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威尼斯的诱惑
毫无疑问,奥孚莱依的野心很大。
这其中既有盘算着让他老婆阿什莉给他多生几个儿子的念头,又包括希望能成为公爵大人封爵名册上排名前几的奢望。
自从宣布加冕罗马忒西亚公爵之后,所有人接下来最期盼的就是封爵了。
那么多人出生入死跟着你图的是什么,凭什么大家为你那么卖命?
封爵,成了如今罗马忒西亚的臣子们最大的目标。
只是先是公爵离开公国,这就让封爵不得不被耽误下来,接着就是法国人,然后是奥地利人接踵而来的挑衅和挑战,让新兴的罗马忒西亚公国一下子卷入了连续的战争之中。
封爵被无限期的延后了,不过这倒是让将领们有了新的想法。
在罗马忒西亚军队中,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隐约的还是可以察觉都不同派系之间的痕迹。
这其中既有分别以奥孚莱依和贡帕蒂为首的新旧军官派,又有以亚历山大的女人们为代表各自利益的夫人军官派,另外还有一批从巴尔干、加泰罗尼亚以及其他地方来的军人为主的外来派。
在这些人当中,奥孚莱依当然是拥有旁人无法比拟的威望的,不过现在他担心的当然不是封爵的时候会被忘掉,而是自己是不是会排在贡帕蒂的后面。
现在虽然亚历山大远在伊比利亚,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公爵回国,封爵这件事也就要有个着落了。
至于每个人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地位,也许就看这封爵之前最后的表现。
奥孚莱依已经不是以前的石匠侄子了,所以他也就不可能只满足于见见世面或是发一笔财。
而且如今在他的背后也已经站着越来越多的人,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他,而他的地位高低,无疑也势必会影响到他身边的人。
另外让奥孚莱依比较在意的,是说起来他与其他人不同的,就是他始终只是亚历山大的追随者,而不论是贡帕蒂,马切尼,马基雅弗利甚至是那个库拉什兄弟,在他们的背后,其实都有着亚历山大那些女人们的身影。
至于乌利乌,奥孚莱依觉得没有人能学他那种左右逢源,脚踏几只船的本事。
所以奥孚莱依知道,必须为自己谋划一下了。
一声很低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那声音不是很大,然后他就看到一道黑影划了条弧线,接着落在了距离自己军队还有段距离的空地上。
那颗炮弹在地上砸了个坑,又向前跳了几下,停住没动静了。
奥孚莱依向旁边的一个军官看了眼。
那个军官是个炮兵联络官。
这个职务的建立说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按照贡帕蒂的建议,他在每个团里都派看这么一个军人,为的是协调炮兵与步兵团之间的联系。
当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很是遭到了一些军官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贡帕蒂这其实是在变相干涉他们的指挥权,在一阵吵吵闹闹之后,最终这个炮兵联络官的职务还是由亚历山大做出确定了下来。
现在,奥孚莱依身边就有这么个炮兵联络官,不过参谋长更多的时候是把这个军官当成自己的火炮讲解人。
“大人,这应该是埃斯梅里隼炮,”看到奥孚莱依的示意,炮兵军官立刻回答“如果威尼斯人配备的全是这种火炮,我们也许不需要太担心。”
“不要太担心?”
注意到炮兵军官的用词,奥孚莱依皱了下眉。
“我是说这种火炮的威力不大,当然如果他们的数量太多……”
奥孚莱依摆摆手让炮兵军官停下来,他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很显然对面的威尼斯军队或许兵力不多,但他们的武装却很犀利。
“真不愧是威尼斯人啊。”奥孚莱依有些羡慕的说。
威尼斯人有钱,而且不是普通有钱,是特有钱的那种。
所以他们的军队在武器装备上也要比其他国家更强大也更精良。
又是几声沉闷的炮响,飞来的炮弹明显要比之前那次试射打得准得多。
特别是其中一枚炮弹,直接落在了罗马忒西亚军队前面不远处的的炮兵阵地附近,把干裂的地面砸出了一道深沟。
“看来威尼斯人的火炮似乎不少。”
奥孚莱依向炮兵军官又看了眼,见那个军官轻轻撇了下嘴,他发发出声几不可闻的“哼”声。
然后他下达了命令:“进攻。”
号角声开始响彻阵地,随着各个连队阵阵此起彼伏的命令,罗马忒西亚军队开始向着敌人的方向缓缓推进。
这里是距威尼斯的门户韦斯特雷不远的一块丘陵地带。
四周的小山微微隆起,很多地方都由大大小小的湖泊分割开来。
韦斯特雷就在这些湖泊簇拥的一片略微下凹的小盆地里。
如果天气好,只要穿过韦斯特雷的街道,就可以从沿岸看到远处的威尼斯岛。
而现在,罗马忒西亚军队就在韦斯特雷城外不到半法里的地方。
威尼斯城,已经近在咫尺了。
从帕多瓦到韦斯特雷的距离大约有10法里,早晨出发的军队经过一番行军,当天色擦黑的时候罗马忒西亚军队已经到了韦斯特雷的郊外。
而在这路上,除了零星的威尼斯人斥候,他们没有遭遇到任何敌军。
不过直到逼近韦斯特雷镇之后,在前面一片连绵不断,像是由人工在自然形成的干枯坡坝上建起的防御壕后面,才出现了一支威尼斯军队。
只是让奥孚莱依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支似乎只是韦斯特雷镇本地驻防的军队,居然会有埃斯梅里隼炮这种东西。
“威尼斯人真有钱。”奥孚莱依又暗暗嘟囔了一句。
尽管实际上并不是多羡慕威尼斯人,可一想到对面的敌人有着那么犀利的火力,奥孚莱依还是不由对威尼斯人的富有感到既羡慕又恼火。
一声火炮的轰鸣从不远处传来,罗马忒西亚军队的派兵开始反击了,与此同时,奥孚莱依看到了由马切尼带领的左翼正向着敌人据守的堤坝逼近。
马切尼紧紧盯着前面坡坝后面的敌人。
他其实同样有些紧张。
和奥孚莱依一样,他当初同样没有想到会终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现在前面的就是威尼斯守军,后面是韦斯特雷镇,再后面就是那座水上奇迹的威尼斯。
“前进!”马切尼发出了喊声,他举起手的剑挥舞了下,听着四周士兵脚下发出的隆隆脚步声,他深吸一口气,向着中央阵线的方向看了眼,跟着向前走去。
虽然根本看不到,但马切尼能够想象得到奥孚莱依在下达命令时挥动指挥杖的样子。
和奥孚莱依一样,马切尼同样有着属于他的野心。
而他的目标,是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拥有自己的指挥杖。
随着军队建制的逐渐完善,罗马忒西亚军队已经拥有了一套与其他国家军队截然迥异的军事制度。
不过在这套全新的军事制度当中,亚历山大也借鉴了古罗马的一些东西。
其中继承自罗马军队,象征着权威的指挥杖就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拥有使用指挥杖这个荣誉的,除了亚历山大自己,就只有贡帕蒂和奥孚莱依。
一枚敌人的炮弹落在不远处,好在这炮弹直接砸进了泥塘,滚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马切尼抹掉了溅在脸上有些生疼的泥巴,暗暗吓了一跳。
“前进,不要停下来!”
他大声命令着,同时有些焦急的向后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奥孚莱依还不下令让炮兵反击,看着不停的有炮弹落在自己队伍左近,甚至是队形当中,马切尼不由急得喉咙发痛,暗暗咒骂。
最前排距大队有段距离的火枪兵们纷纷举起了枪,这一刻前进的队形似乎缓慢下来。
火枪队队官那特有的带着长音的命令声在战场上响起,一片枪声瞬息笼罩前面空旷的阵地。
硝烟弥漫中,原本似乎慢下来的罗马忒西亚军队却突然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罗马忒西亚人发起了冲锋。
以火枪兵的火力压制为始,以长矛与剑盾兵的猛烈进攻为次,罗马忒西亚式的刺刀冲锋开始了。
威尼斯的阵地上再次响起了炮声,几乎是直射的炮弹瞬间在罗马忒西亚军队中撕开了一道可怕的缺口,但是紧接着涌上来的人就迅速填补了上去,火枪与长矛交相呼应的在傍晚的余晖映照下闪着光。
“他们的火炮比我想的还多,”奥孚莱依有些说着有些不耐烦的又向炮兵联络官看了眼“这么,还没有测定好吗?”
“稍等一下大人。”联络官在用手里的三角仪又测量了一下,又向等在一旁的传令兵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然后才对奥孚莱依说“已经可以了,我们的部队现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避开射击”
奥孚莱依点点头,又向前面看了看,平静的下达了命令:“开炮。”
巨响连连,一枚枚炙热的炮弹夹带着恐怖的破坏力向着敌人那片硝烟未散的坡地飞去。
一时间烟尘滚滚,紧接着火光冲天。
坡坝上突然冒起的浓烟,让战场上双方的军队都为之一滞。
“好像是,把火药引爆了……”
看着敌人的阵地,炮兵联络官喃喃的报告着。
奥孚莱依点点头。
他其实很不喜欢贡帕蒂那个人,他认为贡帕蒂的性格太莽撞了,什么事情都喜欢冒险,总有一天得吃亏不可。
不过对贡帕蒂坚持发展炮兵这一点,奥孚莱依还是很赞成的。
按照贡帕蒂的观点,能够消灭敌人火炮的,就只有火炮。
所以当双方都拥有足以威胁对方的炮兵时,贡帕蒂一向把摧毁敌人的炮兵阵地放在首位。
现在看来,贡帕蒂似乎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奥孚莱依心里暗暗给了贡帕蒂个还算公道的评价。
“进攻!”
正在前面的马切尼看得更加清晰。
他清楚的看到了敌人阵地上一片混乱,突然被引爆的火药甚至把坡坝直接炸塌了一段。
从那里的缺口上,他可以隐约看到正仓促逃命的威尼斯人。
马切尼不由发出了吼声,他带着团队向着缺口迅速涌去,几乎在瞬间,堤坝上已经树起了罗马忒西亚军队的旗帜。
可接下来,马切尼突然发现了让他大感意外的一幕。
后方,居然没有吹响全线进攻的号角!
韦斯特雷守军阵地上的浓烟散去时,奥孚莱依发现敌人似乎在开始后退。
“他们这是要撤退?”奥孚莱依有些奇怪的问身边的人。
“好像是的大人,看来威尼斯人的胆子可没他们的钱那么多。”
旁边的随从哈哈笑了起来。
听着随从的嘲笑,奥孚莱依却皱起了眉。
他想了想,干脆招呼着身边的人扶着他站到了马背上,看着远处正不住移动的威尼斯军队,奥孚莱依心里不禁有些举棋不定。
他参加过比萨防御战,更参加过第一次罗马涅战争,可以说他与威尼斯人打交道的次数在罗马忒西亚军队中是仅次于亚历山大的。
正因为这样,奥孚莱依从未对威尼斯人有过一点轻视。
现在敌人居然在只遭到一轮炮击后就开始撤退,这让奥孚莱依觉得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大人,我们要发起进攻吗?”身边的随从神情激动的问。
看着开始撤退的敌人,奥孚莱依本能的抬起了手,可在放下前却又一顿。
他看着远处的威尼斯的军队,心里反复琢磨,抬起的手却始终落不下去。
终于,他缓缓的说:“等一下,再看看。”
身边的随从们的脸上露出了焦急,有些要说什么却又尽量忍住,他们急切的盯着奥孚莱依,眼中流露着急切的神情。
可奥孚莱依却始终没有再开口,他只是双眼紧盯着远处的敌人,直到马切尼匆匆骑马奔来。
“上帝,为什么不发动进攻?!”
马切尼几乎快要喊了起来,他跳下坐骑几步来到奥孚莱依面前,脸色通红压低声音急急的问:“大人,现在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吗,一个冲锋,只要一个冲锋我们就能攻下韦斯特雷!”
“然后呢?”
奥孚莱依看了眼马切尼冷冷的问。
“然后?”马切尼有些愕然。
“是呀,我问你然后我们怎么办,别忘了我们没有船,即便有你你认为我们能在水上打败威尼斯人吗?”
“可是至少这样我们可以直接威胁威尼斯,”马切尼急切的辩解着“我们可以切断威尼斯人与陆上的交通,对他们来说这肯定是难以容忍的,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按照公爵的意图迫使他们签订停战协议。”
“尼古拉,你忘了威尼斯人有海军,所以即便我们封锁了韦斯特雷,可他们依旧能和陆地上取得联系。”
奥孚莱依向韦斯特雷方向看了看,今天天气很好,从这里甚至已经可以隐约看到韦斯特雷镇的轮廓,真的是只要一伸手似乎就可以拿到那座镇子似的,这让奥孚莱依不由暗暗舔舔嘴角。
“可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们已经到了这,”马切尼难以置信的看着奥孚莱依“那我们冒险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打胜仗,”奥孚莱依说着向马切尼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然后他在马切尼耳边压低声音说“听着,我知道你不满意,可看看那座镇子的位置,它的四周全是高地,如果我们攻进去,就有可能陷在里面,明白吗?”
“可是,只有一点,就差一点!”马切尼压低声音狠狠的说。
“你不是我尼古拉,我要对整个军团负责,”奥孚莱依把声音压得更低“所以听好了,不论你是否满意,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明白吗?”
马切尼脸色铁青的看着奥孚莱依,过了好一会才闷声回答:“遵命,大人。”
“让我们的人立刻占领那片坡坝,在入夜前建起工事,”奥孚莱依下达完命令回头向着远处看了看,喃喃自语着“我必须为整个军团负责。隆多巴·巴巴瑞格你又在哪?”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强渡明乔河
瓦莱乔老镇是明乔河下游北岸的一座村镇。
这里最早的时候曾经是庇护二世教皇潜修的地方,庇护二世在这座古老的镇子里呆了将近4年。
后来他在自己的自传体著作《论信仰》中这么写到:“在瓦莱乔老镇的那4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即便后来我每每站在万众面前接受礼拜时,也总是怀念那段好时光。”
瓦莱乔老镇有一座很古老的教堂,几乎每有人记得这座教堂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似乎自从有镇子那时候起,这座教堂就已经存在了。
贡帕蒂现在就在这座教堂里。
教堂旁边的钟楼不是很高,不过却是镇子里最高的建筑。
关键是站在钟楼上就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对面威尼斯人的动静。
罗马忒西亚军队到达明乔河边的时候才发现威尼斯人居然破坏了河上唯一的一座木桥,如果想要再找一座桥渡河,至少要向上游走上十几法里。
更糟糕的是,上游的地形复杂,过了河之后对岸就是大片的沼泽和湿地。
很显然如同火炮这样的重武器是无法通过那片沼泽湿地的,所以贡帕蒂从开始就做出了准备强渡明乔河的决定。
只是现在这个季节正是春汛泛滥的时候,原本水势就因为地形的缘故很湍急的明乔河,不住翻滚流淌的河水成了罗马忒西亚军队眼前的拦路虎。
“必须尽快过河,”贡帕蒂摸着下巴上修剪得很整齐的胡须慢悠悠的自语着“我们必须赶在法国人干出蠢事之前解决威尼斯这边的麻烦。”
“法国人会干什么大人?”
一个军官有些好奇的问,这个叫卡拉里奥尼的军官是贡帕蒂从博洛尼亚军事大学亲自挑选出来的一个学生。
而他在进入大学学习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建筑师。
当初贡帕蒂在蒙蒂纳看到了正在修建城堡的工地上负责勘察一座角楼的卡拉里奥尼。
当看到这个建筑师用很简单的几根木棍之间的夹角变量,就计算出了明显要高出四周地基一段的角楼应有的高度后,贡帕蒂立刻惊讶于对方的头脑和潜力。
于是他几乎是半强迫的把这个建筑师送进了刚刚开张不久的博洛尼亚军事大学,就此成为了博洛尼亚军事大学第一批学生中的一个,也成了专业炮兵科的第一个学员。
现在卡拉里奥尼是贡帕蒂的副官和助手,只是做为最早的专业炮兵军官,这位已经年过30半路改行的建筑师还要学习很多东西。
“他们会进攻米兰。”
贡帕蒂闷声说了句,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西部军团除了监视米兰方向的奥地利军队,同时还肩负着监视热那亚法军的任务。
所以现在他突然挥兵向东,甚至直逼明乔河畔,这不但出乎威尼斯和奥地利人的意料,甚至就是法国人大概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法国人会进攻米兰。
这个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可以感觉是多么让人难以容忍。
对于如今已经如同一座不设防空城的米兰来说,就如同一个已经认命的女人,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成为睡她的主人。
不过想来不论是城里仅有的那点奥地利人还是米兰城的当地居民,大概都不希望最终被法国人给睡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来得及赶回米兰?”
卡拉里奥尼有些担心的问。
他没有参加过与奥斯曼人的战争,也没参加过对法的第二次意大利战争,准确的说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至于当下罗马忒西亚与其他国家的关系,他也是完全陌生的。
“这要看奥孚莱依。”贡帕蒂有点无奈的说。
贡帕蒂知道奥孚莱依一直把他当成最大的竞争者,随着罗马忒西亚军队体系逐渐稳定下来,分别以俩人为代表的军官派系也已经渐渐成型。
如果说之前亚历山大的军队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军官团体系,现在对所有罗马忒西亚军官来说,才是真正确立自己在这个庞大的军事集团中地位的开始。
这其中除了罗马忒西亚军队之外,同时还包括着比萨,那不勒斯与西西里,或许将来还有卡斯蒂利亚的军队。
贡帕蒂是少数清楚的了解亚历山大未来的“大帝**”计划的人之一。
对于这个计划,贡帕蒂只想说:“公爵的想法‘很新鲜’。”
奥孚莱依是不是已经顺利渡过波河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因为没有关于奥孚莱依的消息,贡帕蒂才对何时渡河有些握不住,毕竟根据情报威尼斯人在明乔河以东的威尼托地区布置了大约6000人的兵力,如果奥孚莱依真的有失,那么他一旦渡河就有可能会被威尼斯人缠在威尼托地区。
到了那时,就算是法国人原本还沉得住气,大概也会因为这难得的机会铤而走险了。
而他的任务就是确保奥地利人的军队到来之前,法国人不能占领米兰。
米兰,的确如同一个已经不设防的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只有在还没有被人的手的时候才更有魅力。
亚历山大就是希望米兰成为令法奥两国纠纷重重的那枚棋子。
“准备渡河。”
贡帕蒂忽然开口,他的神色镇定声调平和,就好像只是说要到河对岸去散步,而不是随着这句话即将爆发一场激烈的战斗。
“大人是不是再等等,也许奥孚莱依大人那边很快就有信儿了。”
副官有些担忧的劝阻着,渡河可能会造成的巨大伤亡让他暗暗忧心,毕竟对任何君主来说,过多的伤亡除了意味着军队的损失,还有就是大批的抚恤和招募新兵导致的战斗力大跌。
想来如果那样,将军肯定会受到公爵大人的申斥。
“不能再等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必须在法国人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解决威尼斯人,至于奥孚莱依,”贡帕蒂不易察觉的皱下眉梢“相信我,他在担任行军队长的时候,公爵曾经不止一次让他代替自己指挥部队,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贡帕蒂的话让副官松了口气,虽然关于参谋长的一些传言和贡帕蒂说的似乎有所出入,不过卡拉里奥尼决定相信自己的主官。
看着匆匆走远的副官背影,贡帕蒂这时候才用手指揉了揉因为尽量克制没有皱起来而有些酸痛的额头。
“奥孚莱依将来会成为个优秀的参谋长,他的认真和细密可以让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变得几乎无懈可击,也可以让一群乌合之众变成训练有素的精兵,这是奥孚莱依的优点,不过也正因为这个,他也只适合当个参谋长。”
这是亚历山大曾经私下里对巴伦娣说过的,他会这么详细的分析评价自己的手下,只是希望巴伦娣在摄政期间能够准确的因才适用。
不过这虽然是亚历山大夫妻私下里的议论,可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就不清楚这位行军队长的特点。
“奥孚莱依,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说了这句即使是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的话之后,贡帕蒂就把所有的担心,忧虑和烦恼抛到了脑后。
“贡帕蒂是个富有进攻精神的人,不过有趣的是他却很擅于防守,只是以他的性格,即便是在防守当中,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会立刻抓牢,然后予以坚决的主动反击。”
贡帕蒂不知道亚历山大不但这么评价过他,甚至还如此叮嘱巴伦娣:“当你处于关键时刻难以做出决定时,就派贡帕蒂去完成这个任务,因为即便他失败了了,局势也不会比这个更糟了。”
罗马忒西亚军队是在上午的时候开始渡河的。
每天这个时候的明乔河的水势会稍稍减缓,不过即便这样,当一条木船刚刚放入河里,就立刻被一个浪头掀得打横漂了出去,然后随着岸上士兵抓着的缆绳脱手,木船立刻顺流而去时,岸上的罗马忒西亚士兵还是不由纷纷脸上变色。
“大人,河水太急了。”
副官看着在河滩上有些混乱的士兵焦急的说。
“这个时候是一天最适合的时间,到了中午就更不适合渡河。”贡帕蒂说着抬头看看天空。
看到远处一片阴云飘过,他的脸上也变得阴沉下来。
“命令各团以连队为位开始渡河。”
贡帕蒂说完稍微停顿,接着又语调低沉的说:“告诉所有部队,首先渡过明乔河的连队,我将会授予其‘瓦莱乔连’的称号,我将会请求公爵大人授予其军旗。不过同样的,作战不利的部队将会受到严厉惩罚,必要时我会行使公爵赋予我的军团总指挥的职权。”
卡拉里奥尼用力点点头,他从将军的话里听到了森森杀气,这是与奥孚莱依多年积累的威望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威严。
这让副官一点都不怀疑,如果需要,将军大人不会吝啬用几条人命提醒那些怯战胆小的士兵该怎么履行职责。
一条条的木船放下了河,威尼斯人显然是因为撤退得太过匆忙的缘故,虽然他们破话了明乔河上的桥梁,但却没来得及收缴沿岸的船只。
甚至在破坏桥梁时,很多桥上的木板也只是被随意的丢弃在了岸边和已经光秃秃的桥墩附近的石头堤坝上。
在卡拉里奥尼的指挥下,罗马忒西亚士兵不但很快征收了镇子里的所有船只,而且利用那些被丢弃的木板把一些虽然已经破烂损坏,可却能够当木筏撑架的破船用绳子固定在一起,成为了临时的渡河平台。
“大人,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快把火炮运到对岸了。”
博洛尼亚军事大学炮兵科第一届肄业生兴奋的对贡帕蒂解释着那些木排的用途。
贡帕蒂默默看了看那木排,然后靠近卡拉里奥尼对他低声说:“等到这场仗打完之后,你还是回大学去继续读书吧,我可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成为第一个没能毕业的学生。”
罗马忒西亚军队的动静引起了威尼斯人的警惕,在距离河岸不远处依托河边村庄临时修建的工事里,威尼斯指挥官看着对岸忙碌的罗马忒西亚军队,眼角不停的跳动着。
“他们要进攻了,得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指挥官吩咐着,忽然他身子一颤脚下险些绊倒。
“大人。”
旁边的卫兵立刻扶住指挥官。
“这条该死的腿,”指挥官低声咒骂着“这还是当初在比萨的时候负的伤,一到坏天气就疼的要命,说起来那时候防守比萨的似乎就是对面那个贡帕蒂。”
指挥官刚刚说完忽然身子一顿,他迅速抬头向天上看看,当看到远处一丝稀薄的阴云遮挡住了原本火辣辣的太阳时,指挥官不由兴奋的发出一声欢呼“上帝保佑!”
“必须在天气变坏之前渡过河去,”贡帕蒂这时候也正下达着命令“命令所有连队除了必要的预备队,把所有兵力尽力沿河正面展开,我们要在最快速度内抢夺对岸,开始渡河!”
随着贡帕蒂话音落下,早已等待的火炮几乎同时向着对岸展开了猛烈的射击。
与此同时,罗马忒西亚西部军团在明乔河下游大约将近半法里长度宽大正面上,向着对岸发起了猛烈进攻。
虽然的确早有准备,但是威尼斯人还是被罗马忒西亚人这刚一出手就全力以赴的气势镇住了。
特别是面对对方那还没渡河,好像就要把全部炮弹一次打光似的发疯般猛烈炮击,威尼斯人不由吓得肝胆欲裂,很多士兵在这完全没有经历过的炮火下瞬间丢盔卸甲,仓皇后退。
“轰”的一声,远处一门火炮炸膛的闷响吓了很多人一跳。
这也让正不停射击的其他火炮不由一滞。
卡拉里奥尼立刻向着那门炸膛的火炮奔去,同时他一路不住的催促着继续射击。
过了一会,卡拉里奥尼跑了回来,他脸上满是被熏得一片暗紫的颜色,双手也黑乎乎的。
“大人,火炮承受不住这样猛的射击速度。”副官有些担忧“也许我们可以把火炮分成两队轮流射击。”
“不,继续射击,告诉炮手,在尽量确保火炮安全下,把所有炮弹都给我打到河对岸去。”
卡拉里奥尼想要说什么,不过却没开口,而是立刻转身跑去下达命令。
而就在这个时候,罗马忒西亚的军队开始强渡明乔河。
一枚炮弹落在水里溅起的高高水柱落下时直接把船上的士兵淋得全身湿透,威尼斯人的火炮开始反击了。
只是早有准备的罗马忒西亚炮兵,立刻向着因为射击暴露了位置的威尼斯火炮方向,倾泻过去了成片具有可怕破坏力的实心弹。
对岸两座房子中间的空地上霎时烟尘四起,到了后来干脆连两座石屋都被炸得房倒屋塌,碎石乱飞。
同时,罗马忒西亚军队的船只已经过了明乔河的河心,开始纷纷向着对岸划去。
一排虽然凌乱却很密集的枪声响了,其中还夹杂着明显声音大得令人震耳欲聋的重火枪的射击声。
一条冲在最前面的木船立刻遭到了可怕的打击,船身被铅弹打得木屑迸溅,千疮百孔。
船上的士兵虽然举起盾牌,却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密集的射击,在连连惨叫中,士兵们纷纷中枪。
有的直接落水,立刻被卷入湍急的水底,不见了踪影。
“嘭”的一声巨响,一条船因为被重火枪击中,船身上被直接打穿了个硕大的窟窿,更糟糕的是,这一枪恰好击断了木船的樑木。
随着船身不住的来回扭动,终于随着又是一声断裂脆响,木船从中间断为两截,船上的所有人当即落水。
一阵阵的枪声从对岸此起彼伏,同时还有弩箭也从岸上向着河里倾泻而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射中,河面上到处都是落水的人拼命呼救的叫喊声。
“大人,这样可不行啊……”
卡拉里奥尼额头上冒着汗,他想要劝阻贡帕蒂,可看到将军那张自始至终都毫无表情的脸,卡拉里奥尼发现下面的话居然说不出来了。
“卡拉里奥尼,你去炮兵阵地亲自监督,”贡帕蒂终于开口了,他吩咐着副官“我要你用炮弹把对岸给我彻底覆盖一遍,只要是你认为有威胁的地方,不要吝啬直接打烂。”
“遵命大人。”
卡拉里奥尼知道到了这时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特别是就在刚才,他亲耳听到将军下令让把军团的预备队调上河岸,很显然贡帕蒂已经做好了最后冲击的准备。
“威尼斯人?”
贡帕蒂抬头向天空看了看,那片阴云越来越浓密了,而且河上的风也越来越大,河水变得更加湍急,很多船只不是被敌人击中,而是因为水流太急而翻船倾覆。
“让预备队准备。”贡帕蒂向旁边的传令兵下了命令,然后他的目光投向对岸。
罗马忒西亚军队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威尼斯人的抵抗也越来越激烈。
双方在河中和岸上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攻防大战。
“再等等,再坚持一下!”感觉到风越来越大的威尼斯守军指挥官大声的对旁边的人喊着“等到下雨,就是罗马忒西亚覆灭的时候了!”
随着他的话,豆大的雨点忽然落在他的脸上,指挥官先是一愣接着发出了哈哈大笑。
“罗马忒西亚人完了!”
他大喊着向岸边跑了几步。
就在这时,一阵号角声突然从河上游的方向传来。
指挥官循声望去,霎时目瞪口呆。
“大人,预备队从渡河了!”
在对岸,传令兵兴奋的向着贡帕蒂大声报告。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统帅
奥林匹克剧场位于葡萄园大街上,这座剧场虽然规模不大,却是历史悠久,最早的时候可以上溯到古罗马时期。
这里是维琴察,是威尼托北部城市,也是威尼斯人势力范围内最北方的重要据点。
隆多巴·巴巴瑞格如今就在奥林匹克剧场里。
对于他把这个有着久远历史的剧场征用为临时的司令部,维琴察人是很不满意的,不过看着他手下那些**,不论是当地官员还是满怀愤怒的居民们都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隆多巴·巴巴瑞格带领他的军队来到维琴察已经2天了。
他并不是不想与罗马忒西亚人决战,只是他的处境让他无法立刻做到。
威尼斯政府给了他一支6000人的军队,但是实际上他要对付的敌人不论是兵力还是装备都远远要比他强大得多。
隆多巴·巴巴瑞格知道贵族院真正目的,不过是想趁着米兰局势混乱的时候混水摸鱼讨些好处,这也是威尼斯人一直以来使用的手段。
只是这一次显然这种办法不太管用,而且罗马忒西亚军队也和其他那些他们已经很熟悉的敌人不同,尽管和这个新兴公国已经打了不少交道,可隆多巴·巴巴瑞格觉得不论是他当初他的叔叔,还是现在的李奥纳多·罗莱特,甚至是整个威尼斯贵族院,其实都并不真正了解他们的这个对手。
至少在隆多巴·巴巴瑞格看来,罗马忒西亚人居然没有急于占领已经是垂手可得的米兰,而是在即将获得如此一个巨大胜利之前,却突然转向来找他的麻烦,只凭这一点,罗马忒西亚人就已经和以往他们的那些敌人既然不同了。
不论是法国国王还是皇帝,为了一个米兰不惜大打出手,而他们所有人都把占领这座城市视为唯一彰显实力的手段,可罗马忒西亚人的行动却似乎在告诉这些人,他们的举动很愚蠢。
隆多巴·巴巴瑞格也知道如果自己对别人这么说,一定会被嘲笑,可他却隐约感觉罗马忒西亚军队的风格,似乎正在悄悄改变着多少个世纪以来把攻城掠地视为唯一目标的战争方式。
那就是以杀伤敌人有生力量为真正取胜的手段。
只是即便看出了这一点,可隆多巴·巴巴瑞格却依旧没有办法,威尼斯给他的6000人,他需要用来防守整个威尼托的广大地区,更让他恼火的是,李奥纳多·罗莱特还时不时的写信干预他的行动。
事实上现在隆多巴·巴巴瑞格手里能够调动的军队兵力实在少得可怜,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尽快把分散防守各地的部队收集起来,然后趁着敌人的东西军团还没有会合,首先击败或是重创其中一部。
这样或许还有机会能迫使罗马忒西亚军队撤出威尼托地区。
至于退守维琴察,以至敌人可能会威胁威尼斯城,隆多巴·巴巴瑞格并不认为有这种可能。
罗马忒西亚人的陆军或许很厉害,但他们要想入侵威尼斯,就势必要进行海战。
而隆多巴·巴巴瑞格对威尼斯海军还是很有信心的。
隆多巴·巴巴瑞格相信维琴察这个地方是个很理想的地点。
这座城市位于巴伦奥纳山谷之中,独特的地理位置让这座城市易守难攻,当初早年的威尼斯人正是凭借在维琴察建立起来的据点,长期对抗来自北方的哥特野蛮人的。
另外这座城市虽然距威尼斯较远,但交通便利,如果罗马忒西亚军队真的不自量力的去进攻威尼斯,那么他就可以迅速从这里出击,进攻敌人后背,然后与威尼斯守军一起前后夹击,击败敌人。
另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维琴察是他们巴巴瑞格家族早年兴起的地方,他们的家族先辈就是在这里长期服役,然后逐渐成为威尼斯有名的贵族之家的。
这也是为什么隆多巴·巴巴瑞格敢于把奥林匹亚剧院征用为他的指挥部的原因。
到现在为止,隆多巴·巴巴瑞格的计划还算顺利。
2天时间里他已经重新集中了大约2000人左右的军队,他现在急切的需要知道防守明乔河的主力部队的情况。
在头天晚上他的人已经带着命令赶往明乔河,按照隆多巴·巴巴瑞格的指示,主力将在把敌人的西部军团阻击在明乔河西岸后,迅速向维琴察撤退,和他部队会合。
那时候他手里就有了大约5000人,隆多巴·巴巴瑞格相信以这些兵力和威尼斯城的守军,是完全可以对孤军深入的罗马忒西亚东部军团予以致命打击的。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闪过,正在思考着当前战局的隆多巴·巴巴瑞格注意到了那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男人。
他认出这个人是个演员,因为常年在这个剧场里演出,这个人算是维琴察的一个名人。
而且他还记得他的叔叔老巴巴瑞格似乎以前就很喜欢这个人的表演,每次回到维琴察都要邀请到自己家的别墅里去做客。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隆多巴·巴巴瑞格,就离得远远的向他鞠躬行礼,只是还不等直起腰来,一个突然从他身后闯过来的人直接把他撞倒在地。
可那个闯祸的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或是道歉的意思,他几乎是脚下停也没停的就冲到了隆多巴·巴巴瑞格面前。
“大人,罗马忒西亚人在进攻威尼斯!”
“什么?”小巴巴瑞格一愣,当他从手下那里听到了更详细的报告后,他不由发出兴奋的一声低吼“太好了。”
“大人?”
手下军官不解的看着小巴巴瑞格,他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会是这么个反应。
“罗马忒西亚人是不可能威胁到威尼斯的,相反他们被牢牢定死在韦斯特雷,相信我等到他们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巴巴瑞格对手下解释着,敌人会如他猜想的那样行动,进而令局势一步步的向着他预想的那样发展,这让小巴巴瑞格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可能会被那些威尼斯城里的老爷们坏了他的好事。
“去告诉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我不见任何来自威尼斯的使者,如果问起就说我去亲自侦查敌人动向了。”
手下军官嘴角颤抖了下,不过最终还是听命而去。
必须尽快甩掉那些讨厌的贵族院老爷还有那个狡猾的罗莱特,那个人为了讨好贵族院总是信口开河的承诺他们喜欢的听的东西,而不管实际如何。
看来还是应该像叔叔那样成为总督,才能真正施展自己的抱负。
小巴巴瑞格在维琴察的剧场里为自己后半生定下了目标,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打个大胜仗让自己的声望暴涨,然后家族自然就会为他安排好以后该怎么走了。
小巴巴瑞格把心思从未来拉回来,走到房间中间的桌子前仔细看着地图。
这是一幅充满写意风格的地图,不论是城市要塞之间的距离与实际地理的比例还是那些交通要道,河流山川都显得很“随意”,不过现在能有这样一份地图已经是很难得。
小巴巴瑞格在标注了一条代表着明乔河的线段上点了下,他虽然要入侵伦巴第的主力阻击敌人的西部军团,不过他并不想和罗马忒西亚人在明乔河畔硬碰硬的打一场大仗。
他的目光投向了地图上更远处用一座城堡代表的米兰,这个时候他忽然很期望法国人能占领米兰,因为他隐约感觉得到,罗马忒西亚人肯定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
只要自己的兵力一会合,就可以在局部形成优势,首先击败敌人一部,接下来的罗马忒西亚军队就好好对付多了。
小巴巴瑞格这样告诉着自己,同时看着地图上的威尼斯,他露出了个嘲讽的微笑。
罗马忒西亚人或许因为敌不过威尼斯海军而一筹莫展,不过即便这样也足以能把那些贵族院老爷们吓得不轻,他需要的就是也这种结果。
只有这样,威尼斯人才会知道他有多么重要。
当然这个想法他不会对任何人说,不过相信李奥纳多·罗莱特还是能看得出他这种手段的。
只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他正是因为这个才回避威尼斯派来的使者,在他有把握击败罗马忒西亚东部军团之前,就先让那些老爷们着急一阵吧。
这么想着的小巴巴瑞格再次向地图上看去,他开始琢磨该在什么时间和地方向敌人东部军团背后发起进攻。
奥孚莱依在默默等待,他手里拿着块已经有些干硬的面包用力咬了口,然后又用嘴撕扯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一块咸肉干。
很快军需官给他带来了他需要的答案。
“只有3天口粮?”奥孚莱依并没有感到意外的反问了一句。
罗马忒西亚军队携带的是由亚历山大建议的轻便军粮,除了压制得异常坚实的面包和单独成条的肉干,就是那种做成里面夹着各种肉脯和水果颗粒的饼子。
这样的食物如果包裹严实,即便是在天气暖和的当下也不容易腐坏,而且除了辎重队之外,每个士兵也都随身携带着至少2天份的这种军粮。
只是现在奥孚莱依的命令却让军需官有些为难。
“是的大人,我们最多给每个士兵配发3天口粮,加上士兵们自己带的那一份,如果抛弃辎重队,只能保证最多5天,然后要么就地征集,要么……”
“饿肚子?”奥孚莱依问着。
“或者您选择撤退。”军需官无奈的耸耸肩,他觉得这位将军可能真的要疯了,居然要他准备把除了必要的武器装备之外的所有东西全都烧掉。
军需官离开后,奥孚莱依陷入了沉默,或者说是有一次的内心矛盾之中。
他来回走着,时而停下来激动的攥下拳头似乎下了决心,可接下来却又立刻摇摇头继续在原地兜起了圈子。
当马切尼来见他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副情景。
“大人,我们怎么办?”
马切尼站在一旁恭敬的问,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情绪激动,这是因为在冷静下来后,他不能不承认奥孚莱依的顾虑还是很有道理的。
如果他处于现在奥孚莱依的地位呢?
如果他也承担着一个错误决定可能就断送掉罗马忒西亚公国这个新兴国家的重压呢?
马切尼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斥责奥孚莱依,只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个资格。
“那个隆多巴·巴巴瑞格,”奥孚莱依停下来看着马切尼“他在维琴察干什么?”
“很显然,他是准备对我们发起进攻,”马切尼有些无奈的说“对我们来说即便攻下了韦斯特雷,可也不会直接威胁到威尼斯,而且在这里耽误的太久就可能被威尼斯人前后夹击。”
“的确是这样,可如果我们撤出韦斯特雷呢?”奥孚莱依忽然有点激动对马切尼问“我是说如果我们在威尼斯守军来不及与巴巴瑞格会合的时候击败了他,又会怎么样?”
马切尼愣了下,他显然被奥孚莱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然后他也和奥孚莱依一样开始兜起了圈子,同时嘴里喃喃自语:“可是,我们怎么确保他们不会会合,还有入侵伦巴第的威尼斯人,如果在我们进攻巴巴瑞格的时候他们都赶回来了,那对我们就是一场灾难了。”
“所以我下不了决心,”奥孚莱依恼火的攥了攥拳头又无奈松开“对付威尼斯人我有办法,我打算让每个士兵带足军粮,然后扔掉除了武器弹药之外的所有多有的东西,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威尼斯人想不到的时候突袭维琴察,只是我不知道贡帕蒂那边怎么样,他能保证敌人主力不会参战吗?”
听着奥孚莱依的话,马切尼张嘴欲言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到了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做为一个只需要听从命令的指挥官,和也许一个决定就关系到整个军队命运的司令官之间那根本的区别。
贡帕蒂,我能指望你吗?
奥孚莱依心里一次次的这么问着,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是那么强烈的希望贡帕蒂能再靠得住一点。
比萨之战,第二次罗马涅战争,对法战争和虽然他没有参加,却是早就听过很多次的远征巴尔干。
奥孚莱依一次次回忆着有他所知道的关贡帕蒂的一切,渐渐的,他的心踏实了下来。
“尼古拉,这大概是我这一生中冒得最大的险,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自己干这种蠢事了。”
奥孚莱依的话让同样显得举棋不定的马切尼知道了他已经做出的决定。
“对,没错,这真的是个很蠢的决定。”
因为同样紧张,马切尼甚至不由自主的点头附和,然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这太没有礼貌了:“对不起大人。”
“现在快去准备吧,趁着我还没后悔。”奥孚莱依似乎真的怕自己反悔似的催促着马切尼。
在这次显然已经超出他以往用兵习惯的冒险行动中,奥孚莱依不但需要得到马切尼的支持,更要让他指挥的比萨团担负很重要的职责。
韦斯特雷的守军提心吊胆的等待着罗马忒西亚人的进攻,他们已经在镇子里忍耐到了第二天,这几十个小时对韦斯特雷守军来说真的是度日如年。
只是对面的敌人在之前那次猛烈进攻之后就再有什么大的动静,相反,敌人似乎在原地防御的举动让守军稍稍松了口气。
终于,天色慢慢暗淡下来,守军也跟着放松下来,敌人不可能在夜里发起进攻的,这样至少他们能安然度过一个夜晚。
只是好像上帝故意在戏弄他们,就在韦斯特雷守军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间,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声响彻了整个镇子!
顷刻间,黑暗中落下的炮弹把镇子里炸得房倒屋塌,实心弹落在地上砸出的大坑震得附近房子上的瓦片稀里哗啦的掉落下来。
被迸溅起来的尖利碎石造成了比炮弹更可怕的威胁,到处乱飞射向惊慌奔跑的人们。
天依旧是黑乎乎,可韦斯特雷镇子里却已经是火光冲天,虽然在这黑暗之中完全说不上什么准头,但正因为那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降临的灾难,让韦斯特雷镇里霎时一片恐慌。
守军和当地人被这突然的袭击打得蒙头转向,很多人不顾一切的向岸边跑去,他们纷纷跳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船只,完全顾不上深夜里水上是否安全,拼命的把船划离岸边。
守军将领这时候就站在码头上,他绝望的看着早已经不听指挥,从身边跑过去的士兵,然后他把剑顺手插在旁边的木板上,一屁股坐在了缆墩上。
“让我等罗马忒西亚人来吧,至少我希望自己能体面的负起失败的责任。”
守军将领拒绝了手下劝他离开的提议,只是盯着那正被炮弹肆虐的镇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炮击慢慢变得稀疏了。
直到一切终于平静下来。
“终于结束了。”
守军将领嘟囔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见到敌人了,于是仔细擦了擦盔甲,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令人压抑的寂静来临了,已经变得满目疮痍的韦斯特雷镇还在燃烧。
不过奇怪的是,等了很久却没有见到敌人的踪影。
守将满心狐疑费力站起来向远处眺望,就在他琢磨罗马忒西亚人在搞什么鬼时,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然从韦斯特雷镇外罗马忒西亚军队的阵地上响起。
接着镇外就覆盖在一片冲天大火之中。
所有留下来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夜,韦斯特雷的人们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当第2天返回的威尼斯军队终于小心翼翼的靠近罗马忒西亚军队的营地后,他们才惊讶的发现,除了因为被刻意焚毁破坏的一片废墟之外,整个营地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当这个意外的惊喜传回韦斯特雷,整个镇子瞬间沸腾起来,即便在头天夜里遭受了那么大的损失,可威尼斯人还是为罗马忒西亚军队终于撤退欣喜若狂。
只是,罗马忒西亚人去了哪里?
当有人提出这个疑问时,威尼斯军官们却是一脸茫然,相顾愕然。
而这时,在趁着炮击已经连夜撤走,向着北方迅速进军的罗马忒西亚西部军团中,奥孚莱依正紧攥着他的指挥杖不停的暗暗自语:“贡帕蒂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维琴察之围
奥奥林匹克剧场里的蜡烛在风中不停摇曳。
今天是个阴天,从早晨开始就没有看到太阳,天亮得很晚,当教堂第一次晨祈钟声响起时,甚至还是黑蒙蒙的看不到什么亮光。
隆多巴·巴巴瑞格起的很早,或许是因为接近初夏的闷热,或是更由于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不安的那种紧张,他很早就醒来,而且立刻招呼仆人帮自己穿戴整齐。
他要去维琴察城南郊的帕拉迪卢奥墓地去视察。
和奥林匹克剧场一样,帕拉迪卢奥墓地是维琴察最古老的场所之一,在还没有正式得到威尼斯的承认建立维琴察市之前,帕拉迪卢奥墓地就已经是这里居民的场面之所。
后来在这里建立起来的安息教堂更是成为了墓地的标志性建筑,一直以来维琴察的很多显赫人物都葬在这里。
这其中就包括诸如早期著名画家保罗·森奥和两任后来成为威尼斯总督的那种大人物。
帕拉迪卢奥墓地位于距维琴察城南大约不到1法里的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直接俯瞰整个维琴察城。
从山坡向南继续走,就是巴伦奥纳山谷南边的出口。
维琴察就在巴伦奥纳山谷当中,这座山谷虽然不是险峻,可因为地处险要,而且任何试图绕行都可能会被维琴察人从背后袭击截断退路,这座山谷就成了从北方进入威尼托地区的钥匙。
当初哥特人曾经多次进攻维琴察却都被顽强的挡住,如果不是哥特人直接攻下了伦巴第,然后由西部西南入侵威尼托,维琴察还能为威尼斯再争取一些时间。
正因为这样,维琴察的绝大多数防御工事都是在山谷北边的入口,而在南边,因为背后就是威尼斯,建起的工事就少了很多。
隆多巴·巴巴瑞格起赶到墓地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他带着随从在阵地上绕了一圈,虽然因为这些军队是临时集中起来难免让人有诸多的不满意,不过小把巴巴瑞格还是勉强觉得还算满意。
至少他现在能够使用的军队大约已经有差不多5个战斗大队,看着那些在山坡上飘扬的军旗,已经足以让小巴巴瑞暗暗松了口气。
隆多巴·巴巴瑞格有自己的打算没错,不过他当然不希望激怒贵族院,所以他已经准备好一旦时机差不多就立刻出兵和威尼斯守军一起夹击罗马忒西亚军队。
他相信只要时机得当,不但可以一举重创这支敌军,而且还能让威尼斯人视自己把他们从毁灭边缘拉出来的大救星。
不过虽然没有任何动静,可隆多巴·巴巴瑞格的还是下令让驻守帕拉迪卢奥墓地高地的军队严阵以待,同时命令派出斥候前往山谷进入威尼托平原的地方进行侦查。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隐约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空气潮湿而又沉闷,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这样的天气原本就让人很是烦恼,隆多巴·巴巴瑞格的命令更是让很多士兵暗暗咒骂。
几名斥候在山谷出口处徘徊着,从维琴察到巴伦奥纳山谷的南边入口又大约2法里的距离,这已经很远,几乎还没有哪支军队的斥候会放到这么原的地方试探敌情。
事实上这些斥候除了肩负着观察可能会出现的敌人踪迹之外,还有个任务是负责迎接那些正奉命赶往维琴察的各路威尼斯守军。
而且他们也实在不相信那些正围攻威尼斯的罗马忒西亚军队,会莫名其妙的来攻打维琴察。
毕竟与征服威尼斯的壮举相比,占领一个叫维琴察的小城,真的是没什么价值和意义。
所以当他们看到远处出现的一支军队时,那些斥候习惯的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知道对方最前面的那些骑兵先是远远停下,接着同时举枪想他们打出了一轮齐射。
侥幸活下来的斥候顾不上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全身喷血栽下马背的同伴,立刻调转马头向回就跑。
而敌人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于是一边追赶一边沿途随手投下一个个明显的辨别标记,从后面跟着那些逃跑的斥候,向着帕拉迪卢奥墓地的方向奔去。
隆多巴·巴巴瑞格的视察已经结束,对军队的现状他还是颇为满意的,至少他觉得在如此戒备森严的警惕之下,罗马忒西亚人是没有机会对自己进行突然袭击的。
那么,即便罗马忒西亚人真的出现,凭借着维琴察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他也完全有把握守住这里。
甚至不等敌人逼近帕拉迪卢奥墓地,他就可以借助这片高地的优势,给罗马忒西亚人造成大量伤亡。
所以小巴巴瑞格稍稍叮嘱了几句后就准备离开帕拉迪卢奥墓地返回城里。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远处几个士兵的高声叫喊。
这异常情况让小巴巴瑞格立刻心头一震,那种早晨刚醒来时莫名不安又涌上心头,他不懂身边的军官询问发生了什么就匆匆像那几个卫兵的哨位跑去。
当他爬上梯子向远处时,恰好看到已经跑到不远处树林边缘的几个士兵。
小巴巴瑞格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士兵。
他立刻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况,只是不等他下令接应那几个斥候,随着几条狂奔的身影从树林出窜出,隆多巴·巴巴瑞格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个手里挥舞着如同奥斯曼人那种可怕犀利马刀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一个斥候侧旁,因为那人出现的太过突然,那个斥候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个骑兵挥手一刀劈斩下了马背。
无主的战马立刻疯狂的向前奔跑,不过杀人者却没有再理会那匹马,而是调转马头立刻向着另一边正在被同伴缠住的威尼斯人冲去。
然后在哨塔上人们的惊呼声中,那个骑兵突然一刀砍在威尼斯人坐骑的马股上,而他的同伴趁着斥候坐骑受伤失控疯狂蹦跳的机会,立刻狠狠一刀戳进了那个斥候的肋下。
隆多巴·巴巴瑞脸色阴沉的看着眼前一幕,他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不但发生了,而且就在他的眼前。
“准备战斗!”
隆多巴·巴巴瑞格向着下面还呆呆看着这一幕的士兵们大声下达了命令。
他不知道那些突然出现的敌军骑兵后面是否就是罗马忒西亚军队,或者这些人只是敌人的远程斥候,不过他知道很不幸但是,他之前一直隐约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罗马忒西亚军队,居然真的放弃了威尼斯这块肥肉,向着他来了。
“这不合理!”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小巴巴瑞格心头一闪而过,随即他就知道,尽管他从没轻视过对手,可他最终还是小看那些罗马忒西亚对手了。
随着急促的鼓声和号角,威尼斯士兵到处匆忙的奔跑着,他们要么是在寻找各自的队伍,要么是在搬运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武器和装备。
有那么一瞬间,隆多巴·巴巴瑞格有种感觉,似乎整个帕拉迪卢奥墓地高地上的威尼斯人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了片片烟尘,小巴巴瑞格可以肯定那就是罗马忒西亚军队。
果然,没有多久那支军队的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看着敌人看似缓慢却很稳健的前进队列,小巴巴瑞格不知怎么却忽然有种在提心吊胆了很久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的感觉。
“都不要慌,他们不可能立刻发动进攻的,他们应该是赶了很久的路了,至少他们需要休息一阵,这足够给我们都准备的时间。”
隆多巴·巴巴瑞格向身边的人喊着,他这话多少让那些有些慌乱的手下微微放松了下来。
只是虽然这么说,隆多巴·巴巴瑞格却并不打算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命令火炮,等敌人停下后发起射击。”
“大人,这个距离好像没有什么用处。”一个随从低声提醒。
“我不是想要打退他们。”
隆多巴·巴巴瑞格脸色阴沉的说。
他看着山谷远处逐渐出现的敌军踪影,回头向高地上自己的军队看了眼。
“我只是想要让我们的人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我不希望这场仗拖延太久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巴伦奥纳山谷外的大道上,一脸疲惫,满身尘土的奥孚莱依正对一群因为急速行军来不及下马的军官们训着话。
“听好了,威尼斯人就在我们后面,如果他们发现自己上了当很可能就会追上,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贡帕蒂那边怎么样了,所以如果不想被合围然后消灭在这个地方,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用最短时间攻下维琴察!”
奥孚莱依的声音虽然激动却并不紧张,这让原本因为他的计划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军官们多少镇定了不少。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当他们刚一离开,奥孚莱依就立刻从旁边随从手里抓过水囊高高举起淋到了头上。
“一切都看着你们的了。”
奥孚莱依看着从前面不远处奔驰而过一队波西米亚骑兵。
那是他的西部军团仅有的一支波西米亚骑兵,其他的波西米亚人都配备到了东部军团。
亚历山大把波西米亚团交给贡帕蒂,显然是为了应付可能与法国人发生的冲突。
毕竟法国骑士在战场上的威力不小视,而配备了大量骑射火枪的波西米亚轻骑兵,恰好是对付法国骑士老爷的天敌。
不过这样一来,西部军队的波西米亚人自然也就大幅减少。
在之前奥孚莱依当然没有想到这个,不过现在他却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想办法多留下些轻骑兵了。
听说瓦拉几亚女大公手里有一支完全由火枪兵组成的骑兵部队,叫做龙骑兵,不知道将来自己是不是有机会见识一下。
奥孚莱依心头闪过这个想法,不过很快就被他扔到脑后,他知道索菲娅应该是不喜欢他的,而且从那些由巴尔干回来的士兵描述看来,他暗暗清醒当初跟着公爵远征巴尔干的不是自己,否则以索菲娅那记仇的性格,或许他都来不及死在奥斯曼人手里就会被那个波西米亚女人干掉了。
暗暗甩甩头抛开这些完全不着边际的念头,看着军队向着山谷里前进,奥孚莱依尽量把心头的忐忑不安压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第一次进攻,或者叫做冲锋让帕拉迪卢奥墓地的威尼斯人大吃一惊。
这是因为不止是敌人的进攻来得那么突然,以至很多威尼斯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卷入了战斗,更重要的原因是,敌人并不是来自高地下,而是与帕拉迪卢奥墓地高地差不多平行的一片树林之中。
当波西米亚人突然从那里出现时,原本正看着山下的敌军品头论足议论纷纷的威尼斯人立刻被这突如其来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仓促的准备变换队形,可波西米亚人却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马刀与短枪袭击威力虽然没有火炮,长矛与骑兵长枪可怕,但是当敌人突然出现,然后如旋风般席卷阵地一侧时,即便是最精锐的军队也难免发生动摇。
威尼斯人动摇了,他们甚至来不及组织起一次像样抵抗就被波西米亚人从侧翼驱赶着向墓地的山坡上退去,直到他们退到墓地里之后,波西米亚人才呼啸着从距墓地很近的地方冲过。
隆多巴·巴巴瑞格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波西米亚人呼喊着,吹着口哨,用马刀挑着从威尼斯人把那里缴获的帽子从墓地前吼叫着奔过,如果不是有威尼斯火枪兵一阵乱射打翻了几个人,那些波西米亚人或许就会绕着墓地跑上一圈。
“大人!”
隆多巴·巴巴瑞格没有理会跑过来的军官,他站在一座墓碑后面看着墓园外面时不时冲过的一道道身影,在暗暗惊讶罗马忒西亚军队完全不按常理的举动同时,又不禁为自己之前的预见感到庆幸。
“守住墓地,”隆多巴·巴巴瑞格干巴巴的下达了命令“他们是想要激怒我们,所以任何人随便出击都要受到惩罚。”
“可是大人?”军官看了看四周“这里可是帕拉迪卢奥,我是说如果在这里战斗,就有可能会把我们先辈的墓园都破坏了。”
“那么你认为是先辈受到打扰好,还是我们被消灭掉更好?”
隆多巴·巴巴瑞格愤怒的瞪了眼手下,他觉得自己当初认为只要有足够的军队就可以打败罗马忒西亚人的想法似乎真的有些错了,或许双方军队之间真的有什么他还没有完全了解的区别。
“守住墓园,”隆多巴·巴巴瑞格低声重复一遍,之后他想起什么慢悠悠的说“你们应该庆幸,罗马忒西亚为了赶路应该没有把他们的大炮拉来。”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这句话,一声由远及近划破空气的呼啸从高地下传来,听到那声音的隆多巴·巴巴瑞格慢慢扭过头顺着声音望去,恰好看到一枚炮弹砸在墓园隔壁的葡萄园里。
随着冒起的尘土浓烟,不住滚动的炮弹一路掀翻了一串葡萄架。
隆多巴·巴巴瑞格立刻察觉到了附近士兵的一阵骚动,他知道罗马忒西亚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举动已经引起了手下士兵的恐慌。
波西米亚人在不停的奔跑着,帕拉迪卢奥墓地并不是很大,他们一次次的沿着墓园附近来回冲刺,而且不时的向着墓地方向开枪射击。
而他们的举动换来的威尼斯火枪兵们愤怒的反击。
隆多巴·巴巴瑞格首先察觉到了波西米亚人这举动中异乎寻常的地方,只是当他发现波西米亚人似乎是在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时,再次呼啸而来的炮弹却让他突然明白了敌人的真正意图。
“当我们出现的时候,敌人自然会认为我们需要占领维琴察,但事实上我们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威尼斯的主力部队,”奥孚莱依对跟在旁边的马切尼说“所以尼古拉我需要你做的就是为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马切尼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答应下来的,现在他看着远处正涌动而来的威尼斯军队暗暗心惊。
虽然他事先已经占领了一片足够有利的地形,但看着兵力显然比自己多上很多的敌人,马切尼开始觉得之前自己或许真的是有些太蠢了。
只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完了,对面是发现了己方撤退之后终于尾随追来的威尼斯军队,而身后则是正在与奥孚莱依交战的威尼斯主力。
前后夹击,已无退路,而这个局面恰恰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奥孚莱依,你欠我一柄指挥杖。”
马切尼无奈的吐出口气,在命令部队准备迎战时,他觉得这个愿望大概是不可能实现了。
无独有偶,和马切尼一样,奥孚莱依这时候也正在抱怨。
“贡帕蒂,你这个比萨杂种怎么还不来,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看着不远处维琴察大教堂的方尖塔,奥孚莱依不停的喘着粗气。
这是4月29日的下午,就在刚刚不久前,帕拉迪卢奥墓地高地被罗马忒西亚军队攻陷。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维琴察之胜
距奥林匹克剧场大约2条街的道路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几辆被掀翻的马车和一些木板形成一道并不十分牢靠的街垒。
守在街垒后面的是一支由诺贝亚山区山民组成的威尼斯火枪兵。
这些来自意大利南方山地的猎人,有着与阿格里火枪兵相同的好眼力与对猎物的敏锐知觉。
这让他们成了远近闻名的火枪兵的候选人。
受雇于威尼斯的诺贝尔山民们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很好的枪手,与奥斯曼人一样,他们注重个人枪法而并不在意与同伴的配合。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诺贝尔火枪兵也给奥孚莱依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看着远处街道上倒着的一地的罗马忒西亚士兵,躲在街垒后的诺贝亚火枪兵们发出大声嘲笑。
不过虽然刚刚教训了罗马忒西亚人,但这些人诺贝亚人并没有就那么放松警惕。
他们的队长命令手下占领了两边房子的屋顶,同时让人堵住了路两旁的那些小巷。
罗马忒西亚人已经发起过2次进攻,但却都被诺贝尔火枪兵打了回去。
而这条街道狭窄弯曲的地形显然并不适合使用火炮。
只是两次进攻造成了很大损失,却依旧没有攻下敌人街垒的失败让带队的罗马忒西亚军官已经失去了冷静,于是他下达了个显然错误的命令。
一门架设在炮车上的火炮被缓缓地推到了街角拐弯的地方,炮手半弯着腰小心的调整着火炮的角度,可这个举动很快就被敌人发现。
于是一阵猛烈枪声之后,街上扔下了一门火炮和多了几具尸体。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诺贝亚火枪兵突然从街垒里冲了出来,他们一边不停射击,一边向着街角冲去。
然后趁着罗马忒西亚人纷纷躲避的时候,几个身强力健的火枪兵拖着跑车冲进了拐角。
没有攻下街垒,还被敌人夺走一门火炮,当这个消息传到奥孚莱依那里时,年轻的参谋长气得不禁脸色铁青,双眼几乎喷火。
“我简直难以想象我的手下有这样的蠢货。”
奥孚莱依愤怒的来回兜着圈子,对他来说进攻维琴察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不论贡帕蒂那边的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在威尼斯人援军赶到之前围歼隆多巴·巴巴瑞格的部队,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被两面夹击。
为此他甚至不惜把有着很强战斗力的马切尼团放在阻击威尼斯人的半路上。
可是现在他却被一道街垒挡住了。
“难道不能迂回吗?”
“对不起大人,那里是唯一通往奥林匹克剧场的道路。”旁边的参谋侍从无奈的说“维琴察是个小地方,而且这里的街道很狭窄,有些地方甚至无法让火炮通过。”
“那我就必须被堵在那条街的外面一整天吗?”
奥孚莱依不满的问,看到参谋侍从沉默的表情,他知道这大概真的是唯一的答案了。
奥孚莱依双手攥拳抱在一起用力捏了几下,然后他回头看向一旁的参谋侍从。
“下令组织冲锋部队。”
侍从一愣,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组织一支敢死队,”奥孚莱依说着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对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从各个连队里召集志愿兵组成一支部队准备向威尼斯人的街垒发起进攻。”
“那么大人怎么让他们自愿报名?”
“赏钱和抓阄,这是最好的办法,立刻去办吧。”
参谋侍从有些迟疑不过还是领命离开,奥孚莱依则又用力攥着拳头来回绕了两圈。
“上帝,但愿这个真管用。”
奥孚莱依心里暗暗打着鼓,他不能让人看出其实他自己也很担心,相反,他要让所有人认为他很有把握。
只是当他看到那些召集起来的志愿兵时,奥孚莱依心里又不由有些失望。
这些人当中除了一部分看上去还算年富力强的,有的还很年轻,有的却已经上了年纪。
这让奥孚莱依不禁为自己管理的军队里如今还有这样士兵感到恼火。
看来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必须建议公爵尽快推行他早已计划的征募制度了。
奥孚莱依心里这么琢磨,又立刻把这个如今显然还很遥远的念头抛到脑后。
随着几个鼓囊囊的钱袋扔在地上,里面的金币滚了出来,其中一枚滚过街道撞在一个士兵脚上转了两圈倒下。
阳光照在金币上的战争女神雕像上,闪着金灿灿的光。
那个士兵弯腰捡起金币举到眼前看了看,直到一个阴影挡在他眼前。
士兵抬起头,看到奥孚莱依就站在他的面前。
“想要吗?”奥孚莱依问这个士兵。
士兵动了动嘴唇,无声的把金币递给奥孚莱依。
“你们所有人都想要这些拉迪亚吗?!”奥孚莱依大声问。
士兵们盯着奥孚莱依高高举起的手中拿着的那金光闪闪的东西,眼中闪着饥渴贪婪的光。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找来,没错,我要你们去完成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你们当中肯定会有人死或伤,可只要你们活着就可以得到这一袋30个拉迪亚金币,”听到士兵们发出一阵惊讶的低呼,奥孚莱依转身从身后马背上的大包裹里又拿出个钱袋扔在地上“是每个人!”
惊呼声瞬间高了不少,士兵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奥孚莱依。
很多人甚至无法想象30个金币意味着什么,现在他们却有了这么个可以一次赚30个金币的机会。
“听好了,我只要你们冲锋冲锋再冲锋,把那个街垒夺下来你们就可以得到这里所有的金币,因为那是你们应得的。”
奥孚莱依向这些士兵们好喊着,同时他看着被两个士兵带上来的一个军官,眼中并不掩饰的露出厌恶的神情。
这正是那个不但进攻不利,还丢失了一门火炮的阿格里人连长。
“另外我要给你们派一个队长,”奥孚莱依说着看着那个军官,在用力拥抱他的时候在他耳边低声说“如果你不想丢掉你的荣誉,我给你个机会。”
“大人,我愿意接受这个惩罚。”阿格里军官喘着粗气回答着。
“很好。”奥孚莱依放开那个军官,向后退开看着这些在他记忆中被亚历山大称呼为突击队的士兵“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突破街垒,任何人在战斗中都禁止停下来捡拾战利品,否则就要受到严厉惩罚。”
说着,奥孚莱依把手中的指挥杖用力在空中一挥,发出“呼”的一声闷响:“准备战斗。”
原本安静的街道拐角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急促的脚步声。
这引起了守在街垒后的诺贝亚火枪兵的警惕,他们立刻抓起武器紧盯街口的角落,同时几个人手忙脚乱毛毛躁躁的开始摆弄起那门被他们缴获的火炮。
与火炮一起被缴获的还有一桶没来得及打开的火药和一箱炮弹,现在那些诺贝亚士兵小心翼翼的把引药一点点的倒进炮槽,只是在往炮筒里倒入火药时,他们却因为不知道究竟该倒进多少从之前就已经争执了半天。
只是现在眼看着敌人似乎又要发动进攻,几个临时的炮手再也顾不上争论,急匆匆的把慢慢一牛角火药倒入炮管,然后把炮弹塞了进去。
“只要一炮,那些罗马忒西亚人就会吓跑的。”
不知道谁这样喊了一声,引起了四周同伴儿的大声应和。
来自街口拐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重了,从脚步声可以听出敌人不少。
诺贝亚士兵纷纷举起了武器,几支重型火枪黑洞洞的可怕枪口更是直接对准了拐角,他们已经做好只要敌人出现,不等他们列队就开枪射击的准备。
脚步声已经到了拐角处,可却突然奇怪的停了下来。
诺贝亚士兵们紧张的等待着。
突然,临街的房子墙壁上先是晃过一片凌乱的影子,紧接着突然响起的奔跑声从拐角后传来!
没有鼓声,没有号角,更没有严谨的队形,一群罗马忒西亚士兵甚至连第一次轮射击都没有,就突然出现在街上。
随即在一声疯狂的呐喊声中,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那些罗马忒西亚士兵疯了般的向着街垒冲了过去!
诺贝亚士兵手里捏着的火捻瞬间点燃,火星跳动,火捻燃烧。
但是敌人却仍然向着他们冲来,这让一些诺贝亚人发出了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什么的叫喊。
“轰~”
重型火绳枪首先响了,巨大枪声瞬间笼罩街道,一个正在冲锋的罗马忒西亚士兵的胸口瞬间炸开个硕大豁口。
穿过他身体的弹丸继续向前,在又撕扯开了后面一个人的一条手臂后,才带着一块打碎的臂骨飞向一旁。
接着一片枪声响彻街道。
一个个的罗马忒西亚人中枪倒下,可虽然这伤亡让他们一滞,可这次他们并没有撤退,而是在那个军官的带领下继续叫喊着再次冲了上来。
前面出现了黑洞洞的可怕炮口,跑得近了炮身上已经点燃的火捻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阿格里军官的身上是冰冷的,因为过于恐惧已经麻木的身体让他反而已经停不下来,他只知道脑子里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他“冲上去!冲上去!”
“啊~”
军官举起了手里的马刀,这是和短枪,这是他们这支“突击队”的标准装备,所有人都配发了2支短枪和一柄马刀。
没有盾牌的保护,没有长矛结阵,也没有长火枪的远射,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不停的冲锋,冲锋,然后冲上街垒用短枪和马刀与敌人展开近战。
眼前响起了闷雷般的轰鸣,在一个硕大黑影迎面而来的同时,可以看到一团浓烟伴随着火光从炮口喷出。
随即那个阿格里军官就没了知觉。
街垒方向传来的厮杀声即便离得很远也可以听到,隆多巴·巴巴瑞格这时却站在奥林匹克剧场里默默出着神。
“大人,罗马忒西亚还在进攻,不过只要威尼斯的援军赶到战局就能改变了。”
听到手下的话,隆多巴·巴巴瑞格轻笑了声没有说什么,他走到剧场门口,看着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剧场前的小广场,仔细倾听着远处的动静。
终于,隆多巴·巴巴瑞格轻轻发出声叹息。
“这样激烈的战斗……”
隆多巴·巴巴瑞格低低自语了声,然后向广场上守卫的军队看了看。
隆多巴·巴巴瑞格认为自己并没有小视敌人,可实际上当他与罗马忒西亚军队真的在帕拉迪卢奥墓地高地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大意了。
或者说,是他没有想到敌人会那么厉害。
墓地的战斗让威尼斯人的伤亡并不大,但真正造成的损失是在随后撤退回到维琴察的路上被敌人追击的时候。
波西米亚人发挥了他们轻便灵活的特点,特别是当他们再配备了专门为他们设计的骑枪后,往往不等追上敌人就已经远远射击打中了目标。
能够顺利逃回维琴察的人士兵肯定比自己得到的数字少得多。
隆多巴·巴巴瑞格向身边的人看了眼,那么现在自己还有多少人,2000还是更少?
罗马忒西亚人用来攻城的军队又是多少人呢?
远处的巷战声似乎越来越近了,广场上的士兵微微有些骚动,火枪兵夹杂在长矛队伍当中警惕的盯着四周,他们将在敌人出现后最早发起进攻。
接下来,大概就是一场可怕的杀戮了。
威尼斯援军还没来吗?
隆多巴·巴巴瑞格并不认为李奥纳多·罗莱特想要趁机接着罗马忒西亚人的手除掉他,如果那样只能说明他之前高估那个人了。
相反,罗莱特这时候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威尼斯的稳定,因为他还想要今后许多年里一展抱负。
倒是贵族院,未必愿意为了救他冒险再损失更多的军队,想想当初皮蒂留诺为威尼斯立下那样的大功,最后却因为损失兵力而被百般刁难,甚至险些被问罪就可以知道,贵族院其实关心的只是他们自己赚了多少,或是赔了多少。
那么能指望的只有派往伦巴第的3000主力了,如果他们能及时回援,也许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
当然前提是他不能被眼前的敌人消灭,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敌人突破城市里的各道防线之前撤出维琴察。
因为维琴察特殊的地理位置,小巴巴瑞格并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被敌人迂回包围,但是自从之前突然爆发起一阵猛烈进攻之后,似乎城里就越来越激烈的战斗,和那似乎一直在向着奥林匹克剧场逼近的喊杀声似乎证明战况真的很不妙。
忽然,远处街上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身影,离得近了可以看出那应该是些威尼斯士兵。
“大人,情况似乎不好。”一个随从小声提醒。
“罗马忒西亚攻破我们的防线了?”
小巴巴瑞格有些失望的看着那些撤回来的士兵,他原本以为即便失败,威尼斯人大概还能坚持两天,或许更久些。
但是他显然又一次低估了罗马忒西亚军队的战斗力。
那些逃回来的威尼斯人神色慌张,或者干脆说似乎是被吓到了。
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大喊大叫,警告守卫广场的同伴做好准备,然后有个军官通过整队的士兵,跑到小巴巴瑞格面前喘着粗气报告着:“大人,罗马忒西亚人疯了,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异教徒那样作战,我从没见过那么疯狂的人。”
小巴巴瑞格看着狼狈的手下没有开口,他虽然好奇这个人都遇到了什么,不过眼前的局势让他也顾不上去问。
回头看看身后的奥林匹克剧场,小巴巴瑞格有那么一阵想要下令退守进去。
维琴察的奥林匹克剧场早年间是做为军事要塞建造的,虽然建造这座要塞的工程师刚刚开工不久就因病去世,但是这项工程却继续了下去。
只是后来维琴察不再需要那么森严的守卫,这里就成为了一座有名的室内剧场。
奥林匹克剧场结构坚固,易守难攻,如果在这里防守即便敌人数量众多,一时间也不容易攻陷。
只是一旦退守进去,也就没了退路,如果入侵伦巴第主力能及时返回还好,如果不能及时返回,那么他就等于自己主动走进了监狱。
想到这里,小巴巴瑞格深吸口气,他知道也许自己很快就要被贵族院扣上临阵脱逃的罪名了,不过他还是决定不做蠢事。
“命令撤出维琴察。”
“大人?”随从有些不解的问了一句,看到隆多巴·巴巴瑞格脸上的神情,才又低声问“那我们哪?”
维琴察是威尼托的北方边界,现在通往威尼斯的道路显然是已经无法走通,那么接下来他们只能向北撤退。
那就意味着他们将要离开威尼托。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即便在之后的战斗中击败罗马忒西亚人,可他们也是必要面临元老院的质询甚至是审判。
明白随从在暗示什么,隆多巴·巴巴瑞格看着从远处街上跑来的越来越多的溃兵,听着逐渐逼近的喊杀声,他下达了命令:“去北方的特罗蒂诺与皇帝的军队会合,放心之后我会向元老院说明一切。”
听到这个,随从只能无奈的暗叹一声下去传令。
“我会回来的。”
隆多巴·巴巴瑞格看着剧场暗暗发誓。
1503年5月30日,罗马忒西亚军队击退威尼斯人,占领维琴察。
第二百三十六章 威尼斯人
贡帕蒂再次来到河岸边时,看着涌动的浑浊河水皱起了眉。
明乔河已经在身后,经过整整一天的强攻,使用众多火炮和装备精良的部队强行渡河的结果,就是在付出了大约200多人伤亡的代价之后,罗马忒西亚军队西部军团在明乔河畔给了威尼斯人一个狠狠的打击。
在战后收拾战场的时候,手下给贡帕蒂送来了2面军旗。
除了一个威尼斯人的战斗大队的旗帜之外,让人惊讶的是居然还有一面威尼斯贵族院的荣誉旗。
这应该是贵族院为了鼓舞士气而授予这支出征的威尼斯军队的,虽然这面旗帜无法和整个军团的军旗相比,但已经足以证明强渡明乔河是成功的。
只是现在又要面对一条新的河流,这让贡帕蒂有些无奈起来。
被意大利土地肥沃,粮食收成极好,特别是伦巴第和威尼托区,是整个北方的粮仓。
相比起来南意大利地形复杂,山地绵延,如同阿格里那样并不是很辽阔的土地就已经是备受关注的产粮地,这就足以证明了南方条件的落后。
只是土地肥沃换来的则是河流纵横,如果是以往或许只是交通不便没有什么,但是对一支军队来说这种水网纵横的地方,就是天生的死敌了。
这里是阿迪杰河,与明乔河平行向南最终流进亚德里亚海的另一条河流,是威尼托地区纵横交错的水网脉络之一。
“大人,如果我们要渡河必须尽快,当地人说进入6月之后这里的汛期会让整条河都发疯的。”
卡拉里奥尼向贡帕蒂报告着。
正在吃着盘子里切烂的鸡肉的贡帕蒂一边用力咀嚼一边点点头。
对卡拉里奥尼他还是很满意的,这个因为他的原因不得不从博洛尼亚军事学院肄业的炮兵军官成熟的很快。
在进攻明乔河之前他有时候还因为对很多事情难以决定瞻前顾后,而现在他已经能冷静处理很多他职权范围内的麻烦事件。
这个过程很短暂,或者说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一场胜利和一次经验罢了。
“你认为我们应该从什么地方渡河?”
贡帕蒂并不是考校而是的确想要听听卡拉里奥尼的意见。
卡拉里奥尼听了不由向贡帕蒂放在膝盖上的地图上看去。
这幅地图要比小巴巴瑞格使用精确不少,如果小巴巴瑞格见到了会很嫉妒。
“也许我们应该沿着阿迪杰河向上游前进,然后从那里渡河直接进逼维琴察。”卡拉里奥尼想了想说出了他认为最可靠的想法。
“是的,的确这样最好,不过如果这样我们河对面的敌人就有可能从背后切断我们的退路,或者他们干脆再次渡过阿迪杰河,和我们对进,重新威胁伦巴第甚至是波河防线。”
贡帕蒂说着在标注着河对岸的威尼斯军队的地方敲了敲。
“那么说我们还是要从正面强行渡河了?”卡拉里奥尼神色稍稍有些凝重,之前强渡明乔河时的人员物资还没来得及补充,而且炮兵现在也极其缺乏弹药“大人您知道虽然我们重创了敌人,可我们自己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而且奥孚莱依将军不是正在进攻维琴察吗?”
“我很想帮助奥孚莱依,不过那是在至少解决了我自己的麻烦之后。”贡帕蒂举起杯子喝光了里面的葡萄酒,这才打发侍从收拾东西“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要先消灭当面的敌人,这样在向威尼斯进军的时候才没有后顾之忧,至于奥孚莱依,我相信他能对付得了。”
卡拉里奥尼看着贡帕蒂等着他下达命令,他真的有些担心贡帕蒂会下令从正面强渡阿迪杰河。
如果那样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带着步兵冲锋,而是指挥火炮射击了。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们可以从上游出发,”贡帕蒂看着地图“我们不能把兵力消耗在这,至少阿迪杰河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阿迪杰河上游一个叫莱尼亚戈的地方。
“就是这,我们从这里渡河。”
“为什么是这大人?”卡拉里奥尼不禁奇怪的问。
“因为这里刚刚好。”
贡帕蒂的回答让卡拉里奥尼有些不解,他低头看看那个叫莱尼亚戈的地方,又抬头望向贡帕蒂。
“记住卡拉里奥尼,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多的消灭威尼斯的军队,迫使他们退出这场战争,这是现在最至关重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罗马忒西亚的东北部边境的安全,然后我们才可以全力以赴的对付伦巴第发生的各种情况。”
贡帕蒂说着在地图上那个叫莱尼亚戈的村子上敲了下。
“从这里渡河可以有三个选择,向北进攻维琴察,向东威胁威尼斯,而沿着下游向南方纵深可以合围我们对面的敌人,这就足以让我们占据最大的主动。”
卡拉里奥尼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的确还很多,至少要跟上眼前这位军团司令的想法,就已经很累了。
“不要灰心卡拉里奥尼,”贡帕蒂拍了拍卡拉里奥尼的肩膀“你现在正在学着如何当个优秀的炮兵军官,不过你要学习的东西的确很多,我可不是只希望你能指挥一堆大炮就满意了。”
贡帕蒂的话让卡拉里奥尼心中微微浮起一丝激动。
他的年龄已经不是那些也许只需要用几句激励的话就被鼓动起来的年轻人了,甚至之前先是几乎被强制的送进博洛尼亚军事学院,接着又被强行肄业加入军队的这些举动曾经让他很是生气。
不过经过了几场战斗之后,卡拉里奥尼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危险而又刺激的生活。
他有时候怀疑如果让他再回去做建筑师是否还能适应,或许就在一次次的战斗中,那刺鼻的硝烟与大炮的轰鸣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身体,唤醒了他内心里中某些之前从未察觉的东西。
李奥纳多·罗莱特站在总督府著名的大阳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飘窗里向外看着。
这里建造的很巧妙而且隐秘,如果不仔细看,是根本不会发现这个和外墙上众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雕塑花纹以及石质装饰浑然一体的飘窗的。
巧妙的是窗户上的繁琐窗棂也起到了隐蔽的作用,而站在窗子里面却又不会影响到观察着的视线。
这里是威尼斯总督庆典时候接受民众欢呼的那个著名的大阳台房间的隔壁。
历代总督在任职的时候都要站在那个阳台上向威尼斯的民众展现他的形象,同时也要公开发表在任期间的主张。
另外就是在做出什么重大决定的时候。
李奥纳多·罗莱特的前任老巴巴瑞格最后一次站在阳台上,还是当初宣布与罗马忒西亚军队结盟发动第二次意大利战争,对法作战。
不过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老巴巴瑞格去世。
然后李奥纳多·罗莱特成为了威尼斯总督。
“这里真是窥探的好地方。”李奥纳多·罗莱特感叹着。
“也是看透人心的好地方。”
威尼斯总督闻声转身,看到一个头发微微灰白,精神却很好的中年人走进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总督大人,我对能受到您的邀请万分荣幸。”
前任国务秘书站在门口颇有感触的看了看这个房间,他注意到罗莱特保留了房间里大部分的摆设,甚至连靠着角落一张休息用的靠榻也只是换了上面的垫子而已。
注意到前国务秘书的神态,李奥纳多·罗莱特笑着问:“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不是吗?”
“主人不一样了,”已经成为贵族院议员的前国务秘书稍稍感慨了下,然后看着新总督说“隆多巴是个不错的军人,他继承了他叔叔的机智和聪明。”
“所以你们准备把他培养成巴巴瑞格的继承人?”罗莱特声调沉沉的问。
“这个还要再看看,他毕竟还不那么成熟,我是说他的确是个优秀的士兵,不过成为一个领袖还嫩了点。”
前国务秘书伸出两根手指笔画了个小小的意思“我是说我们不希望他在将来的路上摔个大跟头,所以最好现在就让他离开战场,你知道现在和罗马忒西亚人做对是很不明智的。”
罗莱特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这个人,虽然老巴巴瑞格已经去世,但他的家族却依旧是威尼斯最有权势的家族。
眼前这个人也是巴巴瑞格派系中如今举足轻重的人物。
不过让罗莱特真正在意的是对方透露出的意思。
很显然巴巴瑞格家族想要把隆多巴·巴巴瑞格培养成他叔叔的继承人。
这就意味着巴巴瑞格派是不会容忍贵族院把隆多巴·巴巴瑞格当成牺牲品的。
罗莱特想了想说:“我可以考虑把他从前线调回来。”
“但是这会不会影响他的声誉?”前国务秘书似乎略显担心的问“如果那样,对他将来领导巴巴瑞格家族可能会有些麻烦。”
罗莱特暗自皱了皱眉,他隐约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只是因为小巴巴瑞格而来。
“那么您有什么建议吗?”总督神色冷淡的问。
前国务秘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一份还没有签押的文书推到了罗莱特面前。
这是份财产让渡书,上面很清楚的写着有个商人,愿意用很优惠的价格把自己名下一片收成很好,土质肥沃的橄榄园卖给威尼斯总督。
前国务秘书就是这比交易的公证人,从此双方钱过两讫各不相欠。
“可是为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笔买卖。”罗莱特不动声色的把让渡书推回到对方面前。
“不要急着拒绝,或者您应该先了解一下那片橄榄园的情况,”前国务秘书说着漫不经心的把另外一份文件递到总督面前“这当然只是给您个人的一点报酬,不过请相信我,在公事上我们也可以与您合作的。”
“哦?”
前国务秘书的这句话引起了罗莱特的注意。
自从成为总督之后,罗莱特都很小心,他知道自己不但要对付贵族院那些贪婪的魔鬼,更要小心以往的对手们。
现在他已经成了当初他试图推翻的那种人,而他的对手们则开始整天策划着怎么把他从总督宝座上拽下来。
所以他变得更加谨慎小心,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试图对他个人进行的种种贿赂。
李奥纳多·罗莱特并非什么道德高尚的人,他积攒的财富当中同样透着血腥气味,而且他能够当上总督的过程也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不过他依旧认为没有人能贿赂他,至少还没有人能有那么大的手笔能打动他。
罗莱特用手指拨开面前合着的文件。
当他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慢慢划过了一丝诧异。
国务秘书似乎对总督的样子很满意,他得意的打量着看了他一眼,立刻就低头认真看起那份文件的总督。
同时心里暗暗琢磨着应该怎么利用眼前有利的形势。
罗莱特看的很快,不过看完之后他又翻到那份文件的开头,这一次他看的慢了许多。
“这很疯狂。”罗莱特抬起头来说。
“不过并非不可实现的,不是吗?”前国务秘书对总督的质疑不慌不忙。
“贵族院不会通过的。”总督又说了句。
“所以这才需要我们出面,而您只要稍稍回报我们为您做的事情,您就可以成为威尼斯的英雄,就如您在就职演说上讲的那样,您会保护威尼斯与威尼斯人的福祉与利益,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您的决心吗?”
“可这还是很冒险,而且我不能不怀疑即便这个充满野心的计划成成功了,可我大概已经等不到这份荣誉,而真正受益的大概就是小巴巴瑞格了。”
“这个倒未必不可能,毕竟这么雄心勃勃的一个计划或许真的需要很多年才能实现,不过没有人能抹杀您在这其中所做的努力不是吗,毕竟是您开始了这个计划,将来的历史也将会把您列为威尼斯最伟大的总督之一,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说到这前国务秘书耸耸肩:“另外您自己也说这个计划会用很长时间,那么您还担心什么呢,隆多巴·巴巴瑞格也许能凭借着这个计划当上威尼斯的总督,不过那时候对您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罗莱特看着面前这位巴巴瑞格当政时期的国务秘书,他不能不承认这个人有着一张能够说动人的利嘴。
他知道对方是在暗示他或许等到小巴巴瑞格真成为总督的时候,他要么早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年事已高无法再担任威尼斯总督。
想想到了那时候或许真的如此,李奥纳多·罗莱特不由动心了。
只是看着计划,他多少还有些犹豫。
“可是这上面说‘与未来的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建立起牢固的联盟,甚至要与他们组建共同的舰队对付奥斯曼人,”罗莱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文件,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那么你就这么看好那位西西里女王和罗马忒西亚公爵能够在争夺王位的战争中取胜?”
“请原谅,这其实是个很圆滑的建议,我们可以承认这两个王国的君主就是那对兄妹,不过如果他们失败,我们也可以解释为是和斐迪南的同盟,毕竟我们原本就是盟友。”
“这真是个圆滑的建议。”听着国务秘书的解释,罗莱特喃喃低语,他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他这话是赞许还是讽刺。
不过国务秘书显然并不在意这些。
“您可以把这份提议递交贵族院,而我们的人会全力以赴的支您的提案通过,这样一来您就可以成为重振威尼斯的英雄,而且一旦真的成功与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建立起联合舰队,那么我们就完全可以向奥斯曼人发起反攻,收复失去的海外领地。”
“而这个提案一旦通过,我们与罗马忒西亚人自然也就停战,隆多巴·巴巴瑞格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回到威尼斯了?”
前国务秘书没有回答总督的话,只是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那样子倒像是出现这样的结果只是个偶然罢了。
罗莱特想了想慢慢拿起了笔,他把旁边那份让渡书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沾着墨水,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文件上的签名,国务秘书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告辞离开,而是继续说:
“另外因为有些特殊的原因,我希望能够从您这里先得到一份特赦令。”
前国务秘书的话一出口,李奥纳多·罗莱特脸上就出现了一丝夹杂着意外和困惑的诧异神情。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盯着对方看了一会,才用沉闷的语调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得到这样一份特赦令吗,或者说是告诉我你是在为谁讨这个特赦?”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过了一会罗莱特才慢悠悠的说:“告诉我,隆多巴他干了什么?”
太阳斜下的时候,前国务秘书从总督府出来了。
他很快上了一条等待在码头上的小船。
小船上早有人在等着他。
看到前国务秘书,马基雅弗利露出了满脸诚挚的微笑:“一切还算顺利吧,国务秘书大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奥地利,何去何从
隆多巴·巴巴瑞格骑在马上,咬着干硬的肉脯。
因为没有水,咸咸的肉脯虽然已经尽量咀嚼,可却十分难以下咽。
从维琴察撤退已经2天了,因为与威尼斯失去了联系,所以他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由一开始的不满到现在已经听天由命,原本一些反对他撤退的军官如今也变成沉默了许多。
不过小巴巴瑞格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些反对他的人只是在等机会,或许下一分钟某个突然冒出来的理由就会成为那些人和他公开决裂的导火索。
威尼斯军队的军官大体上分两种。
一种是纯粹拿钱卖命的佣兵,虽然这些人因为常年为威尼斯服务也应该算是威尼斯人,但他们只对金钱感兴趣,而从不搀和到其他事情里面来。
另一种就是威尼斯的贵族与平民,这些人当中很多人把在战场上的履历当成将来从政的资本,而历代威尼斯总督更是愿意从那些在军队中有着很大影响的军官里为自己派系寻招揽人才。
所以那些军官里想要扳倒小巴巴瑞格的人并不少,之前因为他是指挥官而不敢轻举妄动,而现在机会似乎是来了。
意大利的北方并非完全都是肥沃的土地,高产的良田和有着四通八达纵横水网,特罗蒂诺在北方就因为地形复杂而干旱贫瘠,
这里虽然有两条很大的河流,但因为被几条走向向南的丘陵地带隔开,让这里很多地方因为缺少相互贯通连系的河流显得交通十分不便。
而且这些丘陵大多因为当地地质的原因,土地干硬甚至砂砾遍野,不但不适合长期旅行者经过,更是往往走出很远都遇不到一口水井。
隆多巴·巴巴瑞格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他觉得嘴唇已经快要裂开了,在这6月的天气里,头顶上的太阳好像要把人直接烤焦,脚下的土地也升腾起阵阵热浪,似乎随时都会喷出火来似的。
隆多巴·巴巴瑞格知道如果再找不到有水源的地方,官兵们可能就要闹事了,只是在他印象里,应该还要向前走上很长一段路才会有村庄。
有马蹄声从后面传来,隆多巴·巴巴瑞格微微回头看看,他见到几个军官正向他这边奔来,他向身边的人使个眼色让他们小心,同时自己也捏了捏剑柄,做好了准备。
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一些附近的士兵纷纷往远处让了让。
“看来连士兵们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了。”隆多巴·巴巴瑞格看着已经行近的几个军官用讽刺的口吻说“我一直在等着你们,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才决定动手的。”
“放弃吧,巴巴瑞格,你完了。”
一个领头的军官显然不想浪费时间,他们的确是在等着这个机会,不过要想让那些佣兵军官不插手干预却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他们才等到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的绝望时,才提出要强行解除巴巴瑞格指挥权的提议。
从那些佣兵军官那里得到的是沉默,显然那些人并不想搀和威尼斯人之间的这些勾当,而是抱着谁赢了就听谁的的态度。
“你们确定要叛乱?”
“这不是叛乱,是纠正你犯下的错误甚至是罪行,”又一个军官站出来“你之前放弃救援威尼斯,现在又因为怯战临阵脱逃,而且你还把大家带到了这么个糟糕的地方,你……”
“噗~”
一抹黑影突然闪过,弩箭的箭尾还在不住颤抖,锐利的箭尖却从那个军官的脖颈后面挂着血丝钻了出来。
那个人不住颤抖,他想要伸手去摸脖子,可手抬到一半就无力的垂下,同时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
那些军官大吃一惊,他们纷纷拔出佩剑,有人更是招呼跟随来的士兵准备动手,可接下来他们却发现自己这些人早已经被包围。
之前那些似乎因为不想搀和远远躲开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们完全包围,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手下,更是有些已经被悄无声息的解除了武装。
“你们真的以为我会等着你们找上我吗,还是认为这些年我在军队里一直一事无成,如果那样我叔叔为什么还要容忍我继续留在军队里呢,”隆多巴·巴巴瑞格走到领头的军官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脸颊“我知道你们一直想要找我的麻烦,不过你们会失望的看到巴巴瑞格家族还会继续强大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总督,到那时候你们都要跪下来向我行礼。”
说完,巴巴瑞格向后退开两步看着这些满脸沮丧的军官:“把他们都给我关起来,罪名,阴谋叛乱。”
与伦巴第和威尼托一样,特罗蒂诺也有着一座很大的城市。
这里是整个特罗蒂诺地区的中心,这座几个世纪前建造起来,原本是用来抵御北方蛮族的城市,如今已经是特罗蒂诺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是特伦托,一座很古老却没什么特点的北方城市。
因为并不便利的交通环境,与伦巴第相比这里唯一能被人称道的是有着大片的葡萄园,而且这里也是意大利最靠北的葡萄种植区。
再继续向北,就是做为阿尔卑斯山脉一部分的大片山区。
特伦托城规模不大却很悠久,一些地方可以看到当初罗马时代抵御蛮族时留下的要塞和城墙,而城市附近的很多村庄,迄今还有着早年罗马村社社会时留下来的痕迹。
譬如隆多巴·巴巴瑞格现在看着的这口水井就是。
这个村子最大的一口水井建在村子中间的一块空地上,空地用一圈稀疏的木头栏杆圈了起来,四面有着朝着村子各个方向的入口。
走进这块空地,就好像走进了古罗马的斗兽场,那种似乎被人从四周窥视的感觉很强烈。
隆多巴·巴巴瑞格走到井边接过士兵递过来的木勺仰头喝了一口。
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猛灌下去,那一刻除了舒适似乎还有种会把身子撑破的感觉。
好像终于活回来的小巴巴瑞格发出声舒服的低吟,然后才招招手让士兵把已经等在不远处的村长叫了过来。
“对不起大人,他们说没有听说关于皇帝军队的事。”
士兵的报告让小巴巴瑞格有些意外,他向站在一旁的村长看去,显然是想从他那里多知道些事情。
“我们什么都没听说过老爷,”村长摇摇头“我们只是按时交税,领主老爷的税,教会的税,还有上帝知道是谁的税,不过我们真的没有听说过军队的事。”
“特罗蒂诺侯爵也没有派人来为他的军队征饷吗?”
小巴巴瑞格皱着眉问,虽然威尼斯与马克西米安多年来都是纷争不断,但在对付罗马忒西亚人这件事上,他们却难得的意见一致。
这自然也会影响到亲奥地利的特罗蒂诺侯爵。
“这个倒是征了,”村长的话刚让小巴巴瑞格松口气,接下来他却又继续说“不过这才是最让人生气的,侯爵的收税官拿走了粮食和葡萄酒,可没看他的军队有任何动静。”
小巴巴瑞格稍稍露出了错愕神情,他原本以为皇帝的军队或许只是一贯的行动迟缓,可特罗蒂诺侯爵却是应该早有准备,甚至已经出兵伦巴第的。
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和他想的截然不同,奥地利人固然不见踪影,做为马克西米安附庸的特罗蒂诺侯爵也完全没有要打仗的样子,这让小巴巴瑞格忽然感到,或许威尼斯过于在意米兰的缘故,从开始就忽视了什么。
进入6月的维也纳更加美丽了,虽然这座城市因为初建的时候过于注重作为军事要塞的作用而忽视了应有的美感和舒适,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扩建后,维也纳已经逐渐变成了欧洲中部的一颗耀眼的明珠。
在霍夫曼宫东边第四个支翼的2楼,一个军官正坐在靠柱子边的长凳上打盹。
他鼻子里发出好像猪叫般闷闷鼾声让经过的人都暗暗皱眉,而且他身上发出的阵阵味道也引得人们离他远远的。
一个侍从走过来,他先是皱眉看了看,然后嫌弃的走到那个军官面前,粗鲁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身子猛然抖了下,那个军官立刻醒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侍从,接着迅速向两边看了看,然后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对不起。”军官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跟我来,陛下要见你。”侍从说完转身走去。
军官赶紧跟在后面,同时双眼不住的打量着四周。
因为喜欢远处的一片湖景,所以马克西米安在霍夫曼宫的时候,总是住在靠东一侧的房间里。
其中在第四支翼的一个房间是他最喜欢的。
这个房间很大,有一整排的窗户对着毗邻霍夫曼宫的瓦岑湖。
夏天的时候把窗户全部打开,凉爽的湖风铺满房间,那惬意的感觉很是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马克西米安现在的心情却不是很好,他看着站在面前这个看上去举止粗鲁的军人深深拧着眉毛。
不过他的不快不是因为这个那邋遢的样子和身上隐隐的汗臭味,而是他带来的消息。
“你是说,你的将军让你来向我报告,他已经没有办法守住米兰了是吗?”
马克西米安脸色阴沉的问对面的军官:“告诉我是什么让你觉得即便你给我带来这么个糟糕的消息,我也不会立刻命令人砍掉你的脑袋?”
军官耸了耸肩膀,似乎对皇帝的恐吓并不是很在意。
“陛下,我们是士兵,您派我们去抢劫,打仗或者叫什么都行,我们都会按您的命令去做,可如果是我们做不到的,您就是真的砍了我的脑袋也没有用。”
那个军官满不在乎的抱怨着。
“我们没有军队,没有武器,虽然有粮食和葡萄酒,但那些东西可帮我们守不住城市,而且米兰人也恨我们,我们唯一庆幸的也就是他们也同样恨法国人,否则可能他们早就已经公开反对我们了。”
军官絮絮叨叨的说着,直到马克西米安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告诉我,你的将军也和你一样认为米兰守不住吗?”
“这其实是我们大家所有人的想法,我是说除了我们自己,米兰人也这么认为,所以他们已经开始找我们催账了,那些平时欠了酒馆和妓院钱的家伙整天被人追着讨债,就在我出发前,裁缝正找我的将军讨要之前拖欠的工钱。”
马克西米安平静的听着,他不是不知道米兰的形势很糟糕,自从罗马忒西亚军队在帕尔马郊外消灭了孤军深入导致全军覆没的格拉茨伯爵之后,米兰其实已经是一座近乎完全不设防的孤城。
罗马忒西亚人到现在还没有占领米兰,与其说是战术上的原因,不如说是战场之外的结果。
马克西米安不是没有猜到亚历山大的目的,可他却无奈的发现即便洞察了敌人的阴谋,可他却依旧不得不死死的盯着米兰。
法国人这个时候大概正在等着路易十二的消息,一旦法王下达了占领米兰的命令的,早已经在旁边觊觎许久的法**队绝不会放过眼前这个好机会。
可是难道就任由罗马忒西亚公爵在一旁等着占便宜?
马克西米安忽然想起了他的前任宫相。
科茨察赫在维也纳很活跃,他拜访那些贵族,和他们聊天喝酒吃饭还与他们一起狩猎,然后那些贵族往往就会过不了多久就来找他。
他们向他拐外抹角的提出希望他与罗马忒西亚,至少是与贸易联盟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有的人更是直接提议认为与其和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为敌,不如干脆和罗马忒西亚人建立新的关系。
但是马克西米安当然不会被这些话就随便打动,对他来说罗马忒西亚公爵是他的大敌,特别是一想到那个人居然试图觊觎伊比利亚的王冠,马克西米安就感到无法忍受。
正因为这个,虽然波西米亚与瓦拉几亚在匈牙利频繁活动,但他却始终隐忍不动,甚至就连科茨察赫提出愿意为他提供扩建维也纳的资金,他也依旧没有轻易做出答复。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不能不做出反应了。
很显然他在意大利的军队中弥漫着一种浓重的失败主义情绪。
上自贵族将领下至普通士兵都认为他们已经毫无办法,或许已经有人在考虑是否应该向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敌人投降。
这让马克西米安觉得难以忍受,他必须想办法制止这种可能会导致意大利战局完全失去控制的苗头。
“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马克西米安对这个军官说“所以我决定任命你为我在米兰的掌旗官,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把我的旗帜带回米兰,然后告诉你的将军,我会派一支军队去支援他,米兰不能丢,这是皇帝的命令!”
马克西米安的咆哮传到了走廊里,一个刚刚走过来的大臣捏着手里的一份文件不由脚下踌躇起来。
那是份刚刚从匈牙利送来的报告,瓦拉几亚军队,不久前占领了匈牙利南部的佩拉佩城。
第二百三十八章 选边
就在马克西米安陷入是东是西的艰难选择时,在伊比利亚,他的亲家斐迪南也正面临一个很烦恼的选择题。
塞维利亚的失败是斐迪南没有想到的。
虽然对贡萨洛十分讨厌,但斐迪南从未否认过他的军事才能,相反斐迪南始终认为贡萨洛是自己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将领,甚至几乎没有之一。
可就是这么一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将军却在塞维利亚遭遇重创。
听到这个噩耗时,斐迪南开始是怀疑的。
他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假,而是怀疑贡萨洛与他的敌人暗中串通演了这出戏。
可随着越来越多关于塞维利亚会战的情报送回巴利亚里多德,费迪南的不得不渐渐接受了贡萨洛的确是被那对兄妹击败了的事实。
可这又让斐迪南不禁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他开始只是在私下里当着几个亲信咒骂贡萨洛的无能,到了后来他终于忍耐不住愤怒,在一次宫廷聚会上公开发表了对塞维利亚会战失败的失望,甚至很严厉的表示,他“很怀疑某些将领是否拥有足以担当重任的能力”。
这样的话让当时在场的人不禁大吃一惊,人们怎么也没想到斐迪南会如此直接的表示对贡萨洛的质疑,这让很多人暗暗琢磨国王这么说的用意是什么。
斐迪南的确很愤怒,不过他当然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他在发表完一通对贡萨洛的不满之后,却又立刻写了封亲笔信。
在信中他依旧还是发了一通牢骚,不过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依旧信任和依赖对方的意思。
斐迪南很清楚贡萨洛始终是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君主的,虽然让他恼火可也没有办法。
对他来说,只要贡萨洛能老老实实的依旧效忠卡斯蒂利亚王室就是万幸,他现在还用的着这个人,所以即便他再傲慢无礼费迪南也只能尽量忍耐。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对付那对可恶的兄妹。
斐迪南现在已经感觉到了真正的威胁。
塞维利亚战役之后,卡斯蒂利亚南方的安达卢西亚的大部分差不多已经落在了那对兄妹手中。
和从未被他视为对手的唐·巴维叛乱不同,那对兄妹如今已经成为了斐迪南的心头大患。
他现在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那对无耻的兄妹。
哥哥觊觎他女儿的王位,而妹妹则盯上了他的王冠。
而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两个阿斯塔玛拉与另一个阿斯塔玛拉之间的内斗。
甚至已经有人在私下里称呼这场战争为“第二次争位战争”。
这当然是斐迪南绝对不能接受的,他宣布禁止人们使用这种混淆视听的说法,更是下令严惩那些试图把一场无稽之谈的入侵合法化的别有用心之徒。
只是即便如此,斐迪南还是能感觉到在巴利亚里多德的气氛似乎正发生着某些微妙变化。
特别是在托雷多贵族议会派人来给他送信之后,斐迪南就感觉到了更强烈的阴谋气息。
让斐迪南愤怒的是,贵族议会提出以仲裁人的身份要给双方做出调停,这当然是费迪南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他知道一直躲在托雷多的那些长老们其实并不关心谁胜胜负,甚至不关心谁来当这个国王,他们唯一关心的只是自己权利是否受到损失。
可这对斐迪南来说却是绝对难以接受的。
他很清楚如果接受贵族议会的建议,那无疑就等于是默认了那个贡布雷拥有争夺王位的资格,只是这一点就绝对是斐迪南无法容忍的。
不过愤怒过后斐迪南立刻冷静下来,他认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肮脏的交易,虽然说不出“贡布雷给了你们多少,我斐迪南出双倍”这种话,他还是立刻派出他的宫廷大臣,带着“足够的诚意”赶往托雷多。
同时,在等待托雷托消息的时候,斐迪南下令任命贡萨洛为安达卢西亚总督,全权指挥接下来的战争。
当贡萨洛接到这个任命的时候,已经是6月。
炎热夏季的痕迹在这里显得特别突出,到处都是火辣辣的,高大的棕榈树顶那一小捧树冠都不能给地面提供哪怕一点点的阴凉,每当一天最热的时候,人们都不得不躲进屋里。
因为如果是在外面露天地,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晒昏。
贡萨洛坐在一个凉棚下面,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撑满了冰块和水果汁的饮料,殷红的水果汁漫过了冰块的下部,让原本透明的冰块呈现截然不同的颜色。
前面空地上树着几个门型架子,每个架子上都绑着一个人。
这些人双手分开吊在门型架的两端,他们的上衣已经被扒去,露出了汗流浃背的黝黑脊背。
在院子里,还站着一群士兵,这些士兵大多衣衫褴褛,有的还光着脚。
贡萨洛脸色沉沉的看着那个背对他被吊在那里的几个人,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头顶太阳晒得快要脱力的士兵,然后端起桌上的冰镇饮料喝了一口。
“大人,开始吗?”
贡萨洛向询问的行刑官点点头,这种火热的天气,让人连话都不想说。
“开始~”
随着行刑官的命令,几个同样光着膀子身材魁梧的大汉提着长长的皮鞭走了过去。
他们在距那几个人不远的地方停下来,随着行刑官的口号开始挥舞起鞭子。
“第一下!”
“啪~”
“第二下!”
“啪~”
…………
皮鞭在空中带起一片热风,抽打到光着的脊背上,伴着被打者发出的惨叫,一道猩红的血痕立刻在后背上鼓起。
皮鞭一下下的落在受刑者的后背上,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以至只抽打了几下之后那些大汉已经气喘吁吁。
而被打的人已经都昏迷了过去,他们的头无力的垂着,双腿软软的蜷在地上,两条胳膊依旧被绳子抻着拖着身子扯在门型架上。
“大人?”行刑官走过来低声请示,
“继续,”贡萨洛不动声色的说,看到行刑官露出犹豫神态,他抬手指了指那些在太阳下汗流浃背的士兵“让他们看到这些人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不想看到我的士兵再有逃跑事件发生。。”
“是大人。”
行刑官应了声,他跟随贡萨洛已经很久,知道在这位大人宽容仁慈的外表下,同样有着一颗冷酷无情的心。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沉闷中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撕扯声响。
那是皮鞭的棱角把人肉扯开时的声音。
那几个人当中最顽强的一个也已经瘫倒下去,他被吊着双手半悬的身子随着皮鞭的抽打左右摇晃,已经发不出叫喊的喉咙里只有一声声粗闷的喘息。
终于,行刑官抬起了手臂制止了已经全身湿透,汗流浃背的行刑手们。
“把这些人送回到他们的部队,”贡萨洛冷冷的说。
他看向那些忐忑不安的士兵,站起来走到凉棚的边上。
“你们当中也许有人在抱怨,或许还有人认为我是个魔鬼,但是你们要知道,这些人是逃兵,他们抛弃的不是自己的心职责而是你们,他们把你们单独扔给了敌人。”
人群当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士兵们相互看着,因为不知道贡萨洛的话究竟对不对,很多人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你们现在会怀疑是因为你们还活着站在这里,可这对那些已经死掉的人公平吗?逃兵,就是抢走了别人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贡萨洛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士兵当中开始有人大声喊起来,他们向着那些被架到自己队伍面前的逃兵吐着口水,用最肮脏的词骂着他们。
而且这么干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原本对贡萨洛的怨恨在这一刻都宣泄在了那些逃兵身上。
“派人盯着点,我可不想明天早晨在街上看到几具尸体,”贡萨洛吩咐手下“这样的天气尸体很容易造成瘟疫的。”
听到他的吩咐,站在一旁的人瞥了眼贡萨洛,他注意到将军只是担心尸体会引起瘟疫,却显然没有要制止那些士兵用私刑,这让那人已经明白了贡萨洛话里的意思。
“逃兵都该被吊死在街上。”
贡萨洛厌恶的说了句,然后才摆手让手下把那些已经站在太阳底下很长时间,一个个晒的头昏眼花的队伍带回去。
当眼前变得空荡荡之后,原本神情冷漠的贡萨洛忽然吐口气,脸上露出了难掩的疲惫。
“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的军队里也会出现逃兵。”贡萨洛喃喃的说。
“大人,这并没有什么,所有军队里都有逃兵不是吗,其实以前我们的士兵里也不少……”
“可这次不一样,”贡萨洛用透着愤怒的严厉语气打断了副官的话“你也知道的不是吗,这些人不是从战场上逃走,他们是在撤退的路上开小差,这是我绝对不能允许的。”
手下默默的看着贡萨洛,所有人都很清楚贡萨洛为什么会对那几个逃兵如此愤怒。
副官说的其实没错,所有军队中都有逃兵,当初贡萨洛远征意大利初次与法军交战失败的时候,曾经出现大批士兵临阵脱逃的事件。
可即便是那样,贡萨洛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对逃兵这种行行为如此深恶痛绝。
正如贡萨洛说的那样,这次是不一样的。
在从塞维利亚撤退之后,卡斯蒂利亚军队一路向北,直到撤到科尔多瓦之后才停下来。
这些逃兵正是在退往科尔多瓦的路上逃跑的。
很显然,这些士兵已经完全被西西里军队打怕了,他们虽然在塞维利亚会战中侥幸活了下来,可似乎并不认为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就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他们选择当逃兵。
这对一支军队来说,意味着士兵们已经对取胜不抱希望,而对一个将领来说,证明他的手下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
这正是让贡萨洛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他可以容忍士兵因为胆怯临阵脱逃但却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对他产生怀疑。
更糟糕的是,这种失败情绪一旦传开,就会如瘟疫般在军队里蔓延,到那时整个军队也许还没有再次与敌人交战,就已经一败涂地。
贡萨洛向身边的几个人望了望,这些都是跟随了他很久的手下,他们了解他也崇拜他,他给了他们渴望的荣誉,地位和财富,同样这些人也为他效过力。
现在他正面临的,是个很艰难的选择。
“大人,唐·德克利亚尔骑士还在等着您。”副官在一旁低声提醒着。
贡萨洛的大下巴动了动,他当然知道唐·德克利亚尔在等着他,只是现在他却并不想立刻去见他。
唐·德克利亚尔骑士在塞维利亚会战中下落不明,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他正带着部队试图击败正向卡斯蒂利亚左翼进攻的西西里人。
再之后这位骑士就没了消息,就在贡萨洛以为他已经阵亡的时候,唐·德克利亚尔骑士却突然回到了科尔多瓦。
跟随唐·德克利亚尔骑士一起回来的并不是他的随从,而是两个西西里士兵。
这已经足以说明唐·德克利亚尔之后遭遇了什么。
正因为这样,贡萨洛才不想那么快的去见唐·德克利亚尔,因为他知道那样就必须面对亚历山大派来的人。
而就在之前,贡萨洛已经听说了箬莎在塞维利亚大教堂公然宣布,支持自己的哥哥成为卡斯蒂利亚国王的宣言。
贡萨洛很清楚这个宣言意味着什么。
西西里女王是在逼迫着所有卡斯蒂利亚人在选择站边!
要么站在被斐迪南视为傀儡的胡安娜一边,要么选择得到西西里女王支持的罗马忒西亚公爵。
没有中间道路,更没有模糊不清,一旦选择就必须旗帜鲜明的站在其中一方。
“那个女王,很厉害。”贡萨洛忽然说了一句。
看到手下的军官们露出“的确如此”的神情,贡萨洛向着他们摇摇头:“我不是说在战场上,这个她也的确很厉害,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像她那样指挥军队,不,应该说没见过一个能指挥军队的女人,不过我说的厉害并不是这个。”
说着贡萨洛有些疲倦的挥手让所有人都离开。
太阳已经渐渐偏西,金黄色的余晖洒在院子里,贡萨洛看着远处那几根光秃秃的行刑架,神色中透出淡淡的疲倦。
一阵脚步声传来,贡萨洛有些恼火的回过头,他想要呵斥打扰了他的人。
“您现在的样子就像头被困住的狮子,”一个男人出现在贡萨洛面前“而我是起来给你取下枷锁的。”
看着这个男人,贡萨洛不由一愣。
他认识这个人,他叫堤埃戈,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权力,财富,与交易
虽然天气炎热,不过堤埃戈还是穿了件很长的亚麻袍子。
褐色的袍子上还有有个很大的帽兜。
事实上这个帽兜里有个夹层,平时还可以作为背包使用。
一些当地的苦行僧侣就喜欢把钱藏在帽兜夹层里。
贡萨洛神色不动的看着走近的商人。
他和堤埃戈其实很是熟,也知道这个人是亚历山大的手下。
因为与亚历山大一起合作香水生意之后,贡萨洛对那个年轻人的商业王国多少还是了解的。
正因为这样贡萨洛才从没轻视过亚历山大。
有着新式军事理论,还拥有足以能把那些理论付诸实施的权势和财力,这些足以让贡萨洛把亚历山大视为劲敌。
更何况那个年轻的公爵并非只是简单的纸上谈兵,他不但的确训练出了一支当初理想中的军队,更是亲自让这支军队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而面前这个商人,在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迄今为止创下的奇迹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大人,您好像不是很愿意看到我,”堤埃戈说着走到贡萨洛旁边的椅子边坐下,然后向着跟过来的随从看了一眼“难道你们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客人吗?”
随从愕然的看着堤埃戈,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在大人面前这么无理。
贡萨洛摆摆手,看着随从无奈的退下,他端起已经化了的酒杯,喝了口里面依旧冰凉的饮料。
“你是来当说客的?”
“不,我是来对账的。”
堤埃戈说着把随身带着的皮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文件。
贡萨洛冷冷的看着他,见他把那些文件不慌不忙分门别类的放在桌上,这才拿起其中一份看了起来。
那的确是些账本,里面有的一笔笔的生意往来。
这些账目贡萨洛其实都不是很熟悉,毕竟在他看来,只要有足够能够让他挥霍的金钱就可以了,至于赚钱那不是他的事情。
不过看着上面一些记录的数字和地名,贡萨洛还是不由慢慢认真起来。
“我的庄园似乎赚了不少?”
“可您也花了很多,”堤埃戈的语气里略显抱怨“还记得我当初曾经提醒过你,应该把钱花在更有用的地方,不过您都用它们来满足您那些小嗜好了。”
“哦,不要在意这些,”贡萨洛不经意的挥挥手,看到随从端着一杯和自己一样的冰镇饮料走来,他就先停下,等到只剩下俩人时才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不过你认为用这些东西就能收买我吗?”
堤埃戈看着贡萨洛,他对这个卡斯蒂利亚的大贵族并不陌生,他知道这个人有着桀骜不驯的性格,更是目空一切,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不过堤埃戈并不担心,他对自己的这次使命很有信心。
“大人,您现在的确很富有,不过这些对您来说已经足够了吗?”
“什么?”
“我是说您认为除了女王,还有谁能够真正信任您?”
贡萨洛面色平静的听着,他知道这应该只是堤埃戈游说的开始,接下来他会开出种种条件,而贡萨洛要决定的只是什么时候让他闭嘴,然后就是把他赶走,还是直接吊在旁边的行刑架上抽鞭子。
“女王不会允许任何人分掉她的权力,这从她在安达卢西亚的安排就可以看出来不是吗?”
见贡萨洛没有开口的意思,堤埃戈继续说:“那么您认为如果连伊莎贝拉都不能容忍大贵族的存在,斐迪南会继续容忍您吗?”
“我不是唐·巴维。”贡萨洛终于说话了。
“可斐迪南也不是伊莎贝拉。”堤埃戈立刻说“您大概不知道哥伦布现在正在为公爵服务,而且就在2年前,公爵就已经资助了葡萄牙的达·伽马,现在他拥有着通往东方新航线的使用权。”
一直平静的贡萨洛这次神情终于有了少许变化。
虽然对与堤埃戈,或者说是他背后的贸易联盟生意来往的细节不是很清楚,可贡萨洛也知道,能够支撑自己那么任意挥霍的财富,正是来自双方的那些生意。
也正因为这样,他对于拥有可以与东方贸易意味着什么也更是清楚。
很显然,堤埃戈是在提醒他可能正在错过什么,或者说是正在与什么样的对手为敌。
一个拥有庞大财力,而又能把这些财富源源不断的转换为一架战争机器的对手是可怕的。
关键是这个对手其实并不是他的,而是斐迪南夫妻的。
“您大概觉得讨论金钱是一种很低劣的行为,不过这对我来说偏偏是最合适的,”堤埃戈喝了口饮料惬意的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女王的时候是被她俘虏的,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死期到了,可没想到接下来女王就给了我份工作,您认为那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接受?”
“很显然,如果不接受你也许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的确是这样,不过也并不全是,”堤埃戈笑着纠正“事实上我后来很享受那种感觉,那种通过手中的财富掌握一切,控制一切的感觉,就和你指挥军队一样,那是一种征服。”
贡萨洛无声的点头,他能够理解堤埃戈在说什么,或者说一直以来他享受的也正是那种感觉。
“可是斐迪南不可能再给您这种机会,他能让您继续指挥在南方的军队已经是个奇迹,不过这样的奇迹还会有多久?”
贡萨洛没有开口,他知道堤埃戈冒着风险来找他,应该不只是随便挑拨几句。
果然说完之后堤埃戈沉默了下来,他望着贡萨洛看了一会,忽然说:
“大人,其实您自己也很清楚,女王是不可能允许贵族们依旧拥有那么大权力的,而且即便是公爵成为了卡斯蒂利亚国王也不会继续容忍贵族们分享他的权力,削弱贵族是所有君主都会干的。”
贡萨洛没有开口,不过他端着杯子的手却微微顿了下。
他知道堤埃戈说的其实没错,现在看似是斐迪南无法容忍才会对他的百般刁难,但贡萨洛心里很清楚,如果伊莎贝拉活着,这种事情依旧可能会发生。
或许,伊莎贝拉的死对他们两个人都是件好事。
贡萨洛地第一次心里浮起这么个以往绝不会有的念头。
就如同伊莎贝拉了解他一样,贡萨洛也太了解自己的女王了。
那是一个为了权力绝对可以冷酷无情到把自己的儿女视为陌路的君主,她也正是因为能够做到这一步,才最终成为了一位了不起的女王。
所以贡萨洛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伊莎贝拉还活着,一旦发现他成为了她君权独揽的绊脚石时,会因为顾忌以往俩人之间的情分而手软。
到了那时,等待他们两个的最终很可能就是因为君臣失和而酿成的悲剧。
“那么罗马忒西亚公爵呢?他会怎么办?”
在沉吟了少许后,贡萨洛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这句话时,他心底里原本沉甸甸的一个角落有那么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公爵同样希望成为一个真正的君主,”堤埃戈的语气特意加重,看到贡萨洛脸上神情阴沉,他却如同没有注意到似的继续说“君主们渴望拥有真正的权威,或者您还没有发现到,原来越多的国王已经不能容忍贵族们侵占属于他们的权力,他们渴望收回他们的东西,这个不论是谁都不会改变。”
“罗马忒西亚公爵也这样?”
“特别是罗马忒西亚公爵。”
贡萨洛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他并非不知道堤埃戈的话是事实,可以说不论是伊莎贝拉夫妻,还是亚历山大兄妹,一旦开了这个头就不会再倒退。
如果说伊莎贝拉是开启了伊比利亚君主集权的进程,那么接下来她的继承者只会顺着这条道路越走越远,而不是回到老路上去。
“阿斯特玛拉……”
贡萨洛低声自语了一句。
看到堤埃戈似乎没有听清,他就略显讽刺的笑了笑:“我是说,阿斯塔玛拉,这一家人其实都很相似,你不觉得吗?”
堤埃戈微微耸耸肩,其实他并不觉得公爵兄妹和伊莎贝拉夫妻有什么太相似的地方。
或许除了对君主集权都很热衷之外,双方在很多地方其实没什么相同的。
可是再想想,贡萨洛说的倒也没错。
至少他们真的都姓阿斯塔玛拉。
不过现在他要做的是向这位圣地亚哥骑士团长提出亚历山大的许诺。
“大人,公爵认为以您对卡斯蒂利亚的贡献应该得到更多的回报,而您现在的财产完全不能体现出这些回报的价值。”
“哦?”
贡萨洛饶有兴趣的看着堤埃戈,他已经知道这个商人在干什么。
或许这就是将来罗马忒西亚公爵“买下”他手中权力的价码。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报酬,才适合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回家养老享福呢?”
听到贡萨洛并不掩饰的询问,堤埃戈习惯的露出了商人惯有的微笑。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趟任务不会失败。
这并非是对他自己的说服力有多大的信心,而是知道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在塞维利亚城西的塞万隆村,刺眼的阳光下一大片夹杂着灰与乳白的残垣断壁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巨大怪兽留下的残骸。
而这里过去也的确曾经存在过一个真正的怪兽,这就是古罗马。
这里是古罗马人在公元3世纪初建立起来的在欧洲大陆西南角最远的城市,虽然在更南的地方古罗马人也建造了很多城镇,但不论是规模还是在当时的繁华程度,都无法与古塞维利亚城相比。
只是现在能够凭吊古代帝国痕迹的,只有这些早已经被遗弃的城墙遗骸。
虽然那典型古罗马样式的竞技场和那些光秃秃矗立在地面已经经过十几个世纪风雨冲刷的石柱,依旧可以隐约看到当年古罗马时代的影子,但这里毕竟已经逐渐蒙在了历史尘埃之下,留给人们的也只有凭借这些残骸追思古代帝国的风采。
亚历山大站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眺望着下面斗兽场的全貌。
虽然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可站在这里却依旧能让人想象得到当初古罗马繁荣昌盛的情景。
“哥哥,你似乎忘了在罗马就有个斗兽场,而且要比这个大得多。”箬莎有些不解的看着似乎看着迷了的亚历山大。
正如她所说,这里的斗兽场再雄伟也无法和罗马城斗兽场那壮观的场面相比。
正因为这个箬莎才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么一个炎热的午后跑到这里来看个边远地方的古代斗兽场。
“是奇迹呀箬莎,你不觉得这是个奇迹吗?”
亚历山大转过身,背对身后的斗兽场张开两臂。
“想想建造这个斗兽场是在什么时候,将近1300年前,”亚历山大有些激动的说“我并不是好奇罗马人怎么会建成这么一座建筑,而是惊叹于他们在1300年前就能够把他们的军团派到塞维利亚来,而且还能在这里建立起他们的统治,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个真正的奇迹吗?”
箬莎默默想了想,随即点点头。
她已经明白了亚历山大的意思。
古罗马人能在那种交通不便,技术落后的时代在遥远的伊比利亚建立起他们的统治,可见罗马帝国的强大。
不过由此也可以想象到当时要维持这样的统治,需要付出多么高昂的代价。
而现在亚历山大似乎也正面临着和古罗马人一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堤埃戈是否能说服贡萨洛,不过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已经决定北上。”
感觉到箬莎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颤,亚历山大走过去轻轻拥住她,同时向着站在不远处正和箬莎的侍从女官长闲聊的谢尔微微摆手。
巴尔干人赶紧向侍从女官长伸出胳膊,做出邀请的样子。
虽然侍从女官长愕然的看了看四周,又好像本能的用脚踩了踩坚硬中透着炙热的石头,接着还向箬莎露出个难以置信表情,可巴尔干人还是很有礼貌的把女官长邀请到了外面。
同时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一群猎卫兵和胸甲掷弹兵。
现在在这个能够容纳2000多人的古代斗兽场里,就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了。
“哥哥你疯了,你想在这……”箬莎先是小声低呼一声,接着忽然微笑起来“好吧,我也疯了。”
在迎接向自己拥来的妹妹时,亚历山大不无委屈的分辩着:“其实我只是想向你解释一下我的意图,我是想呢……算了,等会再说吧。”
第二百四十章 北上
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火辣辣的了。
特别是躲在搭起的凉棚下,被风一吹那种舒爽让人很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睡上一会。
听着身边箬莎轻微匀称的喘息声,亚历山大就把头稍稍动了动,让自己往后面的垫子上靠得更舒坦些。
“谢尔是个好随从。”
箬莎忽然开口说,见亚历山大低头看过来,就拿起旁边盘子上的杯子轻呷一口里面的凉爽冰水,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告诉我,他是不是经常为你和情人们的幽会准备这些东西,否则怎么会这么体贴呢?”
对这个不论怎么回答都是不送分只送命的问题,亚历山大缪个那支的选择拒绝回答。
他只是如啄木鸟般衔了下箬莎头顶上柔顺的头发,然后揽着她看着面前已经被夕阳笼罩上了一层玫瑰般色泽的竞技场。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个竞技场里……”箬莎说着动动身子,用有点恼火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如果妈妈知道我们这样,她会吓昏过去的。”
“相信我不会的,伯爵会帮我们找到最合适的借口,就如同当初给她找的借口一样。”
箬莎眉角动了动,忽然坐起来面对着亚历山大。
瞬间被眼前比竞技场更雄伟壮观的景色吸引住的亚历山大看着紧紧盯着他的妹妹。
“告诉我,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你究竟是谁?”
箬莎用一种如同梦中般的声音轻轻问着,那声调让亚历山大不由想了传说中诱惑旅行者,最终把他们拉入大洋深处的海妖。
“你认为我是谁呢?”亚历山大同样轻轻问着。
“我想想,”箬莎把一根手指点在嘴唇上像是在考虑,又像是迷惑的看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她忽然发出声轻笑“你是我的哥哥,将来还是我孩子的父亲,只是我想你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现在,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听着箬莎的话,亚历山大发出声轻叹,他现在真的有些恼火为什么命运把他们安排成“兄妹”,否则他发誓哪怕是她已经结婚了,他也会不惜一切的把眼前的女孩夺到手。
只是就如箬莎说的那样,他们两个永远不可能公开的在一起,即便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们也只能保持那层看似一戳就破的兄妹关系。
“我要北上。”
亚历山大忽然对箬莎说,看到妹妹瞬间变得呼吸急促的样子,他伸出手在箬莎额头上轻轻点下。
“你在担心什么?”
“你知道的,”箬莎盯着亚历山大的脸,从他的神情间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想要我留在安达卢西亚是吗?”
“你知道这是必须的。”
亚历山大有点无奈,有时候有个过于聪明的妹妹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想自己去巴利亚里多德吗?”箬莎盯着
“当然不是,你知道还有谢尔和我的猎卫兵……”
“你还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箬莎冷冷的说。
亚历山大叹口气,他知道要说服箬莎虽然很困难,可却又必须这么做。
“你知道如果你坚持要和我一起北上,战争就是不可避免的,可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
箬莎漂亮的白皙额头微微向上一挑,眉宇之间拧成了个大大的皱纹,可随后就又放松下来,只是神情显得更加严肃了。
“我当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这并不是冒险的理由,而且你觉得斐迪南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吗,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你。”
“所以我并不是直接去巴利亚里多德,”亚历山大对箬莎微笑着解释“我会先去托雷多,我想现在那些贵族长老们一定很着急。”
亚历山大的话让箬莎若有所思,她知道亚历山大虽然很多时候看上去做的事情很冒险,可实际上他却是有了很大把握之后才做出决定的。
现在听上去似乎也是这样。
对托雷多的贵族长老们来说,从伊莎贝拉时代开始就很明显针对他们的削权让他们的影响越来越小。
迁都巴利亚里多德,更是让托雷多从王国首都落到了如今这尴尬的地位。
这种种迹象都证明王室正试图彻底摆脱长老们的影响。
这当然是贵族长老们不希望看到的,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愿意站在他们一边,他们肯定会不遗余力的予以支持。
只是这么做,似乎有悖于亚历山大的最终目的。
毕竟就王权统一来说,亚历山大与伊莎贝拉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想我可以给出那些长老一个足够的满意价格,让他们愿意站在我的一边。”
亚历山大当然知道箬莎担心的是什么,不过他觉得并非是那么难以解决。
从开始他已经想好该怎么解决如今面对的难题。
这其实也是后来西班牙王室一直面临的难题。
与其他欧洲国家在之后的一个世纪里迅速形成了君主集权不同,西班牙即便是在最强盛的时候也一直因为地方贵族势力庞大受到种种牵制。
再加上西班牙人显然并不知道该如何合理的使用他们从新大陆得到的那惊人的财富。
或者说也许是因为那些财富来得太过容易,以至西班牙王室一直任意的挥霍,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举动给他们自己在将来埋下什么样的祸根。
亚历山大是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的。
巨大的财富被无情浪费掉,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能容忍的行为,必须予以改变。
历史上的西班牙王室因为与哈布斯堡家族那无法理清的关系深陷历次欧洲战争的大泥潭,亚历山大也已经想好将来该怎么脱身。
至于那些始终把持着权力,甚至是到了近代之后也依旧根深蒂固的贵族们,亚历山大觉得或许该给他们找些事情做了。
亚历山大始终坚信没有人是不能打动的,当然还有个更直接的说法就是没有人是不能被收买的。
唯一的区别只是有的可以直接明码标价,有的却要加上一层冠冕堂皇的包装。
就如同箬莎,他最终还是用属于兄妹之间特有的方式深入浅出的一番沟通交流之后,最终得到了个满意的答复。
“你可以去托雷多,不过要在我进入科尔多瓦之后。”
这是箬莎能够答应他的唯一条件,虽然为此他又努力了多次,可最终当夜色已经渐渐降临之后,拖着疲惫身子从竞技场里走出来的亚历山大,也没有能再次打动西西里女王。
这就让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堤埃戈的身上,在之后的几天当中,他一边做着北上的准备,一边等待着来自科尔多瓦的回音。
几天之后,堤埃戈终于回来了,他不但带来了贡萨洛的回复,还带来了他的副官。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无疑是个很讲究体面荣誉的人。
他严词拒绝了西西里女王的劝降,认为这是西西里人对卡斯蒂利亚的侵犯和侮辱,虽然塞维利亚会战失败,但为了卡斯蒂利亚,他会与入侵之敌死战到底。
听上去,堤埃戈的这趟差事似乎是已经办砸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亚历山大不由开始怀疑或许“伟大的贡萨洛”也未必如传说的那么高尚。
贡萨洛的副官带来了他的一个口信。
“对于任何牵扯到王室内部的纠纷,做为卡斯蒂利亚贵族我都只能以公正态度面对,所以在这种时候我选择用中立证明自己的态度。”
这样的说辞一下子就把西西里入侵归结到了王室内战当中,同时言下之意隐隐透出的对亚历山大同样拥有王位宣称权的认可,则完全暴露了贡萨洛的态度。
“为这个我可是没少下本钱,”亚历山大是这样对箬莎说的“不过如果能从卡斯蒂利亚贵族手中赎买回他们的权力,这也未必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对亚历山大的话,箬莎是深信不疑的。
这并非是盲信,而是鉴于几年来亲眼看到的由亚历山大创造的种种奇迹。
只是对于卡斯蒂利亚贵族们是否会满足,她有些怀疑。
“当然不只是好处,”对箬莎的这个疑虑亚历山大并不担忧“恩威并施才是君王之道,任何只想靠恐吓或是恩赐获得的忠诚都是不可靠的。”
说到这,亚历山大倒是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外交官马基雅弗利。
说起来马基雅弗利并没有让他失望,虽然在最终吞并佛罗伦萨这件事上马基雅弗利表现的未免吃相难看,以至让他的名声多少有有些受损,不过从结果上看,其实一切恰恰刚刚好。
在如今这个时代,一个过于仁慈而没有恶名的君主往往并不被认为是位明君,至少不是个能令人畏惧的人。
而君主是不可能完全凭借好名声维持他的统治的。
“有时候冷酷无情也是必须要有的为君手段,这就如同一位骑士永远不能指望用宽容就能够战胜敌人,残酷甚至有时候背信弃义,更有利于让民众和敌人对君主保持必要的敬畏。”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当初在宣布完全接管佛罗伦萨之后,马基雅弗利不但在他的手稿里写下了这样的句子,而且还意犹未尽的干脆在著作的扉页上写了这么句话:“以最谦卑的尊敬,将这本拙作献给我的君主,罗马忒亚公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殿下,”
“所以你已经决定了?”
箬莎最终无奈的问。
当得知贡萨洛那完全是自欺欺人似的答复之后,箬莎已经知道无法阻止亚历山大,所以她立刻下令军队做好出发准备。
在塞维利亚的短暂时光已经让西西里人有些流连忘返,这里有着征服者几乎能够得到的一切,不论是财富,美酒还是女人,塞维利亚让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西西里军队迅速洗去了身上的征尘,然后沉溺在了其中。
所以当听说女王下令出发的时候,很多士兵不由满是怨气。
在一些人看来这次远征已经获得了胜利,如果要走也是该凯旋而归的时候了。
可女王却命令军队继续北上,这让很多士兵开始不满起来,
在对那些挑头闹事的士兵经过了一番严厉惩罚后,军队终于再次集结了起来。
这一次,西西里人看到了不一样的女王。
没有穿戴铠甲而是一身华丽繁琐的宫廷长裙,精致的群裾甚至需要两个人侍女托衬才不会沾染上地上尘土的装束让士兵们觉得很意外。
除了少数人,大多数士兵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女王如同一位女战神般的样子,甚至在很多人心目中,西西里女王就应该是全身甲胄,矗立阵前的。
可现在看着比任何贵妇都显得更加高贵雍容的女王,西西里士兵们不禁满是错愕。
站在阅兵台上,箬莎如阳光般的金发耀眼醒目,就如同她用来束发的王冠上的宝石发出的光泽,令人难以忘怀
“西西里的士兵们,我要在这里感谢你们创造的奇迹,”箬莎开口向站在下面的士兵说“你们在塞维利亚会战中战胜了卡斯蒂利亚最伟大的将军,夺取了卡斯蒂利亚南方最大的城市,占领了安达卢西亚,让西西里的旗帜飘扬在远离王国的土地上,你们是我的骄傲!”
“万岁~~”
“女王万岁!”
“西西里万岁!”
呐喊声霎时在广场上响起,原本还有些情绪焦躁的士兵大声喊叫着,有人边喊边不住的向四周那些远远望来的当地人得意的看去。
这一刻,西西里士兵们因为骄傲异常激动。
“可是士兵们,在享受战利品的时候我要提醒你们,你们的敌人并不是卡斯蒂利亚也不是那些当地人,”箬莎说着向站在台上不远处脸色难看的一群卡斯蒂利亚贵族望去“你们的敌人是斐迪南,是他的军队在入侵西西里,也是他试图阴谋推翻我的统治,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支持我的哥哥罗马忒西亚公爵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箬莎说着又向一旁的亚历山大看了眼。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质疑为什么我们要继续参与这场战争,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们,因为斐迪南害怕我的哥哥取回卡斯蒂利亚的王冠,同样,他也害怕我会因此得到我哥哥的支持,那样同样作为阿斯塔玛拉家族一员的我,将会向阿拉贡王位发起挑战!”
“嗡”的一声,瞬间响起的轰响顷刻间如浪潮般淹没了广场上的几千士兵。
而且这声浪越来越响,当后面那些没有听到发生了什么的士兵听说了随着口口相传早已经变了调子的“女王向阿拉贡宣战,要征服阿拉贡了”传言之后,整个西西里军队的情绪已经如同放入烧红的铁块放入冰水时的一刹那,彻底沸腾了起来。
“士兵们,当我带着你们在马拉加登陆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现在你们能舒适的在塞维利亚城里晒太阳,”看到自己的话引起了一阵大笑,箬莎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那么接下来你们会创造什么奇迹,阿拉贡的肥沃土地是我渴望得到的,而巴伦西亚的华丽丝绸,巴塞罗那的精密器皿,还有萨拉戈萨的财富是你们的战利品,那么告诉我你们想要得到这一切吗?!”
箬莎最后的大声询问在广场上响起,可接着就被无数的声音顷刻压下。
如浪潮般的吼叫声淹没了一切,远处的塞维利亚人不禁被西西里军队的疯狂吓得神色剧变。
一个渴望权力和领土的女王,与一支同样疯狂的军队。
塞维利亚人不禁为之胆战心惊。
“没有回头路了呀哥哥。”
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箬莎依偎在亚历山大怀里看着窗外一队队匆匆经过的士兵,用有些无奈口气说。
“所以为了我你也必须要小心,否则我们两个人就可能都丢了性命。”
箬莎的话让亚历山大心头一紧,他知道箬莎是在用把她和自己完全绑在一起的方式提醒他,必须小心谨慎。
经过这么一番宣言,西西里与阿拉贡最后一丝和解的可能也不再存在。
他们两个,现在是真正的合为一体了。
“什么时候走?”
箬莎微微侧头了看着紧贴在她修长脖颈边的那张脸,同时忍着亲吻下去的冲动。
毕竟是在窗边,下面就是正忙碌准备的士兵们。
“很快了。”亚历山大笑了笑,他还在等一个人。
“哦,那我们也尽量快点可以吗?”
看着箬莎那笑眯眯的样子,亚历山大的不由心头猛的一跳。
“我已经想好了,”箬莎边说边拉着亚历山大离开窗边,向卧室方向走去“我这次远征想要得到的战利品很多,不过最重要的需要你给我,哥哥。”
科罗乔·德罗西加尔各山位于托雷多西南部的法萨雷斯山脉中。
这座山也是横跨卡斯蒂利亚南方的法萨雷斯山脉的最高峰。
虽然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正式的说法,不过习惯上法萨雷斯山脉把卡斯利蒂亚分成了南北两半。
科罗乔·德罗西加尔各山略微偏向北部,从山顶可以向下俯瞰整个一直通往托雷多的拉察曼平原。
从安达卢西亚到科罗乔·德罗西加尔各山要就跨越几条规模很大的河流,同时沿途的很多城镇与城堡也显然会成为一道道的关隘。
亚历山大早已经想到过这些,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让西西里军队一路向北打过去。
那样即便胜利也要付出巨大代价,何况真要是把卡斯蒂利亚打个稀烂,到时候心疼的也是他。
一队人数不多的骑兵沿着山路缓缓走来,亚历山大估量了下他们的速度,下令让猎卫兵原地休息。
太阳快到头顶的时候,那队骑兵到了山顶。
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贡萨洛,亚历山大微微一笑。
他这次旅行的同伴,终于到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未来的帝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亚历山大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不过他对这句话却很认同。
他想要带上卡斯蒂利亚的王冠,那么就必须承担与之相应的责任。
这个责任有现在的也有将来的。
现在的卡斯蒂利亚是由他名义上的表妹胡安娜统治,不过真正掌握大权的斐迪南。
这是人人尽知的。
而对阿拉贡人的偏见与敌意,让很多卡斯蒂利亚贵族对如今的现状并不满意。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就是其中的代表。
想要说服贡萨洛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即便是被亚历山大视为自己未来的财政大臣的堤埃戈出面也未必一定会成功。
但只有4天,堤埃戈就带回来了好消息,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贡萨洛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亚历山大的条件,是因为两个原因。
一个是他的确给的太多了。
亚历山大向他承诺可以用西印度公司开辟新航线的股份换取他的“中立”,这个筹码几乎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贡萨洛做为一个卡斯蒂利亚贵族,对斐迪南天生的敌意。
这其实是很多卡斯蒂利亚贵族的心声,他们无法容忍一个阿拉贡人成为自己的君主,即便他并没有公开戴上王冠。
如果胡安娜还算正常,也许事情还不会变的这么激烈,毕竟她是伊莎贝拉的女儿。
但是胡安娜的情况却是糟到了那种地步,以至人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王公开上朝了。
各种各样的流言似乎都在暗示胡安娜已经被斐迪南囚禁起来,这让卡斯蒂利亚人不禁担心,斐迪南是不是有废黜胡安娜,自己登基的的野心。
这样的谣言一旦出现就很难消灭。
历史一次次的证明,即便真相就摆在眼前,可人们往往更倾向于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现在卡斯蒂利亚人相信斐迪南要野心勃勃的篡位,这就已经足够了。
贡萨洛正是在这种时候选择了接受堤埃戈的提议。
他命令自己的部队从科尔多瓦城撤向科尔多瓦老城,虽然这点路程并不是很远,但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西西里军队在随后几天进驻了科尔多瓦。
双方很有默契的以新旧城之间的一座村镇为界,形成了互不侵犯的局面。
很难说贡萨洛的决定是因为亚历山大许诺的条件,还是因做为卡斯蒂利亚人对斐迪南的敌意,或者纯粹是因为两人之前的私人恩怨。
不过卡斯蒂亚里亚在南方的军队,的确在实际上已经与西西里人停战。
这个决定无疑是很大胆的,作为前线指挥官,贡萨洛是无权与敌人达成任何协议的,这不止是越权,甚至已经有着通敌的嫌疑。
不过亚历山大当然很高兴,而且他不止与贡萨洛达成了停战协议,还提出了个更加深入的建议。
正因为这个建议,他们才会在科罗乔·德罗西加尔各山的山顶见面。
贡萨洛带来的是一队他自己领地的士兵,这些人都是他真正的亲信,他对他们没有什么隐瞒,所以看到巴尔干人,那些士兵只是远远警惕的盯着,却并不感到意外。
“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大团长?”
“当然,不过那时候你是为唐·巴维当说客,”贡萨洛有趣的看着亚历山大,然后稍显感慨的叹息说“这一切我真没有想到,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殿下或者陛下?”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带上王冠,我会很高兴听到你这样称呼我,因为这意味着我得到了伟大的贡萨洛的效忠。”
看到贡萨洛脸上划过诧异神色,亚历山大这才想起现在还没有人称呼他为‘伟大的贡萨洛’,这个称呼要在多年后才会出现,而那个时候,由贡萨洛创造的西班牙方阵,已经横扫欧洲,所向睥睨。
现在看着这位了不起的军事大师站在自己面前,亚历山大心里多少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不肯定将来贡萨洛会不会为他所用,或者是最终成为他的敌人人。
不过他已经在塞维利亚用一次淋漓尽致的胜利证明了贡萨洛也并非是无敌的,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太过在意这个人将来是否会成为敌人。
“大团长,你相信命运吗?”亚历山大笑着问,见贡萨洛很识相的没有开口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亚历山大点点头“有些你原本认为无法抗衡的东西一旦打破,就会发现世界不过如此,我不知道你的命运是什么样子,不过我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当国王。”
贡萨洛默默望着亚历山大,他会答应这趟旅行是因为想要看看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否押对了宝,毕竟这种决定关系的可不止是他自己,还有整个家族和与他相关的无数人。
只是现在让他觉得疑惑的是,他不明白亚历山大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毕竟虽然他已经决定中立,可挡在亚历山大面前的困难依旧很多。
“我们上路吧将军,还远着呢。”
亚历山大说着向山坡另一边看了看,虽然依旧有一片片的群山阻隔,但拉察曼平原已经隐约可见了。
托雷多城的街道看上去依旧是那么逼仄狭窄,一条条的小巷通往谁也不知道的暗处,循着山势建造的城市高低起伏,一座座的房子就好像是被浪花托举起来,随时都会沉下去似的。
亚历山大站在塔霍河的河岸上看着对面这座城市,心里想象着这里在多年后的情景。
与很多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城市一样,随着时代变化,托雷多在多年后也逐渐分成了新旧城区,新的托雷多城会在塔霍河对岸,也就是亚历山大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建立起来,而老城会一直保留当下这个面貌。
只是与塞维利亚甚至是科尔多瓦不同,托雷多最终留给后人的只有对古老传统凭吊,而不是随着新城建立迸发出的新的青春。
总之,这座城市已经不适合时代。
就和现在一样,当卡斯蒂利亚的首都迁往巴利亚里多德之后,托雷多就已经注定了衰败。
只是巴利亚里多德也最终没有能摆脱相同的命运。
马德里才是未来的西班牙帝国最合适的首都。
亚历山大其实能理解为什么后来的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把首都从巴利亚里多德迁往马德里。
除了随着扩张,巴里亚里多德城的规模的确已经不适合作为一个强大帝国的首都,更重要的是马德里的地理位置恰好位于西班牙王国的中央。
在这里,国王可以更加方便的同时对前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王国发挥影响,震慑那些依旧试图独立的分裂份子,更加有利于统治。
当然做出如此拥有远见卓识的决定的,并非菲利普二世一个人。
早在他的外曾祖父母在世的时候,伊莎贝拉夫妻就已经看到了马德里这座城市所具有的重要意义。
到了查理五世的时候,马德里已经作为西班牙王国的副都卡发挥了重要作用,那个时候人们就已经知道,迁都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托雷多,巴利亚里多德,马德里,这好像是证明着一个强大王国逐渐屹立在欧洲大陆上的见证人,这些城市成为了未来西班牙帝国兴起的明证。
“你似乎在感叹什么,”站在一旁的贡萨洛忽然说,他不知道这位年轻公爵怎么突然就好像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我们这就进城吗?”
贡萨洛透露出的不耐烦让亚历山大只是一笑置之,他知道这位将军多少还是有些矜持的,或者说他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他做出这些选择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那些股份,或是纯粹因为与斐迪南的私人恩怨。
对贡萨洛的这种略显矫情,亚历山大并不在意,只要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并不介意对方为了给自己找个好借口而把恶名推在他的身上。
亚历山大来托雷多城的目的,并不是要获得长老们的支持。
遏制甚至逐渐剥夺贵族们的权力是已经不可改变的,不论是伊莎贝拉还是亚历山大,只会让这个决定着未来命运的国策更加强硬的执行下去。
他来托雷多是为了给斐迪南致命一击。
一个长相普通,除了身上的教袍可以证明他是个教士,完全没有任何特点的中年男人站在托雷多大主教的面前。
这个男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眼圈是黑的,身子也软塌塌的杵在那里,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似的。
“那么说,你已经见过罗马忒西亚公爵了?”
大主教声音沉闷,在他旁边的几个神甫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房间里的气氛很压抑。
“是的大人。”
克里安平静的回答。
他在这里的身份是个从西西里逃出来避难的教士,西西里岛的战事让他不得不离开位于卡里波的一座叫圣赛巴隆的修道院,千里迢迢的到了托雷多。
只有很少一些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教士担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那么我能信任你吗?”大主教脸色阴沉的看着对面这个人,他知道这人不是个真正的教士,至少不是他熟悉的那种教士。
不过这有什么呢?
这个人带来了他需要的消息。
不过大主教还有些不满意,特别是当塞维利亚会战的胜负传来之后,再看到克里安,大主教就有些恼火了。
“我是说在你姗姗来迟之后,还能有什么用处呢,”大主教不满的说“西西里人在塞维利亚击败了贡萨洛的军队,现在罗马忒西亚公爵大概正准备向巴里亚利多德进军。”
“请原谅大人,不过在回来之前我在里斯本逗留了一段时间,”克里安不经意的说“在那里我见到了胡安娜公主,哦抱歉,现在应该是胡安娜王后。”
大主教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他看着克里安顿了顿,终于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人,胡安娜王后除了坚持自己是恩里克国王的血嗣,而且还提出了一个让人注意的事情,”说到这里,克里安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丝微笑“是这样的,胡安娜王后认为从血统的纯正来说,斐迪南的子女没有继承卡斯蒂利亚王位的权力。”
大主教终于坐不住了,他的身子不由向前一倾,似乎想要站起来,不过最终还是忍住。
“这可是个很可怕的指控,你应该知道,胡安娜王后这是在暗示伊莎贝拉女王的所有子女都没有继承资格,”大主教满含深意的眼神落在克里安脸上“我能知道这个指控有什么证据吗?”
“主教大人您知道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拥有着相同的祖先,不过根据胡安娜王后的说法,阿拉贡王室没隔几代都会降生下有着异教徒特征的子嗣,这几乎已经是阿拉贡王室公开的秘密。”
大主教“哼”了一声,他虽然没有什么表示,却也没开口阻止,这让克里安不禁轻轻一笑。
“大人,王后希望托雷多的教会能为卡斯蒂利亚王室的纯洁发挥作用。”
克里安说着向大主教身边那些人看去。
虽然托雷多是旧贵族们的大本营,而教会更是与被伊莎贝拉夫妻控制的巴里亚利多德教会近乎水火,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是斐迪南的敌人。
不过可以肯定,如今在这里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大主教的死党。
克立安注意到那些神甫异样的神情,也看到了大主教透着僵硬的表情。
“这可是个很可怕的指控,”大主教虽然看上去不为所动,可那坐得过于挺直的腰板却出卖了他“那么你怎么能证明这不纯洁的血统也已经玷污了卡斯蒂利亚的王室?”
“唐·巴维,大人,他迎娶的那位据说是玛利亚的孪生姐妹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您亲眼看到她,一定会认可我的这些说法。”
大主教没有立刻开口,他盯着克立安看了一阵才缓缓的问到:“这件事,你有多大的把握?”
“请放心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克立安看着大主教那张始终阴沉的脸“如果您还有什么担心的,我想也许公爵本人可以帮您解答。”
“什么?!”
原本尽量保持不动声色的大主教脸上终于因为意外露出了诧异神色。
“罗马忒西亚公爵要来托雷多?”
第二百四十二章 格罗格宁的新角色
西西里岛的巴勒莫。
已经正式成为西西里王国行宫的巴勒莫王宫里来了位久违的客人。
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格罗根宁却多少有些恍若隔世。
他这趟离开了很久,应该说差不多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他既不在地中海更不在欧洲。
原本白皙的皮肤看上去黑黝黝的,双手上粗糙的痕迹证明着他这段时间经历的沧桑。
不过与他自己的这趟远行所经历的那些传奇般的际遇相比,整个地中海局势的变化,却是丝毫都不逊色的。
“西西里女王?”
格罗根宁用有些好像是难以置信,却又并不是很意外的语气轻轻自语着。
箬莎·科森察是他见过的众多女性中十分特殊的一个。
格罗格宁并不是没见过对权力有巨大野心的女人,只是那些女人的能力其实往往和她们的野心并不相配。
所以结果就是那些女人往往因为她们的愚蠢遭遇惨败。
可那位那不勒斯女王显然不是他熟悉的那些女人中的一个。
他当然知道那位女王很聪明,但是他现在就发现还是小看她了。
统一西西里这是自从这个王国被一分为二之后几代人的梦想。
而且这显然也不只是阿斯塔玛拉家族成员的梦想,至少格罗格宁知道那位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同样有着这样的野心。
可实现了统一的却是那位年轻女王。
格罗根宁不会相信有些人说的,那位女王会有这样的成就纯粹是运气的鬼话。
就如同从不相信她那个哥哥会有如今的地位权势实在是因为运气好一样。
虽然格罗格宁并不知道运气也是实力这种其实很没什么意思的话,但他至少知道,在箬莎·科森察·阿斯塔玛拉之前,虽然西西里王国也经历过数次分裂和统一,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统一者是用那么冒险,却偏偏成功的方式实现了这一举动。
这在格罗格宁看来无疑是个十分疯狂的举动,特别是当他听说新晋的西西里女王甚至不等她头上的王冠热乎就带兵入侵伊比利亚后,格罗格宁觉得自己大概是离开地中海这段时间也许是太久了,所以在感觉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格罗格宁是个很理性的人,他其实对那些宣扬激情的艺术大师们很不以为然,他认为那些人的作品完全是建立在所谓所谓灵机一动上。
在他看来,这种纯粹意料突然之间灵光闪现迸发出的艺术火花是很不可靠,更是完全没有什么借鉴依据。
而任何行动的成功依靠的都是因为之前缜密的计划和执行者冷静的判断。
所以他从心底里反感那些冒险举动,就如同他当初甘心几乎倾尽所有的支持亚历山大阻塞,最终几乎废掉阿姆斯特丹港一样,他是因为那个行动虽然大胆甚至疯狂,但却的确是个有着严谨计划和可以实现的行动。
所以当听说西西里女王远征伊比利亚时,格罗根宁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远征失败,会给刚刚建立的西西里王国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他在西西里,或者说是贸易联盟里的投入实在太多了,虽然他早已经收回了当初投入的10倍,20倍,甚至更多的回报,但任何人都知道,以他与两者的关系,他与西西里王国的兴亡已经紧紧绑在了一起。
没有人怀疑,如果西西里或是罗马忒西亚公国遭遇灭国的危险时,不会牵扯到他或是他的家族。
稍微熟悉自由贸易联盟历史的人都会知道,格罗根宁这个姓氏与贸易联盟有着什么样的密切关系。
而即便是在还没回到西西里时,在路上听说的一些消息已经足以让格罗格宁感到他已经完全被那对疯狂的兄妹绑架了。
至于在到了西西里之后,更详尽的种种情况更是让他在愕然与形势变化的同时,也不禁开始怀疑以前自己看人的眼光是不是有些问题。
在以往他始终觉得亚历山大是个理性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亚历山大还没发迹的时候就愿意在他身上投资,因为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小领主和自己一样属于那种理性的人。
可现在他却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看花了眼,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出比那对兄妹更疯狂的了。
“卡斯蒂利亚的王位?”
格罗格宁觉得亚历山大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自己一顿饭吃几块白面包了,虽然从很早之前他就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能让低地的从哈布斯堡家的统治下摆脱出来,可他却没有想到亚历山大会干脆去争夺卡斯蒂利亚王位。
至于现在罗马忒西亚与奥地利人在伦巴第的剑拔弩张,他虽然意外与亚历山大的强硬,可与前者相比反而不是那么让人惊讶了。
而且在听说了关于伦巴第的局势之后,格罗根宁几乎没有犹豫的给远在低地的家族与他的那些生意伙伴写了这样的信:“请把你们与汉萨同盟之间的贸易关税做出适当的调整,特别是与汉堡,什切莱,以及可能会和北方的众诸侯国往来的哥本哈根或是马尔默这些地方的交易,我需要你们悉数上调管2~3成的关税,至于这可能会给你们带来的损失,我会尽量予以补偿。”
这样一封信自然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即便是那些他身边的人在知道了这些信的内容后也纷纷表示反对。
而格罗格宁对那些人的回答却很清晰明白。
“我当然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我也很清楚这样一笔补偿是多么大的一笔数目,可我更知道如果罗马忒西亚公爵失败,我们将什么都得不到。”
对那些似乎对他这个答复依旧很不满意的手下,格罗格宁很想撬开那些人的脑壳把他的回答塞进他们的脑袋,不过最终他只能耐下心来解释着:
“我想不会有人天真到认为我们与罗马忒西亚公爵只是普通纯粹的生意伙伴吧,既然如此我们就该知道一旦罗马忒西亚在战场上失败,等待我们大家的会是什么,我们的财产会被没收,每个人都会遭到无情的清算,因为我们和公爵还有贸易联盟的牵扯太深了。”
“这是罗马忒西亚的战争,可也是我们的战争,现在我们只有打赢这场战争,否则我们不但会一无所有,甚至坑会大难临头。”
“另外我一生都在追求让低地地区能够拥有属于我们的权利,现在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不论是对我们自己还是我们的国家都这样,瑞士人已经独立了,我想他们给我们做了个很好的榜样,不是吗?”
格罗根宁的话让原本反对的手下们渐渐平静下来,虽然依旧觉得贸然加入这场战争当中未免有些不值,可也却的确警醒了他们。
正如格罗格宁所说,他们当中很多人是在贸易联盟刚刚初建的时候就跟着他加入进来的,如果罗马忒西亚公爵失败,等待他们的就是灾难。
他们的财富无疑会成为胜利者眼中的肥肉,到时候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分享战利品。
这一切只要想想就足以让那些低地商人闭上了嘴,这时候他们唯一盼望的就是罗马忒西亚公爵在这场可能会牵扯到几乎整个欧洲的战争中不要失败。
至少不要败得那么惨。
只是那些商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从试图置身事外到恨不得踊跃资助罗马忒西亚军队的时候,格罗格宁则拜访了裁缝奥斯本的家。
奥斯本虽然因为亚历山大和索菲娅的原因成为了西西里岛上真正炙手可热的人物,可他依旧住在早年自家的裁缝铺里。
只是现在他已经很少再亲自干活,而是把生意交给了他的一个中意的学生。
说起来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学生只是住在这条街上不远处的一个普通人家的二儿子,奥斯本看中他也只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看上去还算机灵。
格罗格宁来拜访的时候,奥斯本正坐在自己二楼的露天阳台上乘凉。
从楼上就看到了格罗格宁的裁缝立刻打着招呼请他上楼,同时大声告诉留下的学徒,如果有谁要见他都给挡回去。
“亲爱的奥斯本,您现在可是名声显赫贵不可言。”
“而您呢,是财源滚滚人生得意。”
“还成吧,”格罗格宁接过奥斯本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酒,稍微一品点点头“很不错的塞浦路斯酒,现在想要喝到这个可不容易了。”
“对别人不容易,可对您来说不过是小意思,”奥斯本对格罗根宁的恭维没有太在意“我相信只要需要,您可以喝到苏丹王宫里的美酒。”
格罗格宁笑了笑没有再在这件事上继续议论下去,他原本也不是来聊天的。
“您能告诉我关于瓦拉几亚女大公是怎么回事吗?”格罗格宁向奥斯本小心的问“我已经听说了太多关于她的事。”
说到这,格罗根宁神色有些异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他原本只是用来与那时的阿格里领主打好关系的波西米亚女孩,最终却成为了一位君主。
这甚至比箬莎统一西西里还让他意外和震惊。
毕竟他曾亲眼看到过那个女孩最落魄无助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他那个女孩有一天会成为以为女大公,他只会觉得那实在是个笑话。
可这一切就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瓦拉几亚女大公啊,”奥斯本同行有些感慨,他想了想却只说了一句“她们做的一切都和罗马忒西亚公爵有关不是吗?”
格罗格宁顿了顿,原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想过之后最终也只是点头表示同意。
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那个年轻人,这听上去似乎荒谬,可想想如果没有那个年轻人,会是什么样子?
至少自己现在不可能积累下那么巨大的财富,更重要的是即便自己再有钱,也始终只是个商人。
可是现在,格罗格宁相信自己的影响足以能在欧洲掀起一番波澜。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更加关心与亚历山大的关系。
这也是他来拜访奥斯本的真正原因。
奥斯本显然也已经猜到了格罗格宁的来访并不简单,他在又举起酒杯示意了下后,就不再做声默默看着对面的商人,等着他主动开口。
察觉到奥斯本望过来的眼神,格罗格宁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
这个裁缝干什么总是都不慌不忙的,而且他的所有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他的裁缝铺这小小的天地里,可这个人却又好像什么都看的很清楚。
“那么,您能告诉我富各尔家是怎么回事吗?”格罗根宁小心的问“我是说,亚历山大似乎又和这家人做起了生意。”
察觉到格罗根宁在说到这家人时那略显奇怪的语气,裁缝向着他微微笑了笑。
“亚历山大需要有人为他做事,我是说他也需要其他的伙伴,”奥斯本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格罗根宁的脸,然后不以为意的说“难道您认为他会因为这个舍弃您与他之间的交情吗?”
“我不知道,”格罗根宁的回答让奥斯本一愣“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实际上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觉得自己也许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甚至怀疑有一天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格罗根宁说着无奈的摇头,他以前是那么自负,总是用俯视的眼光看待别人。
即便是对亚历山大,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最称职的合作伙伴。
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在亚历山大的身边,是不是还有他的位置。
他很了解福各尔家,那是一个令人生畏的财富家族,他们除了拥有非凡的致富手段,更重要的是拥有着几乎遍及欧洲的庞大的关系网。
格罗根宁猜测亚历山大也许正是看中了这个家族巨大的潜力,才重新与他们合作。
或者他这样做纯粹就是为了制衡自己。
这个念头让格罗格宁很不舒服,可却不能不认真考虑。
毕竟他在贸易联盟里的影响同样巨大,从现在亚历山大已经展现出的强硬态度上,可以看出这显然不是他希望见到的。
“或许你该重新考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了,”奥斯本耸耸肩“我是说,你是希望只做为他在生意上的合作者,还是未来的那个属于他的王国中的一份子,不过不论你怎么选择,我想早做决定对你们都有好处。”
看着悠闲的坐在对面躺椅里的裁缝,格罗格宁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多做几件衣服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选边站
格罗格宁在西西里岛停留的时间很短,在他的商船补充了足够的淡水和食物之后,他甚至不等卸完货物就急匆匆的再次。
这一次他旅行的目的地是比萨。
从西西里到比萨的这一路上都很顺利,除了在海上遇到了撒丁人舰队稍稍有些意外,他就再也没有遇上其他的麻烦。
对于那些撒丁人,格罗格宁也是很清楚的。
他知道那些撒丁舰队其实是当初的热那亚逃亡贵族,那些人在法国人到来之后不得不到处流亡,而其中一些在得到了罗马忒西亚公爵的资助后,暂时在撒丁避难。
这也让格罗格宁看到了亚历山大圆滑的外交手腕。
一边为流亡的热那亚贵族们提供资金,同时却又和占领了热那亚的法国人签订了和平条约。
而且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个条约实际上有着很大的倾向。
因为被亚历山大强行规定必须遵守的任何军队禁止在帕尔马-波河一线行动的条款,其实等于是为法国人提供了一个异常安全的大后方。
而这个条约,居然是在刚刚击败了法国国王,让路易十二不得不狼狈回国之后不久的结果。
这还是那个当初自己认识的小领主吗?
格罗根宁在心里这么自问,然后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亚历山大已经变得异乎寻常的强大,以至让他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
他原本应该很高兴,因为他之前的投资不但已经有了惊人的回报,接下来更是还会有数不清的财富在向他招手。
譬如这次他会远行那么久,是因为他在大西洋上进行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旅行。
他先是从西西里出发去了地中海对岸,然后从休达港开始了这次意义非凡的旅行。
他先是沿着非洲沿岸一路向南,一直在快到了非洲之角时,才折而向西,在经过了一座南太平洋上的岛屿,然后按照亚历山大之前就描述的那样,把这座岛命名为圣赫勒拿岛的岛屿之后,他的海船一路向西,直到终于到达了一直在欧洲大陆被谣传得异常神秘的新殖民地。
在新殖民地的所见所谓对格罗格宁来说是震撼的,他从开始认为亚历山大或许是过于异想天开,到渐渐接受了他说法,认为这里远比所有人认为的都要大得多,而且也可能并非是那些船员们叫的“印度”。
在经过了一番游历后,格罗格宁带着他满载而归的海船回到了地中海。
只是在经过直布罗陀的时候,因为担心卡斯蒂利亚人对擅自前往新殖民地的外国商人有敌意,所以他是在靠近非洲一侧的沿海城市早早补充,然后一路疾驶直接穿过了直布罗陀。
所以他并不知道,错过了和亚历山大的见面的机会。
这趟在南大西洋上如一个三角形的海上旅行,让格罗格宁彻底开了眼界,不过也因此隐约有了些担忧。
那片新世界实在是太诱人,而其中蕴藏的财富更是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对现有财富的想象。
格罗格宁开始担心,在这场即将开始的通往财富世界的旅行中,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是否还能跟得上亚历山大的脚步。
如果说开始的担心只是因为见到了千载难逢的时机,内心自然而然产生的忐忑,当他回到西西里得知了亚历山大在他离开后这段时间里的种种举动,他这种担心就更加强烈了。
而亚历山大与富各尔家合作这个消息,让格罗格宁意识到,他的担心不但不多余,而是恰恰证明了就如同当初他看中了那个阿格里小领主是个很好的投资对象一样,他的确有着很准的眼光。
正因为这样,他决定拜访比萨。
在亚历山大的女人当中,卢克雷齐娅无疑是最特别的一个。
和其他人都不相同,卢克雷齐娅其实对权力并不是那么热衷,她既不像箬莎那样时刻渴望拥有一顶又一顶的王冠,也不像永远盘踞在自己领地里,如同守着宝藏的龙般守着自己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头衔的巴伦娣。
至于远在瓦拉几亚如今正如同饥饿的母豹般到处寻找猎物的索菲娅,却已经被格罗根宁直接放弃了。
比起那两个都有着让格罗格宁不能接近原因的女人,想要和卢克雷齐娅搭上关系就容易得多了。
关键是,虽然亚历山大六世已经被变相流放,可从零零星星的传言中,格罗格宁隐约抓住了有关教皇的一些关键。
亚历山大六世如今正在伊比利亚,而亚历山大兄妹则正在那里准备与斐迪南决一胜负。
格罗格宁不相信那是巧合,即便是,也足以能证明卢克雷齐娅是个很优质的潜力股。
“或许,就因为她是个不那么聪明的女人,所以才会有好运气。”
在船靠上码头,从船上下来的格罗格宁心里这么暗暗自语。
格罗根宁从没想过亚历山大的野心比他想的还要大得多。
现在回忆一下当初亚历山大要他派奥尔迦拉夫人到卡斯蒂利亚,格罗格宁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从开始就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年轻人。
不过这不要紧,就如同奥斯本说的那样,格罗格宁觉得也许真的该是重新考虑他与亚历山大之间关系的时候了。
一切都还不晚,至少还有卢克雷齐娅。
格罗格宁这么提醒自己。
在亚历山大的女人里,另外三个女人已经都有了自己的势力,只有卢克雷齐娅“人单势孤”。
而她偏偏是为亚历山大生下孩子的女人!
格罗格宁觉得如果下手太晚,机会或许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卢克雷齐娅宫现在已经出具规模,这座不像宫殿更像是片由几栋不同的独立房子和四周连接起来的河畔花园,如今是比萨最宁静的地方。
卢克雷齐娅真的不是个合格的统治者,作为摄政她几乎把所有政务都推给了由贵族院选举产生的执政委员会,她们只需要把决议之后的种种法令送到她面前由她最后用印盖章就可以了。
卢克雷齐娅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她的儿女身上。
埃斯特莱丝现在已经是个大女孩了,她脚步迈得很大,跑起来也很快,难得的是她很机灵,有时候为了她让她洗澡,需要几个保姆围堵才能抓住。
而且埃斯特莱丝也已经能照顾弟弟了。
乔瓦尼·路德西科·凯撒·波吉亚,这是亚历山大和卢克雷齐娅的儿子的全名。
在想这个名字的时候,卢克雷齐娅任性的把他们兄妹三人的名字都是用上了,其中路德西科是卢克雷齐娅的变音阳词。
对这个名字,亚历山大其实是很不喜欢的。
这是因为除了卢克雷齐娅自己,其他两个这名字的都不长寿,特别是乔瓦尼,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见到多少早早去见上帝的乔瓦尼了。
不过卢克雷齐娅这次却异常的固执,或许对她来说,随着乔瓦尼和凯撒的死,以及亚历山大六世的流放,曾经显赫一时的波吉亚家已经走向了衰败,这是卢克雷齐娅怎么也不想看到的。
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儿女的身上,特别是儿子,看着逐渐从皱巴巴的一个小肉团展开成了了个漂亮的小人,看着那酷肖自己的额头和熟悉的黑发,卢克雷齐娅不由把他当成了波吉亚家最后的希望。
所以在让人把儿子降生的消息告诉亚历山大之后不久,卢克雷齐娅难得开始关心起了治理国家。
只是除了梳妆打扮堪称鲜有对手之外,她显然不是个合格的统治者,在经历了战争当中因为盲目指挥导致险些局面崩坏和后来的多多少少的种种窘迫之后,被巴伦娣写信狠狠挖苦了一番的卢克雷齐娅还是乖乖回到宫里去当她的公爵夫人了。
不过虽然初战失利,卢克雷齐娅还是很在意儿子的将来。
所以当仆人报告说那个格罗格宁突然拜访时,卢克雷齐娅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了解那个低地商人,不过却知道他是亚历山大最有力的合作者之一。
而且从时不时的由佛罗伦萨赶到比萨来向她报告的马基雅弗利那里得知,这个人是很少几个能对亚历山大造成影响的人之一。
事实上格罗格宁的猜测并不是那么准确,卢克雷齐娅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孤立,至少有个马基雅弗利自认是站在她这边的。
在亚历山大手下这些人有些复杂的派系当中,马基雅弗利坚决的,毫不动摇的,完全是**裸的自称是卢克雷齐娅一边的。
会让这个总是左右摇摆不定的投机者如此不给自己留余地的选边站的原因,除了比萨与佛罗伦萨那天生的从属关系没给他留什么余地之外,就是几次经历已经让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一定要在亚历山大的女人当中找一个依附,他唯一的选择也只有卢克雷齐娅。
特别是在他不遗余力的一番到处宣扬后,所有人已经都把他当成了比萨公爵夫人的人。
其实马基雅弗利知道他卢克雷齐娅并不是个合适的选择,不过他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随着亚历山大的野心逐渐显露,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国家正在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有时候马基雅弗利甚至在想,或许在别人眼中已经因为两次罗马涅战争正渐渐彰显出强国姿态的罗马忒西亚,在将来只是一个强大王国当中的一小部分。
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能否在未来的王国当中拥有一席之地,卢克雷齐娅就是关键。
只是卢克雷齐娅在罗马涅战争中的表现实在让人失望,就在马基雅弗利一边写着他那本自认可为帝王师的大作,一边不得不绞尽脑汁为卢克雷齐娅盘算的时候,一个信使匆匆赶到了佛罗伦萨。
接到卢克雷齐娅来信的马基雅弗利立刻上路,现在从比萨通往佛罗伦萨的道路要比以往更加便捷,这完全要归功于马基雅弗利的“大陆开拓公司”的努力。
而即便是在战争期间也一直没有完全停滞的工程,已经让罗马忒西亚最重要的几座城市之间建起了出具规模的公路网。
让马基雅弗利意外的是,虽然在信中卢克雷齐娅已经提到了格罗格宁,但当他赶到比萨见到那个低地商人时,听到的却是比他隐约想到的还要意外的消息。
“我愿意支持您公爵夫人,”格罗格宁对坐在那里满面微笑的卢克雷齐娅说“或者说支持您的儿子乔瓦尼王子。”
听了格罗格宁的话,卢克雷齐娅就笑得更加开心。
她一直在为乔瓦尼的将来发愁,虽然相信亚历山大不会亏大他的儿子,但比萨已经是埃斯特莱丝的,那么儿子该得到什么?
难道要把佛罗伦萨给小乔瓦尼吗?
可即便是并不怎么聪明的卢克雷齐娅也知道,如果佛罗伦萨脱离了比萨的统治,那么比萨很快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卢克雷齐娅隐约感觉得到,这似乎并不符合亚历山大的想法。
所以虽然战争结束,卢克雷齐娅却高兴不起来。
现在,这个格罗格宁却主动愿意帮助她,卢克雷齐娅觉得这真是上帝在眷顾她们母子。
马基雅弗利没有如卢克雷齐娅那样立刻高兴起来,他很小心的应付着这个在贸易联盟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低地商人,同时心里飞快琢磨格罗格宁的意图。
马基雅弗利当然不相信这个低地商人突然决定接近卢克雷齐娅是没有所图,毕竟以他的财力,与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或是西西里女王合作似乎更合适。
“我觉得乔瓦尼王子应该拥有一个属于他的领地。”
格罗格宁的话引起了马基雅弗利的注意,他立刻警惕的看过去。
察觉到马基雅弗利透出的敌意,格罗格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他差不多能猜到这个佛罗伦萨人在想什么。
除了怀疑他可能会有什么阴谋之外,马基雅弗利或许还在担心的格罗根宁的出现会威胁到他在卢克雷齐娅面前的地位。
“我想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格罗格宁决定让马基雅弗利安心“我会支持乔瓦尼王子的利益,而我同样需要公爵夫人的支持。”
说着格罗格宁向卢克雷齐娅一笑:“首先我希望您能帮助我获得未来的比萨与佛罗伦萨的货币铸造权。”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吾乃至尊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痕迹。
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样的印记。
野心家?
变革者?
历史的推动者还是残忍暴虐的封建君主?
这些称号都可以灌注在他的头上,但却又都不对。
这是一个黑暗即将褪去,黎明即将到来的时代,亚历山大幸与不幸的看到和触摸到了这个时代的脉搏,甚至还让这脉搏跳动的更加强烈。
宗教禁锢民众思想的时刻已经过去,人们先是从艺术,然后逐渐从内心当中开始审视过去那漫长的黑夜。
整个欧洲似乎都在躁动,几乎所有的有识之士都在不停的反思教会的存在,和那些多年来牢牢束缚人们思想的种种教条是否合理。
这是个让教会恐惧,让封建君主们兴奋,而让普通民众感到茫然的时代。
一个战乱纷纷,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时代。
这样的纷乱还会持续很久,甚至会有很多人一生都享受不到和平和安稳。
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对于芸芸众生来说是不幸的,而对于那些有着巨大野心,也有实力去实现野心的人来说,却是上帝赐予的乐园。
亚历山大有时间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是因为他正在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里。
随着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他的头也跟着晃来晃去,这样就很容易让人陷入半睡不睡的恍惚之中。
真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他才有时间去想这些以往很少想到的东西。
前面不远处就是托雷多城的的大教堂了,从进城之后城里异样的气氛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到来对托雷多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总要意义。
托雷多人并不知道是谁来了,不过从那些急匆匆的跑过的士兵他们察觉到了异样,很多人打开窗子看着街上,试图发现点什么,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却没有看到什么大人物的出现。
人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还在不住猜测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经经过他们身边,穿过狭窄曲折的街道,拉车的驮马奋力向着山坡上的大教堂方迈着步,一点点的接近。
托雷多是座山城,整座城市虽然位置不高,却因为丘陵叠嶂,地势复杂而令街道同样时高时低,崎岖不平。
马车终于在一片直通上面的台阶前停了下来,从这里就要步行,直到走到大教堂前面的广场。
这也是当初建造大教堂时的刻意设计,不论是什么人,都要徒步走到大教堂,这无形中就让人对这里产生了一丝敬畏。
想想当初看到教皇也不得不徒步攀登这些好像永远走不完的台阶的样子,亚历山大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托雷多曾经一度被伊比利亚人视为朝圣地之一。
这里的这些台阶,其实暗喻着如同耶路撒冷的苦路。
很显然伊莎贝拉那总喜欢在自己国家里牵强附会的创造祥瑞的习惯,似乎也只是继承了别人而已。
想着这些,亚历山大开始沿着台阶向上走,在他旁边谢尔警惕的盯着路两边的那些房子。
谢尔其实很不赞成亚历山大孤身涉险的来托雷多,他是公爵的侍从长,肩负着保护公爵安危的责任,可亚历山大的大胆固执却让他感到无奈。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亚历山大安慰着紧盯着四周的谢尔“要想杀掉一个人的唯一理由是这样做对自己有好处,至少我想不出杀掉我对托雷多人有什么好处,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谢尔默不作声,只是依旧盯着四周,他知道其实这么做意义并不大,如果托雷多人真要对公爵不利,以他们现在在公爵身边只跟随着的这么几个人,一旦发生意外,也不过是稍稍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想到这个,希尔无奈的垮下了紧绷的肩膀。
虽然头顶烈日炎炎,可托雷多大教堂前却站着几个人,他们看着广场尽头的地平线,虽然没有人开口,实际上却是各怀心事。
按照卡斯蒂利亚教会的职责分派,托雷多的大教堂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卡斯蒂利亚教会所在。
以主教团,而不只是大主教为首的教团是整个卡斯蒂亚里亚的最高教会权力机构,这也是许多年来直到伊莎贝拉夫妻迁都之前,托雷多都享有崇高地位的原因。
只是一切都随着伊莎贝拉夫妻迁都改变了。
卡斯蒂利亚教会实际上在迁都之后就发生了无形的分裂。
无独有偶,贵族长老会议也同样受到了严重削弱一样,新兴贵族们对长老会议没有起码的尊重,这个源自伊比利亚古老习俗建立起来的贵族体系,正随着王室的强大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正因为这样,才会有这次并不算是秘密的会面。
对如何接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公爵,托雷多人当中出现了不小的分歧。
很多人认为应该尽量保密,毕竟与这位公爵过于明目张胆的来往很可能会彻底激怒斐迪南。
而安达卢西亚距托雷多很远,斐迪南的人却很近。
从马德里到托雷多大约不到40法里,这段距离不算很近,但也并没有远到足以能让托雷多人忘乎所以。
通向广场下漫长台阶的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几个晃动的黑点,然后几个人影缓缓升起,出现在了等待的人们眼中。
“众人依从他的行为,成为他的仆与友。”
教团大主教忽然发出声感叹般的祈祷,几个身披法袍的教团成员不由向他看了眼。
“当前行的,就是那被指引的路,各位,我们现在就是在按照上帝意志行事。”大主教看向其他人,他注意到依旧有人似乎不为所动,但更多的人看向那个人影的目光却满是茫然。
“我们该去迎接公爵了,”大主教说了一声,他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向前两步站到了一块黑色大理石的边缘。
在大理石上,摆放着个铺着紫色绒毯的矮脚小木榻。
可大主教这个举动让很多人的神色变得不对了,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安静下来,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亚历山大慢慢走过广场,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等待他的教团主教们,当眼神落在大主教面前的紫绒软榻上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当距离教团主教们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亚历山大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每一个人,每当看到一张脸时他都会稍稍顿一下,似乎是在仔细端详这些人,然后他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
所有人似乎在这一刻听到自己的心“砰”的跳动了一下。
接着主教们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教团大主教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用力攥了攥拄在身侧的十字架,想象着接下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位公爵。
应该慈祥些,不能太过分,否则会引起他的不满,那样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不,还是要威严些,阿斯塔玛拉家的人以往太傲慢了,一定要让他知道在卡斯蒂利亚究竟还是教会说了算。
大主教这么琢磨着,不过脸上还是挂上了笑容。
只是他的笑容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接下来亚历山大的一个动作让教团主教们彻底呆住。
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指了指自己脚尖前的地面,亚历山大默默看着对面的那几个人。
大主教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远处树上的知了发出“哗啦哗啦”的鸣叫,整个广场上好像在下火。
可这些都不能和教团主教们的心情相比。
主教们的心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般的煎熬,有人脸上的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有的人因为衣服湿透完全贴在身上难受的僵着身子。
可即便如此却没有人动上一动。
所有人都看着亚历山大的右手指着的地方,然后目光纷纷落在了似乎发呆的大主教身上。
大主教的目光定定的停在亚历山大的指尖上,然后顺着一条看不见的延长线向下,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和大主教面前的地面没有区别,同样是灰色大理石,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不同的地方,就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大主教盯着地面的眼神终于收了回去,他抬起头用愤怒的目光紧盯着亚历山大,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他现在显露出的傲慢无礼是不是出于真心,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可惜大主教很快就发现这种揣测在这个年轻贵族这里完全没用。
亚历山大神色平静,当大主教盯着他时,他完全没有移开眼神,而是只静静的回望着。
广场上一片死寂,除了知了有节奏的振翅声,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大主教的脸上渐渐开始涨红,他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是一场很完美的展现教会权威的会面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应该怎么办?
因为愤怒立刻结束这场会面?
还是干脆让人把这个斐迪南的劲敌抓起来,送到巴里亚利多德?
那样或许能修补与斐迪南的关系?
这样的想法飞快闪过大主教心头,捉拿面前这个人的命令也几乎脱口而出。
但是大主教最终没有开口。
他轻轻顿了下手里的十字架,包铜的杖头在地上发出闷响。
一个教士立刻向前几步,他先是在大主教身边稍微停了停倾听了下吩咐,然后就匆匆穿过热气腾腾的广场空地,来到亚历山大面前。
“殿下,按照……”
刚一开口的教士被亚历山大抬手拦住。
“我,是恩里克国王的儿子,鉴于伊莎贝拉的子女已经失去了继承卡斯蒂利亚王位的资格,而我的姐姐胡安娜也因为已经成为了葡萄牙王后而放弃了王位继承权,我就是卡斯蒂利亚的阿斯塔玛拉家族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亚历山大虽然是在对那个教士讲话,可他的目光却始终盯在对面那些人的身上。
“所以有鉴于此,我必须得到属于我的应有尊重。”
教士愣愣的听着,力图记住公爵的每一个词汇,他的头上不住冒着汗,这一刻觉得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箭般的戳在他的身上。
“但是殿下,您知道向大主教表示敬意是做为卡斯蒂利亚君主的义务,上帝的意志统治基督的世界,而教会是基督的新娘。”
教士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把这些原本视为骄傲的话说得如此干巴巴的,他的目光与亚历山大接触时心里就不由因为惧怕一阵疾跳,因为害怕对方会突然拔出剑来刺穿他的喉咙,教士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毕竟历史上阿斯塔玛拉家族的确出过残杀教士的暴君、
“教士,请你去告诉大主教,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支持那个继承了斐迪南的血统,最终可能会令整个卡斯蒂利亚蒙羞的胡安娜,另一个是现在就向我证明他对卡斯蒂利亚的忠诚。”
说到这,亚历山大才稍稍动了动脖子看向面前一脸汗水的教士。
“另外请告诉大主教,教皇陛下让我转告他,陛下认为既然他已经离开了梵蒂冈,那么就有必要在枢机团里重新加入一位属于本教区的枢机主教,这样才能更好的播撒耶稣基督的福音。”
教士一愣,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看亚历山大,似乎想要弄明白自己理解的是不是那个意思,在得到亚历山大“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示意后,教士立刻压住心头的激动匆匆回到了大主教身边。
没有人知道那个教士在大主教耳边说了些什么,不过很明显原本固执的与罗马忒西亚公爵对峙的大主教忽然变得急躁了起来。
他好像犹豫不决却又有些不甘心,只是在如此纠结的僵持了一会后,在众多双眼睛注视下,大主教终于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他身后的教团主教当中瞬间引起一阵小小骚动,不过随后人们就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一步步的缓缓走向亚历山大的大主教。
每走一步,他的脚步声都好像敲击在教团主教们的心头。
终于,大主机穿过那十几步的距离,来到了距亚历山大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着对面的老人,亚历山大再次伸出了手,这让大主教的心骤然提起。
他紧张的盯着亚历山大的右手,当看到他的手指再次指到眼前的地面,大主教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愤怒。
“请向前来大主教,请接受我向您请求祈恩。”亚历山大平静的说。
在挣扎了那么一下后,大主教终于再次迈出了他的脚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亚历山大向走到他面前的大主教鞠躬接受祝福祈恩,同时捧起他十字架杖上的垂饰轻轻亲吻。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尽管亚历山大最终低下了头,但是毫无疑问,从这一刻起,托雷多教会的最后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朕即国家
亚历山大再次来到了卡斯蒂利亚贵族长老们的面前,这一次他被很正式的邀请进了那栋有着层层叠叠的石头围墙的大房子。
亚历山大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陪着他的老丈人。
当时的教皇多少有些狼狈,毕竟从巴利亚里多德出来的时候,是在暗暗担心会不会被斐迪南识破而遭到囚禁。
所以当时的亚历山大六世就显得一路匆忙,丝毫没有他离开罗马时对外宣布的那样“以上帝在世间代理者的身份巡视疆域”的那种从容和庄重。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虽然在托雷多享受到了隆重的接待,可多少可以感觉得出,这里对教皇的到来其实并不是那么看重。
这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轻视很微妙,却又可以十分清晰的感觉到,所以亚历山大六世在进入塞维利亚时坚持要求为自己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入城仪式,以此弥补在托雷多遭遇到的冷遇。
不过这一次亚历山大的际遇却又不同,依旧是那些贵族长老们,也依旧是在那栋造型独特,就好像个巨大帐篷般的石头大厅,不过这次他是主角,而且那些贵族长老的人数也意外的齐全。
卡斯蒂利亚贵族长老会,是个很古老的组织,这其中多少依旧保留着早期部落时代的痕迹。
与英国人贵族制度不同,卡斯蒂利亚贵族议会虽然拥有巨大影响却没有直接的权力,更重要的是这些贵族大多都是当初老卡斯蒂利亚王国时代的产物。
随着阿斯塔玛拉家族统治的开始,贵族长老们的影响已经开始迅速下降。
到了伊莎贝拉时代,随着首都迁往巴利亚里多德,贵族议会虽然是旧贵族与新兴贵族们争夺利益的代表,可是在王权面前,他们却已经明显居于劣势。
石头大厅是椭圆形的,里面的摆设明显沿袭了古罗马风格。
呈凹形的阶梯状的台阶上,长老们面无表情的看着从大门走进来的亚历山大。
他们在审视这个年轻人,也在猜测他的想法,还有就是在琢磨和这个年轻公爵是能达成某种协议,还是最终成为敌人。
让长老们感到不解的是,罗马忒西亚公爵怎么就敢独自一人来到托雷多,毕竟这里距马德里并不远,如果让马德里的守军听到消息,那么对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必将是一场灾难。
正因为这个,很多人看亚历山大的眼神并不友善,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把他们逼进了个凶险的境地。
对他可能提出的任何建议,这些人都从内心里反感。
所以很多人已经打好主意,不论他想说什么都不会从自己这里得到支持。
他们只想让这件事尽快结束,虽然似乎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刚刚走进大厅的亚历山大立刻感觉到了那明显的敌意。
他缓缓向前走,在快要走到凹形台阶中央的讲坛前时,他向始终跟在身边的谢尔摆摆手,让他站在那里。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亚历山大向谢尔眨了下眼睛,他注意到谢尔双手下垂放在胯旁的枪套边,也许是因为紧张手指在有意无意的轻轻抖动。
这样子让他不由想起了几个世纪之后那些有名的西部牛仔,只是不知道谢尔将来会不会也混上个比利小子,或是鲍勃小子这类的外号。
不过亚历山大并没有因为谢尔这种明显归于警惕责怪他。
实际上虽然他并不认为那些贵族会愚蠢到在这里对他不利,不过他也并不想像他大舅子那样,最后被人算计。
从容的走上讲台,亚历山大向四周看看。
他注意到卡斯蒂利亚的祖先们还是很聪明的,他们故意把陈述者的讲坛位置设计在环形看台中间,而且造的还很低,这就让讲演者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台阶上的人,这么一来自然就产生了因为被压迫的不适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旦站在那个位置就会有种被人四下包围,甚至是眼看着要被挤扁的紧迫。
然后迎着四周高高在上紧盯着自己的一双双的眼睛,亚历山大开口了。
“卡斯蒂利亚的长老们,我很感激你们能给我在这里说话的机会,不过我相信你们不会后悔,因为我为你们带来了……”说到这,亚历山大向四周看看笑了起来“你们拒绝不了的礼物。”
四周看台上响起一阵躁动,有人好奇,有人不满,也有人的确被亚历山大的话吸引了。
亚历山大迎着那些望着他的目光,他从那些眼神中看到了敌视,冷漠,炙热和贪婪。
不过他丝毫不为那些人的情绪所动,而是开始缓慢却条理清晰的开始了他的演讲。
“你们是卡斯蒂利亚的贵族,拥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从祖辈那里继承来的荣耀地位,不过我相信,即便如此我也能够付给你们足以与这一切相匹配的代价……”
也许你会拒绝我,但那只是因为我给的还不够多。
谢尔站在不太远的地方警惕的看着那些长老们,虽然他们的年龄大多已经很大,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随着火器时代的到来,年龄和体魄之间的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小,一个稍微训练1个月的火枪兵就可以干掉一个从小接受训练的骑士,而以往的垂暮老者和稚嫩孩童也可以轻松的杀死一个壮汉。
谢尔身上带了4把火枪,他坚信只要枪声一响,哪怕只是射出一颗子弹就足够了。
他有把握只要一枪就能干掉任何试图威胁公爵的人,接下来他就可以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做要挟。
谢尔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就如同对自己的刀法同样自信一样。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亚历山大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虽然他的很多话谢尔因为分神没有听到,或是干脆就不懂,可巴尔干人能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随着公爵的讲演,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不,”一个长老忽然打断了亚历山大的话,他激动的站起来对丝毫的人说“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听这个人的话,我们都知道阿斯塔玛拉家的人全都靠不住,从恩里克二世时候开始,这家人就没讲过信用。”
这个人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共鸣,很多人拍着桌子表示同意,而另一些人则大声反对,双方立刻陷入了争执之中。
看着那些争论不休,到了后来干脆相互谩骂起来的长老们,亚历山大似乎看到了某些很熟悉的情景,这让他不禁为人类总是不停的重复做相同的事颇为感慨。
不过他可不想就这么等着最终闹出个结果。
或者干脆就没有个结果。
“啪!”
一声重物击打在讲台上发出的闷响让正争论不休的大厅不由一静。
所有人不由向正心疼的检查自己手里的指挥杖是否因为这下子受损的亚历山大看去。
“请让我问你们一句~”亚历山大抬起头看向那些人“你们会损失什么吗?”
“公爵你说什么?”首席长老沉声问。
“我是说即便我欺骗了你们,可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可损失吗?”
亚历山大环视着那些神色各异望着他的长老们。
“伊莎贝拉夺走了你们几乎所有的东西,权力,荣誉和差不多拥有的一切,除了托雷多你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新贵们根本不想和你们分享收复失地之后的战利品,而伊莎贝拉从一开始就在扼制你们,所以即便我欺骗了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损失的,还是你们认为只要不与我合作,斐迪南就会会接受你们的示好归还权力?”
亚历山大的话让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他们有的愤怒,有的茫然,有的却是无奈的看着亚历山大,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得了失语症。
“与我合作或许得不到什么,但还有个机会,可如果拒绝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论这场战争最后谁取得胜利,你们都将一无所有。”
亚历山大的话让大厅里瞬间一静,原本还在争执的那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似乎要在这一刻烧出几个洞来。
没有人听不出来,这是完完全全的威胁。
可也没有人能否认,他的话恰恰击中了所有人的软肋。
从伊莎贝拉时代对地方贵族逐渐越来越严厉的钳制,让很多人已经清楚的意识到王室的态度。
当初伊莎贝拉向安达卢西亚派遣总督的决定,更是曾经一度在贵族当中引起哗然。
这就让人们清楚的意识到,即便没有亚历山大,伊莎贝拉夫妻收权的步伐也不会停止。
同样,亚历山大更是丝毫都不掩饰对贵族手握重权,割据领地的反感。
那么结果就真的如亚历山大所说,这场属于阿斯塔玛拉家族之间的战争,不论谁最终取胜,削弱贵族权力的国策都是不可能改变的。
“我向你们许诺的是我可以给予的,”亚历山大继续对那些长老们说“我可以给予你们荣誉,财富但是你们也同样要交出我需要的东西。”
“你要什么,公爵?”
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冷眼旁观的首席元老终于出声了。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刻向他投去,有的元老更是露出了急切的神态。
首席元老拄着椅子扶手慢慢站了起来,他向下望着亚历山大,神情间并不掩饰好奇。
首席元老的确很好奇,他之前觉得自己对这位公爵还算了解。
在他看来,罗马忒西亚公爵和他的大舅子凯撒没什么实质区别。
依仗着教皇和妹妹的支持,这位公爵觊觎卡斯蒂利亚王冠之心如此明显,不过即便据说在塞维利亚击败了贡萨洛,可首席元老依旧认为这个辉煌的战绩最多做为他将来争取获得贵族议会支持的筹码。
但是到现在为止,这位罗马忒西亚公爵都没有提起有关塞维利亚会战的一个字。
可就是这样,他却已经让元老们或是兴奋,或是愤怒的掌握了主动。
首席元老不能不重新看待这位公爵。
特别是之前他提出的那些条件,不能不说是有着太多的诱惑,以至让人很难拒绝。
“我要什么?”亚历山大迎着首席元老的目光和他对视“我的确需要你们的支持,但是却绝不是在这里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表明你们的立场,我要你们承认我是卡斯蒂利亚合法的君主,也要你们向我表示效忠。”
“我们会效忠卡斯蒂利亚国王。”
“可这还不够,”亚历山大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首席元老的话“宣誓向我效忠,承认我是卡斯蒂利亚至高无上的权威,这才是我需要的。”
“公爵,你应该知道即便是国王也不能凌驾于元老团之上。”首席元老声音严厉,他紧盯着亚历山大的眼睛,神情间透出无比的森然“卡斯蒂利亚贵族的权力是上帝赐予,只有上帝才有权决定是否收回。”
“是这样吗?”亚历山大手里的指挥杖用力戳在面前的讲坛上,发出“嘭”的声响“可也请你不要忘了国王的王冠由上帝授予,做为上帝选择的俗世统治者,我的存在就是国家。”
首席元老愣愣的看着亚历山大,他没有想到亚历山大居然如此强硬,这让元老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需要他所说的支持。
他难道不担心托雷多贵族会倒向斐迪南?
虽然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对亚历山大所说的,伊莎贝莱与斐迪南的子女已经失去王位继承资格持肯定的态度,但首席元老更清楚的知道,在关乎个人利益的时候,那些贵族们更可能选择有着摩尔人血统的国王,也不会接受一个虽然血统纯正,可却会让他们一无所有的君主。
所以,首席元老才会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亚历山大,他可以肯定亚历山大没有发疯,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手中还有其他的筹码。
“公爵,你是不是认为可以收买这里的所有人?”
首席元老神色阴沉,他隐约察觉到了亚历山大的手段,但即便这样他依旧不相信这个年轻人能拿出足以打动所有人的价钱来。
亚历山大看了眼首席元老,他知道如果要在这些人当中找一个真正不愿意接受他条件的人,大概就是首席元老本人了。
亚历山大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是首席元老也同样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因为那将意味着彻底失去属于自己的权力。
对于首席元老来说,新旧贵族之间层出不穷的矛盾,恰恰正是他大展拳脚的好时机。
旧贵族需要有一个领袖带领他们与那些受到王室暗支持的新贵对抗,而王室要想顺利的削弱贵族权力,又不得不和他打交道。
或许首席元老盼着的就是这种局面永远维持下去,因为只要矛盾存在一天,他就占据着别人无法替代的位置。
正因为这种原因,如果换成其他君主,即便是伊莎贝拉夫妻,也会选择与首席元老达成妥协。
但是亚历山大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这种妥协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把贵族权力从一群人手中转移到另一群人手中罢了。
如果是在2个甚至是1个世纪前,也许这样的变化不但不错,或许还称得上是一种变革。
只是,时代变了。
不论是否有意无意,欧洲各国正纷纷向着君主集权的道路上大步前进,做为未来的国王,亚历山大不希望西班牙王国依旧走上历史的老路。
历史上曾经称雄一时的西班牙帝国最终在2个世纪后衰败的原因很多,不过国内贵族势力始终尾大不掉,无疑是众多原因中很重要的一个。
而他,就要在现在把这个最终导致西班牙衰落的隐患彻底铲除。
“公爵,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否认为所有人都可以被你收买?”
首席元老再次催促,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原本争吵不休的元老们默默看着对峙的两个人。
“不,我不这么认为。”
亚历山大终于开口,他把指挥杖轻轻放在讲坛上,眼神缓慢的从左至右望过去。
首席元老注意到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与看着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那样子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重要,这让首席元老原本就不快的心情更坏了些。
“我会认为需要收买一个人,是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做,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价值,我是不会付出任何代价的。”
说到这,亚历山大的目光终于回到首席元老的身上。
“我想你们大家当中有人知道贸易联盟,那是以罗马忒西亚为主的一个同盟,现在这个同盟拥有的财富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或许你们当中会有人说你们有新殖民地,但是我想问你们,新殖民地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亚历山大的疑问让元老们有些错愕,他们相互对视,有的忍不住要开口反驳,但是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新殖民地的财富的确让人垂涎,但是迄今为止能够从那里真正发财的,却只有由王室资助的那些探险船队。
“对,就是新殖民地,”亚历山大到了这时终于抛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诱饵“我可以给予你们的,除了财富,还有一个新世界。”
听到这个,首席元老的心骤然一跳,他迅速看向四周。
随后发现,和他一样,所有的人都因为这话而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