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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实心熊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txt下载     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九章 代价

    路易十二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的手里拿着一封刚刚拆开的信。

    信的内容他还没有开始看,不过他大体能猜出来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17日的一整天,法军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哪怕是一点点的动静都能让整个军营瞬间紧张起来。

    虽然敌人的包围圈主要兵力集中在南北两端,但是法军却没有试图突围。

    这是因为圣吉拉尼亚诺城废墟的地形决定的。

    向南北两边突围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东西两个方向,可是东面面临着亚平宁山脉高耸的山峦,对于法军来说退入山里似乎可以暂时躲过一场灾难,但是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知道,或许这正是敌人希望他们这么做的。

    贫瘠荒凉的山区会把法军死死的困死在那些陡峭难行的谷地之间,在这种缺衣少药而又被断了后路的时候,这就真的是在自寻死路了。

    而向西方撤退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地勒尼安海沿岸已经被盘踞萨丁岛的热那亚流亡贵族的船队封锁,想要沿着海岸线向热那亚撤退,就必须冒着很可能随时会被人从海上运来的军队截断前后道路的危险。

    困守吉拉尼亚诺城废墟如今已经成了法军唯一的选择,而他们唯一的希望则是比萨和蒙蒂纳方面的法军能及时向他们靠拢增援。

    所以对于联军在17日并没有发动进攻路易十二虽然不解却很高兴,而现在又接到了这么一封信,这样他相信事情也许不会那么糟了。

    “尊敬的法兰西与法兰西人的国王,我在这里献上对您崇高的敬意,这敬意既是对您身份的尊重,也是对您坚韧卓越品德的赞美,同时也向您忠诚勇敢的军队表示尊重……”

    看着这颇为正式的开头,路易十二抬头望了眼对面这个叫欧仁·德·韦斯莱恩的贵族,然后他继续看下去。

    “我认为我们大家都已经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所以也就不再累累赘言,我只想提醒您现在对于您来说面临着的已经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您和您的军队已经被包围,您在比萨和蒙蒂纳的军队也正在遭受猛烈打击,因此在这里我希望您能够以坦率而又务实的态度面对现在的局面,所以我希望您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法王的手指在面前的一张破桌子上轻轻敲打着,桌子上摆放着两个锡盘,里面放着几块面包和一些干肉,一瓶已经打开的酒和一个斟满的酒杯。

    注意到那个欧仁·德·韦斯莱恩看着桌上食物的神色,国王向他做了个“坐下”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桌上的吃的。

    欧仁·德·韦斯莱恩立刻迫不及待的坐下来抓起干肉和面包塞进嘴里,然后举起酒杯猛的喝了一口。

    虽然在那不勒斯人那里没有受什么罪,但他也没有受到什么优待,昨天晚上的战斗已经饥肠辘辘,随便塞了点东西喂饱肚子之后,整整一夜过去现在已经又是饥饿难耐了。

    “那不勒斯人没有给你吃的?”路易十二看着这个人问到“还是他们的粮食也已经不够了?”

    “不,陛下他们的食物很多,不过我之前只来得及吃了一点,”韦斯莱恩含糊的回答着“我一直在照顾我兄弟,他现在在那不勒斯人那边的伤患营里。”

    “他们的伤亡怎么样?”国王放下手里没有看完的信问着,他希望从这个人嘴里打听到敌人的虚实“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哪怕是你不知道真假的东西。”

    正忙着吃东西的韦斯莱恩停了一下,他看见国王的眼神微微有点奇特,然后放下手里的酒和肉干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很固定的对法王说:“陛下,那位那不勒斯女王似乎知道您会问我这些问题,所以她允许我在她的军营里随便走动,我的确看到了很多东西,不过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些向您报告。”

    “哦?为什么,”路易十二并没有因为这个贵族的话而生气“是因为她救了你的兄弟和没有砍掉你的脑袋?”

    “不陛下,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会给您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韦斯莱恩摇摇头,似乎在想了想该怎么措辞之后才继续说“我先说说他们的伤亡吧,也许您不想听到这个,不过我得和您说实话,他们的伤亡比我们小得多,很多士兵只是受了些轻伤,我看到了大约上百人在接受治疗,也许人数还多些但和我们比不了。”

    看到韦斯莱恩向远处不停传来阵阵惨叫的伤患营看了眼,路易十二沉默的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人没有说谎,联军的伤亡远远小于法军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不过让他关心的还不是这些。

    “你说你没有吃到多少东西,那么告诉我他们的士兵有食物吗?”

    “有的陛下,事实上他们在祝贺胜利,我看到士兵们都有酒,肉和面包,甚至还有不错的鱼,”韦斯莱恩回忆着他看到的一切“他们的士气很高,特别是被他们称为掷弹兵的那支部队,据说是那不勒斯女王的精锐,他们对女王显然都很忠心,吃饱之后他们就会唱歌,那是一首赞美那不勒斯女王与奥斯曼人作战的赞歌,据说在那次战斗中女王带领着掷弹兵彻底打败了一位奥斯曼的重要将领。”

    路易十二认真的听着,他并没有因为这个人对箬莎的溢美之词而恼火,如果是之前,也许他会认为这些赞美是太过分了,但现在他认为自己应该认真的重新审视这个奇特的对手。

    路易十二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位女王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然后被这位女王打的落花流水,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反省过去的狂妄自大。

    至于目前,看了看手里只看了个开头的信,法王稍稍的松了口气。

    当韦斯莱恩带着信回来的时候,路易十二一直紧绷的精神已经放松了下来,现在虽然还没有看信的内容,但他知道对面那位女王好在还不是一根筋。

    偏执的女人是很可怕的,他之前真的有些担心那个女人发起疯来会不顾一切,可现在既然有书信来往那么看来事情还是可能有转机的。

    “……奥地利人已经包围了米兰,威尼斯人也已经加入进来,您的远征迄今为止给您带来的只有失败,另外我要告诉您的是您的国内正在发生一场因为拉迪亚金币贬值而造成的动乱,这其中的影响相信您也已经有所耳闻,但是请相信我您听到的依旧不够,我可以向您保证如果您继续在罗马穷兵黩武,那么您的麻烦就不只是战场上的损兵折将,而是可能会威胁到您的王位……”

    路易十二神色低沉的看着这封信,除了隐约传来的伤兵们的惨叫呻吟,附近的人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这是一封劝降信,箬莎以胜利者的姿态向路易十二开出了要求对方投降的条件。

    就地解散七成法军,缴出所有火炮,同时要法军支付12万弗洛林的赔偿军费。

    看着这个数字,路易十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同法国带来的军费总计是17万弗洛林,这个数字不是很多,因为当时考虑的是除了要支付士兵早期的军饷和采购各种物资,一旦到达意大利就可以用掠夺的方式以战养战,伦巴第的富饶足以能够支撑一支庞大军队的费用,正因为这样所以17万弗洛林其实已经足够。

    战争初期的顺利也的确如法王预料的那样,从米兰劫掠的财富让他足以支撑着前期那些高昂的费用,可是现在随着米兰被围,而之前掠夺的那些财富又有很多已经运回法国本土,所以现在路易十二的手头是十分拮据的。

    而箬莎提出来的这个赔偿数字巧妙之处就在于剩下的钱恰好足够裁撤之后的法军回去的路费。

    这样路易十二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被扒光了之后赤身**的站在敌人面前的乞丐,对方对他的家底儿一清二楚,甚至连给他留下多少钱,不至于让他饿着肚子回法国都考虑到了。

    路易十二开始怀疑自己的身边是不是有反法同盟的奸细,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那不勒斯女王在这个时候却派人先送来这么一封信的举动,让路易十二看到了一丝希望。

    路十二相信任何战争最后都是可以用谈判来解决的,或许和异教徒有可能死磕到底,但即便是作为世仇的英法在经历了血流成河的百年战争之后,最终也是在谈判桌上解决了困扰双方太久的麻烦。

    而且虽然知道夏尔仑和鲍威肯现在的处境也许并不比自己好,当路易依旧为他们是否能及时增援自己抱着一丝幻想,那么现在看来也许谈判倒是个拖延时间的好机会。

    只是让法王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开始琢磨怎么和对方展开一场拖延时间的讨价还价时,他突然看到了在信的末尾一句让他霎时间瞠目结舌的话!

    “尊敬的陛下,考虑到您和您的将军们也许还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所以在这里请允许我正式通知您,不论您是否同意我提出的条件,联军都将于7月18日午时向您的军队发起总攻,直至您派人提出停战,愿上帝保佑您与您的军队。”

    路易十二难以置信的看着这段话,他当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那不勒斯女王会这么干。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向天上看去。

    烈日当空,时值正午!

    这一刻路易十二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快去传令,敌人要进攻了!”

    国王猛然站了起来,他撞翻了面前的桌子,那些食物撒得满地都是,而他的喊声也引起了身边人的一阵骚乱。

    路易十二继续大声喊着警告其他人,但是他的声音突然被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掩盖住了。

    那爆炸声来的是如此突然,以致国王看到前面的营地上就如同掀起了一道道由泥土形成的巨大帷幕。

    而且这不住掀起的帷幕随着第一阵爆炸声结束之后接踵而来的第二阵爆炸,向着国王的方向移动而来。

    联军的炮兵在这一刻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猛烈的炮火准备。

    “不要吝惜炮弹,打出去,全部打出去!”在罗马忒西亚阵地上,贡帕蒂向他手下的炮兵指挥官大声的吼着“记住,我要你在第一次炮击时就把他们的火炮给我打哑,如果在发起进攻后我看到敌人有一颗炮弹落在我的士兵头顶上,我就把你塞进炮膛打出去。”

    “大人这样火炮可能会承受不住的,”炮兵军官提心吊胆的说“火炮会炸膛,即便大炮承受得住可以后我们怎么办,如果敌人的援军来了,我们就没有那么多的弹药了。”

    “如果今天我们胜利了,我们就可以缴获敌人的所有火炮,可是如果失败留着火炮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去干活吧。”贡帕蒂用力拍了下炮兵军官的肩膀,然后踩着梯子攀上一根树枝看着远处法军阵地的方向“让我们看看法国人在干什么。”

    法国人在逃命,或者说只是在盲目的乱跑。

    前所未有的猛烈炮击,把法兰西军队彻底打蒙了,他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打击,至少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似乎如同长了腿般步步紧逼的弹幕齐射。

    被从南北两端的炮击同时向着中间挤压的法军渐渐向着不大的古城废墟中间的残破街道上聚集起来,不过这却给了他们的敌人提供了更方便的目标。

    “向着那些方尖塔射击,对,就是那片地方,”几个有些手忙脚乱的那不勒斯炮兵,匆匆忙忙的矫正着火炮的射击距离,他们对手里那个古怪的工具多少还有些陌生,拿着那个放在块木板上成三角形有着一个满是刻度的凹昝测角仪,炮手们机械的翻动的手头那本标满各种数值的射击诸元表。

    “看来我们的士兵需要多多训练,”箬莎,远远看着那些笨拙的炮兵轻轻皱起了眉,她可是知道亚历山大首先那个贡帕蒂对使用火炮是多么娴熟,这让她开始琢磨是不是找亚历山大把那贡帕蒂借过来一段时间帮自己训练一下那不勒斯的炮兵部队“告诉他们尽管不停的射击就是了,我现在只要他们能够把法国人打败就可以了。”

    箬莎的话让旁边的将军们发出一阵哄笑,现在他们可以轻松的陪着女王说些笑话了,眼现在他们考虑的是如何更漂亮的取得胜利。

    “陛下,您要把法军完全消灭吗?”

    一个在这个时候似乎稍显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箬莎扭头看去望着距她不远的斯科普,她想了下反问到:“那么伯爵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陛下,如果法国人被彻底打败,甚至路易在这场战斗中战死了……”斯科普压低了声音,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箬莎,心里感到一丝疑惑。

    斯科普始终认为这位女王是个不可思议的统治者,即便早有与亚历山大之间的默契,可是当初那不勒斯军队逼近罗马后,也正是这位女王智慧慧和勇敢,才让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可是现在他有些不明白,难道女王看不出来随着法国人的失败,原先的盟友可能就会变成新的敌人,特别是如今在罗马忒西亚公国刚刚建立之初,维持一个巧妙的平衡才应该是最重要的。

    可是现在箬莎与贡帕蒂的决定却似乎与这个目的背道而驰,这让斯科普不禁有些担忧起来了。

    斯科普未来的领地是帕尔马,这样他很清楚将来他的处境,他的领地将成为罗马忒西亚公国在北方与伦巴第之间的一个缓冲,那么决定他将来是否安全的,就是伦巴第未来的局势。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箬莎看着硝烟弥漫的古城废墟“不过任何伟大的事业都需要冒险,如果路易在这场战斗中不幸战死那是他的命运,但是你要知道在这场战争中罗马忒西亚和那不勒斯已经付出够多的代价,所以只有足够的回报才能补偿之前的付出。”

    斯科普默默看了眼女王,他知道劝阻已经没有意义,而且正如箬莎所说,在这场战争中迄今为止付出最大代价的就是罗马忒西亚和那不勒斯的联军,那么现在为了在战后获得更多的补偿,同时也是为了震慑未来新的敌人,这场战斗显然都是不能避免的。

    猛烈的炮击终于结束了,号角声与呐喊声响了起来,联军开始向已经被打得昏头转向的法军发起了进攻。

    整排整排的火枪兵走在最前面,他们威风凛凛而又杀气腾腾,紧随其后的是如林的长矛兵与紧凑的剑盾兵,教皇军与那不勒斯军队如同慢慢合拢的铁钳向着敌人狠狠夹击过去,而在战线的北面,波西米亚轻骑兵开始向着废墟里散乱的法军缝隙间渗透,他们迅速把法军分割开来,在远处先是用短火枪一阵猛射,随后就挥舞着马刀飞快掠过向着他们的头顶砍杀。

    法军崩溃的很快,当越来越多的军队开始脱离战场时,将军和骑士们终于放弃了最后的希望。

    他们看到了国王的王旗向着北方移动,很多法军不由自主的跟着王旗的方向开始撤退,越来越多的军官和骑士加入了撤退的队伍。

    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歌声,这歌声在战场上显得那么突兀,但是听到歌声的那不勒斯士兵们却先是羡慕的看过去,接着也跟着这歌声唱了起来。

    这首不知被谁起先称为《女王赞》的战歌渐渐传遍了战场,而这歌声听在法军耳中却如同死神在他在向他们发出召唤。

    锡耶纳-吉拉尼亚诺战役已经接近尾声,法军的溃败已经成为事实。

    “我们胜利了陛下。”一个军官因为兴奋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说7月15日的胜利奠定了那不勒斯在意大利半岛南方的统治地位,那么今天这场其实短暂得多的战斗,已经让很多人看到了另一番未来的景象。

    “不,还没有。”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时候的箬莎反而不是那么兴奋了,她似有所待的看着远方好像在等着什么,甚至神色间好像还有些忐忑。

    一个骑兵远远跑来,他那被汗水浸湿的上衣紧贴的身上,当箬莎的卫队向他发出警告时,那个骑兵却不顾一切的大声的喊着:“敌人,法国人,他们来了!”

    所有的人瞬间向箬莎看去。

    和军官们略显紧张的样子不同,听到这个消息的箬莎却好像一下子放松下来似的吐出口气,然后才轻声说:“终于来了。”

    1051年7月18日下午,经过锡耶纳-吉拉尼亚诺战役连续惨败的法军主力,在付出巨大的惨烈代价之后,终于突破由罗马忒西亚军队防守的北部阵线,与向南一路退却的法军夏尔仑部会合。

    但是等待法兰西军队的,却是另一个更加糟糕的局面。

    威尼斯与费拉拉联军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法军北撤的路线再次被截断了。

    这一天晚上,一个法国人穿过战线来到了那不勒斯人营地。

    看着这个熟悉的法国人,早有准备一身盛装的箬莎向他露出了笑容:“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尊敬的骑士,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看着那不勒斯女王那甚至稍显天真的笑容,夏尔仑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去和他们谈判,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都可以谈,我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在这里已经没有荣誉和财富可以追求,只有死亡和更大的麻烦,所以只要可以容忍我可以接受他们的苛刻条件。”

    想着临行前国王的托付,夏尔仑深深吸了口夜晚闷热的空气。

    “陛下,我们都知道您和我们一样需要一场谈判,而且我们也的确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夏尔仑向箬莎鞠了个躬“所以请提出您的条件吧,我想这次应该不会再有大炮来打扰我们了。”

第一百一十章 骄傲的妹妹

    在距圣吉来尼亚诺古城不太远的一处平原,威尼斯军队建立起了一道虽然不长却颇为牢固的防线,和他们一起防守这道防线的是费拉拉人。

    对于匆匆从罗马赶来的费拉拉公爵康斯坦丁,威尼斯人保持了起码的尊重,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对于他,威尼斯人更多的是敬而远之。

    康斯坦丁在凯撒死后接管教皇军让他与罗马忒西亚公国之间的关系变得颇为微妙,虽然人人都知道这背后有着老罗维雷的身影,但是作为最有可能成为下任教皇的候选人,威尼斯人自然不会公开的把康斯坦丁与老罗维雷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让威尼斯人对他小心些了。

    现在看来罗马忒西亚公国的崛起似乎已经既成事实,至少在可以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新兴的公国作为意大利半岛上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不只是在亚平宁,即便是在整个欧洲也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所以为了与罗马忒西亚搞好关系,与康斯坦丁之间就不宜走的太亲密了。

    这一次威尼斯人大约派出了7500名士兵,这支由一批威尼斯市民自己组成的精锐和绝大部分由雇佣兵组成的军团在一位颇有威望的威尼斯将领的带领下杀入了战场,不过他们从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加入进来,而是在局势差不多快要明朗时才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这种举动多少让那不勒斯人有些不满,所以当他们的使者来到那不勒斯军营觐见女王时,受到了冷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威尼斯使者顾不上遭遇的冷漠对待,因为据他们所知法王已经派人和那不勒斯女王接触谈判,这样威尼斯人意识到如果不尽快的想办法,或许接下来就分不到多少好处了。

    对于威尼斯人的这种趁火打劫,箬莎也表示出了虽然克制却依旧能让人察觉到的不满,不过正如威尼斯使者所说,接下来的战争是需要威尼斯人的。

    和很多城邦国家一样,威尼斯的将军们除了在战场上指挥部队,一旦回到国内他们往往还是个政客,所以威尼斯的将军很快就把握住了那不勒斯人面临局面的关键所在。

    “陛下请允许我向您说明您如今的处境,”使者满怀自信的说“我们的军队已经到来,而且奥地利人也已经南下,而您的军队在之前与法国人的交战中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伤亡,我们都知道皇帝对于罗马有着很大的野心,您认为在这种情况下马克西米安会轻易放过趁机统治这片土地的机会吗?”

    “我们还可以战斗,不论是法国人,皇帝,或者即便是你们威尼斯人,罗马忒西亚都会坚定的维护自己的权利,而作为同盟,那不勒斯没有其他选择。”

    箬莎的回答坚决果断,但却多少有些面对无奈的彷徨,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是使者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位女王其实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那种疲惫。

    这疲惫不止是来自身体还有精神上的压力,这让使者猜到,这位女王看似坚定的外表之下其实正面临着随时可能崩溃的茫然与不安。

    “我想您误会了,威尼斯是罗马忒希尔和那不勒斯最忠实的朋友,我们不会做出任何有悖于同盟的事情,不过我也请您适当的考虑到威尼斯在这场战争中所起到的作用,所以与法国的谈判我们认为应该更谨慎,因为这势必牵扯到大家的利益。”

    威尼斯使者最后袒露出来的目的似乎让原本有些紧张的箬莎稍稍放下了心,很显然,如果只是瓜分好处虽然依旧让人很不甘心,可至少要比战争还未结束就要面对新的敌人好得多。

    这样的结果就箬莎上虽然没有立刻同意威尼斯人提出的要在谈判中占据一个重要位置的条件,但是她也并没有坚决表示反对。

    而在被包围的法军营地里,法王路易看着厨子摆在面前的几片黑面包和一点腌黄瓜默默出着神。

    这就是国王的晚膳,没有酒,没有熏肉,即便是连作为调料的一点儿甜酱也没有,事实上,即便是这点吃的也是厨子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

    在连续被击败的几次撤退之后,丢掉了几乎所有的辎重的法军断粮了。

    “我们的士兵还有多少吃的?”路易十二问着身边的人,看到他们默默无语的样子,法王把拿起来的一块面包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又放回到了盘子里。

    “还有什么条件?”路易抬头向夏尔仑问到,之前他在听了与那不勒斯人的谈判经过后,因为愤怒甚至没有听完,现在似乎想要继续听下去了“都说出来吧,让我看看我还能拿出多少为自己赎身的东西。”

    “除了之前要求的那几条之外,还有就是要求向贸易联盟开放沿岸包括马赛,土伦,布雷斯特,勒阿弗尔,还有蒙特莱伊在内的总共12处沿海港口,同时允许贸易联盟在我国内地使经商权,另外就是,”夏尔仑望了眼国王“他们要求以帕尔马以北为边界确保罗马忒西亚公国的安全,而且那位女王提出与我国签订一份三年的休战协议。”

    “三年的休战协议?”法王神色一顿“那个女人认为三年之后就可以不再担心来自法兰西威胁了吗,或是她真的认为我会遵守这样一份协议?”

    对法王居然如此公然表示在一份协约尚未签署之前就已经打算违约的态度,夏尔仑只是沉默的听着,这也的确不是由他来决定的,只是他觉得国王似乎有些太过乐观了。

    “请原谅陛下,那位女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

    “她要干什么?”路易的神色微微一变。

    “她提出从合约签订之时起,法国必须向两国每个月缴纳能够制造5门火炮的同等量的铜,而且必须在协议签订之后即刻拆除和销毁位于塔纳罗河以西至尼斯的所有法国要塞的火炮。”

    “那个女人,她疯了吗,这个salope,这个……”

    一向以好脾气和著称的路易十二在四周人们的瞠目结舌中勃然大怒,他愤怒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嘴里用带着奥尔良特有的口音发出一连串的咒骂。

    “她这是在羞辱我,羞辱你们的君主,难道说她认为我会相信她的那些谎言,”路易对他身边的每个人不停的大声咆哮着“如果我答应了这些条件,也许不等我回到法国我就要被推翻了,即便我的人民肯原谅我,等待法兰西的也只是被无情的肢解。”

    路易说着在原地来回的转着圈子,他有时候停下来用可怕的眼神瞪着夏尔仑,似乎他是个与敌人勾结起来的叛国者。

    不过他最后只是坐下来,用手撑着有些发痛的额头喃喃地说:“我会因为成为第一个签署这种丧权辱国协议的国王写进历史的,不,我不能这么干,去告诉我们的敌人让他们进攻好了,我不可能成为英国的那个可笑的失地王,即便是死我也要保留一位法兰西国王应有的尊严。”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帐篷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外面有人低声交谈,然后一个随从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在夏尔仑耳边小声报告之后立刻又退了出去。

    夏尔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似乎在玩味着那个刚刚听到的消息,直到看见国王向他望来,才走上前去禀告:“陛下,鲍威肯的军队在越过阿尔诺河之后被比萨和威尼斯人包围了。”

    “哦,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路易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我要想保住法兰西的军队,就只能答应他们的这些条件了,可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他们同样可以通过消灭我们拿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注定要成为法国历史上名声最臭的国王了。”

    “不陛下,这也许是个好消息,”夏尔仑继续说“因为来报告的人说似乎我们的敌人并不打算真正阻止鲍威肯。”

    路易撑着额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站起身来开始慢慢踱着步,一张略长的脸上神情不住变换,似乎在被什么不解的难题困扰着。

    然后他停下来看着夏尔仑:“你认为他们是打算要把我们一起歼灭,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陛下,我认为也许他们是想和我们谈判,我是说和他们所有人。”

    夏尔仑的话让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法王脸上渐渐露出的笑容,他又开始转起了圈子,而且这一次是围着那把椅子,在转上了两圈之后路易说到:“看来还是需要你去和他们打一打交道,去找威尼斯人吧,赶在奥地利人还没有搀和进来之前和他们谈好条件,至于说那不勒斯人我会派别人拖延着他们。”

    夏尔仑当即领命而去,他知道接下来将会有一连串麻烦而又艰难的斡旋在等着他,不过这至少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这场战争由于种种原因正被拖入一个完全由战场之外的因素决定的阶段。

    那不勒斯与罗马忒西亚在战场上优势,将会在这错综复杂的外交蛛网中被渐渐消弭得荡然无存。

    走到帐篷外的夏尔仑抬头看看天空,太阳依旧火辣辣的,他琢磨着该让人给自己准备些凉爽的衣服了,因为接下来真的会很辛苦。

    威尼斯使者的拜访似乎让女王的心情变得很不好,这显然多少影响了那不勒斯军队将军们的情绪,获得了一场尽致淋漓大胜的喜悦似乎也被冲淡了不少,以至当有人来向女王报告听说法国人正在和威尼斯人秘密谈判的消息时,很多人都担心女王可能会因为愤怒而作出过激的举动。

    毕竟任何人都承受不住这种明明已经抓到了胜利的果实,却有可能被旁边突然出现的第三者夺走的打击,那么愤怒以至疯狂的举动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其中最担心的是斯科普,当他听说法国人正在和威尼斯人暗中勾搭时,斯科普脑子里闪过个很疯狂的念头,他想要怂恿女王向法军发起进攻,进而破坏法国人与其他国家的谈判。

    只是斯科伯也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很大的,而箬莎是否会大胆到那个地步他并不清楚。

    特别是在威尼斯使者离开之后,箬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这就更加让人们为女王担心不已。

    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除了不明真相的军队还沉浸在大胜之后的喜悦之中,即便是女王身边的一些卫队士兵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陛下生气。

    斯科普找到了箬莎的女侍官,他想要向这位女王身边的亲信打听下箬莎的情况,毕竟对他来说帕尔马公爵的地位固然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如今已经与罗马忒西亚紧紧绑在了一起,不论接下来局势发展到什么地步,对他来说都势必会产生巨大,甚至是关系到他命运的影响。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女侍从官的嘴很严,即便他许下了足够诱人的好处,可却依旧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女侍官看在一串祖母绿项链的份上,在临走前还是透露了点让斯科普有点莫名其妙的风声:“陛下的胃口不错,昨天晚上她还喝了点那种叫朗姆酒的东西呢?”

    很多人都认为箬莎在生气,甚至就是箬莎自己也觉得在其他人面前似乎真的是在生气了。

    不过当她关起门来舒服的躺在澡盆里,喝着女侍官送来的朗姆酒时,把皮肤烫得如同煮熟的虾子般的热水和酒后微醺的感觉,让箬莎舒服得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了。

    从挂着厚厚幕帘的窗户缝隙中吹进来的熏风拂过箬莎光滑的肌肤,稍微把头靠在脑后浴盆翘起的枕沿上,感受着那种昏昏欲睡的酒后眩晕,箬莎想起了亚历山大对她说过的一些虽然听上去简单,却颇为享受的生活细节方面的讲究。

    现在大概就是这样吧,箬莎心里这么问着,一阵略微燥热的不安袭上身来,脸上火烫烫的,她知道自己想亚历山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浴盆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箬莎慵懒的从浴盆里爬出来,披上件柔软的丝绸外袍,走到床边盘膝坐下。

    两条光滑健康的大腿从袍子下摆撑出来,如同宝石般的膝盖上还滑动着没有擦拭干净的水珠。

    箬莎扭过身子向立在墙角的一面镜子里看了看,然后满意的露出的笑容。

    虽然那个波西米亚野丫头有着副夸张的身材,可她毕竟远在瓦拉几亚。

    卢克雷齐娅那个只会伺候男人的女人也许是个威胁,不过她毕竟太笨。

    而巴伦娣……

    箬莎想了想最终摇摇头。

    她太熟悉自己的哥哥了,巴伦娣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好妻子,一个尽职的公爵夫人,一个合格的助手,但是正因为有着这些优点,所以她注定不会成为能够让亚历山大欲罢不能的女人。

    “还是妹妹最可爱。”

    箬莎又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从旁边搬过个小小的书写台,从暗格取出笔和墨水,在稍微沉吟之后开始写信。

    “亲爱的哥哥,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在罗马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落下了帷幕,在这场戏剧中我们扮演的角色是那么完美,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你事先的安排,所以在说正事之前请允许我向你表示衷心的感激和发自内心的敬佩,不过这是那不勒斯女王的谢意,而作为你唯一的可爱的妹妹,我只想说我为你感到自豪。”

    箬莎写到这里停下来看了遍这个开头,然后似是在夸耀自己似的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接着写下去。

    “正如你之前所说,任何战略目标都是有个边界的,一个过于贪婪的庞大目标往往会因为自身力量的不足导致失败,甚至可能连之前所取得的胜利都付之一炬,而我们迄今为止所制定的目标已经大致完成,我们大约可以获得如下最重要的成果,罗马忒西亚公国已经度过了建立之后必将经历的考验,迄今为止所获得的战果足以令那些强邻不敢觊觎,一场立威之战已经让公国亚暂时站稳了脚跟,这足以能为你的国家带来一段时间的和平,而对于我来说,我希望莫迪洛舅舅的夙愿能够实现,对于西西里的统一我从未如现在这样充满信心,而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对于法国人,在最大程度削弱这个强敌实力的同时,我们也的确应该考虑到法兰西对于其他国家的牵制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好在威尼斯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派人来要挟,甚至暗示必要时候可能会与法国人结盟,很显然我们的强大已经引起了他们的不安,不过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威尼斯还有奥地利人的加入会让法国人的处境更加糟糕,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也将不可避免的陷入争夺伦巴底的这个泥潭之中,

    我的哥哥,大概你都无法想象当我期盼威尼斯人派来使者时的急切心情,但是我甚至担心威尼斯人会不会因为我们的军队表现的太过勇猛而没有胆量向我们伸手,好在他们的贪婪帮了我们的大忙,不过你大概也想象不到面对他们所谓的威胁时我既要表现得无比愤怒,却又要极力掩饰心底喜悦的那种复杂的表演有多么辛苦,这让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生的演员,甚至或许有一天如果我们潦倒落魄,我和你也可以组成一个剧团去各地流浪演出,我相信我们一定要比那个波西米亚女人的表演更受欢迎……”

    箬莎在这里停了下来,她用鹅毛笔柔滑的羽毛轻轻刷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之后神色略显寂寞的写到:“我很想念你哥哥,你那里怎么样了,不知道我用什么办法才能帮助到你,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分享我的王冠,就如同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一切都属于你一样,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回到我的身边,快点回来吧哥哥,因为接下来将会有好戏上场,而我已经为我们定下了最好的座位。”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迟到的约会

    里奥米纳尔是在达尔维克河北岸的一座小镇。

    这个镇子不大,一半位于河岸边,另一半则是在高出河岸形成了一片颇为陡峭山势的山坡上。

    因为是依山而建,远远看去镇子里的房子就好像一片一片的阶梯错落有致的从山坡顶上一直连到河岸旁,然后由一个小小的探入达尔维尔河的码头结束。

    7月的达尔维尔河水源充沛碧波荡漾,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一些孩子在河岸边玩耍嬉戏,而一些年轻女人则抱着大盆大盆的衣服,在河边用石头一边敲打,一边说说笑笑。

    这是个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盛夏的午后,很多早早起来干了一上午农活的男人这个时候正在午睡,他们要等到太阳稍微下去之后才会接着下地干活,一天的工作结束的很晚,而一日两餐的晚饭要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后才可以吃上。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女人们纷纷站起来看着沿岸路上扬起的烟尘,然后她们立刻大声招呼着那些还只顾得玩耍的孩子,同时警惕的注意着远方的那些不速之客。

    这些在如此炎热的午后依旧策马狂奔的是些看上去风尘仆仆的远行者,他们的马股后面都挂着高高鼓起的严实的马包,虽然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从挂在马鞍边的长剑上可以猜测出那里面装的应该是盔甲或是武器。

    这些人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却个个依旧精神奕奕,看到那些女人他们露出了男人特有的笑容,有人向她们发出呼声,有的则用在安达卢西亚流传甚广的长短哨向她们**,这让女人们似乎有些生气,不过有的却又暗暗欣喜。

    扬鞭策马的骑士总是能引起女人们的种种遐想,即便这些人往往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个在这么炎热的夏天里依旧全身包裹在深色袍子里的高大男人拉住缰绳,他显然是这些人当中的首领,随着他的站下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一个骑士来到在这人身边低声说着什么,那人点点头突然翻身下马。

    女人们不由得立刻手忙脚乱的拉着孩子们向一旁闪去给这些人让出地方,这些远方来客也毫不客气的占据了河滩的位置,他们在河边掬起清凉的河水洗着脸,然后又大捧大捧的淋在头上,同时发出痛快的嗷嗷叫声。

    “大人,我们不能再向前走了,否则可能会有危险。”

    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听到那个骑士对首领说,而那人却只是不停的往脸上泼着水,他的头发很快**的贴在了脖子上,水珠顺着发丝流下来浸湿了上身的衣服。

    这样好一阵之后,那人似乎才觉得痛快了些,他站起来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好像感觉好受了些之后采用一种透着调侃的神色对他的同伴说:“怎么,难道勇敢的胡安·马尔邱也会感到害怕吗?”

    这话让那个骑士好像有点儿生气,不过他只是无奈的耸耸肩,却依旧很固执的说:“如果只是我自己我当然不会在意的,不过大人这关系到您的安全,我不知道如果您出了什么意外会发生什么,但是我相信女王一定不会饶了我。”

    “放心吧,我们这趟旅行是安全的,因为他们现在需要这场会面。”首领的回答有些古怪,不过从他那充满自信的语气里可以听出这个人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有把握。

    叫做胡安·马尔邱的骑士无奈的看着自己的首领,他对自己这位将军太熟悉了,傲慢,蛮横,有时候甚至有些粗鲁,但是却又有着某种令人着迷的魅力,他总是能说服身边的人按照他的意志去做事,即便是女王对他也言听计从,恩宠有加。

    这就是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最信任的爱将。

    看到不远处有女人向他们投来好奇而又倾慕的眼神,而自己的将军也用充满挑逗的目光回应,骑士微微摇头,他不想破坏将军的好事儿,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干这些勾当的时候。

    看到手下们已经凉快的差不多了,胡安·马尔邱命令他们立刻在四周开始巡视。

    里奥米纳尔地方不大,而且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当地人,所以要想打听些事情并不是很难。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呢?”马尔邱有些不解,不过好在这里距离科尔多瓦并不远,即便有了什么意外也可以迅速撤退回到自己的地盘。

    里奥米纳尔其实差不多正好位于塞维利亚与科尔多瓦之间,一直以来这里还为两地之间来来往往的航运旅行提供些路途上的便利,所以里奥米纳尔这个地方还是很富裕的。

    贡萨洛带来的都是些精锐的手下,这些人在马尔邱的指挥下迅速的在镇子里巡视了一遍、在发现的确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他才再次找到正把个看上去还算漂亮的女人逗得嘻嘻哈哈的将军向他报告。

    “好吧,让我看看你们能给我们提供些什么吃的,”贡萨洛对那个年轻女人说,然后他就压低了声音“告诉我你家里现在有没有男人?”

    女人发出既像害羞又像喜悦的叫声,然后看似慌慌张张却又时不时回过头来抛个媚眼儿的跑掉了,这让贡萨洛的手下们哈哈大笑,同时他们自己也向着那些依旧在河边像他们时不时的偷偷瞥来的女人们看去,寻找着各自的猎物。

    “那个罗马忒西亚公爵来得可是够晚,”马尔邱有些不满的说“也许该有人教教他怎么守时。”

    “放心吧他会来的,毕竟现在对他们来说可是局势不妙。”贡萨洛笑着拍拍得力手下的肩膀“不要忘了那个唐·巴维可是刚打了败仗,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们。”

    听到将军的话,马尔邱就大笑了起来。

    大概在一个月前,由布哈兰瑟公爵唐·巴维指挥的安达卢西亚贵族联军与贡萨洛的王军进行了一场很激烈的战斗。

    战场就在距里奥米纳尔镇不远的一个叫阿卡莱洛的地方。

    那是一场让唐·巴维痛心不已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中安达卢西亚贵族军队不但惨败,甚至连他依仗的布哈兰瑟的军队也损失惨重。

    贵族们因此变得摇摆不定起来,要求和女王谈判的呼声再次高涨,甚至有人暗示唐·巴维是在用大家的血换取他自己的前程。

    唐·巴维很愤怒,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失败带来的种种麻烦,可他也很清楚这未必不是贵族当中那些不安分的分子在趁机挑拨。

    并非所有人都和唐·巴维一样是打算和伊莎贝拉死磕的,毕竟女王多年来的威望已经深深的渗入了这些贵族的心底,特别是在下层贵族和普通民众中间,伊莎贝拉有着不可动摇的崇高地位。

    只是这一点已经足以让那些贵族对她望而生畏,不过对唐巴维来说这些当然是没有用的,他太清楚伊莎贝莱的为人了,关键是他知道伊莎贝拉的野心绝不会因为贵族们的顺从而消失。

    相反,她最终会把所有的人都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成为只有个空头爵位的光杆公爵?这是唐·巴维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既然已经扯起了大旗,那么也就只有咬着牙走下去了。

    让唐·巴维稍稍放心的是旧都的贵族元老们的表现颇为暧昧,虽然也派人前来斡旋,但更多的像是在把这场叛乱定性为国王与贵族之间的纠纷。

    这种纠纷在以往还是很多的,最后不论是哪方取得胜利大家往往不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且因为元老们的从中斡旋,或许还会有个能让大家都下得来台的结果。

    这不但让唐·巴维稍稍放了心,而且隐隐约约猜到了元老们的态度。

    伊莎贝拉的野心已经让旧贵族们揣揣不安,看着她重用那些在收复失地战争后纷纷崛起的新贵族,一些敏锐的旧贵族们已经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女王要从他们手中夺权的信号,而她随后下令向各地派驻总督和执政官的决定,则是彻底袒露出了她试图收权的企图。

    所以虽然打了场败仗,唐·巴维一边忙着收拾烂摊子,一边立刻向其他地方的贵族们派人阐述厉害请求援助。

    就是在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忽然主动向他提出愿意与贡萨洛谈判的建议。

    对这个提议,唐·巴维不是很看好,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伊莎贝拉手下第一走狗,这个在整个欧洲都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

    这样一个人应该是不会被轻易说服的,而且在唐·巴维看来,这位罗马忒西亚公爵更大的作用应该是帮他与梵蒂冈牵上线搭上桥,如果在这个时候公爵抛头露面,可能反而会引起伊莎贝拉的怀疑和警惕。

    不过亚历山大很固执,他先是说自己和贡萨洛算是老朋友或许还能说上些话,同时又认为以自己在梵蒂冈的特殊地位,或许可以起到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经过一番争论,唐·巴维最终同意了亚历山大的建议,然后双方就决定了在里奥米纳尔这个恰好位于双方之间的小镇见面谈判。

    农家的饭菜说不上好吃,不过农家女的味道倒是不错,在扔下了几个金币之后神清气爽的贡萨洛从那家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午后太阳早已经微微偏西,看着一群在小镇里来回巡视的手下,贡萨洛找了处阴凉坐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回味刚才的“味道”。

    叫做马尔邱的骑士走了过来坐在贡萨洛旁边。

    他是贡萨洛最为信任的亲信,从早年跟着他参加收复失地战争到最近与奥斯曼人激战,马尔邱都一直跟着他,所以对这个手下,贡萨洛要比任何人都更加信任。

    “我们的人把镇子差不多翻了一遍,看来这里还是很安全的。”马尔邱对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闭目养神的贡萨洛说,看他没有什么反应,马尔邱又张了张嘴,不过这次却没说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贡萨洛突然开口问,虽然他没有睁开眼却好像看到了马尔邱的神情“哦,说吧马尔邱,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儿的人,告诉我你的一路上都在想什么?”

    “大人,我听说萨拉戈萨那边现在有些不太好的传言,”马尔邱好像下了决心的说“很多人都在说您的坏话,他们说您被女王宠坏了,还说您不尊重斐迪南的命令,因为您擅自跑到了克里特。”

    “是啊我擅自跑到了克里特,然后给他们带回来了足够那些贪婪的家伙吃用不尽的好处,不要说那些萨拉戈萨的寄生虫们,就是斐迪南自己不也是很愉快的接受了我的礼物吗?”

    “可是斐迪南毕竟是女王的丈夫,而且很可能会成为未来女王的父亲。”马尔邱有些担心的说。

    “马尔邱你的担心真是多余了,别忘了我们是卡斯蒂利亚的贵族,能够指挥和呵斥我们的只有女王,我嘛,可以看在女王的面子上对斐迪南保持最起码的尊重,但也只有这些了,相信我吧马尔邱,只要女王在一天我就是卡斯蒂里亚宫廷里最受宠的人。”

    马尔邱有点无奈的把身子靠回去,他知道要让将军对那些谣言重视起来真的很困难,正如贡萨洛自己说的那样,伊莎贝拉对他的宠信已经到了令人侧目的地步,这样的结果就是导致原本就桀骜不驯的贡萨洛更是肆无忌惮,这从他当初在梵蒂冈甚至当众申斥亚历山大六世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是斐迪南毕竟和其他人不一样,这让忠心的骑士多少有些忧心忡忡。

    “那个贡布雷来晚了,”贡萨洛睁开了眼,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如果他再不来我就走人,虽然我倒是挺想念他的,不过上次我们见面可是不那么愉快。”

    “大人听说这位公爵和奥斯曼人打过仗?”马尔邱小心的问,他知道这个话题多少有可能会让贡萨洛不太高兴,毕竟在克里特的战事最后以他们不得不撤退告终,虽然贡萨洛一直声称那是因为威尼斯人拖后腿的结果,但是他们却都清楚当时面对越来越不利的局面,贡萨洛自己其实早已萌生退意。

    “而且还取胜了,”贡萨洛并没有刻意回避,相反还有了些兴趣“你大概不知道,我们的模范军现在正在训练的那些战术就是我和这位公爵当初在罗马的时候一起研究的,现在看来或许他要比我更快的把这些战术运用在了战场上,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向女王提出建议以模范军为范本,建立一支数量足够庞大的新军,相信女王陛下很快就会给我答复。”

    马尔邱脸上露出了笑容,很显然将军其实并非对那些对他不利的谣言置之不理,向女王提出建立新军就是个很不错的办法,可以想象一旦女王同意建立这么一支军队,那么唯一能够训练和指挥这支军队的只有贡萨洛,这么一来贡萨洛的的地位肯定会更加稳固,甚至即便是斐迪南想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就在马尔邱还想要说什么时,他突然注意到下面河岸边的路上一个手下正从远处急匆匆的催马而来,马尔邱立刻站了起来。

    “是那位公爵来了?”马尔邱看看依旧靠在树干上没有动的贡萨洛“大人,我们要做些准备了。”

    “是得做些准备,贡布雷这个人……”

    贡萨洛没有说下去,而是侧眼向着不远处镇子里的几栋房子看了看。

    因为地形的原因,这些依山而建的房子有一些很是能够成为踞守的要隘,其中被贡萨洛看中的这几处更是可以居高临下的控制各个要道和大半个镇子。

    马尔邱立刻招呼着人去做准备了,而贡萨洛却依旧靠在树干上看着下面恰好可以尽入眼帘的河边道路。

    远处一队骑士缓缓而来,他们看上去就好像是出外郊游般的很是悠闲,这和之前贡萨洛的匆匆赶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是喜欢那么装腔作势。”

    贡萨洛念叨了声,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西西里曾经被这个人坑过这件事,虽然趁势去克里特的确也发了笔不小的横财,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贡萨洛就已经原谅了对方。

    下面的路边,马尔邱已经在等着那支队伍,看着他们居然打着梵蒂冈的旗帜,马尔邱露出丝嘲讽的笑容。

    贡萨洛当中斥责教皇的事早已经在伊比利亚传开,他的举动不但没有受到谴责反而成为了一段佳话,甚至因为这个有人提出卡斯蒂利亚的教会已经不需要再接受来自梵蒂冈的任何命令,而伊莎贝拉虽然没有公开支持但她任由这些话到处流传却不予制止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太多。

    现在,看到梵蒂冈的旗帜,马尔邱觉得这位公爵真是看不清形势,所以当他大声向那支队伍开口说话时,语气也是充满了骄傲与蛮横的:“以伟大的圣地亚哥骑士团的团长,伯莱埃塔公爵贡萨洛·德·科尔多瓦的名义,前面的人停下!”

    听到喊声,原本就缓慢前进的队伍停了下来,队伍前面的一个人轻催坐骑缓缓向前。

    这个骑在白马上同样也是一身浅白外袍的年轻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马尔邱,他的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卡斯蒂利亚人的无理而生气。

    “我是……”

    “带我去见贡萨洛,”年轻人打断了马尔邱的自我介绍很直接的说“告诉他,罗马忒西亚公爵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尔虞,我诈

    1501年对伊比利亚半岛来说不是很友好,从4月开始,半岛西部大部分地区陷入了干旱,而东南则有些地方连连大雨,河水泛滥,这在往年来说是很罕见的,特别是在阿拉贡王国虽然零星残缺可依旧能够查找到的一些水文记载里,虽然往年也会出现过类似的干旱,但是像规模如此之大,持续时间又这么久的却很少见。

    阿拉贡最重要的埃博罗河水位普遍下降,很多地方已经干涸见底,航道被迫停运,而有些地方已经因为没有河水灌溉庄稼出现大片干死在地里的现象。

    斐迪南很着急,阿拉贡因为地势的原因,很多地方并不适于耕种,和卡斯蒂利亚相比起来阿拉宫的土地原本就显得贫瘠了许多,这也是斐迪南急于在地中海开拓领地的原因,西西里岛的海上贸易给了阿拉贡很大的帮助,不过他依旧觊觎着那不勒斯。

    这也是他对于贡萨洛悍然违背他的命令,转而征战克里特感到恼火的地方。

    旱情在6月达到的顶峰,从首都萨拉戈萨出去就会发现很多地方的田地里一片荒芜,因为缺水良田大片大片的枯萎,很多地方为了争夺珍惜的水源发生了冲突。

    这些纠纷有些被闹到了斐迪南面前,可更多的却是由那些贵族私下里自行解决,因此出现的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甚至是规模不小的战斗在阿拉贡各地一时间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面对如此情景,斐迪南不得不给他的妻子写信,虽然今年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但斐迪南觉得这应该是重新提出埃布罗河上游修建大坝的时候了。

    在埃布罗河上游修建一座水坝的想法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提出,当时还算年轻气盛而又正和斐迪南情深意切的伊莎贝拉很赞成这个想法,在她想来帮助阿拉贡修建一座具有有重要意义的水坝是让两国显得更加关系紧密的好事,在当时尽管有很多卡斯蒂利亚贵族表示反对,可伊莎贝拉依旧对斐迪南予以支持。

    只是在几年之后,伊莎贝拉的态度就渐渐发生了微妙变化,尽管斐迪南一再催促让这个工程尽快上马,但是伊莎贝拉却以种种理由推诿拖延,特别是自从他们的儿子胡安王子死后,伊莎贝拉开始有意无意的削减对阿拉贡的种种帮助。

    相比起来,不论是从国土面积还是富裕程度上来说卡斯蒂利亚都是远远胜过阿拉贡王国的,这让很多人不由得多少有了些想法。

    在胡安娜势必要成为下任女王的趋势下,未来的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之间的关系成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话题,胡安娜是否能够压制住那些桀骜不驯的阿拉贡贵族成了很多卡斯蒂利亚人既关心又担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显然也是伊莎贝拉最为牵挂的。

    斐迪南能够想到伊莎贝拉是在暗暗遏制阿拉贡的发展,不过他还是想说服自己的这位表妹兼妻子帮助自己,所以在6月中旬斐迪南从萨拉戈萨出发前往巴利亚里多德,因为根据时间的计算,他的又一个外孙很快就要出生了,如果这是个男孩,他很可能就是未来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这个联邦王国的国王。

    而他前往巴利亚里多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贡萨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萨拉戈萨的宫廷里流传起了关于贡萨洛的一些流言,其中很多是关于他当初在意大利的时候如何利用权势为自己大捞好处,还有一些则是说他在用兵克里特的时候飞扬跋扈奢靡无度,其中最典型的一个让萨拉戈萨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位将军居然花了整整600个金比索为自己做了一件华丽的披风。

    而当时一个堪称精锐的士兵一个月的薪水还不到30个比索。

    这些传言无疑让人们对贡萨洛深恶痛绝,特别是当听说他让人把大批从意大利劫掠的珍宝财富还有数不清的名画雕塑运到了自己的老家凡戈萨的庄园里点缀他那栋奢华的别墅之后,很多阿拉贡贵族对贡萨洛已经是恨之入骨。

    不过这些并非是让斐迪南最关心的,虽然贡萨洛的“斑斑劣迹”的确让他十分恼火,但是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先是由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发来的报告,然后就是那些原本就已经令他十分在意而后因为种种迹象令他更加心怀疑虑的传言。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作为卡斯蒂利亚贵族中的代表,一直被斐迪南视为自己将来统一两国的一个障碍,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贡萨洛打发到意大利的原因。

    对于贡萨洛利用权力为自己大捞私利他是不在乎的,甚至一个贪图享乐的贡萨洛也更让斐迪南放心,但是即便如此,关于贡萨洛可能与那些卡斯蒂利亚贵族勾结起来反对他的猜疑依旧存在,而且斐迪南隐约感到,或许即便是在阿拉贡王国里,也有些因为不愿意与卡斯蒂利亚合并,而暗中反对他的人。

    或许这些人对贡萨洛同样没有好感,但是在相同的目的之下他们未必不可能联合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在7月初回到巴里亚里多德之后,斐迪南对伊莎贝拉任命贡萨洛指挥对安达卢西亚贵族联军的镇压表示了异议,他希望能够把贡萨洛召回宫廷,至少是能够让他在自己眼皮下面看得见的地方,因为这个人不论是声望还是权力都太危险了,为此他不惜和伊莎贝拉发生了公开分歧。

    国王夫妻的矛盾并没有成为什么秘密,人们很快就知道了因为贡萨洛而引发的那次冲突。

    这消息甚至传到了安达卢西亚,所以当亚历山大走上山坡看到站在树荫下的贡萨洛时候,他的目光不由好奇的向着贡萨洛身上的那件袍子打量着。

    “你在看什么?”贡萨洛问到,他注意到亚历山大的眼神,低头向自己身上看了看“你是在看这件衣服吗?”

    “我想知道这是不是那件价值600个金比索的衣服。”亚历山大笑着说“不过我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因为那是件披风,而不是这样的袍子,而且那是冬天穿的,不过600个金比索还是很值得,”贡萨洛一点都没有掩饰的炫耀着“如果你想要看一看也可以,而且我觉得其实你完全可以拥有比我更奢侈的服饰。”

    “算了吧,昂贵的衣服虽然很讨人喜欢,但是我还没有兴趣把一堆金币穿在身上,告诉我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认为这样那位阿拉贡国王就会对你放心了吗?”

    亚历山大的话令站在一旁的马尔邱脸色一变,他习惯的握住了剑柄,目光迅速向贡萨洛的脸上瞥去,刚看到贡萨洛并没有什么异样时,他才慢慢放开了握着剑的手。

    “这就是你当初怂恿我去克里特的原因?”贡萨洛神色不动的问“别否认,如果不是这样我实在想象不出你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西西里。”

    亚历山大不是可否的笑的笑,他知道即便是告诉贡萨洛他当时去西西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他大概贡萨洛也不会相信,而且事实上当阿拉贡军队到达西西里之后,原本只是希望在西西里内部引起动荡,进而为那不勒斯争取时间的亚历山大的目的的确发生了变化。

    特别是当多少了解了当时的西西里总督弗拉门萨这个人之后,亚历山大的确想到了利用他为贡萨洛找点麻烦的点子。

    而弗洛门萨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关于贡萨洛可能与卡斯蒂利亚旧贵族勾结的传言甚至传到了安达卢西亚,也正是因为这个,唐·巴维才会多少抱着希望的同意亚历山大与他的会面。

    看着默不作声的亚历山大,贡萨洛神色阴沉,他并不相信那些留言就能够破坏他与女王之间的关系,对于伊莎贝拉的信任贡萨洛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不相信那么容易就会导致女王对他产生怀疑,不过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依旧令他感到恼火。

    “我们的生意做的不错,”亚历山大忽然说,看到旁边马尔邱露出诧异神色,他指了指马尔邱“看来你的手下并不知道。”

    “那只是生意。”

    贡萨洛不满的说,虽然在克里特的征战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原谅亚历山大,毕竟当初正是因为亚历山大的逼迫才令他不得不放弃进军那不勒斯,这对于一向骄傲甚至有些被伊莎贝拉宠坏了的贡萨洛来说是难以接受的,甚至即便是在克里特鏖战正酣的那时候他也依旧想过回军那不勒斯,这么做哪怕不是为了斐迪南,他也很想与面前这个年轻人较量一番。

    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威尼斯人在海上岌岌可危的局势和奥斯曼人的咄咄逼人令他当时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而且他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些明白,在与奥斯曼人多次交手之后,贡萨洛意识到亚历山大能够在巴尔干之战中击败这样的对手,显然已经不再是当初他在罗马认识的那个小小的乡下贵族了。

    “不过生意还是不错的,”亚历山大并没有放过贡萨洛“我知道您在巴里亚里多德和很多地方都开了不少家的香水店,卡斯蒂利亚贵族们以拥有您的店铺里卖出的香水为荣,所以我认为,一件600金比索的披风对您来说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斐迪南会怎么想。”

    “国王的想法很重要吗,”贡萨洛不以为然的说“我为他积累了那么多的战利品,几乎每天都有从各地送来的一船船的财富运到巴伦西亚,只是这一点足以让我成为两个宫廷里最受欢迎的将军。”

    亚历山大有点好奇的看着贡萨洛,他知道这个人很狂妄,但是他居然自大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出乎亚历山大的意料。

    亚历山大不知道他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在和自己斗心眼,不过他已经不耐烦这么相互试探来试探去的了。

    “我想咱们都很清楚您现在的处境,关于对您的各种猜忌即便是在塞维利亚也是已经人尽皆知,甚至据说在巴里亚里多德有人提出应该剥夺您的军权,另外就是,您不能不承认您如今拥有的财富也很令人嫉妒,所以在这个时候我想您是应该为自己着想一下了。”

    贡萨洛平静的听着,他注意到旁边的马尔邱时不时露出的担忧的神色,于是他一边向自己的副手示意安心,一边向亚历山大轻轻摇头:“说点别的吧,我们都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没有用处,女王对我的信任是没有人能够比拟的,甚至可以说只要女王活着,我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的确,只要她活着,”亚历山大露出了一丝玩味笑容,他看到贡萨洛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就知趣的打住了这个话题,不过他随后又说“但是你认为斐迪南会轻易相信你吗,我是说我们大家都很清楚,你对于斐迪南来说是个大麻烦,特别是在西西里那件事上,你可是让他很不高兴。”

    “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的伎俩,如果没有你的威胁,也许当时我已经进军那不勒斯了,”贡萨洛不满的看着亚历山大,接着他脸上忽然闪过诧异神色,他认真的看着亚历山大“让我想一想,哦上帝我怎么没有想到,我居然忘了,你那个异父的妹妹是那不勒斯的女王,怎么难道你想为了她拿下西西里吗?”

    “这是阿拉贡的事务不是吗?”亚历山大笑着反问。

    “但是将来胡安娜公主将会继承两个王国,那么西西里也包括在内,”贡萨洛神色严肃的回答“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甚至你来到卡斯蒂利亚也是为了这个,那么我劝你还是尽快回去吧,当我平息了安达卢西亚的叛乱之后我会再次进军那不勒斯,到那时候就该我们见个高低了。”

    “嗯。”

    听着贡萨洛的威胁,亚历山大微微撇撇嘴,他知道现在想要说服这个傲慢而又倔强的将军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正如他所说,伊莎贝拉对他的宠信固然令他有恃无恐,更重要的是斐迪南也显然依旧需要他那天才的军事头脑,所以即便已经对他有所猜忌,可是最多也就是把他远远的打发出去。

    要想因为这一点点的猜疑就让他失宠,是不太可能的。

    “好吧,公爵告诉我你这次的来意,”贡萨洛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声明,唐·巴维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向女王请求宽恕,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在女王作出裁决之前他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而且我也可以为他向女王陛下求情,但是他和他的那些追随者必须投降,这是一切谈判的前提。”

    亚历山大平静的看着贡萨洛,他现在倒是觉得这个人蛮横的有些可爱了,很显然这样的谈判几乎是不可能进行下去的,而看看旁边那个叫马尔邱的骑士那同样因为他这异乎寻常强硬态度稍显意外的神色,压力山大就猜到大概即便是王军的那一边,也不会想到贡萨洛对安达卢西亚贵族会如此的不留余地。

    “那么说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亚历山大从坐着的石头上站了起来,他的举动让马尔邱有些紧张,他迅速的向附近那几个亚历山大的随从们看去,见他们只是跟着动了动却并没有什么异样行动,马尔邱才稍稍放心下来。

    “公爵回去告诉唐·巴维,我并不在意他自己做出什么决定,因为我很快就会向他发起进攻,他尽可以和我拖延,但是我很快就会打进塞维利亚,到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就不是投降而是绞索。”

    亚历山大默默点头,看到贡萨洛露出他那特有的傲慢笑容,亚历山大同样用微笑回应。

    不过当俩人相互微微致意各自分开之后,看着向山坡下走去的亚历山大,贡萨洛突然大声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亚历山大停下了脚步,不过却没有立刻回头,好像想了想之后他才转过身向着山坡上的贡萨洛微笑着说:“如果我说我是来探望亲戚的你相信吗?”

    贡萨洛露出了恼火的样子,这还是俩人见面后他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情。

    他抬起右手用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指了指亚历山大:“别耍花招年轻人,我会盯着你的。”

    “那我希望你能盯牢点,否则有一天你会后悔没有让山上的那些人现在就开枪打死我,”亚历山大说着向着山坡上那几栋房子黑乎乎的窗户撇了一眼,随即向贡萨洛又是一笑“还有就是你的香水生意做的真不错,我想至少斐迪南是这么认为的。”

    说完亚历山大回头向着山下走去。

    在他身后,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滚,沙子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他向要说什么的马尔邱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然后重新慢慢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

    看着下面河岸边与手下会合之后依旧那么悠悠然的缓慢而去的队伍,贡萨洛若有所思的用手轻拍着膝盖,然后他才站起来吩咐马尔邱可以把那些暗藏在山上房子里的手下召回来。

    “我们回去吧。”

    听到贡萨洛的吩咐,马尔邱立刻招呼手下集合起来,不过在等待出发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没有忍耐开口问到“大人您真的要立刻向叛军发起进攻吗?”

    “当然,我必须这么做,这是女王给我下达的命令。”贡萨洛不容置疑的说。

    “但是大人您知道现在有那么多对您不利的流言,所以……”

    “你是说如果叛军不那么好对付,也许能够让我的处境变得好一点?”

    马尔邱没有回答,不过他脸上的神色显然已经做出了回答。

    “马尔邱,大概你还没有明白我刚刚对贡布雷说的那些话,”贡萨洛耐心的对手下说“要知道对我来说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女王陛下的恩典,所以我只要忠于女王即便是斐迪南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或许他怀疑我是他的反对者,但是只要女王在的一天他就拿我没有办法,所以不用担心马尔邱,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为女王铲除一切敌人。”

    听着贡萨洛的话,原本有些担忧的马尔邱渐渐露出了笑容,他知道将军说的不错,在卡斯蒂利亚的确再也没有比贡萨洛更受伊莎贝拉信任的了,甚至即便是作为他最亲信的手下有时候也不尽怀疑女王与将军之间是否有什么暧昧的关系,所以既然这样也的确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马尔邱放心的去招呼手下们准备出发了,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当他离开后贡萨洛脸上隐约露出的那一丝忧郁。

    山下,直到走出很远,谢尔才向身后做了个手势。

    看着立刻调头向着镇子方向跑去的一个手下,亚历山大向谢尔露出了个微笑。

    很快,几个巴尔干猎卫兵跟着之前离开的那个手下追了上来,这些人身上都脏兮兮的,这让亚历山大又不由向着镇子方向看了看。

    “那些山坡很难爬吗?”

    “也不是很难老爷,”谢尔不在意的看看那些手下“和家乡的那些山比起来这里平坦多了。”

    亚历山大又笑了笑,他知道谢尔之前安排的这些巴尔干猎卫兵一定已经发现了贡萨洛暗藏的那些手下,不过想来贡萨洛在经历了在西西里打交道之后,也不会愚蠢到认为他没有任何准备就敢于来见他。

    “老爷,那个贡萨洛真的会立刻发动进攻?”谢尔忽然问。

    “会的,对他来说只有忠于伊莎贝拉才是保住他现在地位的唯一出路,”说到这里亚历山大顿了顿“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那我们怎么办老爷,您要帮助那位唐·巴维公爵吗?”谢尔又问了句。

    对谢尔的这个问题亚历山大没有立刻回答,不过当他回到塞维利亚,看到杰姆斯·哥伦布给他送来一封信后,亚历山大先是稍显意外的一愣,随即就向刚准备休息的谢尔招呼着:“准备一下我们去见公爵。”

    所谓的公爵当然是指唐·巴维,只是在见到他之后,不等已经等待得有些急不可耐的唐巴维开口,亚历山大就说到:“公爵,我想您一直隐藏的那位阿尔芙特修女现在可能要排上用场了。”

    “您说什么?”

    看着满脸戒备神色的唐·巴维,亚历山大笑吟吟的说:“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教皇陛下本人即将驾临巴伦西亚。”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教皇的归来

    瓦伦西亚涌动着起伏波浪的外海海面上,一条悬挂着有由红色公牛和金色十字架组成旗帜的大船缓缓的向着港口方向驶来。

    这条卡拉维尔双桅大船的两舷敞开的舷窗板下露出几门森然的火炮。

    即便是沿着地中海西岸前进,可是奥斯曼凶悍的海盗依旧对来往船只构成了巨大的威胁,特别是这些年最为凶悍的那个巴巴罗萨·海雷丁,简直就是海上航船的噩梦。

    这条卡拉维尔双桅船就更是要小心翼翼,因为上面的乘客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亚历山大六世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既熟悉又陌生的海岸,距离陆地不远的囚徒岛上城堡看上去依旧那么巍峨险峻,随着越来越近,可以依稀辨认出的瓦伦西亚的城市在眼前也越来越清晰了。

    碧波荡漾,缓滩连连,与伊比利亚半岛面向大西洋一面多是嶙峋陡峭的悬崖与崎岖多变的港湾的海岸相比,濒临地中海的一面海岸平滑而又缓和,并没有太多的港湾给航船提供安全停靠的地形,但地中海如多情贵妇般的温柔倒也并不必一定要那种庇护。

    亚历山大六世是在仔细想了想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离开这里已经有多少年了,作为在瓦伦西亚有着悠久历史的大贵族,波吉亚家族从几个世纪之前就已经在当地名声显赫。

    不过让波吉亚家名声大振的是当初的加里斯都三世教皇,这位教皇把波吉亚家带到了罗马,让他们在那里很快就成为了令人艳羡的权势之家,而亚历山大六世这是让这一家人走上顶峰的关键人物。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落下了帷幕,当初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路易吉死了,被他视为世俗继承人的乔瓦尼死了,而最后的希望,也是对亚历山大六世来说最令他感情复杂的凯撒,最终也死了。

    至于杰弗里,亚历山大六世从没认为他是自己的儿子,这不止是因为他出生的时间的长相都让亚历山大六世怀疑,而且也因为性格和他完全迥异。

    他的儿子们都是死于非命,甚至没有一个超过25岁,这让亚历山大六世一度认为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帝对他的惩罚,所以在船上的时候,这位教皇难得这些年来第一次认真的拿出圣经仔细阅读,希望能从当中得到一些启示或者是宽恕。

    一位放逐的教皇是可悲的,虽然在历史上这样的教皇也的确曾经不止一位,不过那毕竟都是几个世纪之前,自从真正定都梵蒂冈之后,除了那些被法国人擅自拥立的所谓的阿维尼翁之囚的教皇之外,还没有一位教皇是如此狼狈的离开梵蒂冈的。

    亚历山大六世知道自己在梵蒂冈的辉煌已经结束,但是他却并不开心,多年来的斗争,最终败于老罗维雷的手下这是让他无法接受的,所以在离开罗马之前他把自己一直以来所看到,听到最后想到的东西告诉了他认为也许可以给他带来某些惊喜的人,至于接下来发生什么,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从罗马到瓦伦西亚的旅行还算顺利,之前已经坐船赶在前面向瓦伦西亚报信儿的人显然已经把叫教皇莅临消息传到了,所以教皇的座船还没有越过孤悬海上的囚徒岛,已经有几条船迎了上来。

    “瓦伦西亚。”亚历山大六世喃喃自语了一句,他离开这里时候还是壮年,可现在已经垂垂老矣,而且当初离开的时候他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可是现在他却成了一个被实际上差不多已经被罢黜的教皇。

    看着对面船上升起的波吉亚家族的旗帜,亚历山大六世这段时间一直阴沉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当初在还是叫罗德里戈·波吉亚的时候,作为瓦伦西亚的大主教,倚仗着家族多年来积累的权势,亚历山大六世曾经是这座城市的真正的国王,在那些时候即便是斐迪南也要对他恭敬有加礼让几分。

    不过亚历山大六世猜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当听说他要前往梵蒂冈竞选枢机主教的时候,斐迪南会表现出那么热情的支持,毕竟波吉尔家之后完全定居罗马对于斐迪南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佩洛托·卡德隆站亚历山大六世皇身边看着教皇脸上时不时闪过的似是追忆又似感慨的神情,心里却在琢磨着他自己的心事。

    自从乔瓦尼的妻子玛利亚·德·卢纳带着儿子离开罗马之后,佩洛托·卡德隆多少放下的心。

    与一位女主人私通的确是件令人食髓之味的趣事,但是如果这位女主人的丈夫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那也是很危险的,卡德隆知道乔瓦尼是个可怕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和他的妻子私通一定不会饶了他,所以当发现乔瓦尼似乎有所察觉之后,卡德隆在那个初夏的夜晚暗杀了他的男主人。

    对于这件事玛利亚·德·卢纳是否真的毫不知情,或是有所察觉却并不肯定,要么就是完全心里清清楚楚,卡德隆到现在也不知道。

    有几次他曾经暗示过玛利亚·德·卢纳,但是那个女人狡猾的避开了话题,这让卡德隆很不高兴。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仆人,可也许是因为波吉亚家对他一直以来异乎寻常的照顾,这就让卡德隆有了和他的身份不符的野心,只是在暗杀了乔瓦尼之后,他却并没有从已经成为寡妇的玛利亚·德·卢纳那里得到多少好处,相反,因为担心随时可能被这个女人当做牺牲品而整天揣揣不安。

    所以玛利亚·德·卢纳的离开让他当初很是松了口气。

    现在他跟着亚历山大六世回到了瓦伦西亚,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女人,卡德隆不禁开始琢磨该怎么应付。

    不过或许这也是个机会,卡德隆心里暗自琢磨,他觉得如果能够和玛利亚·德·卢纳再续前缘也许未必不是件好事,虽然这里和罗马比不了,可波吉亚家族在这里毕竟根深蒂固,如果能够让那个女人支持自己进入阿拉贡的宫廷,倒也未必不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心里这么想着,稍微站在后面的卡德隆就和望着对面来船露出微笑的教皇一样,脸上变得笑眯眯的起来。

    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对面船上的人,他们远远的就向着教皇恭敬的行礼,有一些更是干脆跪在了船板上。

    亚历山大六世向他们遥遥的划了个十字,他知道这些人还是很欢迎他的,毕竟多年以来波吉亚家族在瓦伦西亚的影响始终没有褪去,而且现在想来之前玛利亚·德·卢纳的提前回来倒是成了一件好事,作为甘迪诺公爵领地的继承人,玛利亚·德·卢纳如今正帮着他的孙子统治那片土地,这显然加深了波吉亚家族在当地的影响。

    至于萨拉戈萨会有什么反应,亚历山大六世这个时候还没有多余的功夫去考虑。

    或者说,但隐约希望斐迪南对他的归来不要过于无视。

    即便是到了现在,亚历山大六世依旧没有熄灭他的野心之火,所以虽然回到瓦伦西亚也许并不是个最好的选择,但他依旧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希望利用波吉亚家族在瓦伦西亚多年来的影响再次寻找机会重新复出,而这在意大利他是无法做到的。

    “我们回家了佩洛托,还记得瓦伦西亚是什么样子吗?”在两条海船的护航下,亚历山大六世的座船缓缓进入了港口,看着已经在码头上等待许久人山人海的欢迎人群,教皇回头看了眼旁边的随从。

    “对不起陛下,那个时候也许我还太小,有些东西真的记不住了。”卡德隆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的向码头上打量,他在大批前来迎接的贵族里寻找,很快就看到了玛利亚·德·卢纳的身影,这让他不禁身子微微一颤。

    “哦,当然,你怎么可能记得清呢,”教皇摇摇头,他看着卡德隆的眼神略微有些奇怪,这让随从不禁从心里一阵发冷,他不知道教皇怎么会突然用这种眼神打量他,而就在卡德隆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亚历山大六世却扭头已经向着岸上微微挥手致意,同时他还低声吩咐身后的随从“打起精神来佩洛托,大家现在正都看着呢。”

    教皇的座船慢慢靠岸了,一群身披法袍的神职人员首先登船,他们向已经等待的亚历山大六世恭敬的施礼,亲吻他的手背,而一个身穿红色法袍的红衣主教则跪下来亲吻他的鞋尖。

    “我亲爱的阿兰若瓦,你要比我想的老了许多。”教皇亲切的轻轻拍着红衣主教的肩膀,同时他的目光掠过眼前的每个人。

    那些神职人员纷纷低头,他们这些人的年龄都已经不小,所以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和当时还是瓦伦西亚大主教的罗德里戈·波吉亚打过交道,也正是这样,他们每个人都更加清楚这个人的手段,以致即便现在他已经被从梵蒂冈流放,可是当面对他时,这些人依旧从心底里感到畏惧。

    亚历山大六是再次露出了笑容,这一次他的心情多少好了些,虽然已经离开了很多年,但是他在瓦伦西亚的影响依旧那么深刻,这让亚历山大六世对是否能重新东山再起有了更大的信心。

    玛利亚·德·卢纳一直站在码头上,她知道迎接教皇下船并不需要她参与,所以她有了机会可以从远处仔细看看她的这位公公。

    然后她就看到了正望着她的卡德隆。

    教皇从船上下来了,人们纷纷鞠躬行礼,玛利亚·德·卢纳带着儿子早上前去,看到亚历山大六世轻轻抚摸如今已经12岁的儿子胡安·波吉亚的头,玛利亚·德·卢纳脸上的神色不由微微起了丝变化。

    “我一直仍旧认为自己身强力壮,可实际上我的孙子如今已经可以穿上铠甲,”看到身边听了他这些人们脸上神色各异的表情,亚历山大六世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他知道在这些欢迎他的人当中有很多其实并不想看到他,譬如旁边那位刚刚还对他恭恭敬敬的红衣主教其实当初在背后曾经不止一次的咒骂过他的堕落与荒淫,可是现在,这些人却不得不对他恭恭敬敬,甚至即便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承认自己拥有后代的事实,可这些人依旧不得不站在一旁尴尬的听着“我今天晚上要和我的孙子和儿媳共进晚餐,所以欢迎的晚宴可以安排的明天。”

    主角们露出了诧异神色,他们没想到即便是被霸主驱逐,可这位教皇依旧如此特立独行甚至肆无忌惮,而他们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予以阻止,所以为了尽快摆脱尴尬,主教们急匆匆地向亚历山大六世鞠躬行礼,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这尴尬的场面赶快过去。

    卡德隆默默的跟在教皇后面,他时不时的偷偷看上一眼玛利亚·德·卢纳,希望从她的神态中发现点端倪,不过他就失望了,玛利亚·德·卢纳除了之前与他遥遥相对视了一阵后,就再也没有像他看过的一眼,这让卡德隆在稍微放心之后却又说不出的别扭,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稍有差池,只能在心里盘算着找机会再和玛利亚·德·卢纳单独见面。

    瓦伦西亚位于利比利亚东南平原上,这里是阿拉贡王国最大的产粮地,肥沃的土地为阿拉贡的粮仓带来了巨大的收益,再向南就是甘迪诺公爵的领地。

    干甘迪诺公爵在瓦伦西亚城里有一座别墅,这座别墅位于城市的中心,距离著名的丝绸交易市场不远。

    和塞维利亚著名的交易所一样,丝绸交易市场在瓦伦西亚的历史上拥有着不同凡响的地位。从遥远东方经过千辛万苦运来的珍贵丝绸在这里被送往伊比利亚半岛的每个角落,那些名贵的织物让很多商人发了财,不过也给很多人带来了厄运。

    现在的丝绸交易市场已经显得有些大不如前,奥斯曼海盗的横行肆虐大大打击了与东方的商业往来,很多人斥巨资从东方运来的丝绸被海盗们洗劫一空,这让那些不走运的商人们不但损失惨重甚至有些更是倾家荡产。

    不过这么一来丝绸在在伊比利亚以致整个欧洲都变得更加紧俏,很多贵族宫廷以能够拥有大批的丝绸之物而炫耀其地位和财富,与此同时,更多的人因为看到了这虽然风险巨大却利润异常丰厚的生意不惜冒险投身其中,这里面有一个颇为引人注意的人是瓦伦西亚商人心目中的楷模。

    “我没有想到这里的丝绸比我在波提科宫看到的还多,”亚历山大六世走在别墅里看着那些用丝绸做为面料的华丽衣服,名贵窗饰,甚至是窗户副帷不禁出声感叹着“看来我之前对你们的担心有些多余了,你们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

    “只是开始并不太好,”玛利亚·德·卢纳陪在教皇身边缓缓走着“我们一直没有回来,领地里的田地荒芜了,庄园没有人修缮,仆人们都很懒散,农民也变得狡猾了许多,当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一切。”

    “可现在看来你做的不错,”亚历山大六世停下来转过半转过身双手拍了拍玛利亚德鲁纳的手臂“你把我的孙子教育的也很好,看得出来他将来会很有出息,我相信乔瓦尼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请原谅我的冒犯,不过您这次回来……”玛利亚·德·卢纳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她用问询的目光看着教皇。

    “你不用担心我的孩子,”亚历山大六是不以为意的说“我现在的处境的确很不好,但是别忘了我还依旧是教会历史上第245位教皇,我想这个也许可以成为我的吉祥数字,所以相信我吧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玛利亚·德·卢纳欲言又止,之前提前来报信的人已经向她报告了关于凯撒的死,对于这个有些意外的消息,玛利亚·德·卢纳只是震惊却没有任何一点伤心,凯撒与乔瓦尼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让他们在很多时候根本不像亲兄弟更像敌人,所以对于凯撒的死她并不怎么在意。

    可是现在教皇的样子却让她觉得不正常,玛利亚·德·卢纳很清楚亚历山大六世对儿子们的期望,现在凯撒已经死了,但是教皇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绝望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显得特别伤心?”似乎看穿了玛利亚·德·卢纳的心思,亚历山大六世问了一句,然后不等儿媳回答他自己继续说“凯撒做了很多的蠢事,但这些实际上却是因为我,是我让他始终怀揣着他无法实现的野心,所以我活着而他却死了,这就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看着神态间好像忽然一下子变老了的教皇,玛利亚·德·卢纳只能默不作声的陪着他在走廊里走着,直到忽然听到亚历山大六世问:“你知道贡布雷现在在哪里吗?”

    玛利亚·德·卢纳心里霎时突的一跳,她匆忙扭开脸装着从一旁的桌上拿起酒杯为教皇倒酒,以便不让亚历山大六世看到她那有些惊慌的神色。

    “对不起陛下我不清楚,”玛利亚·德·卢纳先说了一句,然后又装着意外的“难道他现在在阿拉贡?”

    “我不知道,不过之前他曾经说过要来这里,”教皇的眼中闪过阴沉,其实他选择回到瓦伦西亚也是因为亚历山大“派人去打听打听,如果有了消息尽快告诉我。”

    “遵命陛下。”

    玛利亚·德·卢纳微微低头,就在这时她的眼角扫过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她的心又是一跳,她知道那是卡德隆。

    就在玛利亚·德·卢纳要再次开口说什么时,一个仆人忽然急匆匆的走来向着公爵夫人报告说:“夫人那个商人又来了,就是那个叫堤埃戈的他要求您召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听到仆人的话,玛利亚·德·卢纳的心瞬间绷紧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瓦伦西亚秘事

    堤埃戈远远看到亚历山大六世的时候,心里也是暗暗紧张的。

    他之前从没见过这位教皇,但是却自认对他已经足够了解,他会这么想,是因为在这之前已经听说过太多关于亚历山大六世的事情。

    特别是在瓦伦西亚,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对这位当初的红衣主教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甚至可耻的事情人们都还津津乐道。

    瓦伦西亚著名的玫瑰园别墅就是证明这些荒唐事的一个很有名的地方。

    当年在担任瓦伦西亚红衣主教的时候,罗德里戈·波吉亚曾经邀请了众多有名的贵妇和声名狼藉的妓女在玫瑰园别墅里寻欢作乐,他让人关上了别墅的大门,在整整连续三天的放肆狂欢中肆意荒唐胡作非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甚至令一些当时自认放荡不羁的人也为之瞠目结舌。

    罗德里戈·波吉亚的坏名声在在瓦伦西亚流传的是那么久,以致人们都往往会忘记在他之后那些主教是个什么样子。

    而即便是他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很久,他的影响依旧根深蒂固,这从如今的红衣主教是他当初就已经选好,并且这些年即便是远在罗马也依旧全力支持推上主教宝座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堤埃戈对亚历山大六世的了解,自然还有着和别人不同的目的,不过现在他会因为见到这位教皇而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却是因为玛利亚·德·卢纳。

    “公爵夫人,虽然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搅您,但是的确有些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您来决定。”堤埃戈远远的就向玛利亚·德·卢纳鞠躬行礼,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头是很精明更加眼光毒辣,所以不想让他从自己的举止中发现什么端倪。

    “是生意上的事情吗?”玛利亚·德·卢纳不动声色地问,然后又扭头向她的公公解释着“我正在做关于丝绸方面的生意,您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因为地中海上现在的局势,瓦伦西亚的丝绸贸易如今是很赚钱的,而堤埃戈,”说着她向堤埃戈似是随意的看了眼“似乎很有些办法能够得到比别人多的货源。”

    “哦,丝绸生意,”亚历山大六世点点头,他打量的堤埃戈“当初我还是在这里担任红衣主教的时候很是有些人靠着这门生意发了大财,怎么现在你也是靠做这门生意赚钱的吗?”

    “是的大人,我是说陛下,”堤埃戈露出十分紧张的样子,似乎因为在教皇面前显得手足无措“我为公爵夫人服务,因为我认识一些,朋友……”

    亚历山大六世露出了一丝有感兴趣的神情,他上上下下看了看堤埃戈,然后问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说的朋友是一些,嗯,海盗?”

    堤埃戈显得有些紧张了,他求助似的看一下玛利亚·德·卢纳似乎想要让他为自己解围,不过却又好像要自己解释什么,一时间这位商人看上去显得十分紧张不安。

    “是这样的,他现在在为我工作,瓦伦西亚的丝绸市场很大,不过因为堤埃戈可以有更便宜和可靠的货源,所以我们的价格要比其他的人低上不少,这样一来我们就占了整个瓦伦西亚将近一成的丝绸市场份额,”玛利亚·德·卢纳赶紧解释着,看到教皇露出了很有兴趣的样子又赶紧接着说“不过这笔生意我们自己做还是有些不够理想,想靠这个发财的太多了,而且有些人有很硬的靠山,所以如果您能够帮助我们也许我们可以赚得更多些。”

    亚历山大六世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对于马利亚·德·卢纳的聪明很满意,很显然他的儿媳愿意把这份生意的好处分出来一些,这让他觉得在回到瓦伦西亚后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好事是个不错的兆头:“我会考虑的,这是为了我们的家族,而你为胡安做的这一切是会得到好报的。”

    玛利亚·德·卢纳恭敬的向公公弯腰敬礼,而这时她恰好看到卡德隆从走廊另一边走来。

    “陛下,主教大人来了,他希望能单独见您。”卡德隆一边说一边向玛利亚·德·卢纳望去,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古怪,至于原因卡德隆说不上来,不过他隐约有种感觉,似乎玛利亚·德·卢纳在有意躲避着他。

    “我就知道他会来,这些年他在瓦伦西亚真是浪费了很多的时间,就是在罗马我都已经听说过他那个愚蠢的橡木桶的外号。”教皇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向儿媳摆摆手示意她去做自己的事情,然后在卡德隆陪同下向着外面走去。

    看着教皇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走廊拐角,玛利亚·德·卢纳突然神色紧张的拉着堤埃戈闪到一根柱子后面,她慌张的问着:“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跑来见我?”

    “因为我想你了,所以不管是谁在这里我都顾不上。”

    堤埃说着戈一把捧住玛利亚·德·卢纳的脸不顾一切的吻上去,他任由玛利亚·德·卢纳不停挣扎着拍打他的后背,直到用更大的力气紧紧把他抱住。

    “我们真是疯了,这要是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我们就有大麻烦了。”直到俩人分开,玛利亚·德·卢纳才喘息着低声说。

    “你为什么害怕,就因为我是个商人不是贵族?”堤埃戈紧盯着马利亚·德·卢纳的眼睛问着“还是说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当然不是,”玛利亚·德·卢纳急声分辨着“要知道如果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他们就有借口剥夺我对胡安的监护权,要知道他今年已经12岁了,再过三年就可以自己接管领地,可如果没有我照顾谁也不知道三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你知道有多少人现在正在盯着他的领地吗?”

    “不用担心玛利亚,不用担心,”堤埃戈再次用力捧住玛利亚·德·卢纳的脸安慰着她“相信我只要我们小心翼翼就不会出事,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只是个商人的,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有一个足以让你自豪的身份,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羡慕你有一个我这样的情人。”

    情绪稍微稳定的玛利亚·德·卢纳无奈的看着堤埃戈,她听得出堤埃戈这话里的意思,很显然即便如他所说他将来有了一个显赫的身份,可依旧不会和自己结婚,这多少让玛利亚·德·卢纳很不高兴,但她也知道这大概是堤埃戈唯一无法做到了。

    不过至少现在他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正如她告诉教皇的那样,因为堤埃戈的帮助,他们稳稳的在瓦伦西亚的丝绸市场占据了很大的份额,这份财富足以为甘迪诺领地带来巨大收益。

    玛利亚·德·卢纳不知道自己最终委身于这个男人究竟是因为他给自己带来的财富还是这个男人的确吸引了她,不过现在他们两个显然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这不只是因为金钱,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做的那些事。

    现在玛利亚·德·卢纳算是“他们”的人了,至于这个“他们”是谁,她心里大约能够猜到,这也是当她听到教皇打听压力山大的时候感到忐忑不安的原因。

    “你们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不要再用这个威胁我,”玛利亚·德·卢纳有些恶狠狠的说,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原本只是因为受到要挟才不得不为这些人做事,这虽然依旧很糟糕可是与她和堤埃戈莫名其妙的搅合到一起比起来反而好像没什么了“教皇回来了,你应该知道如果他发现我们做的那些事会有什么后果”

    “我想这不是最重要的,或者说是因为那个佩洛托·卡德隆?”堤埃戈紧盯着玛利亚·德·卢纳的眼睛“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看你的眼神,他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你。”

    “你怎么敢……”

    玛利亚·德·卢纳有些愤怒的质问,但是她下面的话被又一个更有力的深吻堵住,直到堤埃戈放开她。

    “听着不用担心,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那个小小的随从也不行,我有办法帮你摆脱他,另外就是你的儿子,我保证他可以顺利的继承他的领地,甚至有可能将来能得到的更多。”

    “我不知道该相信你什么,你答应过我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就不再来纠缠,现在告诉我还要为你们做多少事情。”

    玛利亚·德·卢纳无奈的问,她觉得当初自己真是错了,谁能想到只是和一个随从的偷情居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像杰弗里的妻子夏桑那样和丈夫的兄弟们勾搭,或许都不会有如今这些麻烦了。

    “你的确已经做了很多,不过相信我现在做的其实也是为了你自己,想想吧如今你能够拥有这么多的财富难道不是因为和我们合作的原因,所以如果和我们合作能为你的儿子争取到一个更好的前程,这不也符合你的利益吗?”

    玛利亚·德·卢纳微微叹口气,她知道自己已经上了一条下不去的船,如果不想把他之前与卡德隆之间的事情暴露,进而让教皇察觉乔瓦尼的死和她之间的关系她就只能继续和这个让她既爱又恨的商人合作下去,而且正如堤埃戈所说,她做的事情的确已经很多,如果暴露相信萨拉戈萨那边也不会轻易宽恕她。

    玛利亚·德·卢纳无奈的说:“好吧,现在我要去陪教皇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公爵希望见到教皇,”堤埃戈压低声音说,看到马利亚德·卢·纳诧异的神情,他微微撇撇嘴“别问我为什么,我也很难想象他们见面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你和那个贡布雷你们都是疯子,真希望你们两个一起被吊死,”玛利亚·德·卢纳愤愤的说,接着又用力挣扎一下“放开我让我走,拖得太久会被发现的,还有你不是来和我谈生意的吗,让人把我的钱给我送来。”

    说完,玛利亚·德·卢纳奋力从堤埃戈怀里挣脱出来站到走廊上,她稍微收拾了下略显凌乱的裙子,再向堤埃戈狠狠的瞪了一眼后,若无其事的向走廊尽头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堤埃戈缓缓点点头,低声自语着:“佩洛托·卡德隆,现在这是咱们两个的私人恩怨了。”

    教皇回到瓦伦西亚的确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别样的一番风波。

    作为加泰罗尼亚地区最大,同时也是伊比利亚半岛上最有影响的城市之一,马来西亚因为发达的商业与农业而享誉整个半岛,除了影响大半个欧洲的丝绸产业,瓦伦西亚同样也是欧洲西南重要的海运中转站,作为阿拉贡王国面向地中海的重要海上枢纽,瓦伦西亚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在今后的很多年里,这种优势都不会消失,特别是随着新大陆航线的开辟,利比利亚半岛沿岸会一度成为地中海国家进入大西洋的必经之路,那些国家会在这里进行最后的补给和休整,同时这些地方也成为了那些国家为了能够顺利经过直布罗陀这个遏制着大西洋咽喉的重要要隘而必须与西班牙打交道的窗口,瓦伦西亚的很多贵族和有门路的商人因此成为了这些外国人纷纷贿赂的对象,这让他们很是大赚特赚,直到随着新大陆的开拓,他们把目光投向那片神秘的土地,而再也看不上那点当掮客的小小酬劳。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瓦伦西亚还有着另外一个其他地方没有的独特产业,那就是著名的加泰罗尼亚的佣兵产业。

    和瑞士人把佣兵作为重要财富来源一样,著名的加泰罗尼亚雇佣兵一向是欧洲佣兵界的宠儿。

    这些凶悍而又勇猛的加泰罗尼亚人被众多欧洲君主雇佣,以致他们不但要不停的和各国敌人战斗,有时候还要和自己的老乡打个血流成河。

    而和瑞士人不同,加泰罗尼亚人显然对同乡并没有太多的认同感,除非是雇主太过吝啬,否则只要给的钱足够多,他们也并不在乎把自己的同乡脑袋砍下来或是直接开瓢。

    所以加泰罗尼亚佣兵是很受欢迎的,因为这份产业十分兴旺,他们甚至在瓦伦西亚有自己专门的佣兵公会,一些腰包很鼓的商人们成为了加泰罗尼亚佣兵的代理人,其中有些财大气粗的干脆建立起来了一个个规模大小不一的佣兵商会。

    “东印度公司”,这是个在伊比利亚还算陌生的名字,这个公司除了在里斯本已经是人尽皆知,至少如今在伊比利亚半岛的其他地方还没什么名气。

    “东印度公司瓦伦西亚办事处”坐落在马克尼尼广场东北角的街边,正面对着广场的门面是一座很有些气势3层楼房,而这座公司经营的其中一个项目就是著名的佣兵业务。

    这甚至是该公司的一大重要经济来源。

    堤埃戈平时大部分时间就在这里,而他的住所就在三楼的一角。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除了之前曾经匆匆的赶回巴里阿里看了看妻子和孩子之外,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这里。

    堤埃戈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如今的角色了,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因为拥有众多财富以至在瓦伦西亚甚至是萨拉戈萨也有着影响的人,不过他也是个间谍,一个随时在暗中试图破坏阿拉贡王国秩序的人。

    他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这个身份,这让他感到冒险而又刺激,另外这些危险的工作让他接触到了以往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这让他有时候回忆起当初只为了养家糊口而奔波劳碌的生活就觉得之前那几十年真的是在浪费生命。

    堤埃戈站在窗子前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一群工人,他们正在把一堆用大理石雕刻的字母试图拼凑起来,等到完工之后,这些字母就会拼凑成“东印度公司瓦伦西亚办事处”这个大得即便是在马可尼尼广场对面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招牌。

    这大概是瓦伦西亚最特别的一块招牌了,堤埃戈相信这一定能引来更多的客户。

    一辆穿过广场缓缓驶来的马车引起了堤埃戈的注意,看到从停在门口的马车上下来似乎有些步履蹒跚的那个人,堤埃戈微微蹩了下眉头。

    看着那人消失在下面门廊的死角里,堤埃戈转过身望向门口,没过多久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房门打开,脸上带着个银色面具的诺尔梅齐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拄着个同样包裹着银饰的拐杖,从拐杖的杖头戳在地面上发出的闷闷声音可以听出来,使用它的人是有多么用力的把全身力量都压在了上面。

    一走进房间,诺尔梅齐就立刻瘫坐在一旁的椅子里,他大口喘着气,然后用有些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打开瓶塞往自己的身上撒了些里面的香水。

    “我讨厌夏天,这会让我闻起来就好像是垃圾堆里最糟糕的那一坨,”诺尔梅齐气喘吁吁的说,看着堤埃戈打量过来的眼神,他随意的摆摆手“我看上去有那么糟糕吗?”

    “更加糟糕我的朋友,”堤埃戈坐下来看着诺尔梅齐“告诉我你来做什么,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那个摩尔人不会打发你来瓦伦西亚,特别是你现在看起来真是糟的可以。”

    诺尔梅齐又摆摆手,他掏出块手帕轻轻擦了擦面具下面那可怖伤痕溢出的浓水,看着上面那恶心的痕迹他叹了口气把手帕扔到了地上。

    然后他双手用力拄着手里的银质手杖,用一种即便是带着副半边面具也依旧可以让人看出透着得意的神情望着堤埃戈,然后他缓慢却有力的说:“我做到了。”

    堤埃戈的心剧烈的蹦了一下!

    那一刹那他觉得从心脏的部位先是一紧,随即全身冰凉!

    “你说什么?”他用自己都觉得有些颤抖的声音问了句。

    “我说,我做到了。”

    诺尔梅齐摆动了下握着手杖杖头的手,然后他又立刻从口袋里拿出块手帕用力堵在嘴上一阵剧烈咳嗽。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发烧,”诺尔梅齐说着试图站起来,却又一个趔趄摔倒在椅子里,看着快步走过来低头看着他的堤埃戈,他抬着头勉强笑了笑“所以,我大概可以满足了。”

    堤埃戈轻轻点着头,他知道诺尔梅齐在说什么,对斐迪南背叛的愤怒让诺尔梅齐选择了一条复仇之路,现在这条路他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他的生命也同样已经走到了尽头。

    “相信我,”诺尔梅齐用力抓住堤埃戈的衣袖让他靠近自己“巴里亚多里德的宫廷很快就会陷入一片混乱,斐迪南的野心会让他和伊莎贝拉反目,这是我做的,是我一个人做到的,现在我已经复仇了。”

    说着,诺尔梅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堤埃戈立刻大声叫来仆人照顾诺尔梅齐,看着被搀扶着走出房间的那个人的背影,堤埃戈迅速走到桌边拿起笔来。

    虽然知道乌利乌肯定已经把这件事情写信报告给了亚历山大,不过他还是决定尽快给公爵写信。

    “大人,大概你已经知道在巴利亚多利德发生的事情,正如您计划的那样,飞利浦已经成功的传染上了那种注定不可能被治愈的可怕疾病,这让局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在此之前按照您的安排,玛利亚·德·卢纳夫人已经在萨拉戈萨宫廷里制造了很多对贡萨洛不利的传言,相信斐迪南对此不会视而不见,而现在教皇也已经回到了瓦伦西亚,接下来该怎么做请您尽快作出安排……”

    在用密语写好这封信之后,堤埃戈走到窗边做了个手势,一个正在干活的工人立刻开始漫不经心的走了进来。

    “立刻把这封信送出去,”堤埃戈吩咐那个工人“这至关重要。”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亚历山大的墨丘利

    亚历山大接到乌利乌密报的时间,并不比堤埃戈得到消息晚多少。

    虽然因为正在爆发战争而导致交通有些不便,但是依仗着堤埃戈这几年在伊比利亚费尽心思布置的虽然还并不完善但已经稍具成效的情报网,和那有着教会邮政局作用的信使往来的便利,这封对亚历山大来说有着无比重要意义的密信还是在发出去将近一个月之后送到了他的手里。

    这其实已经很快了,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一封信在路上走上半年甚至一年都并不稀奇,所以当亚历山大接到信时,他是由衷的赞赏堤埃戈的。

    虽然这么做花销的金钱可以想象是个如何庞大的天文数字,但是与传递的消息相比,这些钱就显得微不足道。

    现在的很多人依旧没有意识到便利和快捷的消息来往是多么重要,而亚历山大能够在很多地方占据先机就是凭借着这种对消息的及时把握。

    当看到谢尔拿着这封信走进房间报告说是来自巴利亚里多德的信时,亚历山大在那一刻明显感到他的心跟着剧烈跳动了一下,那种心悸的感觉刺激的他轻轻攥紧了拳头。

    而接下来看到的信里的内容证明了那一刻的敏锐是多么准确。

    “尊敬的老爷,我要向您报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胡安娜公主的丈夫,维也纳公爵与弗兰德斯亲王菲利普不幸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也许当您接到我这封信时已经变得更糟,胡安娜公主为她的丈夫日夜祈祷,但是人们都认为应该没有哪个医生能够治愈这种从未见过的古怪而又可怕的病症。”

    乌利乌的信写的相当谨慎,即便是用密语也在措辞上也依旧十分小心,这样即便密信意外的落在别人手中甚至被破译,也只能从其中看到一个在巴里亚里多德的人向他的主人写信报告这一发生在卡斯蒂利亚宫廷里的不幸消息。

    乌利乌是必须小心翼翼的,即便有些事情依旧不是很清楚,但是无论是乌利乌还是诺尔梅齐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将意味着什么,那将是让他们彻底堕入地狱的可怕后果,特别是在亲眼见到伊比利亚人对付敌人的手段之后,他们就更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亚历山大很快把信烧掉了,在烧信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轻颤抖,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沉不住气了,可是这一次他还是因为紧张和更多的兴奋而有些激动。

    图谋一个国家的前途总是充满危险和荆棘丛生的,而要想争夺伊比利亚的一顶王冠就是一项更加困难的挑战。

    伊莎贝拉与斐迪南就如同两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横在亚历山大的面前,哪怕即便他如今已经在意大利站稳了脚跟而且打下了一份不错的根基,可是要想与这两个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君主为敌依旧步履蹒跚前景莫测。

    未来的西班牙帝国是一个真正决定将来世界几个世纪历史的庞然大物,要想从缔造这个帝国的那两个巨人手里夺取的一切会有多么困难,亚历山大比谁都更加清楚。

    所以当初在决定向伊比利亚迈出这一步时,亚历山大的确曾经蹉跎忐忑,他想过是否就这样只要保住在意大利拥有的一切就足够了,但这样的想法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就知道是行不通的。

    未来的意大利其实注定必将是欧洲强国争霸的乐土,即便是有他的出现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一局面。

    他能够做的也就是尽自己的最大力量保住南意大利的地盘,这是他用来和所有现在或未来敌人抗衡的根基,可只有这些是不够的,因为他知道未来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关键不在地中海,而是在那广袤的大洋彼岸。

    这是历史的必然,而停留在地中海这片已经日暮西山的浅水中,只会最终没落沉寂。

    谋取伊比利亚,势在必行!

    “谢尔准备一下,跟我去总督府。”亚历山大看着窗外匆匆经过的一队队的贵族军队开口吩咐。

    他看着桌上铜盘子里那团黑色的灰烬轻轻一笑,过去的秘密已经付之一炬,他知道乌利乌会如何保守秘密,而诺尔梅齐也已经完成了他的复仇愿望,然后他还会有多长时间?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会越来越少,其实想一想历史上漂亮的菲利普大概也正是差不多在几年之后染上了当时还没有被人们所认识的梅毒,然后他就在这种根本无法治愈,死前甚至整个身体都被可怕的病毒腐蚀的骨销肉烂的折磨中痛苦死去,亚历山大就觉得这似乎真是某种宿命。

    贡萨洛没有“食言”,在谈判破裂后他果然立刻加强了对盘踞在塞维利亚附近的贵族联军的进攻。

    虽然没有去战场上亲眼所见,但是从那些节节败退的贵族们的嘴里亚历山大还是知道了贡萨洛已经在战场上展示出了他那初具规模的西班牙方阵的威力。

    凭借冷热兵器的严密配合,还有恰到好处的火炮的支援以及巧妙的使用轻骑兵,贡萨洛训练的西班牙大方阵已经露出了它那狰狞的面目。

    如果历史没有什么变化,在未来将近两个世纪当中西班牙人将会凭借这种在这个时代威力巨大的方阵横扫欧洲,确立他们长达近200年的霸权地位。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就是确立未来强大的西班牙军队的奠基人,而他现在虽然没有如历史上那样把大方阵摆到意大利去,然后用狠狠的教训法国人的大胜确立了他那不可动摇的地位,可是至少在这场平息南方贵族叛乱的战争中,贡萨洛再一次向人们证明了他之所以是女王面前最得宠的将军,是完全有着不可辩驳的理由的。

    亚历山大赶到总督府的时候,唐·巴维正向着身边的人抱怨,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口大骂那些无能的贵族,甚至当亚历山大出现时他也没有掩饰他对那些人的愤怒。

    “你能想象发生了什么吗,就在昨天晚上,贡萨洛的一支只有100多人骑兵居然袭击了城外的一处仓库,要知道他们是要经过至少5个贵族的军队的守卫才能到达那里,可是那些人居然没有一个能够挡得住他们。”

    唐·巴维愤怒的拍着轮椅的扶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激动变得难看的脸上略显灰色,这样他身边的人有些担心,他们拿出各种闻起来就不是那么好喝的花花绿绿的药水儿就要往公爵的嘴里灌,不过唐·巴维却不耐烦的推开了手忙脚乱的随从们“公爵你说可以见到教皇,那么要到什么时候?”

    “很快。”

    亚历山大对唐·巴维说,他看得出来一再连续的失败已经让这位公爵变得沉不住气了,之前那么多年的准备却在贡萨洛强大的军事打击下变得毫无意义,这也让亚历山大再次意识到面对真正的强敌,如果不能拥有同样可以抗衡的力量,最终的结果只有失败。

    只是贡萨洛这个人的确很不好对付,他那非凡的军事才能和在战场上令人惊诧的敏锐洞察力让他能够一次次巧妙而准确的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当初在皮埃蒙特的对查理指挥的法军是这样,而在历史上决定法国与西班牙在争夺意大利霸权的关键一战的加里利亚诺河战役,更是让他把这种才能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未来贡萨洛是否还会指挥加里利亚诺河战役那样的战斗亚历山大不知道,他既希望能够看到这位将军在战场上的卓越表现,又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这是因为如果贡萨洛不能为他所用那么这个人势必会成为他夺取西班牙王冠路上的最大障碍之一。

    “公爵请你原谅,不过我似乎听到了一些对你不利的消息,”唐·巴维用略显狐疑的目光看着亚历山大“我们现在都已经知道教皇返回他的家乡是因为他在梵蒂冈一败涂地,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我依旧可以派人向他表示尊敬,但是据我所知似乎教皇的儿子凯撒·波吉亚的死和你有着不小的关系,你认为这种情况下教皇还会因为你的原因接受我的好意吗?”

    看着唐·巴维似乎神色不定的脸,亚历山大在心里琢磨着他究竟有几成在盘算打算把自己送给教皇当成一份大礼,从他现在的样子看来这个想法也许已经渐渐在他的内心占了上风。

    这让亚历山大意识到唐·巴维在贡萨洛的连番打击下已经渐渐乱了阵脚,如今的他即便手里掌握着那个阿尔芙特修女这张王牌,可这个时候不但不敢让她露面,或许还要小心着防范被人发现。

    毕竟对于唐·巴维来说战场上的失利让他在南方贵族原本就颇为松散的联盟中的地位发生了动摇,如果有人知道他还有着阿尔芙特修女这么个至关重要的筹码,未必不会出现有人因为担心战败受到惩罚而投靠伊莎贝拉告密的可能。

    所以现在自己对他来说算是个威胁了吗,毕竟自己就是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人。

    亚历山大这么想着坐到了公爵对面和他无言对视,然后他开口说到:“菲利普病了。”

    “什么?”

    唐·巴维一脸愕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刚刚得到可靠的消息,胡安娜的丈夫菲利普得了很严重的疾病,根据写信人的描述,那是一种之前从未在欧洲出现过的可怕病症,危险的程度甚至可以比拟当初的黑死病。”

    唐·巴维的脸瞬间变了变。

    黑死病!

    这是整个欧洲大陆的梦魇,是即便过去的两个世纪依旧被视为被死神释放出来造成人间地狱的可怕恶魔。

    “清晨我们埋葬病死者,午夜由别人来埋葬我们。”

    这就是当时对于黑死病的最贴切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描述,在那段可怕的日子里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活到转天天明,身份高贵的贵族与低贱的平民在那个时候第一次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上,而被视为上帝在世间传播福音者的教会在这可怕的疾病面前却束手无策,甚至自身难保。

    所以当听到亚历山大说那种疾病丝毫不逊于黑死病时,唐·巴维的心瞬间激动起来,他扶着轮椅扶手的手开始颤抖,他甚至想要站起来。

    “这个消息可靠吗,哦不,我是说这种疾病真的那么可怕,那这种病是不是会传染,就和黑死病那样?”唐·巴维不住的问着,同时不耐烦的向身边的人摆摆手让他们退下,然后他才把轮椅向前推了推靠近亚历山大低声问“公爵如果你的消息可靠,那么告诉我会有多少人感染这种病?”

    “公爵请不要太过激动,”亚历山大好笑的望着唐·巴维,这个人之前是那么沉得住气,他甚至在20年前就开始计划着现在的一切,可是现在他却变得如此急不可待,这就是权力的腐蚀与影响,其实这才应该是最可怕的疾病“事实上这种病虽然很厉害,不过却不会像你想的那样,至少我想伊莎贝拉不会染上。”

    唐·巴维先是有些失望,接着又有些不甘的问:“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公爵,我们都知道黑死病是多么可怕,如果你说的这种疾病和黑死病一样又为什么能够这么确定不会传染给伊莎贝拉或是斐迪南?”

    唐·巴维的话让亚历山大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很想说“如果那样大概西班牙王室可能真的就是贵圈真乱了”,不过琢磨了一下之后他还是摇摇头说:“因为根据我的消息,菲利普已经被严密的隔离了起来,而据说这种病的传染虽然厉害,但是因为方式特殊所以不会像黑死病那样凶猛。”

    “是这样?”唐·巴维略显失望的向后靠了靠,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他仔细想想了,同时他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神也略微有了变化。

    唐·巴维知道菲利普得病这意味着什么,同样在巴里亚多里德有着不少耳目的他对于宫廷里发生的种种事情也是很清楚的,菲利普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希望通过控制他的妻子掌握卡斯蒂里亚甚至是阿拉贡,但是这就让他和斐迪南之间发生了不可避免的矛盾。

    现在菲利普突然重病,而且如果亚历山大的消息可靠很可能会危及生命,这就意味着巴里亚多里德的宫廷势必会发生巨大变化。

    “贡萨洛……”

    “贡萨洛大概不会被召回去,”亚历山大知道唐·巴维在想什么,不过他不打算现在就让这位公爵觉得没有了威胁,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依旧依靠自己,可他也不想让这位公爵觉得面临绝境,否则他依旧会像刚才那样打着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铲除一切威胁的盘算“不过局势应该是会有些变化,我想你也知道伊莎贝拉与斐迪南之间这些年似乎并不是那么融洽。”

    “我知道。”唐·巴维立刻点点头“我对那个女人太熟悉了,她喜爱权力的性格是那么强烈,我甚至认为如果挡在她和权利之间的是斐迪南,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从他的尸体上迈过去。”

    亚历山大深表同感的点点头,他知道唐·巴维对伊莎贝拉的这个评价还是很客观的,其实斐迪南也是这种人,他同样可以为了权利不顾一切,就这一点来说,他居然会在伊莎贝拉死后才对卡斯蒂利亚的王冠露出觊觎之心,倒真的是很能忍耐。

    “另外我还有一个不算可靠的消息。”

    亚历山大看着露出关心神情的唐·巴维,他当初来到伊比利亚的时候真的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和这位安达卢西亚贵族有所交集,不过这个变化倒是让他还算满意。

    唐·巴维的出现的确改变了很多东西,至少他成功的吸引了伊莎贝拉和斐迪南的注意力。

    “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重要,不过我想知道公爵你要用什么作为回报。”

    “也许你应该先告诉我是关于什么的消息,”唐·巴维看着亚历山大,他在心里猜测这会是什么样的消息,同时盘算自己能拿出多少筹码“或者让我先听听你想得到什么。”

    “是女王,”亚历山大注意到唐·巴维目光瞬间一凝,不过他依旧继续说“我希望获得与塞维利亚交易所有业务往来的所有殖民地贸易经营权。”

    “这可不是一个小条件。”

    唐·巴维暗暗衡量着这个筹码可能换来的消息是否值得这样的付出,就在他选择举棋不定的时候,亚历山大的一句话让他不由心里的平衡开始倾斜。

    “我可以用瓦伦西亚丝绸产业在安达卢西亚的经营权作为交换,公爵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唐·巴维一脸诧异,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公爵似乎正在慢慢展示出他在这片土地上的实力。

    而瓦伦西亚偏偏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故乡,这一点唐·巴维更是很清楚。

    这让他不禁暗暗琢磨之前想用亚历山大向教皇示好的打算是不是从开始就错了,不过现在他已经做好打算,不论那个消息是什么,如果亚历山大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笔买卖丝毫都不吃亏。

    “让我听听你要告诉我什么吧。”

    “虽然菲利普的病和女王无关,但是女王本人的情况也并不是很好,”亚历山大对脸上阴晴不定的唐·巴维说“如果消息确凿,伊莎贝拉的寿命应该不多了。”

    听着这话,唐·巴维苍老的脸上瞬间迸发出一丝异样的红晕。

    他紧盯着亚历山大的脸,看到他肯定的点头,唐·巴维终于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大声说:“谢谢你公爵,你真是我的幸运天使。”

    “不,应该感谢的是那些带来好消息的墨丘利,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功劳。”

    唐·巴维被亚历山大的话引得哈哈大笑,不过他并不知道这的确是亚历山大的真心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通往新世界

    亚历山大的墨丘利们正在像工蜂一般忙碌,这些分布在欧洲各个角落工蜂们很多人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更多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在为谁工作,他们只是尽职尽责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无巨细不分大小的各种消息通过商船,车队,旅行商人和教会的送信人,或是他们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那些人送出去。

    这些消息绝大部分是没有用处的,接到消息的人会根据所自己的需要在其中挑选重要的东西,而剩下的那些看似没有什么用处的,则会被写在便条上塞进位于加洛林宫对面一栋四层楼的宫殿那一排排的高大书柜的抽屉里。

    这座以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的名义购买的宫殿就叫做莫迪洛宫,莫迪洛宫每一层都有着自己不同的分类,而每层又按照地区不同被分为各自的区域,那些直通房顶的高大书架上的抽屉里究竟都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关心。

    里面的人只知道这是一座用来收集各地文献资料的地方,而外面的人则直接把这里当成一座很普通的档案馆。

    这样的地方在梵蒂冈并不稀奇,几百年来教廷的各种文献资料已经多得让人发愁,梵蒂冈已经不止一次的为了存放这些必须保存的文献给它们寻找更大的地方,而除了那些醉心历史的人,没有人对这些故纸堆感兴趣。

    但是亚历山大正是凭借着这样看似并不起眼的消息来源,在几乎整个欧洲渐渐建立起了一个虽然依旧原始但是已经渐渐发挥威力的情报网,这其中堤埃戈在伊比利亚的表现最令他欣慰。

    历史上的西班牙帝国在它迈向辉煌的路上也许曾经遇到过一些不小的挫折,但是直到它终于从巅峰渐渐衰落的那一刻,在上升期期间所遭遇的那些挫败对这个帝国来说毕竟都是微不足道的。

    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帝国,日不落的称号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从西班牙帝国开始享有的,而最重要的是大航海时代的开启令世界翻开了完全崭新的一页,这才是未来的西班牙为这个世界做出的旁人无法比拟的贡献。

    亚历山大太清楚新大陆对这个世界的意义和彻底颠覆未来人类发展方向所起到的作用了,一个崭新的新世界已经揭开了蒙在她身上的神秘幕纱,那就如同一个绝美的美人终于肯把自己的真面目展现在对她魂牵梦绕的情人面前。

    然后,这个美人就令全世界为之疯狂了。

    从古埃及时代到利凡特的兴起,再到因为与东方贸易而无比兴旺的文艺复兴早期,地中海曾经是所有欧洲人追求财富的梦想之地,但是这个地方注定是要衰败的。

    只是虽然这种迹象已经出现,可没有人会想到它衰败的会那么迅速,在进入16世纪后地中海地区的贸易会迅速萎缩。

    通往东方的新航线的开辟已经让这一切变成了原本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而新大陆的开拓将会为地中海的棺材衰败钉上最后一颗残酷的钉子。

    在伊比利亚的这段时间可以算是亚历山最悠闲的时光了,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想的很多,他甚至想过如果就此罢手会是什么样子。

    他已经拥有了足以与欧洲任何最强大的君主抗衡的实力,更有了能够令任何富豪羡慕的财富,他如今有了三个可爱的孩子,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分别继承各自的领地成为这个时代最有权势的那群人中的一份子。

    而他的女人们,他爱她们,难得的是她们也同样真心实意的爱着他,这在这个时代是个奇迹。

    如果就此罢手呢,即便是以他现在所拥有的财富也足以让他能够享受终生,甚至如果愿意他可以建立起一支庞大的舰队,然后带着他心爱的人遨游世界,成为代替麦哲伦环游全球的人,他相信只是这一点足以让他名垂青史。

    这样的诱惑一次次的在他心头涌动,以致每当在深夜醒来时,亚历山大不止一次的有着想要放下手头的一切,随心所欲的去享受今后大半生美好时光的冲动。

    但是亚历山大最终压制住了这种莫名的冲动,同时他心里很清楚,他会有这些想法不是因为已经没有追求,而是因为他所追求的目标太过艰难。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想要逃避。

    伊莎贝拉与斐迪南这对夫妻实在太难对付了,他们无疑是旧时代最杰出的君主,同时又是新时代君主的样板和楷模,这种柔和的新旧君主的长处与优点的对手实在是可怕。

    更何况还有一个贡萨洛,这个人非凡的军事才能令亚历山大感到真的压力山大,每当想到要在战场上与他面对,亚历山大就觉得好像要攀登一座怎么也爬不过去的高山。

    这样的对手怎么能够击败?

    更何况伊莎贝拉夫妻还因为收复失地战争的巨大功绩拥有着其他欧洲君主在民间所无法拥有的声望,这样的对手真是太可怕了。

    伊莎贝拉坚定而又果敢,而斐迪南拥有坚忍与冷静的耐性,他们就好像可以相互互补一般在这些年当中渐渐的把两个有着不同风俗的国家慢慢融合在了一起,最终一个强大的西班牙出现在了欧洲的东南半岛上。

    想要战胜这样的对手的确是太困难了,在没有真正开始面对他们之前亚历山大还是信心十足的,毕竟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而且他相信以自己有心算无心还是有很大成功可能的,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打退堂鼓了。

    在亚历山大原来的计划中,利用葡萄牙的曼努埃尔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牵制那对夫妻的注意,而利用法国人对伊比利亚半岛多年来的野心,更是可以让他们卷入一场很大的麻烦当中,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有机会在伊比利亚搅起风浪。

    但是亚历山大没有想到伊莎贝拉固然坚决果断的回应了葡萄牙人在亚速尔群岛对她的挑衅,但是斐迪南却能够同样迅速的作出反应与法国人达成了在意大利战场上的媾和。

    虽然最终法国人在他之前就制定好的总体防御战略的计划下被击败,但亚历山大却依旧看到了那对夫妻可怕的地方。

    只是不知怎么,虽然一次次的想要放弃,但是却又一次次莫名其妙的的坚持了下来。

    亚历山大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就是新世界无法抗衡的魅力。

    和麦哲伦环游世界的浪漫相比,亲手挑开新世界神秘面纱的诱惑显然更大。

    在这个诱惑面前,亚历山大怀疑还有谁能够抵挡得住?

    至少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继续坚持下去,即便是要面对那座高山和山后更加巍峨险峻难以攀登的两座雄峰。

    外面传来了谢尔轻轻的敲门声,亚历山大从床上爬起来,窗外已经有了些亮光,在这样的夏天应该是清晨4点多了。

    亚历山大往身上套了件罩衫,然后就那么光着脚踩着地板走过去打开了门。

    谢尔一身装束的站在门外,他的左胯边挂着马刀腰间的皮带上别着两只火枪,而大腿上还绑着一柄短刀。

    这身打扮原本很是引人注目,不过现在因为塞维利亚城里乱糟糟的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他。

    “老爷,那对哥伦布兄弟来了,正在楼下等着。”

    听到谢尔的话亚历山大的心情就一下子好了起来,之前躺在床上时候的胡思乱想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克里斯托夫·哥伦布,这个名字在这个时候意味着是财富,因为他的确让很多人发了财,而对于亚历山大来说,则意味着一个崭新的篇章。

    只是哥伦布来的有些太早了,亚历山大看看窗外,外面早起的鸟儿在吱吱喳喳的叫着,清晨清新的空气飘进来闻着让人觉得心清气爽,亚历山大露出了个惬意的微笑向谢尔微微摆手示意:“好吧去见见他们。”

    听到楼梯的响动就转身看过来的的兄弟两个看上去好像都很兴奋,这么早就来拜访别人的确是有些太奇怪了,更何况是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日子里,但是他们两个人显然都没有在意这些,特别是杰姆斯,亚历山大从他的脸上看到的是异常的亢奋。

    “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杰姆斯首先上前对亚历山大说“如果现在出发,路上顺利的话,明天早晨就可以到达桑卡罗尔德尔巴维达。”

    哥伦布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他的神情却已经证明了他同样对这趟旅行十分期待。

    亚历山大点点头表示同意,旁边的谢尔就走到外面向门外已经等待的巴尔干人示意准备出发。

    亚历山大知道这对兄弟已经等了太久了,或许他们真的整整一夜未睡的都在为这趟旅行做准备。

    随便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亚历山大感觉到精神好了许多,他迅速穿戴整齐起来,在哥伦布因为这块的惊人的速度的满脸诧异中,亚历山大从谢尔手中接过马鞭翻身跳上了帕加索斯的脊背。

    “从达桑卡罗尔德尔巴维达到马拉加还要坐很长时间的船,不过这大概是最近也是最顺利的一条路,”杰姆斯骑着马在旁边向亚历山大说“如果走陆路,也许需要4天甚至一周的时间,而现在大概3天就可以到达马拉加。”

    亚历山大点点头却没说什么,他的目光投向坐在马车里的哥伦布,这时候的哥伦布似乎因为之前的兴奋显得有些疲惫,他靠在车门上闭着眼睛,脑袋微微的随着车子的行进微微晃动,这时候他的样子看上去完全像个普通的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如果不说出他的名字,谁也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哥伦布。

    发现新大陆的人也不过如此,亚历山大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他这倒并非是贬低哥伦布,而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因为对方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就认为他们真的多么不可战胜。

    如今的哥伦布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利用这个人对财富的追求和贪婪牢牢的把握住了他的心思,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他未来开辟新大陆的一把钥匙。

    那么伊莎贝拉夫妻呢,是不是也会成为他走向辉煌的路上那几级最重要的阶梯呢?

    亚历山大忽然觉得原本淤积在心头的重压变得轻了许多,他知道这是因为内心里对将来再次有了信心,就如同他当初从塞巴隆修道院里走出来时一样,那个时候他要比现在更糟糕,那么既然那个时候的自己能够做到现在这个样子,那么现在的自己就没有理由,认为无法攀登和越过那几座看似难以逾越的大山。

    达桑卡罗尔德尔巴维达是安达卢西亚西南濒临大西洋的一座港口小城,这里因为距大西洋上的海鲈鱼渔场很近所以十分富裕,而且因为靠近直布罗陀海峡,这里的港口也十分的繁忙。

    从达桑卡罗尔德尔巴维达到马拉加要穿过直布罗陀海峡。

    如果说要在这个时代的世界上有寻找几条最繁忙的航道,直布罗陀海峡无疑是其中的翘首,即便是几个世纪之后,这条连接着大西洋与地中海的海峡,也依旧是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的海上要道之一。

    船贴着海岸航向,当穿过海峡的时候,亚历山大向着另一边的茫茫海面望去。

    虽然传说如果天气好的话,可以隐约看到对面非洲的海岸线,但是亚历山大却只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如今的海峡对面,葡萄牙人依旧占据着作为他们在非洲北端桥头堡的休达,那里是葡萄牙人在非洲的殖民地,也是曼努埃尔曾经试图作为远征东方的前哨基地。

    曼努尔曾经异想天开的设想从非洲出发首先征服埃及的马穆鲁克,然后远征圣地耶路撒冷,很难说这个想法是由他的妻子马利亚灌输给他的,还是他就真的认为自己是上帝挑选拯救圣地的新十字军领袖,不过历史上的曼努埃尔的确曾经这样尝试过。

    一条条的海船在海面上时隐时现,这些或大或小,或只是用来短途运输的桨帆船,或是远航大洋的多桅大舰在海上劈波斩浪,往来穿梭,好一片繁忙的景象。

    做为位处地中海进入大西洋要道上的重要港口,马拉加同样是繁忙的,不过这里更多的却又有着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意义。

    两座坚固森然的城堡矗立在分别从东西两边的岸上延伸到海里的断崖上,这两座断崖就好像是张开的两条手臂紧紧抱拢着马拉加港,而那两座城堡则是紧握起来的拳头,似乎随时都可以挥出重重的一击,把来自海上的敌人打得粉碎。

    马拉加是海港,更是要塞,而他们要防备的敌人却并非是异教徒,而是与他们隔着一道海峡的葡萄牙人在非洲殖民地上的那些对手。

    马拉加城里有着众多的水手行会,这些行会除了为水手们提供上船干活的机会,也会为他们出头摆平各种麻烦,只要那些水手事后付上一笔辛苦费,行会也可以干些代人讨薪之类的辛苦活。

    现在就有这样的一幕出现在亚历山大一行人的面前,看着一个男人被几个伙计模样的人从一间房子里抬着扔到街上,哥伦布就好像没看到似的继续向前走,而杰姆斯则干脆就从躺在地上那人的身上迈了过去。

    “这里有整个欧洲最卑鄙的恶棍,当然也有最好的水手,”杰姆斯向跟在后面的亚历山大解释着“我的很多水手都是在这里招募的,不过请您记住,这里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相信。”

    亚历山大明白的点点头,任何一座城市都有这种地方,更何况是马拉加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有无数的人来来往往的交通枢纽,这是一个追求财富和梦想的地方,自然也是一个滋生罪恶和阴谋的地方。

    哥伦布兄弟两个带头走进了那栋好像刚刚发生了点小冲突的房子,还没有进门,一阵鼓噪的喧闹声就已经从里面向外涌来。

    一声声高高低低的喊叫和争执让里面的气氛似乎比头顶上的太阳还要炎热,当推门走进去的时候,亚历山大注意到里面的人先是一静,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前面的那兄弟两个身上。

    “先说好,我不是来惹事儿的,”杰姆斯向上举起双手做了个无害的手势,然后他回头向亚历山大解释着“之前我在这招募水手的时候发生过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不过放心吧很快就能解决的。”

    “我很怀疑你是不是能解决自己的麻烦,”哥伦布说着指了指对面几个看上去样子不善的家伙“从进门之后他们就一直盯着你,如果我们想要招募一批真正的好手还得小心会在海上发生叛乱,看来有必要先把你的麻烦解决了。”

    杰姆斯无所谓的耸耸肩,他远远现在几个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过去开始小声的嘀咕起来,听着他们时高时低的争吵声,哥伦布向亚历山大看过去:“公爵你可以继续用他,不过我要提醒您,杰姆斯不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这个时不时的要说自己兄弟几句坏话的人,要是真的不要想起了他在自己的日记中描述的一些情景。

    哥伦布在日记中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他曾经为欠债的父亲奔走解围,字里行间他除了对自己作为家中长子担负责任的自豪之外,也不无恼火的抱怨他的兄弟们,现在看来这家人的矛盾似乎已经根深蒂固,已知明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在一起合作很久,可只要抓住机会依旧不肯放过对方。

    亚历山大他们会来马拉加是因为刚刚听到的一个从葡萄牙传来的消息。

    曼努埃尔既然已经决定与伊莎贝拉夫妻争夺新殖民地,他的反应和行动还是很迅速的。

    自从3月的时候在亚速尔群岛与伊莎贝拉派出的船队发生冲突之后,马努埃尔迅速调动葡萄牙海军在大西洋上展开了一场针对卡斯蒂里亚和阿拉贡船队的袭击行动。

    双方的关系骤然紧张,虽然在陆地上明显不敌卡斯蒂里亚,但是在曼努埃尔的命令下,葡萄牙军队谨慎的防守着与卡斯蒂利亚交界处的各个要塞并不轻易出击。

    很显然,曼努埃尔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海上击败他的对手。

    而在比利牛斯山的另一边,法国人虽然与阿拉贡达成了暂时停战的和谈,但不论是伊莎贝拉还是斐迪南都不敢轻易相信这样一个协议,所以他们依旧把能够抽调的军队安排在了比利牛斯山南麓的各个隘口,随时防备着法国人可能对伊比利亚战事的干预。

    海上的争霸已经开始,曼努埃尔对新殖民地的兴趣或者说是贪婪已经在亚历山大的种种巧妙安排之下逐渐暴露出来,现在伊莎贝拉显然把他当成了自己如今最大的敌人。

    亚历山大需要的恰好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阿美利哥·维斯普西已经离开了西班牙前往新大陆,很凑巧的是他正是从马拉加上的船,在随后的连续几年当中,他将经历数次远航,然后最终发表他那震动是人的看法。

    接下来随着他的理论被迅速的广泛认同,人们会发现新殖民地等广阔和财富要远远的超出他们的想象,一场改变世界的大航海浪潮即将掀起。

    所以亚历山大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在还没有多少人真正知道那片神秘土地所拥有的意义之前尽快的把自己的力量投入到那片新世界里去,这样他才可以在伊比利亚的两个航海强国其实还不是很清楚他们争夺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抢先一步为自己打开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我为你提供金钱,船只还有足够多的人手,”亚历山大对哥伦布说“而我要你做的是建立一条安全可靠的航线,我会让杰姆斯帮助你,这条航线一旦建立起来你可以得到我许诺你的所有东西,而你要做的就是确保这条航线能够成为通往那里的捷径。”

    哥伦布微微眯起眼睛,他依旧有些困惑的问:“公爵你难道那么肯定你的判断,你依旧认为那是一片要比我们想象大得多的陆地而不只是一堆岛屿?”

    “不,你说错了尊敬的哥伦布,那不是一片陆地,”亚历山大轻声说“那是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而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去打开通往这个世界的大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时代的大门

    招募水手是一件复杂而又麻烦的事情。

    一个人是否有真本事或者只是在靠嘴把式吹牛,除了在招募的时候要问一些基本的问题,还要随时注意被招募者是否别有居心。

    如果招到一个手艺很糟糕的家伙,那么大伙很可能会被这个人连累死,毕竟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海上一个猪队友往往要比敌人造成的危害大上十倍。

    这就需要招募者既不但自身具有丰富的经验,还要有一双能够辨识人的眼睛,他们能够从你的言谈举止与可能很随意的一句话中分辨出你是否在说谎,甚至还要洞察到被招募者是否可能会因为面对危险而惊慌失措。

    至于这些人是否有不利于自己的居心,也要凭借船主与船长的观察与判断来决定。

    这似乎看上去有些不靠谱,毕竟在如今这消息闭塞的年代,想要打听到一个人的底细并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如马拉加这样更是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的异常复杂的地方。

    所以看着那些纯粹是凭借个人判断和一些粗糙的船员工会的推荐书就如同挑选牲口般选中的一个个的水手,亚历山大不禁觉得哥伦布之前的那几次航行居然没有出什么大岔子真是十分幸运。

    “不,实际上也出过事情,”哥伦布听到亚历山大这么说之后就很是感慨的摇摇头“我们总是在刚刚发现有刺儿头出现就不等事情变得更早糟先是用鞭子把他们教训的顺从起来,如果还不行,那就要用吊死几个人震慑住其他人了。”

    虽然知道事情肯定是这样,可亚历山大依旧觉得这么做真的很不靠谱,出现在海上的叛乱是不会被宽恕的,船长或者一个舰队的司令拥有对这种判断最高也是最终的处决权,这种聚司法与执法于一身的最终权利让他们可以对船员生杀予夺,但是即便这样海上的叛乱依旧从未被平息过。

    只要稍微不慎一条船上就会出现种种事端,有时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而纯粹只是因为常年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航行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水手与水手之间,水手与军官之间,甚至是军官与军官或者是军官与船长之间往往很容易就出现难以弥合的矛盾,进而最终导致血腥事件的可怕冲突。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马拉加的水手行会倒是在很大程度上为这些矛盾冲突提供了解决的好场所。

    在另外一个不远的房间里响起的一阵哄闹引起了亚历山大的注意,他让人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很快跑回来的随从就兴奋的向他报告说那个房间“正有人在单挑”。

    这引起了亚历山大的兴趣,他很想知道这个时代的水手们是怎么解决他们之间纠纷的,毕竟在一次漫长而又充满沉闷环境的长途旅行之后所有人都需要释放出沉积在心底里的那团火焰,而这里显然是水手们能够通过斗殴这种方式巧妙的解决纠纷与矛盾的好地方。

    “至少如果他们下次还能一起共事,不至于刚一出海就有人轻易送掉性命,”杰姆斯是这样对亚历山大解释的“在海上的长期生活是很可怕的,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发疯,所以在这里发泄一下以前的怒气对大家都有好处。”

    亚历山大很认真的听着,他知道自己对于航海方面的知识了解的太少了,特别是在如今这个时代,落后的交通与通讯手段以及依旧对宗教信仰的浓烈依赖让当水手这种十分艰苦的行当里日子过的很糟糕。

    这也是很多经验丰富的水手受到了异常关注,往往会成为抢手货的主要原因。

    任何时代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人都会在自己的行当里受到尊重,这些人往往很骄傲,因为他们完全不愁没有饭碗,特别是在一些具有自己特殊技能的行当里,这些人往往拥有着十分崇高的地位和声望。

    隔壁的斗结束的很快,看着被两个伙计拖着个满身是血耷拉着脑袋的人从门廊里走过,亚历山大若有所思的陷入沉吟。

    他想起了里斯本的航海事务所,作为世界上最早的培养航海人才的职业学校,里斯本航海事务所为后来的大航海时代提供了一大批具有非凡技技艺的航海人才,其中有些在历史上成为了让后人耳熟能详的人物。

    同时葡萄牙也是依靠着这么一批批的航海人才,得以能够分别在远洋开拓的经济与军事上与西班牙展开一场持续很久的海上争霸。

    看来在建立陆军学院的同时,还要建立一座海军学院了。

    亚历山大心里不无烦恼的这么想着。

    他有钱,而且不是普通有钱,是那种能够随便和任何一位自称富有的君主比上一比的那种,至少在西方,大概除了奥斯曼的苏丹和那些富的流油的大维齐尔,应该不会找出多少能够在财富上与亚历山大抗衡的人了。

    但是建立一座海军学院,这真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航海人才对于海洋国家来说是不可忽视的财富,所以要想找到这么一大批不但自身经验丰富,而且还能够把这些经验转换为理论的人才,就实在是太困难了。

    另外出海一次就惦记着建立一座海军学院这似乎有些太莽撞了,亚历山大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兼顾这件事情,而且这样一所学校需要筹备的时间固然很长,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学校只能建立在葡萄牙或西班牙这样濒临大西洋的海洋城市,而不是地中海的那些城市里。

    而现在这对于他来说显然就有些奢望了。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扎在了他的内心里,他觉得这所未来的海军学院可以由杰姆斯主持,这位他手下的德雷克和海雷丁的混合体在新殖民地的那些群岛沿岸和通往东方的新航线沿途的海上干得有声有色,很多人对他带领的那群海盗闻风丧胆,却又因为不知道这些人来自何处只能咬牙切齿却无法找他报仇。

    亚历山大甚至相信就在这座水手公会里大概就有人吃过他的亏,只是他们谁也想不到那群在海上肆虐疯狂的海盗头子会有胆量站在这里大模大样的招募手下。

    “告诉我杰姆斯,”亚历山大难掩好奇的向杰姆斯低声问“如果你在这里找水手,可他们又不想成为海盗你要怎么办,要知道如果你就这么放了他们就有可能会泄露你的身份来历。”

    杰姆斯脸上露出了一丝好像吃坏了东西时极力忍耐的那种表情,看到他的嘴动来动去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亚历山大把头扭向了一边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海洋很大大人,”不过杰姆斯却回答了“而且十分危险,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出海之后能平安的回来,所以……”

    看着别处的亚历山大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杰姆斯干了很多事情,这其中都有些什么或者是什么样的细节亚历山大并不想去深究。

    大航海的时代是浪漫的,冒险的,同样也充满了血腥与残酷,甚至是罪恶。

    海上充满了各种不确定,这其中除了大自然的可怕力量,剩下的就是来自充满敌意的竞争者的威胁。

    在随时防备着海盗的同时,那些看似规矩的商人自己也随时可能会成为劫掠他人的海盗,猎手与猎物之间的角色交换是那么轻而易举,以至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出海的水手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有干过那些肮脏的勾当。

    亚历山大要哥伦布尽快为他的再一次远航做好准备,他不知道这一次是否会如历史那样成为哥伦布一生中最后一次远航探险,不过,他已经为哥伦布安排好了一条与历史上的最后远航截然不同的航线。

    这条航线将会让哥伦布兄弟比之前已经更早出海的阿美利哥·维斯普西走得更远,同时这也是一条充满了效率的航线。

    他们将会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向着更南和更北的地方探索,当他们发现那些原本以为只是有星星点点的群岛连接而成的海岸线,变成一条似乎永远无法探索完毕的漫长途径时,他们自然也就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了。

    这样一趟远航所花费的时间和费用是惊人的,正是因为这样,亚历山大才决定让他们兄弟俩个一起来完成这项壮举。

    按照计划,他们的船队将要在到达新殖民地的圣萨尔瓦多之后分成两个船队分别向南北两端进发,依照亚历山大的吩咐,不论走到什么地,他们必须在1502年的年初开始向回折返,然后在圣萨尔瓦多汇合,一起返回西班牙。

    这么一算,这支规模庞大的探险队可能要在1502年的下半年才能回到西班牙,而这项按照计划大概要持续一年多的探险,将会成为真正揭开新世界面纱的序幕。

    一个令人激动振奋,却又忐忑难安的最好与最糟的时代即将来临。

    他们已经站在这个新时代的大门前了,而那若隐若现的曙光,正向他们招手。

    很显然这个时候是最合适的,巴里亚里多德的宫廷里这时候大概已经是乱糟糟的了,菲利普的染病其实只是让那些乱象提前暴露的开始,伊莎贝拉对斐迪南逐渐显露的猜忌,斐迪南因为菲利普的突然病倒而袒露出的难以抑制的野心,还有唐·巴维试图混水摸鱼的企图,这一切会在这段时间里如发酵的面包般膨胀起来。

    这个时候的伊莎贝拉其实是很孤单的,在内她需要应付野心日隆的丈夫,对外还要和她那个突然不安分的女婿较劲,而在比利牛斯山的另一边,法国人随时可能发难的威胁也正刺激着她那敏锐的神经。

    这一切的麻烦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同时摆在伊莎贝拉面前,这让她完全没有了时间和精力再去重新考虑启用哥伦布,也正是因为这样,哥伦布才会在上次刚刚回到西班牙时就被解职甚至囚禁起来,因为伊莎贝拉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约束这个同样野心勃勃的探险家。

    所以干脆不如直接把他送进监狱,这样至少可以在女王抽出时间重新关注他之前让他冷静一下。

    只是亚历山大显然并不打算给伊莎贝拉喘息的机会,既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那么就让自己代替伊莎贝拉为哥伦布筹划这最后也是最为辉煌的一次探险吧。

    历史上伊莎贝拉与哥伦布的最后一次交际也就是止于他的最后一次探险。

    原本已经身体欠佳的伊莎贝拉固然并没有看到她一直渴望建立的联合王国的统一壮举,其实也并没有真正看到她所全力支持的对大西洋的探险发现的新大陆的真容。

    只是现在的伊莎贝拉即便依旧对新航线和殖民地念念不忘,可是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考虑这个。

    而她在今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卡斯蒂利亚的女王伊莎贝拉会在两年多之后撒手人寰!

    这是只有亚历山大知道的“秘密”。

    也正因为他知道这个,亚历山大才敢于直接站出来为哥伦布的再次探险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

    要建立一支远洋探险队所需要筹备的东西和时间是漫长的,即便拥有完全可以不必考虑支出用度问题的巨额经费,但是金钱有时候的确不是万能的。

    “哥伦布兄弟探险公司”这个突然在马拉加冒出来的公司是在向马拉加当地市政厅缴纳了60个金比索的担保金之后仓促挂牌成立的。

    这个公司的办公地点就在那家水手工会楼下的过道里的一个房间。

    随便在门口钉上块木牌就算开业的“哥伦布兄弟探险公司”生意还算火,在头一天就有大批闻风而来的水手把这个房间挤得水泄不通,哥伦布几次探索新殖民地带回巨大财富的威望依旧让人们津津乐道,虽然他曾经有过短暂的牢狱之灾,但是很多人依旧十分看好他。

    这让哥伦布多少恢复了点信心,不过他也想起了当初亚历山大对他的打击,其实只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就明白的知道亚历山大的话是对的,伊莎贝拉或许认为他还有些用处,但是他之前的过于贪心,也的确激怒了那位果断固执的女王。

    这从她屡屡任用大批新的探险家逐渐取代他的地位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即便伊莎贝拉再次启用他,可是哥伦布也知道当初他所渴望的与国王共分殖民地的想法显然是不可能实现了。

    那么他就需要重新找新的东家,而现在看来似乎亚历山大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位公爵慷慨大方,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发现一片新世界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巨大信心,这让哥伦布甚至有种似乎他早就已经知道了那里的一切,而只是需要自己去证明他的发现一样。

    这种想法有点荒谬,不过也正因为这种自信而毫不吝啬的投资让哥伦布办起事情来方便了许多。

    需要筹备的船只,召集的水手,淡水储备,食物补给,船身配件,武器火炮,天气记录,洋流海图,还有各种各样复杂得需要罗列出一条长长清单的物资适用较之之前更加宽裕的资金迅速筹集起来的,这样换来的就是比以往历次筹备探险大大缩短的时间。

    可即便是这样,出航也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所以在为这一切慷慨的签字买单之后,亚历山大就把这对儿兄弟扔在了马拉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过就只是在马拉加短暂的停留这段时间,从塞维利亚传来的坏消息就接踵不断。

    唐·巴维的贵族联军再次与贡萨洛交战,不过这次战场已经转移到了距离塞维利亚不远的拉科纳达,这不只意味着贵族联军节节败退,更糟糕的是贡萨洛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分兵向塞维利亚西南挺近,进而威胁达尔维尔和下游与塞维利亚的联系。

    迄今为止贵族联军能够依旧赋予顽抗,完全是依仗着能够通过达尔维尔河与濒临大西洋的海港获得来自各地的物资支援。

    可是如果通往大西洋的达尔维尔河航道被贡萨洛截断,那么塞维利亚将会变成一座孤城。

    到了这个时候贵族联军们才真正知道了贡萨洛的厉害,只是这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大概是发现已经胜券在握,贡萨洛再也不像之前那样积极的要和安达罗西亚贵族们谈判,他甚至让人把那些派到他军营里的使者直接赶了出去,对现在的贡萨洛来说,趁着这次叛乱彻底摧毁安达卢西亚的旧贵族体系,恰恰符合伊莎贝拉的利益。

    虽然时间只有几天,可唐·巴维却已经不止一次的派人给亚历山大送信,这时候这位老谋深算的公爵已经再也看不到他之前的沉稳淡定,从信中那越来越激烈的语气当中可以感觉到,唐·巴维已经开始乱了阵脚。

    “公爵,我希望您遵守与我之间的协议,我宁可相信您在这个时候离开塞维利亚是在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而不是临阵脱逃,所以我请求您尽快给予我答复,因为这不止关系到我,而是关系到整个安达鲁西亚贵族联盟的生死存亡。当然对于您所给予的真挚帮助我是不会忘记的,所以对于您提出的关于获得塞维利亚交易所经营权的条件,我经过认真考虑之后决定予以接受,同时我也希望即便是为了不让这座美丽的交易所因为战火受到损害,您能够及时的完成我们之间的协议。”

    看着这封虽然满含威胁,却又难掩窘迫求援的信,亚历山大却是莞尔一笑。

    之前唐·巴维的傲慢无礼在这个时候却付出了代价,不过这并非是让亚历山大感到好笑的原因,他真正觉得有意思的,是唐·巴维催促他做的那件事。

    “好了,这里的事情都都交给你们了,”亚历山大对哥伦布兄弟说“我很期待你们将给我带来的奇迹,那也是让我们大家都有机会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注脚的壮举。”

    在吩咐完哥伦布兄弟之后,亚历山大带着谢尔和他的巴尔干卫队再次上船。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巴伦西亚。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行迹

    沿着海岸线,先是向东然后转向东北,这个时候的地中海上正在吹着很猛烈的西南风,这让航行变得顺利了许多,甚至不需要张开满帆,海船就可以劈波斩浪一路疾行。

    从马拉加到瓦伦西亚的旅行是很顺利的,因为是一直沿着海岸线航行,所以船头和桅杆上总是萦绕着大群大群的海鸥,这些海鸥大声鸣叫着从船上扑向海里,在衔起水里的海鱼之后就迅速飞上船头落脚,然后在吃光食物后继续向水中扑去。

    不过这些海鸥显然也给旅行者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时不时从头顶上落下来的鸟粪让船上的人们咒骂不已,而且也因为它们的原因,往往还隔得很远,很可能因为海鸥的震天鸣叫与盘旋不去就被敌人发现了。

    这让亚历山大想起了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开始,船上就有一个专门驱赶这些海鸥的职务,那些被派遣执行这一任务的都是很优秀的神箭手,这些人会使用一种发出尖利呼啸的箭射杀和恐吓那些一直围着船只盘旋的海鸟,用以驱赶它们。

    这样亚历山大倒是有了个想法,他让谢尔从巴尔干人里挑选了几名枪法不错的猎卫兵,然后让他们轮班在船上专门对付那些海鸟。

    听着时不时络绎不绝的枪声,看着隔着很久有时会被偶尔击落的鸟尸,亚历山大倒是觉得应该让箬莎关注一下燧发枪的精度问题了。

    这个时代的火枪自然还没有出现膛线,或者即便的确已经有人懵懂的意识到了火器的精确问题,但是因为种种工艺的原因却一时间无法解决这个难题。

    亚历山大倒是有两支箬莎派人送给他的短火枪,这种做工精美得如同艺术品般的杀人武器真正令人惊叹的并非是镶嵌在枪身上的那些宝石和精美的雕刻,而是这是两只真正刻有回旋膛线,而且是可以从后膛装填的武器。

    只是在看了那两只完全由精巧的工匠花费了大量时间手工制造出来的火枪之后,亚历山大知道这样的东西注定也只能作为奢侈的礼物,如果想要把这种技术运用在量产的大规模装备部队上,在这个时代显然是不现实的。

    其实很让人惊讶的是在这个刚刚开始触摸到大量使用火器的启蒙时代,在众多各种奇思妙想甚至是异想天开的设计中,有一种颇受欢迎的前装后膛炮却曾经在战场上大行其道。

    这种用替换专用药包作为装填火药的便捷方法刚一出现就大受欢迎,虽然在亚历山大的军队中不同装量的专用药包已经普及,但是他依旧很惊讶于这个时代的人们那颇为活跃的思维。

    亚历山大甚至在他现在锁城的这条船上看到了一种如同转轮手枪般的奇怪火炮,这东西让他险些以为箬莎赖以自豪的连发火枪技术已经泄露,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种火炮与其说是像一柄老式的左轮手枪,不如说更像是一架缩小了的原始版的卡秋莎火箭炮。

    为了了解这种火炮的威力,亚历山大用一小袋金币得到了一次观摩实弹射击的机会,然后他就看到了同时有几枚炮弹向外射出的壮观景象。

    “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卡斯蒂利亚人,”在看完时代射击之后,亚历山大对旁边的谢尔说,看着同样被这射击震撼的有些失态的侍卫官,亚历山大略显感慨“相信贡帕蒂一定想看到这种武器。”

    谢尔不住点头,他觉得这种火炮有些可怕,想象着如果是与拥有这种武器的敌人战斗他相信即便是巴尔干人也会感到胆寒。

    “不过也不用担心,”亚历山大对神色有些阴沉不定的巴尔干人说“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种火炮在射击的时候有一个看似不大却很重要的缺点,相连的这些炮管如果因为炮弹射击的时间先后会导致整个火炮的震动,这样一来就不会打得很准了。”

    谢尔动了下嘴唇,他很想说如果是面对密集队形,即便有些偏差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看着公爵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原本有些不安的谢尔倒是慢慢的放下了心。

    “伊莎贝拉的军队的确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不过相信我只要双方在武器上没有形成太大的差距,往往决定胜利的关键是在这里。”

    亚历山大指的指自己的额头,他从来没有小视过西班牙军队,更不敢对贡萨洛掉以轻心,那么就正如他所说的,当双方在武器技术上相差无几时,决定胜负的就是将领的指挥艺术和军队的战斗水平。

    “我们会打赢他们的,也许有些困难,但是最终取胜的会是我们。”

    亚历山大仍有兴趣的看着那几门火炮,又是两声沉闷的枪声传来,尖利的海鸥鸣叫声在头顶久久不去,而亚历山大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前方探入海面的一处海角。

    转过那里,海船将会一路向北,同时这也证明着瓦伦西亚已经不远了。

    佩洛托·卡德隆这几天明显的感到有些郁闷,甚至很愤怒。

    回到巴伦西亚之后的这些天来,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向玛利亚·德·卢纳做出种种暗示,甚至有一次趁着只有俩人独处的时候他大胆的挡住玛利亚·德·卢纳用质问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理睬自己。

    可是让卡德隆感到意外的是,甘迪诺公爵夫人很是不客气的申斥了他,甚至还警告他如果再继续纠缠自己将会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这让卡德隆意识到事情可能和他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了,玛利亚·德·卢纳显然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她把他像那些被贵妇人们玩弄腻了的情人一样抛在了一边,这是卡德隆之前从未想到过的。

    如果说之前卡德隆为自己可能再次与这位公爵夫人纠缠在一起忐忑不安,那么他现在反而为自己被忽视怒火中烧。

    他怀疑公爵夫人是否已经有了新婚,而在暗暗注意之后居然真的让他发现了种种端倪。

    那个叫堤埃戈的商人很可疑,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几乎完全凭借着“抓奸夫”的敏锐嗅觉,卡德隆很快就把怀疑的目标定在了堤埃戈的身上,特别是在听说这个商人不图回报的投下了很大本钱帮助公爵夫人在甘迪诺公爵领地里建立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奢侈品工坊之后,卡德隆就就坚信自己没有猜错。

    堤埃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卡德隆的眼中钉,他多少对自己有些过于自信了,而且他和玛利亚·德·卢纳也的确很小心,自从亚历山大六世回到瓦伦西亚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幽会过,每一次来见公爵夫人他也都是小心翼翼。

    堤埃戈很享受和玛利亚·德·卢纳的这种近乎偷情的关系,特别一想到她是波吉亚家的寡妇他就更觉得兴奋,这让堤埃戈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亚历山大与教皇即将来临的见面,诺尔梅齐已经被他送到了瓦伦西亚乡下的一栋别墅,在那里他可以静养,这对他越来越重的病情多少有些好处。

    诺尔梅齐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在随后的日子里,几乎每隔两三天就可以接到乌利乌从巴里亚里多德派人送来的消息,想想从卡斯蒂利亚首都到瓦伦西亚糟糕的交通,就可以知道乌利乌是花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能这么及时的把在巴里亚里多德发生的一切送到瓦伦西亚的。

    菲利普的症状正在急剧加重,在花了大钱之后辗转从宫里的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可以知道菲利普已经卧床不起了,这和之前诺尔梅齐所说的又是不同。

    根据诺尔梅齐的说法,之前菲利普虽然已经染病,但是因为斐迪南回到了巴里亚里多德,菲利普曾经不得不拖着被病魔折磨的身体出席了几次较为重要的王家聚会。

    菲利普很清楚自己的这位岳父无时无刻不打算给他制造点麻烦,他甚至怀疑之前胡安娜多次撞破他的好事这里面也许就有着斐迪南的阴谋。

    所以现在他虽然深染重病,可依旧坚持着出现在斐迪南面前,他要用这种方式向他的岳父示威。

    可是后来他终于坚持不住了,在乌利乌最近派人送来的消息里,菲利普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便是宫廷里的人也不太清楚他的情况,这让堤埃戈在怀疑他的病情究竟恶化到了什么程度的同时,也在推测着巴里亚里多德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果然,没过几天一个让堤埃戈异常激动的消息传来,胡安娜与他的母亲当着很多人的面发生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冲突。

    而冲突的原因,则是女王,要把菲利普送到位于贯穿城市的杜罗河对岸的高地城堡里去。

    高地城堡是早年拱卫巴里亚里多德的一座山地要塞,独特的位置让这座城堡可以控制杜罗河一侧很多的城市要道,后来随着局势变化,巴里亚里多德因为不再受到外来威胁,高地城堡也就逐渐的失去了作用,这里曾经一度作为关押犯人的监狱,不过到了伊莎贝拉时代把它改为了行宫。

    伊莎贝拉坚持要把菲利普送到高地城堡去治疗,这与其说是为了病人,不如说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胡安娜。

    虽然乌利乌的描述不够详细,但只要看看诺尔梅齐,堤埃戈就能大致拍到现在的菲利普有多糟糕,但是根据乌利乌打听到的消息,胡安娜却是整天寸步不离的守在丈夫身边,即便他这个时候已经是“据说恶臭的味道即便是干脏活的仆人都已经受不了。”

    乌利乌花钱找到了一个为菲利普整治过的医生,当提到病人的状况时,那个医生因为不安和恐惧几次都试图拒绝仔细描述,但是乌利乌还是从他那里得到了这样的形容“我们不知道这种可怕的疾病是从哪里来的,那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魔鬼诅咒了的身体,而公主却一直守在亲王的身边,她甚至用嘴唇去亲吻那些已经腐烂化脓的疮口,这让很多人看了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正因为这样,由于担心这种可怕的疾病会发生传染,伊莎贝拉不得不下令把菲利普送到高地城堡,这就彻底激怒了胡安娜,以至她当着很多人的面公开与伊莎贝拉发生了激烈冲突。

    愤怒让伊莎贝拉在痛斥了女儿之后下令把她关进了宫廷,而这时候刚刚回到巴里亚里多德的斐迪南却忽然表示支持胡安娜对丈夫的关心。

    他他先是让人每天给胡安娜送去有关菲利普的消息,然后终于有一天,他让人帮助胡安娜从宫里逃了出来。

    当伊莎贝拉知道之后,一切已经晚了,胡安娜逃进了高地城堡,然后把自己和菲利普一起关在了城堡的一座塔楼里,甚至不许侍女和医生接近。

    在乌利乌的信里,最后是这么写着的:“截止到我写出这些的时候,女王和公主依旧在‘对峙’,至少现在还看不出究竟谁会最终屈服。”

    堤埃戈感到异常的兴奋,在想着把这个消息与诺尔梅齐分享之后他出了城前往庄园,而他并没有发现有一个人正在暗中盯着他。

    在确定堤埃戈就是那个“奸夫”之后,卡德隆就坚信他一定有什么阴谋,这个阴谋也许是想谋夺甘迪诺公爵夫人的财产,或是想从她那里得到其他什么好处,他相信这个商人和自己有着一样的盘算,所以他一直死死盯着堤埃戈。

    堤埃戈突然出城引起了卡德隆的注意,因为不能假手他人,所以卡德隆只能自己亲自盯梢。

    他跟着堤埃戈出了城,然后一路向乡下走去,直到看着他进了一座庄园。

    卡德隆暗暗记下的这个地方,他没有贸然潜入,而是打算找机会在探听这座庄园的底细。

    堤埃戈在庄园里呆的时间并不长,他会来找诺尔梅齐除了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之外,也是打算向诺尔媒体再次确认这种疾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不过在看了躺在床上的诺尔梅齐之后,想象着情况据说要糟糕得多的菲利普,堤埃戈倒是对那位胡安娜公主的痴情多少有了些感慨。

    诺尔梅齐很高兴听到菲利普的病情恶化,不过他显然对斐迪南的举动更为关注,当听说斐迪南暗中帮助胡安娜逃进了高地城堡之后,忍受着着巨大病痛折磨的诺尔梅齐居然兴奋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

    “就是这样!这才是斐迪南!”他用沙哑的声音艰难而又兴奋的低吼着,从已经溃烂的嘴唇间流出的口水合着发臭的黄脓一起流到脖子上,那样子让堤埃戈看了不禁一阵恶心。

    “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吧,”诺尔梅齐嘲讽的看着堤埃戈“不过相信我菲利普会更糟糕,你如果见到了那些在罗马得病的人是什么样子就会知道地狱并非只有死后存在。”

    诺尔梅齐近乎病态的疯狂让堤埃戈很不舒服,他在吩咐仆人好好照顾诺尔梅齐后匆匆告辞,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在庄园外一直盯着这里的卡德隆眼中。

    卡德隆很想知道堤埃戈是来见谁的,他悄悄靠近庄园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再确定没有多少守卫之后,他又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记住这里的特征,然后他匆匆离开返回瓦伦西亚。

    在之后的几天里卡德隆已久暗暗盯着堤埃戈,不过他发现这个人似乎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奇怪的地方,他其他的时间都在那个“东印度公司办事处”里度过。

    卡德隆耐心的等待着,他希望发现堤埃戈更多的破绽,毕竟那个庄园里究竟住着什么人他一时间还不清楚,或许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或者只是他的一个情妇。

    卡德隆知道即便堤埃戈有个情人,这对玛利亚·德·卢纳来说似乎也没什么,所以他觉得需要掌握这个人更多的把柄。

    不过不等他继续监视下去,一件让卡德隆颇为意外的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

    在一次与教皇共进晚餐之后,玛利亚·德·卢纳忽然向亚历山大六世报告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吃惊的事情。

    “你说什么?”正在用手帕擦拭嘴边残留肉汁的手骤然一顿,亚历山大六世原本平静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抹因为过于激动而涌起的殷红。

    “是的,陛下您没有听错,那个贡布雷已经到了瓦伦西亚。”玛利亚·德·卢纳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她迎着教皇阴沉的目光缓缓的说“他的船现在在监狱岛,他在等待您的召见。”

    “是吗?”教皇手上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他就这样看着玛利亚·德·卢纳好一阵,然后才把手帕轻轻扔在桌上“我不知道你和他还有来往。”

    “只是有人……”

    玛利亚·德·卢纳想要解释,却被亚历山大六世抬手拦下,之前精神似乎好了些的教皇,一时间好像突然变得苍老了许多,他有些费力的站起身来,在隔着桌子看了眼玛利亚·德·卢纳之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

    卡德隆紧跟在教皇身后离开,他也在琢磨玛利亚·德·卢纳是如何与亚历山大联系上的,然后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堤埃戈的商人似乎在白天的时候拜访过甘迪诺公爵夫人。

    那么说那个堤埃戈和贡布雷有关系了?!

    想到这个,卡德隆不由先是一惊,接着一阵狂喜涌上心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仇恨的价码

    亚历山大六世神情呆滞的坐在门廊的柱子下看着院子里的花园,这里十分凉爽,晚风穿过走廊带走了白天的闷热暑气,天上的繁星遥远而又清冷,就好像如今教皇的心情。

    让很多跟随教皇离开梵蒂冈的手下很意外的是,原本认为先是丧子,随后又被驱逐的命运肯定会让教皇大受打击,甚至有人暗暗猜测或许教皇挺不过这道难关。

    可是让很多人意外的是,离开梵蒂冈之后的亚历山大六世的心情似乎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在路上他虽然很多时候自己独处,可是却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消沉,至于到了瓦伦西亚,教皇的情绪似乎变得好了起来,这从他终于愿意接受当地贵族们的邀请参加几次晚宴可以感觉得到。

    可是突然间,这一切就变了。

    即便是仆人也可以感觉到说不出的压抑,整个房子似乎一下子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气氛之中。

    仆人们小心翼翼的躲了起来,只留下教皇一个人看着夜色中的花园独自出神。

    卡德隆端着一壶酒走来,他看着教皇面色阴沉的表情心里琢磨着这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亚历山大会突然来到瓦伦西亚,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那不勒斯女王用并不光彩的方式在战场上谋杀了凯撒这件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让很多人曾经想象过教皇会如何疯狂的报复,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还不等亚历山大六世作出反应,他就被驱逐出了梵蒂冈。

    现在的教皇无权无势,如果没有了他带在身边的那些财产,甚至是否有人还会愿意跟随他都值得怀疑。

    这个时候亚历山大突然出现,对教皇的打击显然是很大的。

    这算是什么呢,炫耀还是嘲讽?

    人人都知道亚历山大六世对他的儿子们有着很高的期望,可是现在除了一个杰弗里之外,波吉亚家族已经如同一株已经凋零了的大树般只剩下亚历山大六世这个同样正在迅速枯萎的树干。

    “他为什么要来见我?”亚历山大六世忽然开口像是自语又像是在问旁边的卡德隆,看到随从有些茫然的样子,教皇摆了摆手让他把酒放在一旁“你觉得他是来干什么的?”

    “对不起陛下我不知道,”卡德隆低声应着,他的确猜测不出亚历山大的来意,就如同他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诺梅洛会选择离开教皇,虽然教皇的确面临困境,可是诺梅洛的的离去的确让很多人太感意外“不过那个贡布雷,似乎总是能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对卡德隆的“评价”,教皇用扯动了下嘴角作为回应。

    教皇知道自己与亚历山大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也更加复杂,亚历山大是是他外孙女的父亲,这原本应该是件很美好的事情,而且教皇自己也必须承认亚历山大给他带来的好处远比他给予的要多得多。

    这原本应该让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但是事实上他们却是一对儿最糟糕的老丈人和女婿。

    这在很多地方或许是因为凯撒,但亚历山大六世知道,其实即便没有凯撒的原因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十分美好。

    作为一个颇有野心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不可能容忍自己的“教皇国”成为一个强大国家内部的一个行省,这不但冒犯他作为教皇的尊严,更是梵蒂冈所不能容忍的。

    或者说不论是任何人坐在那张宝座上,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即便没有凯撒,一旦罗马忒西亚公国威胁到了梵蒂冈的存在,他和亚历山大之间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彻底反目。

    亚历山大六是甚至在想,自己离开之后的梵蒂冈又该如何与罗马忒西亚相处,毕竟换了一个教皇,可梵蒂冈的处境以及与罗马忒西亚那微妙的关系却始终没有改变。

    卡德隆看着教皇的侧脸,心里有种想要开口的冲动,他很想建议亚历山大六世采取行动,一想到或许可以趁着那位公爵来见教皇的机会彻底铲除那个人,卡德隆就觉得他的心一阵剧烈跳动。

    卡德隆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是那么疯狂的嫉妒亚历山大,或许是因为卢克雷齐娅,看着那个人彻底征服和占有了卢克雷齐娅的一切,他就觉得说不出的嫉妒。

    还有就是玛利亚·德·卢纳,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卡德隆有种预感,那个堤埃戈与亚历山大肯定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就让他把玛利亚·德·卢纳对他的冷遇同样归罪在了亚历山大身上。

    只是或许因为对教皇太过熟悉,看着现在的亚历山大六世,原本已经话到嘴边的卡德隆却莫名的心中有些不安,他隐约有种感觉,似乎教皇对于和亚历山大的这次见面有所期待。

    虽然知道这种想法未免荒谬,可卡德隆却依旧有着这种强烈的感觉,以致最终他没有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亚历山大的船停靠在瓦伦西亚外海监狱岛的码头,会选在这里是因为监狱岛的地形平直而没有曲折,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块巨大的岩石戳入海中,船只只要离开码头就立刻面临广袤的海面,可以完全不受海岸地形的影响,而且因为监狱岛四周没有其他岛屿,所以视野开阔,如果有人想要在海上包围这里,那么远远的就会被发现。

    对于姓波吉亚的这位老丈人的节操,亚历山大是从来没有抱着过任何幻想的,所以即便是作为教皇使者的卡德隆坐着一条不大的小船来到了监狱岛上向亚历山大许诺教皇同意和他见面,可是亚历山大依旧让谢尔首先带领一队巴尔干人首先坐船登岸,然后在确定的确没有危险之后,才踏上了瓦伦西亚的土地。

    对于化名而来的亚历山大,瓦伦西亚人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一支突然出现的外国佣兵队伍涌上了瓦伦西亚的码头。

    而这对当地来说实在是太常见的事情了,加泰罗尼亚佣兵的生意在当地的火爆让瓦伦西亚城里总是能见到这样的人,虽然这支队伍不是当地人,但是看在他们很规矩的缴纳了登岸费的份上,当地的城防军也只是警惕地监视了一阵之后就不再理会他们。

    两个亚历山大的会面是多少有些尴尬的,甘迪诺公爵的别墅成了会面的地点,不过直到看见走进花园的亚历山大之前,教皇的神情似乎还有些恍惚。

    不过一旦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亚历山大六世就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他的腰不由自主的微微挺直,虽然这样依旧难掩老态,但他至少看上去有了些精神。

    而当亚历山大走到他的面前,向着坐在那里默默望着他的教皇先是弯腰鞠躬,然后单膝跪下捧起他的手低头亲吻时,站得很近的卡德隆似乎听到了教皇的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含糊的声响。

    “我以为我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教皇用低沉的声音对保持着单膝跪下姿势的亚历山大说“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们的见面真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奇迹不是吗?”

    “陛下,我更愿意认为这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结果。”

    没有得到允许已经站起来的亚历山大自上而下低头望着教皇,看到教皇望着他的神情间露出了一丝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仇恨的痕迹,他微微弯下身低声对教皇说:“陛下,难道您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不是因为您自己的野心,乔瓦尼和凯撒现在也许还活着吗?”

    “你怎么敢~~”

    教皇的脸色煞是苍白,因为愤怒而上下起伏的肩头微微抖动着,他似乎想要站起来却又没有力气,就在卡德隆要搀扶他时,他就又用力把随从推开。

    “您知道我的话是对的,以您所拥有的权势和财富,您完全可以让他们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重要的是您可以让他们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成为实现您野心的工具,但是不论是乔瓦尼还是凯撒最终都因为野心送了性命,这对您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是说您的野心和您的儿子们相比哪个更重要?”

    亚历山大六世恶狠狠的看着对面这个年轻人,他的确是他外孙女的父亲,他们原本应该亲密无间,可是最终却反目成仇,这个年轻人甚至成为了把他从教皇宝座上拉下来的最后一道枷锁。

    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听说他带来了一只似乎颇为彪悍的卫队,但是教皇相信只要他想,这个人就别想活着离开瓦伦西亚。

    教皇的手在微微颤抖,然后他一把抓住了低着头的亚历山大的胸前的衣服把他用力拽向自己,当两个人的脸近得几乎快要贴在一起时,教皇用夹带着粗喘的声音闷声说:“也许你说的不错,可是告诉我你自己又是什么,看看现在的你和凯撒有什么区别,他唯一的错误只是失败,所以你没有资格嘲讽他,因为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儿子,我的野心也同样成就了你。”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相互对峙,他们可以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东西,在这一刻亚历山大忽然觉得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之前那每每试图放弃时却又总是无法摆脱的原因。

    正如教皇所说,亚历山大六世的野心的确也成就了他,正是凭借着亚历山大六世试图在基督世界重振教皇权威的野心,他成功的获得了他所希望的东西。

    他的确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儿子”,也的确是个波吉亚。

    卡德隆用愤怒而又憎恶的眼神看着亚历山大,他同样拥有野心,但是他却只是个随从,即便深得教皇的宠信,可从没有人真正注意他。

    可这个人,虽然遭到了亚历山大六世的憎恨,但这也恰好证明了他的成功。

    而他只是因为得到了卢克雷齐娅的青睐。

    即便是到了现在,卡德隆依旧认为亚历山大的成功来得太轻松了,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人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而更愿意认为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的运气好,这就让卡德隆的内心更加不忿,他的目光闪烁,同时向着院子里看去。

    卡德隆杀过人,而且杀的还是他的主人,这是他一生当中最大的秘密,他希望别人永远不要知道,但是如果需要他很愿意在这个时候杀掉亚历山大。

    他的目光迅速在花园里扫过,心里琢磨着在这么近的距离而且对方毫无防备之下有多大的把握可以一击必中。

    毕竟亚历山大的卫队就在花园里,至于说杀掉这个人之后可能会遭到疯狂的报复,卡德隆的目光不由撇下了旁边的教皇。

    卡德隆不相信如果自己杀死了亚历山大之后,他的那些手下还能对他那么忠诚,而且自己的身边就有一位教皇,在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六世可以说是他最大的保护神,而只要教皇愿意保护他,哪怕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会儿,相信接下来事情就会有所转机。

    卡德隆的心变得热起来了,他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一个天赐良机,亚历山大绝不会想到站在一旁的这个随从会突然动手,而在教皇面前杀掉他的杀子仇人,这足以让他在亚历山大六世面前有个新的位置。

    越想越激动的卡德隆的手不由悄悄摸向腰后,在他稍显宽大的外套下面藏着一柄短刀,这柄短刀异常锋利,而且因为造型独特具有异乎寻常的威力。

    更关键的是它曾经结束过一个叫乔瓦尼·波吉亚的人的性命。

    就在卡德隆下定决心要拔出短刀的刹那,他忽然听到教皇发出了一声叹息。

    然后教皇伸出的手臂恰好挡在了卡德隆与亚历山大之间,这让他在一愣之后才醒悟过来伸手扶住正用力站起的教皇。

    亚历山大六世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他知道凯撒的死和亚历山大有着无法摆脱的关系,这不只是因为他是箬莎的哥哥,而是导致凯撒一步步走向灭亡的正是眼前这个人。

    而且到了现在,他已经很清楚关于拉迪亚金币风波的根源也正是自己这个外孙的父亲,是他让自己沦入了如今的境地,现在他却偏偏主动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教皇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捧住亚历山大的脸仔细打量着他,他的目光里有愤怒,迷惑,和一丝似乎不知所措的茫然。

    “来吧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又来见我。”教皇的情绪似乎慢慢低落下来,他已经弯下的腰更低了,因为并不知道恰好挡在了卡德隆面前的背影看上去好像承受不住太大的压力显得那么沉重而又有些孤寂,他的目光在亚历山大停顿了下,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和自己到花园里去。

    “亚历山大我了解你,其实比你认为的还要多,”教皇在一边走一边像是絮絮叨叨的说着,接着他又自嘲的笑的笑“当然到了现在我才知道,我认为的那些了解正是你希望我了解的。”

    亚历山大扶着教皇的另一条胳膊,让他身上的重量靠向自己,然后就这么陪着他缓缓的向着花园里走去。

    不知道是否错觉,卡德隆觉得亚历山大在转过身去的时候似乎向着他望了一眼,这让原本已经做好准备的卡德隆心里不禁立刻涌起一阵不安。

    他不知亚历山大是否有意,同时他也看到院子里的那些外**队似乎因为教皇俩人的举动注意了这边。

    卡德隆的手慢慢缩了回来,同时一阵冷汗忽然湿透了他的内衫。

    他告诉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看着那些凶悍外国士兵,他觉得自己险些干了件蠢事。

    就在卡德隆为没有做蠢事后怕的时候,教皇“翁婿”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一个由葡萄架搭乘的凉亭下,这种关系奇妙的翁婿缓缓走着,因为四周有卫兵,跟得稍远的卡德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教皇似乎因为意外突然脚下一顿的样子看,亚历山大显然和他说了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这让卡德隆的好奇心又立刻涌了上来。

    自从察觉那个堤埃戈和亚历山大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关系之后,他就一直在猜测这其中有什么样的奥秘,现在又看到教皇的这个样子,卡德隆好奇心就更浓了。

    还有什么比因为凯撒的死而导致的仇恨更重要的事情吗?卡德隆这么暗暗寻思。

    如果说之前他是不相信的,现在看到那对“翁婿”的样子,他倒是有些相信了。

    也许丧子之恨的确是难以消弭的,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还有能令双方暂时放下仇恨的更大原因。

    只要利益足够大到能让亚历山大六世改变主意,那么一切未必没有可能。

    现在看来就是这样。

    “告诉我,你怎么保证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教皇脸上阴晴不定的问“不要发誓,我们都知道那是没用的,我要你证明给我看。”

    亚历山大轻轻点头低声说:“当然陛下,我会向您证明我的话,我只希望您考虑在这种情况下是否愿意和我再次合作。”

    教皇紧盯着亚历山大的脸,从这张脸上他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以往的种种却让他不禁满心怀疑:“我们的每次合作不是结果都很不愉快吗,那么你怎么会认为我会答应你的这个要求?”

    “陛下您必须承认,我们的每次合作都是因为您想要违约而导致破裂,那么这一次结果会怎么样依旧由您来决定,”亚历山大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过我想您一定知道如果这次成功,您不但可以重返梵蒂冈,甚至也许还会掌握比之前更大的权力,所以说是否答应并不是由您,而是由这能够给您带来什么样的利益决定。”

    看着“女婿”那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憎恨的笑容,亚历山大六世沉默了。

    在走出别墅的时候,亚历山大对希尔这样说:“记住谢尔,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要杀死某个人,不要让他对你多说一句话,否则当你听他开口的时候,也许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第一百二十章 到来

    玛利亚·德·卢纳有些紧张,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亚历山大,当初在乔瓦尼被暗杀后的灵柩前,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亚历山大,当时的她丝毫没有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即便后来听说教皇让这个人调查乔瓦尼的死,可她依旧没有再注意过他。

    可是现在,玛利亚·德·卢纳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感到惧怕,甚至一想到要和他见面就紧张得身上微微颤抖。

    这一切的开始就是来自那个摩尔人的拜访,他告诉她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对自己丈夫的死其实早就心知肚明,更知道她隐瞒了可能杀死乔瓦尼的凶手的名字。

    然后那个摩尔人开始敲诈她,她曾经试图给他钱,但那个摩尔人似乎对钱并不感兴趣,他好像更愿意看着她被迫无奈的听从他的种种摆布。

    玛利亚·德·卢纳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回到了瓦伦西亚,当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她其实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的,虽然离开罗马回到遥远的伊比利亚似乎让人很不习惯,但是只要能离那个令人可怕的乌利乌,玛利亚·德·卢纳倒也不是很介意。

    不过当时她就知道那些人总有一天会再次找上他,所以她暗暗发誓只要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如果那些人再纠缠她,她就要毫不犹豫的把来人铲除掉。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卷进了麻烦。

    对方没有威胁她,而事给她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们不但承诺可以帮助她儿子在被强邻们觊觎的领地迅速站稳脚跟,而且还可以迅速富裕起来,让原本日子过得有些紧巴巴的他们享受到符合身份的一切。

    不论是被迫,还是经受不住诱惑,玛利亚·德·鲁纳再次妥协了。

    而对方也并没有食言,领地的富裕带来的稳定热玛利亚·德·卢纳欣喜莫名,而逐渐在瓦伦西亚的丝绸贸易交易中发挥影响的甘迪诺公爵一系让当地人再次想起了当初波吉亚家族在瓦伦西亚时的巨大影响。

    只是和堤埃戈意外的搅合在一起却是玛利亚·德·鲁纳之前没有想到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堤埃戈计划里的一部分,总之当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莫名其妙的勾搭在了一起。

    “你看起来有些紧张,”堤埃戈关心的问了句,看到玛利亚·德·卢纳脸色沉沉的,他轻轻吻了下她的脸“你这个样子可是显得不好看了,怎么,不想再看到我了吗?”

    “不,我只是不想见到那个贡布雷。”玛利亚·德·卢纳低声回答,她的目光同时瞥向媛媛站在走廊里的那个巴尔干人。

    她发现亚历山大似乎很喜欢使唤外乡人,那个摩尔人是这样,这些在房子里到处可以看到的巴尔干人也是,至于说曾经在罗马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因为争风吃醋抱着把大剑在房子里追着巴伦娣乱跑的那个波西米亚小女孩,更是被说得活灵活现。

    想到这些玛利亚·德·卢纳发现自己似乎不是那么紧张了,而且她也想到了既然这些人愿意在她的身上投下那么大的本钱,应该是不会轻易放弃她的。

    所以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是安全的。

    玛利亚·德·卢纳是以洽谈关于与贸易联盟在瓦伦西亚合作的名义来拜访他的,虽然早就知道亚历山大必定有着比让贸易联盟扩张更大的野心,但是当见面之后玛利亚·德·卢纳依旧被亚历山大透露出的计划惊呆了。

    “公爵,你要干什么?!”

    虽然知道自己的语气很不礼貌,可是玛利亚·德·卢纳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之中,想想之前亚历山大拜访教皇的时候甚至连后来陪伴的卡德隆都远远支开,然后两个人在花园里整整密谈了大半天的情景,玛利亚德鲁纳觉得或许能够让她知道的还更少些。

    “就如您之前帮助我们做的那样,我们需要您在萨拉戈萨宫廷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亚历山大向堤埃戈看了眼“我们会给您更多的钱和帮助,您可以不必待在瓦伦西亚而是前往萨拉戈萨,在那里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而您要做的只是让萨拉戈萨的贵族相信贡萨洛对国王会造成威胁。”

    玛利亚·德·卢纳疑惑的看着亚历山大,她猜测这大概就是他和教皇之前密谋的那件事,不过很显然亚历山大并不想让教皇知道她不但也参与了进来,而且还在为他做事。

    不过玛利亚·德·卢纳很紧张,这次是因为亚历山大居然要她去萨拉戈萨。

    在瓦伦西亚悄悄散布对贡萨洛的不利言论是一回事,而直接跑到萨拉戈萨去说就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她有些不甘心,虽然之前是被迫于他们合作,但是甘迪诺也的确从中获得了很大的好处,可是现在教皇来了,亚历山大显然认为和教皇合作会有更大的作用,这让马利亚·德·卢纳有种可能会被抛弃的危机感。

    玛利亚·德·卢纳很熟悉她的公公,她知道亚历山大六世对家族的重视,所以不论是乔瓦尼还是凯撒的死显然都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可是现在教皇却甘心和这个害死了凯撒的人合作,这样她相信这其中一定有着大的无法抗拒的利益和诱惑。

    她不想被抛在一边,她要为甘迪诺争取到更大的好处。

    “公爵,如果你要我为你做事,就告诉我我应该知道的,还有分给我应该属于我的那一份。”玛利亚·德·卢纳这个时候变得固执起来了,当她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很有用处时,她觉得应该提出更多的条件,而这也是可以获得这个人信任的一种方法。

    玛利亚德鲁纳一直担心自己会被出卖,虽然教皇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很清楚凯撒的死显然给亚历山大六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就如同当初乔瓦尼的死一样,所以她很害怕一旦教皇知道了真相之后,她要面临什么样的报复。

    “还有那个卡德隆,”虽然知道这应该是亚历山大威胁她的手段,可是玛利亚·德·卢纳依旧希望摆脱这个麻烦“你们真的要一直留着他吗,或者还是由我来解决这个麻烦?”

    听着玛利亚·德·卢纳透着愤怒的质问,旁边的堤埃戈心里微微一紧,他让这个女人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她是不是在建议铲除自己之前的情夫。

    “你得小心点儿堤埃戈,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在玛利亚·德·卢纳离开时,亚历山大拍着得力手下的肩膀提醒着“别忘了我还希望你为我继续工作,所以悠着点。”

    堤埃戈勉强笑了笑,就和玛利亚·德·卢纳一样,其实他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会就搅和到了一起去,或许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游戏,而现在他们想要的就是看谁在这场游戏中最终失败。

    亚历山大对教皇的这次拜访其实是很仓促的,因为之前并不知道教皇会回到瓦伦西亚,所以虽然这是个很意外的收获,但是和他之前的计划多少有些出入。

    等待总是让人感到漫长的,特别是等着一个关系重大的决定。

    不过亚历山大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提出的条件足够具有诱惑力。

    很多人都说亚历山大六世的野心只表现在对财富的贪婪上,但是亚历山大却不这么认为,或许与后来被称为战神教皇的老罗维雷相比他的野心不是那么明显和强烈,但不论是当初确立教皇子午线还是对发行拉迪亚金币的热忱,亚历山大看到的都是一个较之老罗维雷更具野心的教皇。

    如果说老罗维雷醉心于统一意大利半岛,那么亚历山大六世的野心就更加强烈,他显然希望通过种种外交与军事手段重新确立教皇在基督世界的影响,这从他开始是频繁插手意大利城邦之间的纠纷到不惜让他的儿子与法国人结盟和几乎所有意大利城邦为敌可以一窥他的企图,只是乔瓦尼与凯撒的先后死去破坏了他的计划。

    不过现在有一个不但能够让他重返梵蒂冈,而且可能会让他的影响深入到伊比利亚半岛以至大半个欧洲的机会,亚历山大相信这位野心勃勃的教皇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果然,在第二天黄昏来临之际,教皇派卡德隆来邀请亚历山大再赴别墅,而这一次卡德龙带来了教皇的一句话:“也许你应该说一些能够让我更加打动我的东西。”

    卡德隆是骑马来的,这个以机灵漂亮著称的随从在亚历山大面前显得十分恭敬而又谨慎,他把自己的嫉妒深深的隐藏在内心,卑微有礼而又得体得让人好感丛生的举止甚至让谢尔都有点觉得自己带领的巴尔干人真的有些太过粗俗了。

    卡德隆当然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有几个人还在讨论关于他的生死问题,看着亚历山大,卡德隆同样在心里头琢磨着该如何刺探那个堤埃戈与他的关系,同时他更想知道两个亚历山大究竟在密谋什么。

    所以在回到别墅后卡德隆一边恭敬的退下,一边又试图想尽办法靠近那两个人,只是看他们单独在花园的凉亭里密谈,而四周又都由巴尔干人紧紧守卫,这让卡德隆心里暗暗焦急。

    亚历山大其实也一直在好奇亚历山大六世为什么要攥着卡德隆这么个筹码。

    自打从康妮欧夫人那里听说了关于卡德隆的来历,他也就更加了解了亚历山大六世的野心。

    可这么多年来亚历山大六世却一直没有使用卡德隆这个筹码,这样亚历山大对教皇的谨慎佩服的同时,也让他觉得或许亚历山大六世并不想把卡德隆这个筹码用在对付奥斯曼人,而是打算在将来某一天成为在欧洲搅动起一番波澜。

    只是教皇显然没有想到突然的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的他明明掌握着卡德隆这样一张王牌却没有了使用的机会,这对于教皇来说也许更加难以接受。

    这也是亚历山大有把握最终能够和教皇达成协议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知道亚历山大六世是不会甘心的。

    关于康妮欧夫人的消息时断时续,他听说这位夫人似乎在东方十分活跃,就在年初,她不但再次拜访了那位刚刚继承了什叶派萨法维教团谢赫地位不久的小屁孩儿,而且还向这位自称伊斯马伊的萨法维君主提供了一批即便是罗马忒西亚军队都只是刚刚装备的燧发火枪和便于在野战中发挥威力的轻便野战炮。

    当时做这笔交易的格罗根宁是并不同意亚历山大这么干的。

    他并不是担心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落在一个陌生的异教国家手里,可能会给基督世界培养出一个新的强大敌人,而是担心那个小屁孩儿,根本无法和奥斯曼人对抗,那样这些武器,很可能成为奥斯曼人的战利品,进而打破地中海如今的微妙平衡。

    如今的地中海形势很奇妙,在布加勒斯特的重伤令苏丹已经瘫痪在床将近2年,权利不可避免的被他的两个儿子瓜分,这导致为了争夺未来的苏丹宝座奥特曼帝国内部风谲云诡,形势一变再变。

    而奇怪的是,在内部乱象不断的同时,奥斯曼帝国的海军却以,横扫地中海的气势向着欧洲大陆一边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威尼斯人在奥斯曼的战争中不但海军损失惨重,更糟糕的是这场看上去很可能会持续很久的战争正在一点点的消耗着威尼斯的实力。

    威尼斯就如同一个被割了无数刀不停流血的巨人,正在因为失血过多渐渐衰弱,只是布加勒斯特的惨败,让他们一时间在陆地上还无法恢复过来。

    格罗根宁并不关心奥斯曼人是否会进攻欧洲,他担心的是如果那个伊斯玛仪一世失败,那么那些精良的武器将会成为正在小亚细亚的塞利姆的战利品,这很可能会令原本已经十分强悍的塞利姆更是实力大增,如果是那样,奥斯曼内部的动乱很可能就会迅速结束,到那时候地中海上的局势就会为之一变。

    格罗根宁是希望现在这个样子能够继续下去的,这样最符合他的利益。

    如今的格罗根宁不但已经在西西里站稳了脚跟,更凭借着他敏锐的头脑和贸易联盟强大的实力几乎垄断了从西西里到非洲的大部分海上贸易的路线。

    独占性的贸易机会让格罗根宁沉浸在财富迅速膨胀的幸福之中,正因为希望这种局面一直维持下去,所以他很担心对萨法维教团的支持,可能会变成间接加强了原本就在内乱中占了上风的萨利姆的实力。

    因为这个,格罗根宁很是和亚历山大信件往来的争论了很久,虽然最终被勉强说服,不过他还是坚持,一旦形势不对就,立刻切断对萨法维教团的支持。

    亚历山大也知道彻底说服格罗根宁很困难,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告诉格罗根宁那个他很不看好的小屁孩儿会创造什么样的奇迹。

    看看卡德隆,亚历山大觉得既然依旧带着他,就说明教皇并没有放弃野心。

    一个人只要有野心就好商量,剩下的只看能够拿出什么样的条件。

    能够打动一位教皇的东西并不多,不过亚历山大手里却恰好有这样的筹码。

    “陛下,有消息说胡安娜公主的丈夫得了绝症,而公主本人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亚历山大看着教皇“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发现卡斯蒂利亚还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

    亚历山大六世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下,他向亚历山大望去,眼中闪动着困惑的光。

    “你这么不遗余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教皇不解的问“我相信这会引起卡斯蒂利亚甚至是阿拉贡的动乱,这样一来得利的将是那不勒斯女王,不过我依旧很难想象你会了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你应该知道就在现在,你的罗马忒西亚正面临一场决定你的公国命运的战争,可能你现在却在这里,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就在这儿,在卡斯蒂利亚或者阿拉贡,有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东西。”

    亚历山大不动声色的望着教皇,他知道以亚历山大六世的精明迟早会发现其中的蹊跷,不过这不要紧,他相信教皇实际上只是在掂量他提出的建议是否有足够的分量。

    “陛下,相信一个由您支持的卡斯蒂利亚女王这对您来说是肯定有着重要意义的,如果一切顺利这甚至可以成为您重新返回梵蒂冈的开始。”

    亚历山大六世沉吟着,他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有着什么样的意义,这不只意味着他必须放下与亚历山大之间的仇怨,甚至还要与他一起来完成这个虽然的确困难重重,可一旦成功就可以获得难以想象的巨大回报的疯狂计划。

    “你认为唐·巴维还能坚持多久?”教皇开口问到。

    “如果是由贡萨洛指挥王军,大概最多再坚持一个月。”

    看到教皇听到这个名字脸颊就抽动了一下,亚历山大轻轻一笑,他知道亚历山大六世不可能忘了当初贡萨洛对他的当众侮辱。

    不过亚历山大六世却听出了这话里隐含的其他意思。

    “如果?”

    “是的,如果贡萨洛能够离开安达卢西亚,局势也许就会发生变化。”

    “但是这需要怎么做?”教皇瞥了眼亚历山大“我们都知道他他是伊莎贝拉的宠臣,没有人能够动摇她对他的信任。”

    “或许别人不可以,但是斐迪南有这个可能,而且您不觉得贡萨洛恰恰就是可以让这对夫妻之间产生矛盾的好借口吗?”

    教皇有那么一会微微陷入了沉思,虽然已经做出决定但他还是需要好好想想,太过巨大的诱惑让他觉得仿佛有些难以置信,然后他声音低沉的问:“那么这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你不能让我明白这一点我是不会与你合作的。”

    看着教皇冷漠的神情,亚历山大点了点头,他知道一切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一直以来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而在一位教皇面前“坦露实情”这在以往也许是个奢望,但是现在看来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陛下,您是否曾经想过,也许有一天您的后代可以成为国王?”

    亚历山大的问题,让教皇不禁瞬间愕然。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灭亡与疯狂

    亚历山大六世独自坐在花园里,在他面前不远处有一株殷红绚丽的玫瑰,玫瑰的花瓣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硕大的花苞,几片碧绿的枝叶衬托在花苞下,碧绿嫣红相互辉映,使得这朵玫瑰花即便是有着带刺的枝茎,却依旧令人对它爱不释手。

    “你是这样的一朵玫瑰花吗?”教皇低声自语,自打亚历山大离开之后他就只是一个人这样自言自语,

    而现在他觉得这朵玫瑰花,真的就如同亚历山大一样,虽然有着令人畏惧的锋芒,却透着令人难以抵抗的危险魅力。

    至少他提出的建议是充满诱惑的,即便明知道这其中可能会有陷阱,或是可能成为被他利用的工具,但是当诱惑真的很大时,教皇相信没有人能够在他撒出的诱饵前止步不前。

    不过现在教皇真正佩服的是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当第一次从亚历山大那里听说了关于他的“身世”之后,教皇有那么一阵是充满了恍惚的。

    他甚至想回头去看看站在远处一直惦记着想要走近点儿的卡德隆,亚历山大六世承认莫迪洛伯爵与他在很多地方的确很相似,他们都选择了在很多年前就安排下了惊人的计划,他们都希望手里攥着可能决定一个强大国家命运的筹码,甚至连他们选择的筹码目标都是那么近似。

    唯一的区别是,现在的卡德隆依旧只是他身边的一个随从,而亚历山大则不负莫迪洛伯爵的期许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位刚刚崛起的强大公国的君主。

    只是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亚历山大和那位那不勒斯伯爵,究竟谁才是这场游戏中的主角和棋手了。

    自己和卡德隆将来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教皇微微回头向别墅的方向看了看,恰好他看到了卡德隆正在与玛利亚·德·卢纳低声说着什么,于是亚历山大六世发出了一声嘲笑。

    他知道卡德隆个有野心的人,或许这种野心就是他有意的影响下的产物,当初他煞费苦心把让女人从被囚禁的杰姆那里受孕,然后把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带到自己身边,那个时候他还只是罗德里格·波吉亚,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实行自己那疯狂计划的冲动。

    因为这个,他不但一直宠幸和培养的卡德隆,甚至对于他和玛利亚·德·卢纳之间的私情也是视而不见。

    亚历山大六世希望他如此不惜血本儿的结果,可以有一天成为他手中一个重要的筹码,为此他是很得意的。

    只是现在看来,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却要比他更加的高明。

    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么干的人居然还有第三个,当听说唐·巴维居然也加入了这种游戏之后,教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他发现原来世界上的聪明人真的不止是他一个。

    对于亚历山大向他透露的“身世”,教皇多少还是受到了些震撼的,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琢磨一下,同时也应该认真冷静的考虑考虑与亚历山大之间的关系。

    手指上微微有些疼痛发麻,那是被玫瑰花的花茎上的刺扎破的。

    卡斯蒂利亚前国王恩里克的私生子,当听到亚历山大向他透露的这个身份的时候,正在随手捏着一朵玫瑰花的教皇因为意外被花刺刺破了手指,亚历山大六世相信当时自己的神态一定十分好笑,其实即便是现在他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是在和什么人打交道?

    教皇觉得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这个事实了,如果说外孙女的父亲是一位强大公国的公爵,亚历山大六世只会认为他的女儿虽然没有得到一桩被承认的合法婚姻,但是她依旧为自己的家族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哪怕是即便如今他的儿子都已经不在人世。

    可是如果这个人是一个国王,那么一切就会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埃斯特莱丝如今是比萨的女公爵,这个不论是那位身为罗马忒西亚公爵夫人的巴伦娣是否愿意承认都已经是继承的事实,这个尊贵的身份可以让他外孙女在将来有一个符合很多人利益的婚姻。

    可是如果将来埃斯特莱丝有机会继承一个王国呢?那么她将来能发挥的作用难道还只是缔结一桩婚约吗?

    恩里克当初曾经希望用伊莎贝拉的婚姻结好葡萄牙,但是她却给自己另外找了一个更合适的丈夫,同时借着丈夫的支持最终推翻了恩里克自己成为了卡斯蒂利亚女王。

    将来的埃斯特莱丝会怎么样,她是不是有一天也有机会坐在巴里亚里多德王宫里那张尊贵的宝座里。

    如果是那样,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实现这个梦想。

    亚历山大六世默默沉吟着,他知道当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亚历山大也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如果说那个阿尔芙特修女还不足以让他放下因为凯撒的死而对亚历山大的仇恨,那么亚历山大自己的这个巨大秘密却的确让教皇不得不认真面对这个需要做出艰难决定的选择了。

    放弃仇恨,还是执着于过去,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与这个问题比较起来,卡德隆与玛利亚·德·卢纳的那点私情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夫人,我发现您一直在躲着我。”卡德隆小心的问,同时警惕的注意着四周来往的人。

    在发现因为这栋别墅规模不大,而房子里的人又实在多得不易避开旁人耳目之后,卡德隆干脆公开的和玛利亚·德·卢纳说起了悄悄话,他知道只要不让旁人听到他们说什么这个样子反而更加安全和不易引起疑心,这样即便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也只会认为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注意你的礼貌侍从,”玛利亚·德·卢纳有些惊慌,她没想到卡德隆居然这么胆大妄为,虽然的确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这个人会肆无忌惮“不要忘了我曾经在罗马就告诉过你,只有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才可以和我说话。”

    “夫人我也想这样,不过我想您的那位商人朋友似乎已经取代了我之前在你面前的地位。”

    卡德隆用带着一丝恼火和一点点嫉妒的神态望着玛利亚·德·卢纳,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很受贵妇们的欢迎,一张漂亮的脸蛋儿让他很是吃香,玛利亚·德·卢纳也是被他这样吸引的,现在他表现的像个既嫉妒又无奈的落魄情人,然后他看到马利亚·德·卢纳的眼中有那么一会儿闪过了似是回忆的柔情。

    不过这只是短暂的一瞬,玛利亚·德·卢纳脸上迅速恢复了冷漠,同时看着卡德隆的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你想要什么,”玛利亚·德·卢纳压低了声音,她同样警惕的望着四周,同时手里拿着的扇子焦躁的用力扇着“如果你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一些,不过我警告你不要一直纠缠,这对你没有好处。”

    卡德隆嘴角动了动,玛利亚·德·卢纳的猜测其实并没有错,当他在码头看到她的时候卡德隆的确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虽然他没有想找她要钱,但是却准备要这位公爵夫人为自己写封推荐信。

    毕竟亚历山大六世已经被赶出了梵蒂冈,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不认为这位教皇还有机会重返他的宝座,虽然他没有成为阿维尼翁的囚徒,可是却成了更糟糕的没有宝座的流浪教皇。

    卡德隆觉得该是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一下时候了,而玛利亚·德·卢纳则成为了他准备另谋高就的一个捷径。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玛利亚·德·卢纳如今不但已经另结新欢,而且他还意外的发现了她那个情人的秘密。

    卡德隆坚信那个堤埃戈和亚历山大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这让他不但好奇,还隐约得觉得如果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或许就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特别是当知道亚历山大不惜冒着直面教皇的怒火和复仇的危险前来面见教皇之后,卡德隆就觉得也许一个再也不可能有的机会出现在面前了。

    不过他不知道玛利亚·德·卢纳对堤埃戈与亚历山大之间的关系究竟知道多少,或许她认为堤埃戈只是个在中间牵线搭桥的商人,还是已经知道了更多的东西,这样卡德龙觉得有必要从她那里仔细探听一下。

    “夫人,我是想请求从您那里得到帮助,”卡德隆用略显失落的语气说“我知道这样很卑劣,但是现在我也只能请求您了,如果您能够帮我写一封推荐信,我想也许你以后就用不着再看到我这张令您讨厌和不安的脸了。”

    玛利亚·德·卢纳立刻慌乱的看看四周,她注意到教皇就在花园儿里,不过这个距离应该是听不到什么的,而其他的仆人并不在旁边,这才让她略微放心下来。

    “你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你是在威胁我吗?”玛利亚·德·卢纳紧盯着卡德隆的脸,她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被这个侍从的话吓住,虽然他也许曾经做了很可怕的事,但是现在这里是瓦伦西亚,是甘迪诺公爵领地所在地,自己如果被这样一个人吓住就太丢人了。

    卡德隆很恭敬的微微低头,远远看去像是在听着公爵夫人的吩咐,不过他的话却不是那么恭敬:“我只是希望您能够帮助我,陛下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而我还很年轻不可能一直这样无所事事,您知道我自己无法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帮助我。”

    玛利亚·德·卢纳暗暗咬了咬牙,她的目光有些凌厉的从卡德隆脸上扫过,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一想到这个人与乔瓦尼的死牵扯在一起,玛利亚·德·卢纳就觉得他不太可能那么轻易的放过利用这件事要挟自己的机会。

    玛利亚·德·卢纳想过花钱把他远远的打发走,或者是干脆彻底解决眼前这个威胁,不过她也知道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由她做主,她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堤埃戈。

    既然亚历山大同样用乔瓦尼的死威胁她,那么就让他们去解决这个麻烦吧。

    这么想着的玛利亚德卢纳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下来,在看似稍微沉吟之后她低声对卡德隆说:“我不可能就这么突然为你写一封推荐信,毕竟你是教皇的随从,不过我想还是有办法帮助你,可这件事情之后,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当然夫人,我也认为我们以后还是尽量少见面为好,不过为了这个我也希望您能尽快为我准备一份推荐书,我想如果我能够去萨拉戈萨,也许就能如您所愿的从您眼前消失了。”

    看着露出得意神情的卡德隆,玛利亚·德·卢纳勉强维持着她还算平静的神态,在僵硬的把手伸出之后,看着低头亲吻她手背的随从,玛利亚·德·卢纳脸上闪过一丝狠意。

    一个女仆臂弯里挎着个篮子走出了甘迪诺公爵的别墅,她身上的裙子还算干净,头发也打理得很顺,甚至腰间围的一条小小的围裙也是干干净净的,这让人知道她应该是某位贵妇或小姐身边的贴身女仆,她胳膊上挂的篮子上有个盖子,这样里面放的东西就不会沾上尘土和被从身边奔驰而过的马匹溅上泥点。

    当她走在街上的时候,路边有人会向她打招呼,因为她的长相还算不错,一些年轻人更是愿意故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这个女人是甘迪诺公爵夫人的贴身女仆,作为公爵夫人身边的亲信,她不但伺候马利亚·德·卢纳的生活起居,也为她与情人幽会制造条件。

    所以当看到从对面走来的卡德隆时,女仆先是一愣,随即就笑着走迎上去。

    她很清楚夫人与这个随从之间以往的事情,在罗马时还曾经不止一次陪同玛利亚·德·卢纳赶赴与他的幽会,而当他们在一所隐秘的房子里享受温存的时候,这个女仆则为他们在门口望风。

    这些轻车熟路的事如今她依旧在做,只不过公爵夫人幽会的情人已经变成了那个商人。

    现在看到卡德隆,她虽然有些紧张却并不害怕。

    “你这是去哪儿?”卡德龙有些好奇似的对女仆问。

    “去为夫人买些她想要的东西,”女仆随意晃了晃臂弯里的篮子想继续向前走,然后她发现挡在面前的卡德隆似乎并不想让路“让我过去,夫人正急着要用。”

    “等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卡德隆说着向女仆示意了下,看到她似乎不为所动,卡特隆从衣服下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女仆的手中“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我只想知道问你些事情。”

    女仆犹豫了一下,可手上钱袋沉甸甸的感觉实在太好,而在听到卡德隆说“如果你想再赚点钱就跟我来”之后,女仆立刻把钱袋塞进衣服的暗兜,然后把篮子往怀里抱了抱,转身跟着卡德隆走去。

    “告诉我,那个叫堤埃戈的商人是什么时候成为夫人的情人的,”在一条小巷里,卡德隆有点气急败坏的问着,他注意到女仆有些犹豫就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问着“告诉他的一切,还有他们是要在什么地方幽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女仆有些恼火,随即又略显嘲讽的打量着卡德隆“你是个漂亮的小情人,不过她已经厌倦你了,现在夫人的情人是那个堤埃戈,那个人很有钱,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卡德隆好像被激怒了,他来回转悠了两圈儿向那个女仆问到:“你现在就是要去见那个人是吗,为夫人给他送信儿,然后在什么地方给他们把风,你以前不就是经常做这种事吗?”

    “这和你无关,”女仆有些蛮横的说“如果我是你就别再妄想着和夫人有什么关系了,相信我,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对你没有好处,这里不是罗马,夫人不可能为了你冒险。”

    卡德隆似乎有些泄气了,他无奈的点点头向那个女仆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女仆用这些嫌弃的目光少了点卡德隆,对这个英俊的随从她其实很有好感,甚至还有点同情他,不过她知道这个人不可能再成为夫人的情人了。

    不知怎么,女仆隐约觉得夫人似乎有些惧怕那个堤埃戈,这个想法让她觉得很好笑,所以这个念头的她心头一晃时女仆露出了个笑容。

    她转身打算向巷子口走去,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从后面紧紧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女仆立刻激烈的挣扎起来,她的双手用力掰着掐在她喉咙上的那双手,双脚在地上不停的蹬踹。

    可是卡德隆却不停的狠狠用力,直到她的身体慢慢瘫软下去。

    篮子落在了地上,上面的盖子滚出很远,露出了里面的一封信。

    卡德隆立刻抓起那封信向着小巷深处跑去,当他从一个不起眼的巷口出来,然后又钻进人群穿过几条街后,他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停下来。

    然后他立刻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一行奇怪的话落入了他的眼帘:“上帝如何使人灭亡?”

    看着这句话,卡德隆不禁一愣,他茫然的看着这份只有这一句话的信。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很近的地方低声说:“必先使其疯狂。”

    卡德隆骇然转身,但是不等他看清眼前的人,随着一道黑影在头顶闪过,卡德隆已经被打倒在地昏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情,公义,与外交

    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一个缩成一团的影子靠在角落一动不动。

    阵阵摇晃传来,这个影子稍微抖动了下,然后忽然伸展开,黑暗中露出了卡德隆先是茫然,接着似乎想起什么变得紧张起来的脸。

    头上的疼痛提醒着他之前的遭遇,他知道自己是被人袭击了,至于袭击他的人是谁,这里又是哪儿,他一概不知。

    不过他抢来的那封信依旧紧紧的攥在他的手里,信纸已经捏成了长长的一条,可他就好像个落水人抓着最后的稻草般不肯放松。

    这里很暗,不过借着头顶的亮处透进来的一丝光线可以隐约的看到四周的轮廓。

    房间很暗淡,屋顶也十分低矮,最重要的是整个房间似乎在来回摇晃而头顶上来来往往的人踩在“屋顶”发出的“咚咚”声响让卡德隆很快明白,自己是在一条船上。

    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卡德隆听说过关于一些贩卖奴隶的事情,实际上贩卖奴隶并非是欧洲人的专利,东方的一些宫廷同样也需要大量的白奴,如果是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就更受欢迎,而这些白奴的来历大多就是奴隶贩子们通过种种手段非法所得。

    卡德隆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因为这个他一度被认为是亚历山大六世的爱宠,想想自己要是被这样的奴隶贩子劫持拐卖,等待他的可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卡德隆立刻挣扎了下,随即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着,而且他也注意到了手里攥着的那封信,这让他忽然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比较起来也许被奴隶贩子拐卖或许还更好些。

    头顶的舱板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先是一道光投了进来,然后有个人顺着狭窄的木梯下到了舱房里。

    光线很暗,所以当来人走到离开他很近的地方时,卡德隆才看清这人的样子,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得到回应,可卡德隆还是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口,不过对方似乎的确不想回答,这个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就在卡德隆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这个人忽然开口了:“你最好老实点,因为我们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如果给我惹麻烦我不会客气的。”

    “我们要去哪儿,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是那个贡布雷让你们这么干的吗?”卡德隆紧张的问,他看到那个人向他走近一步,不由身子一缩向角落里靠去,然后他才注意到那人手里拿着的杯子和几个看上去黑乎乎的干面包。

    “吃东西,我可不想让你就这么死在路上,”说到这儿的时候,那个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知道吗你可是很值钱的。”

    卡德隆茫然的接过男人手里的食物,看着那人再不理他离开的背影,卡德隆有些糊涂了。

    他开始认为自己是被奴隶贩子劫持了,可随后又认为是落在了亚历山大的手里,可现在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似乎是被卖了,可是手里攥着的这封信上的那句话又是怎么回事?

    卡德隆看看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的信,慢慢的展开,就着昏暗的光亮他再次看到了那句令他心惊肉跳的话:“上帝如何使人灭亡?”

    这个人是谁,他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卡德隆呆呆着一口口咬着干硬的面包,听着头顶来来往往的水手高声叫喊,他渐渐确定了一件事,他所在的这条船早已经离开了瓦伦西亚,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而他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教皇的随从佩洛托·卡德隆失踪了,这多多少少算是一件大事儿,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很快就开始猜测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劫持了教皇的随从,难道教皇刚刚到达瓦伦西亚就有人要对他动手,或者说教皇已经开始有所举动才会引起什么人的反应?

    种种猜测在瓦伦西亚流传着,人们更想知道亚历山大六世是什么反应,而出乎人意料的事,教皇似乎对于自己随从的失踪并不如何关心。

    相反,甘迪诺公爵夫人却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她派人四下打听消息,同时把这件事很郑重的报告给了市政厅,这样一来瓦伦西亚市政厅不得不派人帮助寻找教皇随从的下落,只是很多人却因为想起了当初乔瓦尼的死,再想想卡德隆据说很多教皇的宠爱,不由暗中认为或许波吉亚家遭受了什么诅咒?

    亚历山大再次拜访的时候,亚历山大六世依旧是在玫瑰花园里等着他,看到亚历山大走来,教皇远远打量着他,直到他走到面前都一直若有所思。

    “卡德隆的事是你做的吗?”教皇开口问到“是因为他妨碍到你了?”

    “陛下,也许你已经知道……”亚历山大望着教皇没有继续用说下去。

    “是说他是玛利亚的情夫这件事,我当然知道,”亚历山大六世不以为意的说“这没什么大不了,就和你同样是卢克雷齐娅的情人一样。”

    “陛下。”

    听到亚历山大略带不满的语气,教皇笑个笑:“我这么说你也许会不高兴,我知道把你和卡德隆相比有些过分,不过你难道真的认为他妨碍了那个堤埃戈?”

    亚历山大没有否认,看到教皇似乎略显失望,他觉得到了现在还是把话说开为好,毕竟卡德隆已经被送走,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了,到那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陛下,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当初要留下卡德隆吗,要知道即便是他的父亲杰姆现在活着也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亚历山大的话让教皇似乎吃了一惊,他意外的看着亚历山大,可接着好像松了口气般慢慢让身子向后靠去,倚在凉亭的柱子上。

    “果然是这样,对,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他轻声的喃喃自语着,然后抬头看向亚历山大“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在注意这件事情了,要知道即便是当初那些关注杰姆的人也只是注意他本人,没有人会注意到送到他身边的女人,更不会注意到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可虽然这样,您还是把赌注押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难道您没有想到过,再过些年即便是杰姆本人也不再有用了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就如同你的那个阿尔芙特修女一样,谁又能知道她是不是有用呢,”说到这教皇用略显调侃的眼神打量着亚历山大“还有你的舅舅莫迪洛伯爵,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正在愉快的笑着,你大概认为他从开始有着染指卡斯迪里亚宝座的野心,可实际上他也许连统一西西里的野心都没有,他只想保住那不勒斯,而通过你给那对夫妻找些麻烦也许就能延缓斐迪南吞并那不勒斯的脚步,这大概才是他当初一开始想要做的。至于后来我只能说人的野心是没有休止的。”

    “那么说卡德隆对您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筹码?”

    “一个也许从来没有用处,但也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作用的筹码。”教皇纠正着亚历山大的话,然后他轻轻摊开手用一副完全不再保留的姿态对亚历山大说“现在我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所以我想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了。”

    “希望如您所说陛下,希望如此。”亚历山大看着教皇缓缓点头,不过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而和亚历山大六世的合作究竟意味着什么,现在还言之过早。

    “东印度公司瓦伦西亚办事处”里,堤埃戈有些神情紧张的看着亚历山大,他猜到了自己和马利亚·德·卢纳之间的私情不会隐瞒很久,但他的确没有想到教皇不但很清楚玛利亚·德·卢纳和卡德隆以往的事情,甚至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猜到了他与马利亚·德·卢纳的关系。

    “所以说得小心呀堤埃戈,我觉得你现在有些得意了,”亚历山大提醒着“永远不要忘记你是在和什么人打交道,只要你稍有疏忽,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你撕成碎片,这其中甚至包括你的那位公爵夫人。”

    堤埃戈想要分辨,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承认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有时候他甚至有种自己就是黑暗中王者的错觉,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为之得意的那些东西别人一清二楚,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和底细,但只是暴露的那些东西就足以对他造成致命打击。

    这让堤埃戈不得不认真的面对现实,同时也开始冷静下来反思之前的自己。

    “不过也不用自责,那个卡德隆不会再回来了,而你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

    亚历山大适当的安慰着堤埃戈,他可不想因为过于打击而让堤埃戈丧失信心,毕竟在亚历山大的心目中堤埃戈是未来掌管殖民地事务的不二人选。

    对于他的部下们未来的前途,亚历山大有着个大体的想法。

    罗马忒西亚公国如今已经渐渐初具规模,不论是否愿意,压力山大,不得不依旧使用以蒙蒂纳旧贵族为主的官僚体系,也正是因为他依旧使用这些人,罗马忒西亚公国才能够如此迅速的形成一个国家框架。

    这听上去似乎有些矛盾,但实际上却是唯一的办法,不过这也是为什么亚历山大宁可冒着风险也要与法国人正面对抗的主要原因,一个国家的建立往往伴随着一系列的战争,这些战争有些是为了在外部确立自己的国际地位,有些却是为了趁着战争带来的破坏在内部重新定力秩序和规则。

    现在看来他所需要的效果还算不错,尽管以蒙蒂纳的旧贵族们为代表的势力依旧是罗马忒西亚公国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因为战争的原因,亚历山大手下新兴的军事贵族们正在渐渐的以一种更加能够被人接受的方式迅速渗透进公国的每个角落。

    这种方式在罗马忒西亚很成功,而且亚历山大正打算着也以这种方式逐渐确立未来的“意大利王国”的统治方式。

    不过他可没打算在伊比利亚也这么干。

    很显然,不论是卡斯蒂利亚还是阿拉贡,如今这两个国家内部已经,因为新旧贵族的矛盾已经形成或是正在酝酿着很大的冲突,这也是为什么在西班牙王国建立之后,西班牙人已近乎疯狂和没有理智的方式掠夺着新大陆资源的原因。

    西班牙那些才智之士并非看不出这样做是如何的短视,对殖民地破坏性的掠夺只会造成当地人与母国之间越来越大的敌意,可是西班牙王室却依旧支持贵族们我行我素的这么蛮干下去。

    亚历山大相信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最大程度满足那些新旧贵族对财富的贪婪缓解和转移他们之间的矛盾,而且时不时的加入到欧洲争霸的战争当中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

    这个方法看上去似乎不错,而且在开始也的确起了很大的作用,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英国人在海上的崛起破坏了他们的这些盘算,而后来英国人在海洋上建立起来的强大霸权彻底淘汰了西班牙式的殖民时代。

    亚历山大不希望当有一天他走上西班牙历史舞台的时候也要面临这样的难题,所以他宁可挑起曼努埃尔的野心,让现在的葡萄牙早早的成为西班牙在海上的劲敌。

    只有这样他才能促使未来的西班牙走上一条与历史截然不同的道路。

    日不落帝国的称号是个足以令人为之陶醉的荣耀,但是这个荣耀如果只是建立在强盗般的掠夺基础上,那么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成为后世追忆和感慨的一道余晖。

    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将来建立的国家最终结果会如何,但是他可以让自己尽量避开历史上的那些教训,所以现在的伊比利亚在向进入大航海时代的门槛儿迈出那关键一步之前,势必要经历一场涅槃般的考验。

    8月初的时候,一个跟着条商船赶到瓦伦西亚的使者带来了几封来自意大利的信。

    这些信原本是要送往安达卢西亚的,不过每次从意大利来的信件都要先在瓦伦西亚中转一下,这些信会被抄录成多少份儿分别被人送到亚历山大可能所在的地方,而按照由亚历山大亲自制定的条例,每一次信件所使用的密码和解码索引都是不同的,所以即便这些信落在了别人手中,也不用担心会被破译。

    这个时代的人太不懂得保守秘密的重要了,而亚历山大手中的秘密又都实在不容马虎,特别是箬莎的那些信,他很难想象如果她给他写的那些信公开于世会带来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你的妻子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还算令人满意,至少和另一个除了会取悦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相比要好得多,”看到这里,亚历山大揉揉有点发疼的脑门继续看下去“关于法国人接下来会怎么做,现在有着几种不同的猜测,而且对于我们接下来应该采取的策略也有着不同的意见。不过亲爱的哥哥,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你接下来的打算,可我在这里还想再次问一下,你是否已经决定这样做,要知道这很可能意味着会严重的破坏我们与如今盟友的关系,所以我希望能够再次从你那里得到确认,毕竟这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亚历山大看着信略微沉吟着,正如箬莎信中所说,即便已经提前制定下了战争之后的既定策略,但是亚历山大也依旧要认真考虑,在如今这瞬息万变的局势之下,是否应该继续执行之前定下的计划。

    法国人在中意大利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重大打击,包括法王在内几乎被全歼的法**队如今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

    进入7月底之后,从法国本土姗姗来迟的各种坏消息终于传到了路易十二那里。

    英**舰意外炮击法国沿岸城堡的举动深深的震惊了路易十二。

    即便英国人在意大利参战,同时在海上打击法军的补给线也并没有触动路易十二敏感的神经,但是英国舰队袭击法国本土就彻底的震动了他。

    百年战争的阴影还笼罩在法国人的心头,所以英国舰队的举动就更加深深刺激了法国人。

    而在这段时间当中法国本土出现的种种骚乱也让路易十二赶到深深的不安,如果他已经继位多年这种不安还不会多么强烈,可实际上他才继位不足两年,甚至他还没有以国王的身份进入过巴黎,这个时候法国各地发生动乱就不能不让他感到不安了。

    只是神圣联盟提出的条件未免过于苛刻,特别是那不勒斯人居然要法军拆除皮埃蒙德以西与尼斯之间的所有要塞火炮,这样路易十二觉得就如同在他的脖子上挂上了个无形的绞索。

    而且或许是听说了那不勒斯人条件的内容,紧接着奥地利人也提出要法国每年向他们以极低的定价出售一定数量铜原料或铜制品的条件,这样路易十二感到了他们深深的恶意。

    路易十二曾经找人测算过如果他同意了神圣联盟的这些条件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得出的结论是法**队至少将在10年内只能维持勉强能够自保的火炮数量,而根本无法迅速恢复火炮的生产。

    这就意味着法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因为没有威力巨大的进攻性武器而在战场上十分被动。

    而神圣联盟提出这个条件的理由则是异常明白:“这样做是为了确保法军在停战协议期间不会成为一个威胁。”

    这样的条件路易十二自然难以接受,谈判陷入了僵局,而从国内频频传来的坏消息又催促着路易十二尽快摆脱如今意大利这个泥潭。

    法王的窘迫处境是很明显的,在信中箬莎甚至很详细的描述了一下路易十二是如何斥责他的那些将军们,甚至即便是夏尔仑和鲍威肯这样的得力手下他也没有客气。

    “所以哥哥,你真觉得我们有必要继续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继续下去吗?现在的法国人只想着摆脱麻烦,这让我很怀疑他们是否还有勇气。”

    看着信中箬莎的质疑,亚历山大想了想拿起笔开始请回信:“我的妹妹,我很高兴你和你的嫂子能够相处的如此融洽,这场战争让我们变得更加亲密了,我有时候甚至希望战争不要结束,因为不论于公于私这都可以给我们解决很多麻烦……”

    写到这里亚历山大停下来露出个微笑,他知道箬莎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想想她因为看到这个可能会气呼呼的那个神态,亚历山大的笑容也变得温柔起来了。

    “至于说针对法国人的未来策略,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在之前我们计划的目的,我们应该清醒的意识到在罗马的战争绝不只是一场单独的战争,曼努埃尔与伊莎贝拉夫妻之间的冲突已经一触即发,所以我们需要法国在这个时候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所以我们必须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进行下去……”

    亚历山大整整一天几乎都没有离开“东印度公司瓦伦西亚办事处”,他需要看很多信,还需要回更多的信。

    然后他发现不论是箬莎,巴伦娣还是卢克雷齐娅,她们似乎不约而同的有着一个相同的习惯,那就是喜欢在那些内容严肃的信件中观察着描写对他的相思和爱意,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有意如此,不过对于这种让他赏心悦目的竞争倒也乐见其成。

    8月,就在神圣联盟与法军对峙僵持,同时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那不勒斯女王箬莎·科森察·阿斯塔玛拉忽然以那不勒斯与罗马忒西亚的名义与法国国王路易十二达成协议。

    一个新的军事联盟诞生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伊莎贝拉与斐迪南

    斐迪南脸色阴沉的站在走廊里,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忠实的随从正低着头等着国王发泄他的怒火。

    伊莎贝拉女王再次拒绝了斐迪南提出的在埃布罗河上游建立水坝的建议,不但如此,她当时用很肯定的语气对丈夫说:“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看到这个水坝建起。”

    这还是伊莎贝拉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这让斐迪南在愤怒之余又感到不安。

    许多年过去,他和伊莎贝拉之间的夫妻感情早已经蜕变成了政治同盟的那种相互依靠与利用的关系,甚至有时候闲暇下来他也会想,即便是他们已经有了几个孩子,可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伊莎贝拉会坚决反对在埃布罗河上游建立水坝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斐迪南相信最主要的理由就是要以此来抑制阿拉贡的发展。

    虽然从国土上看卡斯蒂利亚明显要比阿拉贡大上许多,但是阿拉贡却有着更多肥沃的土地和适于耕种的平原,这与卡斯蒂利亚多山而又贫瘠的土地相比形成了一个十分巨大的区别。

    卡斯蒂利亚每年会从阿拉贡得到很多的粮食,这些粮食可以缓解卡斯蒂利亚因为多山少田而造成的种种窘迫,同样卡斯蒂利亚可以利用自身在航海事业上的巨大优势为阿拉贡提供众多的商业机会,这看上去很公平,但是斐迪南却清楚的知道,这样的结果最终就是阿拉贡会逐渐的成为卡斯蒂利亚的附庸。

    这是斐迪南绝对不想看到的,即便在将来两个王国会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但是斐迪南依旧希望阿拉贡在这个联合王国当中拥有着同等或者是更加重要的位置,伊莎贝拉的目的太明显了,她只想要一个听话的阿拉贡,这让斐迪南很气愤。

    “陛下,女王最近一段时间有些奇怪,”随从在身后小心的说,这个人之前并没有随斐迪南回到阿拉贡,而是一直留在巴里亚里多德,这让斐迪南在巴比亚里多德就多了一个耳目“女王似乎有些着急,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这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她似乎在赶时间。”

    “什么?”斐迪南转身看着手下,他想从随从脸上看出答案,不过看到那人一脸谨慎的样子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胡安娜她在干什么?”

    “公主还把自己关在城堡里,她不肯出来。”随从有些无奈的回答,他对于这位即将继承未来王国的公主从心底里不是很看好,其实不只是他,斐迪南身边的人都对公主将来是否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女王表示怀疑,这就让他们更把希望放在了国王身上,因为他们不想看到一个外乡人统治他们。

    不过好在现在这个威胁似乎已经没有了,漂亮的菲利普如今已经成了一堆烂肉,据说仆人每天必须给他用清水不停的擦拭身体,然后从他身上挤出发臭的脓水,有时候甚至还要用小刀刮下那些已经生蛆的烂肉。

    这样的折磨只要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而让人惊讶的是,他们的公主却依旧对那堆烂肉不离不弃,她整天陪在床边不肯离开,每当菲利普因为疼痛发出喊叫时,她就会亲吻他身上的创口以缓解他的痛苦。

    这种深情换来的是人们对她这种行为的惊讶和恐惧,人们认为公主已经疯了,至少虽然之前已经有过种种传说,但她现在的举动却是证明她真的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已经有人建议女王是否强行闯进高地城堡把公主从里面抢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菲利普的那种怪病是否会传染给公主,这让很多人感到担心,因为如果胡安娜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意味着卡斯蒂利亚的王位很可能就要落在一个他们绝对不喜欢的人手中。

    这个人会是谁?

    也许是斐迪南,或者更糟糕的可能是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的妻子玛利亚。

    这是卡斯蒂利亚的贵族们绝对无法接受的,虽然他们同样也不喜欢菲利普,但是他们更担心,王位将来会落在一个野心家的手中。

    只是胡安娜却让人用大块的石头堵死了城堡的大门,她甚至又把剪刀带在了身上,这让人们担心如果硬闯会不会彻底激怒她导致出现可怕的结果。

    因为担心这个,胡安娜依旧把自己关在高地城堡里,除了给城堡里提供食物,人们没有任何办法和这位公主取得联系。

    这让伊莎贝拉夫妻都很恼火,斐迪南更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真的已经彻底疯了,他已经打算着放弃胡安娜,只是一想到只有胡安娜拥有继承卡斯迪里亚王位的资格,而且也只有她继承王位才对他有利,费迪南就不得不无奈的继续容忍这个女儿那令他难以理解的疯狂行为。

    只是伊莎贝拉的行为让他感到困惑,早年的伊莎贝拉虽然和他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躁甚至冲动,这一点儿都不像那个总是深思熟虑的睿智女王。

    这其实对她很不利。

    他们都知道在两国当中依旧有着很多人反对统一,不论是出于仇恨还是利益,这些人都认为一个统一的联合王国会给他们造成损失,所以即便他们相互仇视,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却联合了起来。

    伊莎贝拉的举动显然为这些人提供了很好的机会,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是什么让她忽然这样反常呢,费迪南在心中暗暗琢磨。

    回到巴里亚里多德已经有些日子了,不过他和伊莎贝拉真正见面的机会却并不多,他们白天总是各忙各的,而到了晚上也是各自睡在自己的房间,他们都是虔诚的教徒,所以谨慎的遵守着教规中关于夫妻繁衍是义务而非欢愉的规则,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也许应该好好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斐迪南暗暗琢磨着,随从虽然很精明但是毕竟不如他那样和伊莎贝拉能够有更多亲密接触的机会,伊莎贝拉的举动让他隐约有些忐忑,有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虽然稍纵即逝,但是却已经令他后背发凉暗暗心惊。

    在斐迪南召见他的随从时,在女王的起居室,伊莎贝拉正从她的摩尔侍从手里接过一杯泛着深绿色还冒着热气的饮料。

    看着杯子里微微胀起又破掉的水泡,伊莎贝拉皱了下眉看看侍从,然后捏住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辛辣,酸涩,还带着冲鼻恶臭的古怪味道让她险些呕吐出来,如果不是侍从及时的把一块蜜糖塞进她的嘴里,可能她已经把那些东西吐在地板上了。

    “这里面都是什么?”伊莎贝拉恼火的问。

    “您不会想知道的,陛下。”侍从接过杯子把里面那点看上去有些粘稠的余渣小心的倒进旁边的一个活水水池,这些渣子会随着流水一直流到外面的河里,这样就能确保没有人看到女王正在服用草药。

    不知是药剂真的起了作用还是纯粹的幻觉,伊莎贝拉觉得自己似乎好了些,她抚摸着发痛的肩膀晃动了一下,觉得原来难受的快要呕吐的后背轻松了许多,然后她走到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脸色,看到依旧有些苍白就吩咐站在一旁的侍女为自己化妆。

    只有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她病了,即便是斐迪南也不知道,宫廷里盛行的化妆,面具还有种种的繁文缛节很好的保护了她,让她能够连自己的丈夫都隐瞒了下来。

    突然得病这显然不是伊莎贝拉计划当中的一部分,而胡安娜没有理智的行为也完全超出她的计划。

    伊莎贝拉现在很担心自己可能会突然病倒,如果那样不要说联合王国,甚至就是卡斯蒂利亚内部都可能出现种种动荡。

    伊莎贝拉太清楚费迪南的野心了,可以说他们之所以能够结合就是因为两个人野心的相互吸引,当初他们凭借着这个野心把恩里克赶下了王位,可是现在她开始担心这个野心会让费迪南成为将来的威胁。

    “安达卢西亚的战争怎么样了?”

    伊莎贝拉忽然很想念贡萨洛,她的这个爱将是她最信任的军人,从很早之前她就在特意培养贡萨洛,她纵容贡萨洛的傲慢蛮横,对他中饱私囊大发战争横财也是睁眼闭眼,这就让贡萨洛不但更加肆无忌惮,也逐渐成为了所有人印象当中最不可能背叛女王的大臣。

    因为不论是贡萨洛自己还是其他人都深深的知道,再也没有人能像伊莎贝拉女王这样宠信和纵容他了,所以他唯一的选择也就只有女王。

    “您想要知道安达卢西亚的战事吗,我去通知您的大臣们。”摩尔侍从立刻说,这个人很清楚他的作用是什么,他可以是女王很多隐秘唯一的知情者,但是作为个摩尔人他却绝对不能干预到哪怕一丝的宫廷事务中,他就是个忠心的仆人,哪怕有一点点这样的野心,等待他的都将是最可怕的下场。

    “去把他们叫来吧,那个唐·巴维已经给我惹了太多的麻烦,现在我们的敌人是葡萄牙人,所以不能在他的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摩尔侍从似乎没有听到女王的自言自语,他让守在门外的仆人传话召见大臣们,随后他躲进了起居室另一边的房间。

    大臣们也在等待着女王的召见,他们给他带来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教皇到了瓦伦西亚?”伊莎贝拉意外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斐迪南事先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者他是在有意隐瞒?”

    然后她才问到:“教皇驾临是要参加阿拉贡的什么重大仪式吗?”

    很显然瓦伦西亚虽然是教皇的故乡,但肯定还没有重要到让教皇本人亲自驾临的地步,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阿拉贡宫廷或是教会将要举行某个重大活动。

    可是斐迪南却一点都没有向她透露,这让伊莎贝拉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可是最后她就发现大臣们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在用眼神商量该怎么向女王报告,就在伊莎贝拉已经有些不耐烦时,终于有个人开口报告说:“陛下,梵蒂冈刚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枢机主教团认为教皇已经没有能力统领教廷,他们一致认为教皇现在应该做的是离开梵蒂冈巡视各大教区,至于教廷的具体事务,现在是由以罗维雷枢机主教为首的枢机教团主持。”

    伊莎贝拉略微呆愣了一下,她抬起手做了个似乎不太明白的手势,然后又缓缓放下,房间里一时间因为没有人开口显得很安静。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情况,”女王这样说了一句,然后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大臣们“那么教皇是否已经派来了使者?”

    看到大臣茫然的眼神,伊莎贝拉已经知道的答案。

    很显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亚历山大六世似乎并没有急于让两国宫廷知道他到来的打算。

    不过伊莎贝拉却并不认为这一定是教皇的意思。

    斐迪南的身影从她心头掠过,她有些怀疑是斐迪南刻意隐瞒亚历山大六世的行踪。

    不过这是为了什么,她一时还不得而知。

    同时教皇毫无征兆的来到伊比利亚也让她不由心生疑惑。

    虽然根据大臣们的说法亚历山大六世更像是被罢黜,但是伊莎贝拉却无法掉以轻心。

    当初教皇子午线的确立很是让伊莎贝拉对亚历山大六世的圆滑的手腕印象深刻,现在因为不知道这位教皇的到来会引起什么样的变故,伊莎贝拉不禁在心里暗暗琢磨该怎么应对随着教皇的来临,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变故。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达卢西亚的战事已经拖的太久,如果不是深知贡萨洛的忠心,伊莎贝拉可能就要怀疑他是否有什么企图了。

    所以她先是派人给贡萨洛送去一封充满抱怨的信,然后提醒他要尽快解决安达卢西亚的战争。

    “我不知道教皇为什么要回到瓦伦西亚,虽然那里是他的家乡,可这依旧透着太过奇怪了,鉴于当初你曾经在罗马公开的对他表示过不敬,我不能不怀疑教皇的这次归来可能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在很多事情还没有变的复杂起来之前尽快结束在安达卢西亚的战争,因为我很快就要有另外一场更重要的战争需要你去指挥。”

    伊莎贝拉很直接的在信中提到了她的担忧,同时也对贡萨洛居然拖延了这么久表示了不满。

    说起来如果是其他的将领伊莎贝拉绝不会表现的这么直白,可是和贡萨洛她却不需要那么婉转,因为她知道如同她相信贡萨洛绝不会背叛她一样,贡萨洛也一定知道她对他是多么信任。

    然后她派人往巴伦西亚给亚历山大六世送去了邀请。

    “我们应该请教皇到巴里亚里多德来,虽然我们都知道他在瓦伦西亚担任大主教时的名声不是很好,可是这并不妨碍我们聆听教皇传播福音不是吗?”

    在与斐迪南共进午餐时,伊莎贝拉隔着长长的桌子对着丈夫说,看到斐迪南向她致意表示赞成,伊莎贝拉微笑着举杯回应。

    只是她并不知道就在离开餐桌之后,斐迪南就立刻再次召见了他的亲信。

    对教皇的到来斐迪南同样很意外,特别是当听说亚历山大六世直接回到了瓦伦西亚,他甚至迫不及待的就要派人去打探清楚。

    虽然和波吉亚家族一样,很多阿拉贡的贵族都在当地有着难以动摇的影响,但是波吉亚家毕竟出了两位教皇。

    这让这个家族,不但在瓦伦西亚,即便是在阿拉贡王国里也有着非同一般的特殊地位。

    可这也恰恰让立志于削弱贵族权力的斐迪南更加顾忌。

    不过在开始的冲动之后,随着听说关于亚历山大六世的遭遇,斐迪南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难得的机会。

    一位被驱逐和几乎如同被废黜的教皇会有什么样的作用,这个只要想想都令斐迪南感到兴奋,他立刻派出他的亲信赶回萨拉戈萨给阿拉贡大主教送信。

    在信中,斐迪南要求大主教立刻派人专程前往瓦伦西亚,向正在那里巡视的教皇发出正式请求他莅临萨拉戈萨的邀请,同时要大主教务必要请求教皇在萨拉戈萨大教堂举行一次祈福弥撒。

    斐迪南的举动并没有瞒着伊莎贝拉,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这原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且他相信伊莎贝拉暂时不会想到他究竟要干什么。

    伊莎贝拉的确没有太在意丈夫的举动,她太忙了,安达卢西亚的叛乱,亚速尔群岛的争夺,还有与葡萄牙人在边境上一触即发的局面让她已经有些焦头烂额,而胡安娜给她带来的麻烦更是让伊莎贝拉头痛不已。

    所以当听说斐迪南派人写信让萨拉戈萨大主教邀请教皇到萨拉戈萨布道的时候,伊莎贝拉只是觉得这也许只是丈夫想要表示他的虔诚。

    只是让伊莎贝拉觉得奇怪的是,原本因为胡安娜的胡闹同样恼火的斐迪南却似乎突然对她的事情不那么感兴趣了,以至当伊莎贝拉再次提出派人闯进高地城堡的想法后,斐迪南先是敷衍的应付了一下,到了后来干脆说“也许这样更好”。

    伊莎贝拉感到很奇怪,她不知道斐迪南为什么忽然对胡安娜的事情不那么关心了,直到听到从萨拉戈萨传来的消息,她才突然明白了斐迪南奇怪转变的原因。

    8月中,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莅临萨拉戈萨,在萨拉戈萨的天主拯救大教堂,教皇亲自主持了一场盛大的祈福弥撒。

    在这场弥撒上,萨拉戈萨人注意到了两个引人注目的事情。

    一个,是教皇在弥撒仪式后的布道中,突然提到了“魔鬼的诱惑与堕落”。

    另一个,是在教皇的随行人员中,有一个颇为令人惊讶的人,罗马忒西亚公爵,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

    而随着教皇的这场颇为出人意料的布道,一个一直在巴里亚里多德人当中被隐隐提到,却没人敢公开议论的话题终于随着宗教审判所里一个大胆教士的公开质疑被坦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菲利普亲王的病是如此诡异,而胡安娜公主更是如同被异物占据了躯壳,那么这是不是魔鬼的诱惑与灵魂的堕落?”

    当在王宫里的伊莎贝拉听到这个质疑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斐迪南的意图。

    同时也是在那一天,自从登基之后兢兢业业的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终于因为身体不适病倒在了床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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