无数的骑兵被派出去疯狂的到处搜索,巴里亚里多德被迅速封锁了,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的住宅都无一例外的遭到严厉搜查。
这个举动激怒了很多卡斯蒂利亚贵族,但是在斐迪南强硬的逼迫下,那些贵族最终不得不沉默妥协。
只是胡安娜的下落没有找到,卡斯蒂利亚人对斐迪南的反感和敌意却更加强烈了。
在搜索全城的同时,四下分散的军队也开始向着更远的地方寻找胡安娜的下落。
或许是隐约猜测到了什么,斐迪南派往马德里方向各条道路的搜索队伍要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因为有菲利普同行,斐迪南意识到逃亡者只能使用马车,所以搜索队伍一路打听,虽然沿途上似乎出现了好几个可疑的目标,但是因为派出的队伍较多,在各自分散之后,还是有一只搜索队沿着逃亡者逃跑的路线追了上来。
马上的骑兵个个神色森然,这些加泰罗尼亚佣兵是斐迪南花大价钱雇来的帮手。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卡斯蒂利亚人,毕竟唐·马克洛斯拜恩背叛,贡萨洛背叛了,现在连看上去走投无路的汤戈马达也背叛了,所以费迪南决定即便是引起不满,从现在开始也只使用自己信任的人。
一群骑兵粗野的冲进了看上去不大的村庄。
之前他们一路追赶已经打听到逃亡者的马车可能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可是突然的他们失去了目标,甚至在追出了很久确定的确没有错过逃亡者之后,这些加泰罗尼亚人搜索队不得不调转头来沿着原路向回寻找。
村子里的人很快被集中起来,加泰罗尼亚人队长脸色阴沉的盯着站在面前的村长。
“告诉我那辆马车的上的人去了哪里?”队长用手里的武器遥遥指着村长的鼻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一个牧师,一个年轻的贵妇和一个病人,告诉我们他们在哪你们可以拿到一笔赏金。”
村长茫然的看着对面的突然闯进来的一群士兵,过了一会他才摇摇头说:“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牧师和女人,还有病人,如果我们看到这样的人会记得很清楚。”
队长从马兜里拿出几个银币在村民们面前晃了晃,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逃亡者们的下落。
可他很快失望了,村民们显然对银币很有兴趣,只是却始终没有人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
这让加泰罗尼亚人大失所望,他不相信这些村民能够经受得住银币的诱惑,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的确跟丢了人。
看着匆匆而来而又匆匆离去的搜索队,一些男人慢慢聚集到了村长身边,他们当中有人小声说着什么,却立刻被旁边的人厉声呵止,然后所有人都看向村长,眼中闪动着古怪诡异的光,那样子就如同一群饥饿而又贪婪的狼。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下落?
塞戈维亚是巴里亚里多德与马德里之间一座已经有新年代的城镇。
这里有一条虽然并不宽广,却因为地势原因颇为湍急的河流。
正因为这样,任何人要想前往马德里,都必须经过塞戈维亚的渡口,否则不论向东还是向西,都必须绕上一段很远的路才能找到渡河的地方。
斐迪南认为逃亡者们不大会冒险绕远,因为那样不但耽误时间,而且路上很可能会遭遇到种种意外。
他们唯一最快的途径就是经由塞戈维亚渡口过河。
甚至可以这样说,一旦他们从塞戈维亚渡口过了河,就差不多已经摆脱了斐迪南的控制,只凭这一点,他们就很可能要从塞戈维亚渡口逃掉。
但是让斐迪南意外的是,他派出的部队一直追到塞戈维亚渡口都没有再听说关于逃亡者们的下落,而从塞戈维亚渡口的人那里打听到的结果,则是可以肯定没有见过这样几个人。
搜索队不得不在巴里亚里多德与塞戈维亚之间的各条道路上来回巡视,以期发现逃亡者们的下落。
他们每到一处地方他们都会严格搜查,在路上更是搜遍了遇到的所有可疑的旅行者、
但是他们始终一无所获,在匆匆离去后,只给当地人留下满心的疑惑和忐忑不安。
在巴里亚里多德,斐迪南唯一后悔的就是之前为了扩大影响,邀请了那么多的贵族参加净化仪式。
尽管下令严密封锁消息,但不到半天的时间,可怕的流言已经传遍全城。
更让斐迪南无比愤怒的是,已经有人公开怀疑胡安娜夫妻很可能已经投奔了马德里。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已经知道马德里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谁就在马德里。
而斐迪南派兵向马德里方向追杀的举动,更是无形中证明了这个猜测。
巴利亚里多德,震动了。
斐迪南感觉到了危险,他下令让从阿拉贡调动来的军队接管了整个王宫的守卫,一时间巴里亚里多德王宫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当夜色来临时,斐迪南登上了皇宫很高的塔楼。
他看到了外面较之以往任何时候都明亮无比的城市,那是大群走上街道的巴里亚里多德人手中点燃的蜡烛和火把。
民众在为他们的女王祈祷,也在用这种方式向斐迪南表示愤怒。
这一刻,斐迪南觉得自己完全陷入了困境之中。
第一次,他心里产生了逃离这座城市和国家的念头。
亚历山大清晨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心情异常的好。
他也说不清这是因为什么,但是似乎有什么好事就要降临的预感从睁开眼就是那么强烈。
一天前,一只由南方赶来的军队到达了马德里附近的郊外,这支军队之前曾经短暂的“拜访”了托雷多,然后从大主教那里得到了一面有着黄色底面的旗帜。
这支军队是由卡斯蒂利亚和西西里人共同组建的,按照唐·德克利亚尔骑士的说法,这样可以让这次行动显得“符合规矩”。
带领军队的是一个卡斯蒂利亚将领,这是不容讨论的,不过西西里人也派出了他们的将军作为所谓副将。
因为是骑兵,而且是在国内行军,完全用担心补给的这支军队从安达卢西亚出发后一路向北,目的地是旧都托雷多。
这支军队一路走来多少引起了少许的恐慌,卡斯蒂利亚人诧异的发现突然有一只外**队踏入了自己的国土,可和他们一起行军的又偏偏是自己国家的士兵。
这样的疑惑从南到北开始扩散开来,这样一来,即便是那些消息闭塞的地方也开始知道这个王国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唐·班德拉兹也是在这支军队到达的那一天,正式向亚历山大提出了辞呈。
辞职的理由是这个任命虽然最初来自伊莎贝拉女王,而后又被胡安娜所认可,但鉴于后者的任命是受到了斐迪南的“胁迫”,所以被自动认为非法。
因此,不论是唐·班德拉兹本人,还是马德里的众贵族与广大民众,都认为此一任命已经不合时宜,因此自行请求予以辞任。
亚历山大很痛快的接受了唐·班德拉兹的辞职,不过随即,几乎就是在左手接过了辞呈之后右手就把新的任命递给了这位马德里前市长。
任命书上是这样写的:“兹任命胡安·费尔南多·唐·班德拉兹为马德里市长,愿上帝庇护其灵魂不受腐蚀,忠诚而又勤勉,正直而又廉洁,以此报答乔迩·莫迪洛·阿斯塔玛拉殿下之信任……”
等等,等等,等等。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个把戏未免有些滑稽,但不论是亚历山大还是唐·班德拉兹,还有所有参与者都很认真的履行了整个过程。
新市长自然有新气象,唐·班德拉兹上任后第1件事儿就是下令废除了伊莎贝拉时代制定的所谓“南税”。
南税是伊莎贝拉时代的特有产物,或者说是伊莎贝拉当初为了巩固统治而创造的一个颇为行之有效的手段。
即便是在摩尔人统治时期,因为地理的优势,卡斯蒂利亚南方也要比北方富庶很多,特别是随着新殖民地的开拓,这种南北贫富差距就越来越大。
早早看到的这种可能会造成巨大矛盾危机的伊莎贝拉因此建立了南税制度,规定凡是由南方来的货物贩卖的北方需要加征半成到一成的额外税收。
伊莎贝拉初这样做显然是为了平衡南北差异,更大的目的则是为了逐渐削弱南方贵族们的实力。
而在亚历山大看来,她的手段虽然有些过于简单粗暴,其实说起来倒也并非一无可取。
甚至如果让他总结的话,亚历山大觉得伊莎贝拉的手段虽然原始,可已经多少似乎有了宏观调控的痕迹。
对此,亚历山大其实是很佩服伊莎贝拉的远见卓识的,只是限于如今知识,她把一个原本可以做的更好的措施变成了恶政。
这当然引起了商人们的不满,特别是那些与南方往来密切的商会,对南税可说是深恶痛绝。
所以当听说市长大人又上任之后立刻取消了南税,于是马德里的商人们不由欢呼雀跃,在高喊着市长大人万岁之后,一些聪明而且消息灵通的很快就开始喊起“公爵殿下万岁”的口号了。
而听到外面这时隐时现欢呼的亚历山大,正在看由信使送来的箬莎的信。
“我知道前途十分艰难,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国家行军是很危险的,我们不知道路边的那些面露敌意的民众是否会突然对我们发起袭击,而且如果不采取强硬手段,我们就无法得到足够的补给,所以我下令采取了些粗暴甚至野蛮的手段,以保证我们的军队能迅速向北进军。”
亚历山大看着信不由轻轻点头,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一只真正纪律严明的军队,或者说环境也根本不允许这样一支军队的存在。
适当的抢劫和掠夺战利品是维持军队战斗力的最有效的手段之一,至于荣誉与信仰,以及对国王的忠诚和国家的奉献,这些现在即便是在罗马忒西亚和西西里军队中,也只能是做为长期培养灌输,以期在将来发挥重要作用的希望而已。
所以箬莎在描述自己军队的那些野蛮举动时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或者说她在乎的只是亚历山大对这种行为怎么看。
毕竟亚历山大是将来的卡斯蒂利亚国王,所以无论于公于私,箬莎都必须得到他的谅解。
“我们的军队正在向北方推进,唐·德克利亚尔骑士也同意了我的建议,我们组成了一支先头部队首先赶往托雷多去支援你,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让更多的卡斯蒂利亚人知道这是一场卡斯蒂利亚人自己的战争。”
看到这里亚历山大又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箬莎的确不只是个最逞心的妹妹,也是自己最好的帮手,她总是能在很多地方给他最大的帮助,甚至即便不在他的身边,也会发挥旁人无法法起到的重要作用。
那封信很长,前面是大段大段连篇累牍的政务与军事,这些东西在将来有可能会被放进某个博物馆,供后世史家研究瞻仰,不过后面那部分就很难有这样的待遇了。
亚历山大认真的看完了前面的内容,又笑眯眯的看完了后面妹妹给他写的只有两个人才能相互倾诉的绵绵情话,最终再次得到个结论,自己真是有个又懂事又贴心的好妹妹。
当临时充当向导的唐·班德拉兹带着两个军人走进办公室时,他们看到亚历山大正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的城市出神。
这个时候的阳台大多只是一个小小的突出在窗外的凸起,很少有人会站到那上面看着外面呆上许久。
不过亚历山大喜欢这么站在高处看着外面那座城市。
这个时候的马德里无论是在亚德里亚半岛还是在整个欧洲都名声不显,号称“凡尔赛之母”的王宫还没有影子,著名的以王宫殿为中心,覆盖整座城市,最终让马德里一度成为欧洲最繁华城市的7条彩虹大道更不用说。
现在的马德里,到处都是低矮破烂的房屋,城区肮脏而又无序,很多街道上甚至连一块像样的砖石都找不到。
如果一定要找出让马德里人觉得还拿得出手的城市建筑,那就只有当初还是罗马人时代留下的那些已经废弃许久的堡垒和水渠。
就是这样一座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城市,却在将来成为了西班牙首都,成为了欧洲最重要的中心之一。
亚历山大在暗暗感叹伊莎贝拉与斐迪南先见之明的同时,也深深的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在马德里建立首都是将来必然趋势,那么要想把这样一座城市建为享誉欧洲的大都市,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将是难以想象的。
事实上从伊莎贝拉开始筹划,到她的外曾孙菲利普一世正式定都,在其后的70多年当中这个城市一直在不停的疯狂扩建。
这也是来自新大陆的财富被不停消耗的根源之一。
亚历山大其实并不反对扩建城市,一座宏伟的,集政治,经济,宗教,文化以及发达的教育与一身的近代化城市,能够给一个地区以至一个国家带来的影响之大是可以想象的。
伦敦之于英国,巴黎之于法兰西,维也纳之于奥地利和后来的彼得堡之于俄罗斯,这些在当时纷纷崛起的城市能够带动的是一个国家甚至民族的骄傲与兴旺。
至于意大利的那些城邦,亚历山大觉得它们已经开始逐渐失去了以往的光辉。
这不是因为这些城市自身在衰落,而是随着一个个君主国家绝对权威的形成,传统的意大利的城邦国家已经不再适合时代的变迁。
身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唐·班德拉兹向转身望过来的亚历山大微微鞠躬。
看到市长身后的两个军人,亚历山大已经知道他们是谁。
对于这支军队的到来亚历山大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和斐迪南硬碰硬,但是贡萨洛带领的人的确还是少了些,即便把猎卫兵和马德里守军全部算上,一旦和来自巴里亚里多德的军队对抗也是处于劣势。
亚历山大敢于独自进入马德里,是因为有贡萨洛这个有着巨大声望的将军,和卡斯蒂利亚人对斐迪南的敌意,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得意忘形的认为可以肆无忌惮和斐迪南刚正面。
毕竟那可是耗死了伊莎贝拉的厉害人物。
亚历山大一直很奇怪那对夫妻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关系,他们子女众多,但是却又从一开始就勾心斗角,如果一定要找出一对同床异梦的代表,伊莎贝拉和斐迪南绝对可以入选。
“我要你们密切注视巴里亚里多德方向的动静,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是确保巴里亚里多德的军队不会突然出现在马德里城外,而我们还一无所知。”
亚历山大的命令简洁明了,这也是他一向与他的将军们相处的方式。
如果是奥孚莱依,他会细致的把每一个需要完成的目标都确定得一清二楚,这样参谋长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做到近乎尽善尽美。
如果是贡帕蒂,他则只会安排一个大致的方向,然后任由那个人自己去随意发挥。
至于其他人,亚历山大会告诉他们需要做到什么程度,就如面前这两个军官,因为对他们并不了解,他既不会如奥孚莱依那样把需要的结果规定的明明白白,也不会如贡帕蒂那样由着他们去自由发挥,他会清楚的告诉他们该做和不该做什么,这样即便发生意外,也能立刻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两个将军告辞离开,留下来的唐·班德拉兹这才陪着亚历山大沿着走廊向外走去。
他注意到那个巴尔干人离得远远的,这让市长意识到公爵可能要和他说些比较隐秘的事情了。
“市长,我需要你安排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那里要不被人打扰,可又不会让坐在里面的人觉得是遭到了囚禁。”
唐·班德拉兹微微有些意外,他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于私密了,至少他自认还没有到能够得到公爵如此信任的地步,不过公爵会安排他这么个差事,对他来说当然是个很好的机会。
“这下我能知道将要住进去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吗,我是说只需要大体知道该给予什么样的待遇。”
亚历山大看了眼唐·班德拉兹,稍稍想了下后缓缓回答:“至尊之位,至少现在是至尊之位。”
唐·班德拉兹脚下一顿,愣愣的呆了下,看到公爵没有停步的继续向前走,赶紧快走两步跟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脑子里闪过的某个念头是不是有些荒谬,不过已经来不及让他继续猜测。
他一边暗暗惊讶于可能会发生的大事,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完成亚历山大安排的任务。
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传来,唐·班德拉兹向远处看去,见一个陌生人正和那个巴尔干侍卫长说着什么。
然后巴尔干人就匆匆走来。
唐·班德拉兹识趣的行礼告辞,他知道公爵应该有很多事情是他还不能知道的,不过今天已经让他很是满意,至于亚历山大说的要安排的客人,他虽然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些想法,不过却又觉得似乎不太可能。
“老爷,那个人说他是从巴里亚里多德来的,”谢尔向远处那个看上去有些焦躁的男人看了眼“卫兵已经搜过他的身,您要见见他吗?”
“巴里亚里多德?”
亚历山大的心砰的一跳,之前即便是在面对种种危险和变故都没有如此紧张的他,这一刻却觉得心头骤然一紧。
他在心底里暗暗自嘲果然还是沉不住气,可想想那人可能带来的消息,心里却还是不由一阵紧张。
看到谢尔招手,那个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人立刻快步走来,他只来得及向亚历山大简单鞠了个躬就立刻直起身子匆匆的说:“大人,我是奉了留在巴利亚里多德的人的命令来找您的。”
亚历山大有些意外的看了这人一眼,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还是开口问:“你不是汤戈马达牧师派来的?”
“对不起大人,派我来的是我们留在巴里亚里多德的一个兄弟,”那人匆匆解释完后压低了声音,有些惊慌甚至是无措的报告“汤戈马达牧师和与他一起从巴里亚里多德逃出来的另外两个人,他们都失踪了。”
听到这个,亚历山大因为意外不禁瞬间愕然。
第二百七十四章 掌握
失踪的胡安娜究竟在哪里?!
不论是巴里亚里多德还是马德里,无数人的心因为胡安娜的下落紧紧揪了起来。
人们彻夜不眠等待消息,可回应他们的只有失望。
逃亡者们似乎凭空消失了,一队队的搜索队伍在各条路上不停的反复寻找。
似乎是出于某种默契,以塞戈维亚渡口为为界,两边分别派出了各自的人手搜寻着胡安娜等人的下落。
在马德里,听到这意外的人们走上街头,点燃蜡烛,教堂与修道院的钟声彻夜不停。
修女们为胡安娜举行祈福弥撒,而一些贵族已经向教堂许愿,一旦得知女王安然无恙,他们将向教会奉献出大笔的财产作为感恩。
对这些贵族,亚历山大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举动感到愤怒。
伊莎贝拉多年的统治深入人心,虽然胡安娜完全没有继承母亲的这些优点,但因为伊莎贝拉去世不久,很多人还是把对女王的崇敬变为了对胡安娜的期望。
想要彻底改变这一切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刻意抹杀或许还会适得其反。
至于胡安娜的下落,亚历山大也很很多人一样感到十分迷茫。
他其实可以明显感觉到不论是贡萨洛还是唐·班德拉兹看他的神色间古怪的样子,而且他相信马德里很多人也在暗暗猜测这一切是不是他在暗中操纵。
谢尔很紧张,他已经把巴尔干人重新组织起来,虽然并不是很清楚眼前的局势,但是巴尔干人能够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了。
在深夜,贡萨洛请求和亚历山大单独会面,这让险些让因为坚决反对的谢尔与他几乎发生冲突,最终亚历山大同意了贡萨洛的请求。
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关起门来在房间里都谈了些什么,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贡萨洛才在谢尔的提心吊胆中从房间里出来。
亚历山大亲自把贡萨洛送出了房间,这让等在外面暗暗剑拔弩张的的双方卫兵都不由松口气。
让人们意外的是,贡萨洛当着很多人的面主动亲吻亚历山大的手背,那种恭敬的样子,只有当初在伊莎贝拉面前才会出现。
而后亚历山大不顾一夜没睡,立刻命人找来了同样等待了一夜的唐·班德拉兹。
依旧是关起门来单独见面,只是与马德里市长的谈话时间要比和贡萨洛短上不少,当阳光透过整排窗户把走廊里照的一片通亮时,马德里市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同样是由亚历山大亲自送到门口,唐·班德拉兹也一如贡萨洛那样,对亚历山大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恭敬。
看着鞠躬之后带着随从离开的马德里市长,亚历山大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在胡安娜失踪的这关键时刻,甚至是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由他策划的时候,分别掌握着军队和整个城市的贡萨洛和唐·班德拉兹虽然对他心生怀疑,却并有急于找他对质或是申斥。
从那一刻起,亚历山大就已经知道这两个人已经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
他们或许怀疑和愤怒,但是最终做出的还是对他们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从那时起,这两个人才算真正的投靠到了他的一边。
胡安娜的失踪的确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巨大意外,但是这也恰恰给了人们做出选择的机会。
很显然对贡萨洛和唐·班德拉兹来说,胡安娜的命运与他们自己的未来比起来终究是要轻了些,而且这也让他们彻底下定了决心。
当俩人分别当着众人向亚历山大表示敬意的时候,其实就是向整个马德里宣告了他们的决定。
即便胡安娜安然无恙,他们也不会再向她效忠。
这样的决定看来似乎是有些草率,但实际上那两个人寻找的时机恰到好处。
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胡安娜夫妻逃离巴里亚里多德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而且作为伊莎贝拉的私人牧师,和他们一起逃亡的汤戈马达造成的巨大影响同样不可估量。
伊莎贝拉的女儿和亲信同时逃离巴里亚里多德,这对斐迪南完全称得上是致命一击。
而他们逃亡的方向是马德里,这就更是给斐迪南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打击。
至于他们突然失踪,无论结果如何,如果联想到之前斐迪南对胡安娜的囚禁,那么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一切与斐迪南有着直接关系。
当然或许也会有人想到这可能是亚历山大在操纵,但斐迪南的嫌疑无疑要大得多。
甚至即便可能很快就会找到胡安娜,那么除非知道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斐迪南的嫌疑也是洗刷不掉的。
而在这个早晨,随着贡萨洛和唐·班德拉兹的离开,马德里的贵族们开始纷纷频繁出现在亚历山大的房间外。
人们开始争先恐后的希望得到公爵的召见,而且更希望能比别人早上一步,为此那些贵族聚集在走廊里焦急的等待着公爵的答复。
每当那个价谢尔的巴尔干出现在房间门口时,一群地位显赫的卡斯蒂利亚贵族就不顾身份的围拢上去,他们有的故作倨傲摆起架子,有的则看上去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不过所有人的眼光却都同时紧张的盯着巴尔干人,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唐·阿布赫瓦大人,莫拉达托大人,霍哈尔比纳加洛斯大人,”谢尔手里拿着一张写着人名的纸有些磕磕绊绊的念着,看到立刻应声走过来的那几个贵族,巴尔干人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吧大人们,殿下正在等着你们。”
那几个贵族有的脸上立刻闪过得意神色,有的则矜持的面无表情,不过当他们站在门口时还是不由抻抻已经很得体的外套。
看到那几个人进了门,有人不满的发出的抱怨,他们纷纷向前涌去准备向谢尔询问,只是因为人太多,一时间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在房门打开关闭的那短暂时候,亚历山大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和争吵,不过他没有理会,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走进来的那几个贵族。
他召见的这些人并非是马德里身份地位最高的,却都是对他现在来说最有用的。
税收官,法院院长和民政官,当已经确保军队会跟随自己之后,亚历山大必须牢牢的抓住这些能确保马德里是否能够在如此混乱而又迷茫的时刻,依旧能够正常运行的那些重要人物。
这些官员同样也知道自己对这位可能将来会成为国王的公爵有着重要作用,不过他们也很清楚和贡萨洛与唐·班德拉兹相比,他们的身份地位就要略逊一筹,这从那两个人是单独召见,而他们却是一起觐见公爵就可以看出。
“大人们,我想你们已经知道突然发生的变故,”亚历山大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对他来说现在同样在争分夺秒“在这种时候我认为我和你们都应该肩负起自己应尽的职责,我已经做好准备,我想知道你们呢?”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如果是单独召见这些人这时候大概已经表态效忠,但是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做就有些难了。
不过亚历山大没有给他们想要再继续矜持一下的时间,他从桌子上拿起了三份早已经写好,已经盖章用印的任命书举起来看着三个人:“我要你们为我管理好马德里,这是你们新的任命,请想好大人们,你们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看着那三份任命书,三个人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纠结,还有犹豫不决的忐忑。
对于公爵如此的直接他们有些受不了,但正因为这样他们知道如果表示拒绝,那么就真的可能失去机会。
民政官霍哈尔比纳加洛斯首先做出的决定,他向前一步,在看到亚历山大示意其中一份任命是属于他的时候,民政官毫不犹豫的双手接了过去。
“马德里人现在十分恐慌,殿下,我认为作为民政官有职责尽快恢复民众的正常生活。”看到亚历山大点头同意,民政官就继续说“也许我这样做可能会引起误解,但是我必须履行我的义务。”
亚历山大神色平静的看着民政官,他眼中没有露出讥讽,不过心中对这个人的评价却多少已经低了许多。
如果是在几天前,以所谓职责名义接受他的任命,亚历山大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却依旧惦记着脚踩两只船,这让他对这位行政官就难免看轻了。
在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依旧瞻前顾后试图面面俱到,这个人或许有着作为一个官僚不错的能力,但是这样的性格却注定不会走得太远。
“殿下,请允许我为您效劳,”法院院长突然开口了,不过他似乎很快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就立刻改口“不,请您接受我的效忠,殿下。”
唐·阿布赫瓦出人意料的捧起亚历山大的手低头亲吻,他这个样子让旁边的两个人先是不禁一呆,接着脸上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手握任命书的霍哈尔比纳加洛斯脸上神色复杂,他的目光迅速在亚历山大和唐·阿布赫瓦脸上扫过,一抹懊恼一闪而过。
站在另一边始终还未开口的税收官莫拉达托在短短一愣后突然向前迈步,他和法院院长一样捧起亚历山大的手低头亲吻,随后说到:“殿下,请接受我向您的效忠。”
霍哈尔比纳加洛斯这一刻脸上的神色异常精彩,他微微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又偏偏插不上话,看着向亚历山大鞠躬的两个人,他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后终于跟着默默弯腰。
到了这时亚历山大脸上才露出了笑容,他轻抬了抬手示意三个人不必多礼,然后他这才坐下来看着面前这三个马德里的重要官员:“我要马德里不要因为女王的意外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就要由你们来为我做好这些事。”
“遵命殿下。”
听着三个人齐声回答,亚历山大知道自己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掌握了马德里。
谢尔频繁的出现在门口,随着他喊到的名字,一个个的贵族与官员们纷纷进进出出。
一时间被叫到的人固然满心欢喜,一直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人则忐忑不安。
在这些人当中,一个个子矮小瘦得几乎皮包骨的男人始终站在人群外。
他的眼神阴冷,面无表情,身上一件黑色的袍子,让他看上去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而且人们也好像的确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在他四周是空荡荡的,似乎每个人都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门口的人越来越少了,而留下的人们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安。
看着那些进去的贵族和官员或是一脸喜悦或是怅然若失的出来,虽然可以猜到他们或许有人得到重用,有人则可能被派从原来的职务撤换,可毕竟这些人都已经在公爵面前露了脸,也有了着落。
这就让那些始终没有被叫到名字的人更是着急,只是他们也知道这种时候如果轻举妄动,可能结果就会更坏。
“大人们请回去吧,殿下今天不再见客了。”
谢尔的一句话让始终等待的那些人不禁大失所望,他们想要求巴尔干人通融一下,但是却被干脆的拒绝了。
而且谢尔已经自顾自的从那些围拢上去人群中挤出来,在人们的注视下向着那个始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干瘦男人走去。
“是卡彭迪大人吗?”
干瘦男人似乎吓了一跳,他先是呆了下,在确定谢尔的确是在和他说话后点点头:“是的,我是塞巴斯蒂安·德·卡彭迪。”
“大人请您跟我来,您是公爵殿下今天最后要召见的人。”
谢尔的话让四周的人似乎很是意外,他们没想到公爵最后要见的是这个人,而且居然还是单独召见。
叫做塞巴斯蒂安·德·卡彭迪的男人走进反房间时,亚历山大正站在桌子前等着他。
不等这个人开口,亚历山大已经说:“监狱长,终于轮到你了,我没想到要应付那些人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叫卡彭迪的男人默默向亚历山大鞠了个躬,他知道亚历山大应该对他已经有所了解,而把他安排在最后并且是单独召见,马德里监狱的监狱长已经想到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他做了。
“告诉我你的监狱里关着多少人?”亚历山大直截了当的问。
“177个犯人,殿下,”卡彭迪说完又补充说“不过这些人都是重犯,不包括正在采石场和码头干苦力的轻犯人,如果算上他们总共有……”
“我要你给我安排一批人,”亚历山大打断了监狱长的话“我知道即便是最凶残的犯人你也可以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所以我要你为我挑选出一些用得上的人。”
“殿下您需要什么样的人?”
监狱长没有刨根问底,而是直接问出了想要知道的问题。
“肯听话,而且能够乖乖回来,你手下有这样的人吗?”
监狱长默默点点头:“有些人是父子和兄弟一起关在里面,只要留下他们其中一个,出去的人就会回来。”
“那就好,”亚历山大稍稍放下了心,然后才对监狱长继续说“我要一些对对附近十分熟悉的人,最好是熟悉通往巴里亚里多德沿途的情况。”
监狱长原本阴沉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容,他已经大致猜到亚历山大要他找这么一批人的目的,只是究竟要怎么做他还不清楚。
“让那些你觉得可靠的犯人和这些人一起出去,我要他们一路向巴里亚里多德寻找胡安娜夫妻和汤戈马达牧师的下落。”
果然如此!
监狱长的心骤然一紧,他没有想到亚历山大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不过再稍微琢磨一下却又觉得这似乎很是理所当然。
作为马德里监狱的监狱长,塞巴斯蒂安·唐·卡彭迪虽然有着这么一个令人胆寒的身份,但是真正畏惧他的也只是那些犯人。
或许是他的工作太过令人不安,或者纯粹是因为他出身并不很好,在马德里的贵族圈子里他是个异类,而多年在监狱度过的生涯也让他变得性格阴沉难以相处。
和那些热衷于讨好未来国王的贵族们相比,唐·卡彭迪显然没有多少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换取公爵的重用,这也是他虽然跟着其他人一起前来觐见,却并没有想到会真的得到召见的原因。
不过现在似乎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只是唐·卡彭迪知道,一旦搅和进这个漩涡,他就再也没有退路。
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唐·卡彭迪就做出了决定。
其实当他们所有人来觐见罗马忒西亚公爵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只有一条路可走。
而唐·卡彭迪明显要比行政官霍哈尔比纳加洛斯更能看清这个面临的局面。
“殿下,我可以为您安排这样的人,另外如果您需要我还可以找些更多的人手,”看到亚历山大露出疑惑的样子,监狱长解释着“那些正在做苦力的犯人,只要许诺免了他们的罪,就有很多人愿意办事。”
亚历山大稍稍露出了明白的样子,他知道对于一个监狱的犯人来说监狱长就是上帝,他决定他们的命运,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大权,只要需要他就可以安排犯人为他做任何事。
“去安排吧,我会让我的人一起去,”压力山大叮嘱了一声,看着鞠躬之后要转身离开的监狱长,亚历山大开口叫住了他“我听唐·班德拉兹说你以前当过治安官,也许我会考虑让你再次担任这个职务。”
唐·卡彭迪向亚历山大再次躬身行礼,这才转身退出房间。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亚历山大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轻声嘀咕:“真是繁忙的一天。”
不过随后他就又拿起了桌上的铃铛呼唤外面等待的人,下达着一个又一个的命令。
再经过最初因为听到变故茫然无措之后,马德里城的官员们开始发挥起他们的作用。
城市渐渐恢复正常,虽然依旧到处都是议论纷纷,但在大小官吏们的努力之下,城里的秩序开始渐渐恢复正常。
而在王宫,看着一份份被送来的报告,亚历山大终于在吐出一口长气后,满足的说了句:“我的马德里。”
太阳渐渐西下,漫长的一天终于即将过去,就在天色暗下的时候,几支人数不多的队伍从马德里城出发,他们他们在城外分手,沿着各自不同的道路向着西北方向在巴里亚里多德奔去。
他们的目的,是找到失踪的胡安娜夫妻和汤戈马达。
第二百七十五章 风雨欲来
塞巴斯蒂安·唐·卡彭迪从窗子里向外望着,看着那些远去的身影他神色沉沉一言不发。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衣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什么正经人士的男人。
当唐·卡彭迪转过身向他们看去时,有几个人脸上就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都机灵点儿,不要一个个看着就像群傻瓜。”
唐·卡彭迪拄着拐杖一步步的走到椅子前费力的坐下,他的腿在几年前得了风湿,那是因为一直常年在不见天日的监狱里留下的病根,从此后这种倒霉的慢性病就一直在琢磨他。
之前为了在罗马忒西亚公爵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他扔掉了拐杖,不过上帝知道就是那短短的半天时间让他受了多少罪。
“大人那位公爵是个什么样子?”一个脸上有一块深色胎记的男人小心的问着“我听很多人说他将来也许可以当国王。”
唐·卡彭迪默不作声的看了那人一眼,给接过另一个人递过来的酒杯喝了口酒之后才慢悠悠的说:“说话小心些,现在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当然大人,当然了。”有胎记的男人立刻小心应着,不过他接下来还是又问了句“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看那男人一脸好奇的样子,再看看其他几个人显然也很想知道,唐·卡彭迪举起酒杯微微晃了晃,琢磨了下说:“我说不太清楚,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说着他用拐杖拄着地用力站起走向房间一角的书柜,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很厚实的油皮纸袋子。
他解开上面帮着的皮带扣,从牛皮纸袋子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桌上。
然后他的目光从面前的几个人脸上滑过。
“听着,在之前几年里跟随我的人要多得多,不过现在就只剩下你们几个了,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也早就想离开,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我们大家可能真的要走运了。”
听到唐·卡彭迪的话,几个人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他们眼中泛着炙热的光紧盯着唐·卡彭迪,等着他向他们宣布好消息。
“你们知道我之前当治安官的时候是很有野心的,”唐·卡彭迪咳嗽一声打量着面前的这几个人,随后他又自嘲的一笑“你们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和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唐·卡彭迪向房间四周看看,感慨的发出声叹息。
“我的野心就是希望能得到女王的承认,所以我当初竭尽全力试图说服伊莎贝拉,可是结果却是被流放到了这个鬼地方当了将近10年的监狱长,”唐·卡彭迪声调里透出愤怒和不甘,他的眼神在面前的每个人脸上扫过时都停留一下,然后忽然沉声问“我能相信你们吗?”
几个人相互对视随后缓缓点头。
“就和您以前一样信任我们,”胎记男人压低声音说“如果您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会遵从您的命令。”
唐·卡彭迪满意的点点头,他用手轻拍面前那沓厚厚的文件,眼中的目光似是回忆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往事透出懊恼。
“我当初曾经向伊莎贝拉提出建议,设立专门用来维持治安的官员和机构,”说到这他看到几个手下似乎露出疑惑就笑了笑“我提出的不是任命一个治安官,要知道我自己就曾经是治安官,可那并不是我真正的职务,你们知道我其实是王室狩猎场的狩猎官。”
好像想起了早年那些美好时光,唐·卡彭迪笑了笑,然后才继续说:“我给伊莎贝拉提出的是在卡斯蒂利亚全国设立专门的治安组织和负责这一事务的大臣,每个地方都有这样一个机关,他们负责城市的治安却不受当地行政长官指挥,而是只向这位治安大臣负责。”
唐·卡彭迪叹口气,他低头看着当初他费尽心力准备的建议和计划,这曾经是让他认为可以等到伊莎贝拉赏识的最好机会,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他视为是向女王效忠的好机会,后来却成了他被流放般赶出巴利亚里多德的最大原因。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些年你们都认为我是因为野心太大,被女王厌恶才赶到马德里来的对吗?”
唐·卡彭迪对几个手下有些躲闪的眼神并没在意,他很早就知道人们在背后怎么议论他,包括那些马德里贵族们是怎么看待他的。
唐·卡彭迪看着手下们问:“你们知道为什么女王要把我赶到马德里来吗?我想你们一定和那些愚蠢的贵族一样认为这是对我野心太大的惩罚。错了!女王会把我赶到马德里,只是因为在这里更能实现我的理想。”
见手下们露出意外神情,监狱长嘲讽的笑了笑,接着原本就很阴沉的脸色突然显得更加难看:“女王是个很睿智的人,我几乎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英明的君主了,不过正因为这样,我就更不能原谅她,因为她彻底毁了我,也毁了我的梦想!”
搜索队沿着道路不停向前,一路上他们都很认真,不过却始终只有失望。
这支搜索队由几个从马德里监狱里挑选出来的犯人和一批贡萨洛手下的士兵组成。
那些士兵是贡萨洛在家乡招募的,他们对他的忠诚毋庸置疑,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派他们执行这个任务。
至于那几个犯人,按唐·卡彭迪的说法,这些人都是最卑鄙的恶棍,他们犯下的罪行就是审判所的那些见惯了邪恶行为的审判官听了都会心惊肉跳,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放心的把他们推荐给亚历山大。
如果找到胡安娜该怎么办?
要是费迪南的人抢先一步呢?
或者双方因为都发现了她的下落遭遇到一起?
这些可能在出发前就都已经告诉这些人,不但如此,对于可能会发生的更严重的意外,贡萨洛也给他的士兵下达了秘密的命令。
现在这些人正沿途一边打听一边向塞戈维亚渡口方向前进,只是和之前已经派出的那些搜索队不同,他们当中有人还接受了更重要的任务。
塞戈维亚渡口突然显得特别繁忙,从一天前开始来来往往的人就从未停过,那些人大多看上去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们一次次的向当地人打听关于几个听上去就很不一般的旅行者的下落。
虽然人们已经不耐烦的告诉那些人从未见过那么几个人,但只要来一批人就会这么问个不停。
塞戈维亚的人很快就发现这似乎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于是有人开始先是故意含糊其辞,然后若有所指的敷衍一下。
这么干的结果往往会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有人得到了赏钱,另一种就是被粗暴的抓起来挨上一顿打,然后不得不说出他们知道或是其实不知道的东西。
只是不论哪一种,搜寻者们都失望而归,胡安娜依旧下落不明,而惊恐不安和隐约有人跃跃欲试的气氛却越来越浓烈。
这已经是第三天,巴里亚利多德的人已经可以肯定胡安娜应该是已经出了事,否则即便她们成功逃过追兵,也已经已经进入马德里的范围。
那么马德里方面应该已经做出些反应了。
即便因为某些原因马德里那边可能会暂时隐瞒胡安娜下落的消息,但从塞戈维亚渡口南岸同样频繁出现搜索队的迹象,巴利亚里多德人隐隐感觉到,胡安娜应该并没有出现在马德里人那边。
不安的情绪在整座城市里蔓延,王宫更加戒备森严,由阿拉贡和加泰罗尼亚佣兵组成的卫队已经封锁了通往王宫方向的几条道路,有人说看到王宫那边正在搬运大炮……
这种局面让巴利亚里多德人更加紧张,即便是还不懂事的孩子似乎也因为感觉到可能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玩耍的时候嬉笑声小了许多,而大人们不论男女,全都整天忧心忡忡的。
老学社街的贝鲁格特家里,年轻的阿隆索又在二楼的窗口向远处的街口眺望。
诺尔梅齐老爷已经走了很久了,阿隆索还没有忘记他许诺过会带他去佛罗伦萨,所以阿隆索这段时间每天就又恢复了等待诺尔梅齐老爷的期盼之中。
只是诺尔梅齐老爷始终没有出现,而阿隆索却从窗子里看到外面整天似乎发生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就如现在,阿隆索噔噔噔的从楼上跑下去,因为太匆忙把楼板踩得直往下掉灰。
“妈妈,外面在抓人。”阿隆索对正看着紧闭房门方向的母亲说,看到母亲立刻向他竖起根手指,阿隆索赶紧闭上了嘴,可接着又小声说“有人把皮匠赛丘德抓走了。”
“那是他活该,”女人先哼了声,可随即应该是觉得不该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就准备打发着儿子离开。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用力敲响。
母子俩都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直到听到门外传来老贝鲁格特叫门的声音。
匆匆从打开的门缝里挤进屋的老贝鲁格特看了眼就守在门口,等他进来就立刻关上房门的老婆,然后边往屋里走边嘟囔着:“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皮匠赛丘德被抓了。”
“我在楼上看到了,他被士兵扔上了站笼马车,”阿隆索立刻接着父亲的话茬,然后又说“妈妈说他是活该他,可为什么啊?”
“小孩子不要随便乱问,”老贝鲁格特不满的看了眼老婆,走到桌边坐下来又叹了口气“连皮匠赛丘德都被抓走了,这是要乱啊。”
“可我还是要说他是活该,”女人低声嘟囔着把放着几块肉干的盘子摆到丈夫面前“他的皮匠铺子可是靠告密的赏钱才买下来的,而且那铺子还是他哥哥留给他侄子的,结果也归了他。”
“赛丘德是告了不少人的密,因为这个还有人说他是审判所的密探,”老贝鲁格特拿起肉干塞进嘴里边吃边声调含糊的说“不过我不明白,可为什么要连他也要抓呢,要知道最近2天已经有很多和审判所有关系的人被抓了。”
“听说是因为汤戈马达牧师的事?”女人小声的问了句,看丈夫没有开口阻止就胆子大了些“听说女王,我是说胡安娜和她的丈夫还有汤戈马达牧师一起失踪了,是真的吗?”
“现在外面都在这么传,”老贝鲁格特闷闷的说,接着叹口气“唉,现在到处都是谣言,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愿这些烂事快点过去吧。”
“我知道……”
一直坐在楼梯口的阿隆索忽然说,看到父母望过来,他习惯的缩下脖子然后才说:“我昨天给王宫里送那些雕刻的玩具时,听王宫的仆人说好像女王真的失踪了,就在2天前。”
“闭嘴,”老贝鲁格特立刻严厉的呵斥儿子,看到阿隆索吓得立刻坐回到楼梯上,他又不禁压低声音问“你还听说了些什么?”
“听说女王是逃跑的,有人说她带着她的丈夫和汤戈马达牧师一起投奔那位罗马忒西亚公爵去了。”
阿隆索难得在父母面前显出很重要的样子,他兴冲冲的把从王宫仆人那里听说的事告诉父母,这让老贝鲁格特夫妻不由一惊一乍,到了后来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那么说,还真的有可能啊,女王和那位公爵据说是表兄妹?”女人好奇的问丈夫。
“那又怎么样,他们的父母还是亲兄妹呢,”老贝鲁格特不以为然的反驳“不过如果是真的这事情可实在不小,难怪赛丘德被抓了,可谁能想到汤戈马达牧师会逃跑呢,他可是效忠女王的啊。”
听丈夫这么一说,女人又要说什么。
不过不等她开口,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敲门声虽然不大,却似乎还有些急,那声音传到屋里让正说得起劲的一家三口不由都吓了一跳。
老贝鲁格特本能的站了起来,他向前两步回头看看老婆儿子,然后又望向门口。
稍微停顿后,敲门声再次响起,这让屋里的人又是心头一惊。
“上楼去,”老贝鲁格特低声吩咐儿子,看到阿隆索上了楼梯后在拐角跟着栅栏探头往下看,他才走到门前压低声音问“谁呀。”
“一个朋友,”屋外传来了同样放得很低的声音,似乎感觉到房里人的狐疑,外面那人又说“是诺尔梅齐让我来敲这家房门的,他说可以找这家人帮忙。”
听到外面人的话老贝鲁格特一呆,不过稍微犹豫后他还是打开了门缝向外看去:“是诺尔梅齐老爷让你来的,他身子还像以往那么好吧?”
“他不太好,”门外在这个季节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旅行者听到老贝鲁格特的话轻笑了声“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就很不好了,不是吗?”
听到这人的回答,老贝鲁格特再也没有什么怀疑,他立刻把房门开得更多,等那人进门后立刻把门关上。
那人进门后站了一会,在夫妻俩和楼上隔着栏杆偷看下面的阿隆索的注视下,那人慢慢摘下罩在头上的一块很大的头巾。
看到那人的样子,一家三口不由同时抽了口凉气。
“我叫乌利乌,”摩尔人的目光在夫妻俩身上一扫,接着抬头向楼梯口看了眼“大概得在这里麻烦你们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