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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寒门祸害txt下载     寒门祸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5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西苑,万寿宫,伫立在寒风之中。

    随着一股股热气不断从暖道传递到宫殿地板上,令到这座宫殿内显得温暖如春,同时一股浓郁的檀香飘散在空气之中。

    一声轻微的咳嗽从那道厚厚的帷幔传来,令到外面的几位重臣的脸色当即一敛,旋即恭恭敬敬地对着帷幔进行大礼跪拜。

    在听到“平身”两个字后,他们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头显得低了几分。

    站在这里都是大明最有份量的臣子,他们分别是:内阁首辅徐阶,内阁次辅袁炜,吏部尚书吴山,礼部尚书李春芳,户部尚书严讷和兵部尚书杨博。

    这次军情来得太过于突然,致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俺答的势力主要是在西边,通常滋扰山西大同一带。但这一次,他们却是突然从东边的蓟镇杀入,现在已然杀到顺天府的三河。

    谁都不知道蒙古骑兵会不会杀到北京城下,会不会再度出现“庚戌之变”,更不知道皇上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令到几位重臣亦是惶恐不安。

    “说说吧!现在该当如何?”

    嘉靖刚刚结束修玄来到这里,语气平淡但隐隐间暗藏着杀机地询问道。

    如果说,这个世间谁才是嘉靖最为痛恨之人。却不是昔日在东南为祸的汪直,亦不是在广东称帝的张琏,而是这个令他后半生极不安宁的蒙古俺答汗。

    因为朝廷不批准俺答求贡的请愿,俺答于嘉靖二十九年亲率四万骑兵杀至北京城。迫于城外的压力,又希望俺答退兵,嘉靖接纳时任礼部尚书徐阶跟俺答通贡的意见。

    历来刚愎自用的嘉靖曾几何时受到过这等窝囊气,昔日初登大宝他便搞到以杨廷和为首的百官灰头土脸,结果却在一个土蛮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正是如此,在俺答退出关外后,他对第一个入关勤王的大同总兵咸宁侯仇鸾下诏道:“卿勿怠此戎务,必如皇祖时长驱胡虏三千里乃可!”

    当然,如同当年一时兴起想要收复河套般,这仅仅是气头上的话语。而后,别说“长驱胡虏三千里”,军费更是一减再减,仍然是沉迷于他的修道大业。

    只是如今,蒙古骑兵突然从东边而来并危及京城,宛如一巴掌打在这位大明君王脸上,毅然令到嘉靖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励精图治的帝王形象。

    众官员都是精明人,心知这个时候能不吭声最好不吭声,便是纷纷扭头望向了首辅徐阶。

    “陛下,据蓟辽总督杨照的奏疏所言,鞑虏自磨刀峪,总数不过五千之数,而俺答主力还在关外,并不足为虑!”徐阶上前拱手,接着眼睛瞥向杨博道:“不过该如何清剿这股鞑虏,还是请兵部尚书拿出方略!”

    杨博听到“清剿”这个词,却是不由得翻了一个大白眼。如果明军真的这么强,亦或者蒙古骑兵这么弱,早就没有了北疆之患。

    不过他心里亦是明白,徐阶怕是对他这位兵部尚书让到蒙古骑兵来到顺天府区域产生不满的情绪,便是出列拱手道:“陛下,臣自从回本部,一直有意加强京城的防御工事建设,亦是对此种突发之事做过部署和演练。现各个城门设有精锐驻守,而今各地勤王之兵不日将至,定保京师无恙!”

    话语的遣词造句已然是经过多番深思熟虑,语气更是显得信心十足,给人一种相当可信的感觉。

    嘉靖听到这番话,心里顿时安定不少,他怕的正是蒙古骑兵会危及京师。而他之所以如此依重这位兵部尚书,正是看中杨博这种做事稳健的作风。

    杨博瞥了徐阶一眼,接着又是朗声道:“若是鞑虏进犯京师,城外的勤王兵则与之决战,纵使不能将其全歼,亦能将其重创,必不足为虑。只是鞑虏奸狡,居无定所,行无定势,怕是在京畿一带四处游窜居多。臣以为亲军闭城拱卫京师,由边军围之,徐徐削其势,待鞑虏势弱之时,再行歼之,此乃为上策也!”

    礼部尚书李春芳和户部尚书严讷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分明就是龟缩在城中待到人家洗劫完毕离开,却是说得如此的有谋略,这位兵部尚书的功夫当真全在嘴上了。

    “诸位爱卿,汝等以为杨爱卿此策如何?”嘉靖的语气明显产生了不少的变化,当即高声对着在场的重臣询问道。

    听到这个语气,大家都猜到嘉靖是什么态度,徐阶当即出列道:“臣附议!”

    “好!杨爱卿,那此事就依你所言,交由你的兵部统筹吧!”嘉靖亦不等其他臣子表态,当即便是一锤定音地道。

    他最害怕杨博真说如何歼灭蒙古骑兵的话,派遣亲军出战云云。不说昔日的土木堡之变,先前庚戌之辱犹如在昨日,他可不允许自己这个大明天子陷于危险之中。

    只要确保京城无事,能够尽快让蒙古骑兵离去,这便已经足够了。至于将这股蒙古兵全部歼灭,他早已经不再有这个念头了。

    哎……

    吴山听到嘉靖同意这个方案,心里头无奈地叹息一声。

    每年数百万两供养边军,皇上从太仓抽出大笔银子重组亲军,结果仅仅是用来拱卫京师。哪怕人家已经杀到顺天府境内,却是选择看百姓受欺辱而不管不顾。

    不过他亦是明白,且不说明军有没有实力战胜这五千蒙古骑兵的实力,若是这个时候他不识趣地跳出来为民请命,不仅会遭到杨博的记恨,而且皇上不见得会高兴。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和蔼可亲的徐阶,奸臣严嵩倒是已经下台一年多了,只是这个徐阶却仍然算不上是贤相。

    “微臣遵旨!”杨博的眼睛微微一亮,显得忠心耿耿的臣子拱手道。

    正是这时,一个太监从外面进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

    徐阶等人的心里咯噔一声,走进来的亲兵汇报道:“启禀皇上,京城东门三十里外,刚刚发现数千名蒙古骑兵!”

    杨博的眉头微微一蹙,却是没想到蒙古骑兵真的要跑来北京城耀武扬威,这已然是超过了他的预期,当即便是拱手道:“皇上,臣这便到城头督军,保定京城万无一失!”

    “杨爱卿,此事有劳你了!你们在这里正好,跟朕一起到太庙一趟吧!”嘉靖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显得无奈了回应道。

    按照朱家的历来优良传统,现在京城被蒙古人所惊扰,他这位皇上则是要亲自到太庙向列祖列宗讲行请罪,并祈求列祖列宗保佑京城像先前那般平安度过,大明江山千秋永固。

第1558章 不一样的官

    通州城,天空飘来了一团阴云,笼罩住这座守备森严的城池。

    明洪武元年,燕山侯孙兴祖在旧址修筑通州城,城墙的周长为九里,垛墙高三丈五尺,四个方位各有一门,门各有楼,在门楼上悬挂着名字,东曰通运,西曰朝天,南曰迎薰,北曰凝翠。

    正统十四年,因为想要保护城外的西仓,朝廷决定往西修建通州新城。

    只是跟扬州新城的豪迈相比,通州新城则显得小家子气,面积不到旧城一半,且跟扬州新城容纳富庶的盐商不同,西边的新城后又建了多个粮仓储存米粮。

    “求求你们,放我们进城吧!”

    成千上万的百姓聚集到通州城门处,面对着紧闭的大门发出哀求道。

    “上峰有令,通州城戒严,汝等速速离开!”墙头上的将领面对着下面苦苦哀求的百姓,则是面无表情地进行驱赶道。

    在这世间,或许最不值钱的便是百姓的生命。不说他们在城里没有房子,哪怕在城里有房子,已然亦是被官府抛弃掉的“弃民”。

    与此同时,通运门被打开。

    通州知州苏常贵带领着一帮漕运相关的官员鱼贯而出,将身穿三品官服的林晧然迎入城中,只是在林晧然的身后,则是跟着上千名由悲转喜的通州百姓。

    “多谢青天老爷救命之恩!”

    上千名百姓进到城里如同逃出生天般,当即纷纷向着林晧然进行跪拜道。

    “诸位父老乡亲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林晧然将为首的一名老头扶了起来,对着众人温和地抬手,接着对着前来恭迎的乡绅拱手道:“今通州生变,不知哪位乡贤可愿解囊相助,设棚施粥,本官在此感激不尽!”

    “我等愿意!”

    话音刚落,一众乡绅亦是感受到了林晧然的那份心意,当即纷纷进行响应道。

    林晧然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当即沉着脸对范健下达指令道:“范将军,你即刻派遣斥侯密切关注通州城周围的动静,打开城门让百姓进来!”

    他理解这些官员和将领求稳的心思,但却不认同他们这一种做法。鞑子的身影至今未见,且只有五千蒙古骑兵闯入关内,结果这帮人却是闻虎色变。

    虽然蒙古骑兵前来,这城门确实还得关上,但若是能够迟关一刻,便能让更多的百姓进城避难,这已然关乎几百乃至上千条人命。

    通州参将范健的眉头微微蹙起,当即正色地回应道:“部堂大人,鞑子骑术精湛,行迹来去如风!通州守护几百万石粮食,一旦有失,末将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很多百姓并没有走远,这时亦是好奇地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的眼睛微微一闭,他这位礼部左侍郎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但看着这城外的百姓遭难,终究还是良心未泯,更是想到昔日虎妞在广州城为着百姓杀进城外的壮举。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决然地回应道:“一切由本官担着!”

    世事很是公平,他想要主宰这个城,那么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断然不能要求其他人都听他的,而后果还要其他人来承担。

    在这一刻,他选择一力承担起这座城。

    百姓都是感性的动物,当听到林晧然这个决定,心里已然是肃然起敬。如果大明朝还有好官的话,那这位林青天绝对算得上一个,这是大明不一样的官。

    “怎么能由您担着的呢?一切后果,下官定一力承担!”苏常远一直陪伴在林晧然身旁,这时却是进行讨好地道。

    通州参将范健略感意外地望向林晧然,旋即转身对身旁的亲卫队长吩咐道:“你还愣着做甚!没听到林部堂的话吗?快去将城门打开,让外面的百姓进城!”

    “是!”这名亲卫队长当即拱手,转身便是匆匆离开,打开城门让外面的百姓进城。

    “老大人,您此番舟车劳顿,想必身子亦是乏困得紧。下官已经命人打扫好衙门后宅,请移步前往先安歇!”苏常远当即邀请道。

    林晧然却是瞥了他一眼,却是淡淡地吩咐道:“准备好马车,你随本官到凝翠门吧!”

    既然他已经选择冒这个险,赢得通州百姓的拥戴,赚得一个好官声,那就需要做事情方方面面做好,而不是真将自己的仕途和性命全搭在这里。

    “是,下官这便去准备!”苏常远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进行点头道。

    从西门前往北门,马车需要穿过通州城主街道,林晧然亦是注意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虽然百姓身处于城中,但他们脸上明显带着担忧,原本热闹的街道此时已经无人买卖,都是在纷纷打听着各种小道消息。

    林晧然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整张脸微微敛起来,径直来到北门直接登上了城头。

    凝翠门已经打开,大量的百姓正疯狂地涌进城中。他刚刚从西门过来花费不少的时间,而现在仍然有大批的百姓涌进城中,可见这道门先前阻挡了多少百姓。

    不过他心里亦是清楚,想要真正解决问题,并不是要容纳多少逃难百姓,而是要让大明军队能够主动出击歼灭这一帮进犯的蒙古兵。

    有时却不得不承认,当今的朝廷少了那一份仁爱之心,已然是不顾治下百姓的生死。

    林晧然从林福手里接过单孔望远镜,看着一个个惊恐逃进通州城的百姓,心里亦是暗暗地长吐一口浊气,感受自己今日的行径有了一些价值。

    他的心刚刚放下,莫名又揪了一下,却见一支夹带着大量老幼妇孺队伍正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而来,离这里怕还有大半柱香的时间。

    却是这时,一匹快骑从北边快马而来,这一幕自然引起城头众官员和武将的注意。

    那名斥侯翻身下马,很快跑到城头气喘吁吁地汇报道:“报!上千名蒙古骑兵朝通州城而来,怕是离我们这里已经只有十里地了!”

    一听到鞑子朝着通州城而来,且离这里只有十里地,诸将的脸色纷纷大变,有人当即下达指令道:“快,关城门!”

    “慢着!”林晧然放下单眼望远镜,却是沉声进行制止道。

第1559章 希望和危机

    十里,这是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若是求稳的话,那么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关城门了,谁还顾得城外的那帮老幼妇孺。只是林晧然的心里头,隐隐间有着一个声音叫他不能这么做,起码虎妞就不可能这么做。

    苏常远闻言脸色顿时大惊,当即进行规劝道:“老大人,一旦让蒙古骑兵闯进来的话,那么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啊!”

    他可是清楚这些兵丁都是什么德行,让他们欺负老百姓或者清剿一些盗贼还行,让他们对付作战英勇的蒙古兵,恐怕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林晧然自是清楚这一点,只是目光仍然停留在城外官道中的那帮老幼妇孺身上,却是突然提高声调询问道:“难道六卫就没有能战之人了吗?”

    通州常年储存着几百石粮食,而在土木堡之乱的时候更是高达一千五百万石粮食,自然是安排着重兵在这里把守。

    正是如此,通州足足安排了六个卫的兵力,驻军分别是神武中卫,通州卫,通州左卫,通州右卫,定边卫和武清卫,每卫的编制5600人,共计33600人。

    这城中足足三万多士兵,现在面对着一千蒙古骑兵,而这骑兵还在十里外,结果已经是吓得要关上城门,根本就没有半点想要吃掉这支蒙古骑兵的心思。

    通州参将范健先是给了旁边的将领递去一个眼色,旋即便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已然是不可能自动请战的姿态。

    负责北门的正是边军定边卫,定边卫的指挥使倒没有昔日雷州卫指挥使杨书那般羸弱,但已经亦是一个被酒色财气掏空的公子哥形象。

    面对着林晧然的激将法,倒还算有几分羞耻之心,他微微地低下了脑袋。

    其他人则是看到两位头领都没有进行表态,特别是范参将刚刚还给他们递了一个眼色,此时亦是默不作声,微微地低着脑袋。

    这个场面,令到气氛一阵压抑,更是给林晧然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晧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到了他们的无声抗议,已然是希望自己下达指令送上这道城门,但他终究没有达到麻木不仁的地步,又是沉声询问道:“你们身为将士有保家卫国之责,当真的愿意看到外面的这帮老幼妇孺被鞑子屠戮吗?”

    听到这番话,不少将领微微动容,只是似乎又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还是保持着无声的抗议,让林晧然下达关城门的指令。

    通州知州心里暗自一叹,亦是颇为无奈地望着这帮本该保定卫国的将领。

    范健的脸上却是无动于衷,若非林晧然出现,这座通州城早已经关上了。现在鞑子果真前来,他真不明白林晧然还有什么资本,竟然到这时还想要管外面的那帮贱民。

    他深知这里不会有人站出来挺林晧然,便是得意地轻咳一声。

    “末将定边卫千户张军请战!”

    正是这时,一个身体结实的将领站了出来,对着林晧然单膝着地行礼道。

    这……

    范健自是得意之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被横插一杠子,不由得愤怒地望向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小千户。

    咦?

    林晧然看着这个千户,却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现在已然想不想,亦是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上前将他扶起来道:“当真猛将也!”

    “末将另有三个请求!若是不然,末将亦不敢带着弟兄出城!”张军被从地上扶了起来,却是对着林晧然隐隐威胁道。

    林晧然反倒放心了一些,毕竟一个千户想要阻挡上千名蒙古骑兵已然是痴人说梦,便是轻轻地点头道:“你说吧!”

    “第一,城门需要末将之令方能关闭,不能把末将及兄弟都关在城门外!”张军迎着林晧然的目光,显得无所畏惧地竖起一根食指道。

    “你可知军情瞬息万变,此城关乎朝廷几百万石漕粮,如何能将此事由你作主!”范健心里顿时一急,当即进行斥责道。

    张军却是无动于衷,目光却是落在林晧然身上。

    林晧然犹豫了一下,却是断然拒绝道:“本官不能答应你!”

    范健的嘴角当即微微上扬,发现自己刚刚激动过早,这林晧然其实想要图个好声名,但终究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刚刚还是冬日普照大地,但随着东边飘来一片片乌云,整座通州城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呜呜……朝廷没有放弃我们,快快进城!”

    众百姓终于远远地看到城门敞开着,眼泪不由得涌了上来,心里激动得又加快了脚步,拼着最后的力气朝着城门跑过去。

    他们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亦或者是这个腐朽王朝的一丝希望。

    怎么这样?

    只是他们没跑几步,便发现后面隐隐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动静,而地面的小石子莫名其妙地滑动,令到很多百姓当即感到事态的异常。

    一支浩浩荡荡的蒙古骑兵出现,每个都是骑马的好手,背上背着弓箭,腰间插着腰刀,装备已经是远远超过大明士兵。

    此时,一字排列在山坡上,无形中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蒙古骑兵看到眼前这一座巍峨的通州城,令到他们极为不解的是,这座大明用于储存粮食的大城,城门竟然正打开着。

    “四哥,城门竟然还打开着,这里恐怕有诈!”

    格日乐图拍马到哈木把都儿的身旁,显得警惕地说道。

    跟大明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亦是总结到了很多经验。大明早已经对他们闻虎色变,城门总会第一时间关闭,不可能给他们直接从城门进攻的机会。

    哈木把都儿虽然长得满脸络腮胡子,但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亦是观察着这座通州城,同时思考着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轰隆!

    城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一个实心的铅弹高高地抛起,然后落在他们不足十米的草地上,当即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兄弟,他们想要掩护平民进城,咱们趁此良机拿下通州城!”

    哈木把都儿看到了那帮正在疯奔的百姓,又看到他们想要通过重炮阻止自己,当即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中,高高举手腰刀拍马朝着城门而去。

    一众蒙古骑兵除了少数留下来负责照看马匹的人,其余人则是跟着哈木把都儿拍马冲向了通州城,想在城门关闭前打进通州城。

    哈木把都儿看着城门越来越近,已然是听到了自己狂喜的心跳声。

    如果他能够占到这座城,那么他的爷爷必然会改变主意,从而拉开他们蒙古人入主中原的序幕。虽然仅凭一千骑兵想要占领这座城有些麻烦,但万一成功了呢?

第1560章 溃逃

    “鞑子来了!”

    一百多名正在逃亡百姓有人回头看到蒙古骑兵的身影,却是大骂一声道。

    听到这个话,众人顿时是更加惊慌,却是拼命着往城门方面跑过去。只是离城门还足足有一百多米远,令到他们紧张地极点。

    此时,他们既害怕鞑子会追上他们,又担心城门会突然间关闭。

    “我们要死在这里吗?”

    几个正在逃亡的少女,心里却不由得担忧起来。

    “快关上城门!”

    通州知州苏常远看到刚刚射出去的炮声没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反而见到蒙古骑兵朝着这里狂奔而来,显得惊慌地大声道。

    林晧然失望地看着朝这里冲来的蒙古骑兵,则是淡淡地瞥了苏常远一眼,旋即又将目光落向城门处。

    张军正在城门前面忙碌着,一个个栅栏摆放在空地中央。虽然他不能够杀敌,但无疑能阻挡骑兵,起码减缓他们冲锋的速度。

    骑兵的厉害之处,不仅仅是动机性强,而且还有他们的冲锋能力。很多战阵面对骑兵,往往被骑兵一冲即溃,从而成为了溃兵。

    轰隆!

    城头又是一声响巨,这由正德朝仿造的佛郎机炮终于是从武器库中拖了出来,又是一枚铅弹以抛物线的轨迹砸向了前方。

    令人感到失望的是,这炮的声势是有了,但却是没有准头。别说是砸到蒙古骑兵,竟然离蒙古骑兵足足一百多米远。

    “冲啊!”

    哈木把都儿看到偏远严重的炮弹,又看到城门仍然没有关上,而很多百姓还在城外,已经是看到了杀进城内的希望,拍打着鞭子向前猛冲。

    “进城!快进城!”

    张军设置栅栏,则是指挥着那些百姓大声地道。

    他亦是没有想到,这般蒙古骑兵来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他们当真敢以一千骑兵想要夺下这座通州城,却是催促着剩下的百姓道。

    百姓在希望和恐惧的笼罩下,已然是拼命地朝着城门涌去,虽然心里仍然难掩着恐惧,但在踏入城门的那一刻,他们对朝廷已经产生了感激。

    哒!哒!

    蒙古骑兵当真是快如闪电般,从小山坡上杀过来,眨眼间就要杀进通州城。

    “顶住!顶住!快顶住!”

    苏常远看到蒙古骑兵已经是兵临城下,心脏当即提到了嗓门眼,再也顾不得文官的体面,对着下面的军士大声地吼道。

    城门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甚至右边还有一个大码头。不过这个时候,早已经没有人迹,空地上摆放着几个栅栏。

    这个栅栏无疑是一道屏障,不需要将蒙古骑兵阻挡在外面,只要让他们的速度降下来,那么便能给他们赢得进城并关上城门的时间。

    “退回去,准备关上城门!”

    张军带领着手底下的军士,跟随着最后一批百姓退回通州城。

    城头上,此时已经紧张地极点。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这个时候都紧张地望向空地上的栅栏,希望能够为张军的撤退赢得足够的时间。

    够了!应该是够了!

    范健亦是放下了对林晧然的仇怨,看着双方的距离,心里做出判断道。

    哈木把都儿自然是看到了空地上的一排排栅栏,更是看到大明士兵掩护着最后一批百姓进城,嘴角却是微微向上扬起。

    怎么这样!

    城头上的众人看着张军已经带着人有序地进城,正是看到胜利的曙光,结果目瞪口呆地望向栅栏处,心当即凉了半截。

    驾!

    哈木把都儿用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匹上,马匹的皮肤甚至出现了血渍,而马匹的速度不减,宛如一匹飞马直接跨过栅栏,展示蒙古马矫健的身躯。

    虽然有些蒙古兵连人带马栽在栅栏中,但更多的骑兵展示了他们高超的骑术,速度没有降下去,迈过栅栏直奔城门而来。

    “结阵!”

    张军已经带着人退到城门前,面对着直逼而来的蒙古骑兵,当即下达指令道。

    在大明军队有一个公认的事实:边军最强。虽然定边卫常年驻扎在通州城,其战力已经大大不如前,但终究归属于边军,却是要比卫所军强。

    面对着直逼而来的蒙古骑兵,若是卫所军怕是已经溃退了,但定边卫的将士在张军的带领下,已然有序地结起枪阵。

    当然,他们现在的任务并不是跟蒙古军死拼,而是阻挡着蒙古骑兵退回城内,令到他们心里都怀着一丝建功立业的希望。

    正是如此,他们纷纷拿起手上的长枪,结起了一个密密实实的枪阵。

    不论是古今中外,指挥官不可能让自己的骑兵傻乎乎地冲击对方密实的枪阵。

    现在面对着明军有序的枪阵,哈木把都儿的嘴角微微上扬,当即便是从背后取下弓箭,朝着那个枪阵直接进行劲射。

    “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苏常远看着蒙古骑兵如此凶猛地杀过来,又看到百姓还走在城洞中,却是着急地用手背打着另一个手,同时紧张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看着事态恶化,心里亦是暗感无奈,只是此时此刻,他更不能够慌乱,只希望张军能够挡住这帮蒙古兵并入城关城门。

    “嗖!”

    “嗖!”

    “嗖!”

    ……

    蒙古骑兵不仅骑术精湛,且箭术亦是一流,他们的速度不减,一支支箭矢从马匹朝着枪阵而来。

    盾牌在前,挡着十几支飞来的箭矢。

    “退!退入城中”

    张军原不打算跟对方正面交锋,下达指令道。

    只是盾牌终究出现破绽,随着蒙古骑兵越来越低,他们骑在马上拥有高度优秀,一些流矢便是射入阵中的士兵,顿时是鲜血如注。

    张军带着手下的士兵退进城洞,前面的士兵还能保持着队形,后面的士兵突然丢下手中的长枪,却是朝着里面狂奔。

    “别跑啊!……完了!”

    苏常远看着枪阵突然间瓦解,而后面的士兵已经溃逃,心如死灰般地喃喃道。

    哈哈……

    哈木把都儿看到已经溃逃的大明士兵,不由得发出一阵狂笑,当即带着一众手下紧随着那批溃逃的明兵杀入城中,即将展开一场疯狂的屠戮。

第1561章 铳声

    嗽!嗽!

    城头上的弓箭手急忙拔射,箭矢纷纷从城头射了下去,试图阻止蒙古骑兵前进的速度,为着关上城门赢得充足的时间。

    哒哒……

    蒙古骑兵丝毫不畏惧头顶飞下来的箭矢,却是拍马如同飓风般朝着城门口席来,同时还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彰显着他们骁勇的一面。

    一支支箭矢不断地射向了城洞,最主的射击对象是那些想要关上城门的士兵,却不为真的将这些士兵射杀,最重要的目的还是阻止他们关上城门。

    效果已然是立竿见影,那些士兵果然是仓皇而逃,令由着城门静静地敞开。

    张军带着仅剩的盾牌兵勉强抵挡飞来的箭矢,虽然后退的速度并不慢,但已然是错失了关上城门的时机,令到城门仍然敞开着。

    “跑!”

    张军并没有负隅顽抗,眼看着负责关上城门的士兵已经逃窜,当即便是丢入盾牌进选择逃跑。

    噗!

    一支锋利的箭矢刺入一名溃退的士兵背部,由于该名士兵身上并没有穿兵甲,一团鲜血飞溅而起,身体当即重重地向前摔倒在地。

    “哈哈……一群绵羊!”

    “大明妞,小爷来了!”

    “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

    蒙古骑兵如同一股飓风般,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城洞口,面对着不堪一击的大明军,已然是生起了要入主中原的心思道。

    “杀啊!”

    哈木把都儿的眼睛带着嗜血的疯狂,已然不再拉弓射箭,而是迅速地换上了锋利的腰刀,打算化身成为恶魔收割着这一帮大明士兵和百姓的生命,将这座通州城占为己有。

    “冲啊!”

    城门很大,可以让到两匹蒙古马并行,蒙古骑兵纷纷舞动着腰刀冲杀进来。只是冲进开阔地带的时候,让他们微微感到一阵意外,前面竟然还有第二道城门。

    “杀!”

    蒙古骑兵以勇猛著称,虽然情况跟想象中略有不同,但面对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变故,却是第一时间待续选择冲锋。

    四名蒙古骑兵的冲势不减,一头扎进了第二个城门洞,结果才冲入城洞几米外,一阵战马的嘶吼声传了出来,已然是人仰马翻。

    “不好,这里有物碍!”

    在这第二道城门的城洞中,这里堆放着很多的杂物和利器,甚至上面还钉着一根拦马的横梁,令到蒙古骑兵并不能顺利地冲锋。

    吁……

    哈木把都儿的脸上由狂笑转为凝重,当即勒紧马绳,令到战马的前蹄扬起。而他则是顺势观望四周的环境,发现四周都是城墙,已然正是大明的瓮城。

    瓮城亦称方城,内设碉堡,箭楼,垛墙等防御工事,有瓮中捉鳖之意。若是敌军选择从城墙攻入,瓮城的效果就微乎其微,故而其最大作用是拱卫城门。

    这个原本算是鸡肋的工事,现在正发挥着巨大的用途,并没有轻易让到通州城沦陷,而是成为了一道阻止蒙古骑兵的屏障。

    在东边的城墙边,张军带着十余人手持着几个滕盾,坐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篮筐,上面有人正在卖力地将他们拉了上去。

    咔!

    第二道城门的两扇门已经徐徐地合拢,将从里面透射出来的光线挡住,旋即一个重重的落钥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台吉,汉人的城门已经关上了!”

    蒙古骑兵原本还想弃马夺门,但听到这个落钥声之后,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一帮缩头乌龟!”

    哈木把都儿以为进到这道城门便是一马平川,却不想进入了瓮城之中,当即恨恨地骂了一声,便是调转马头准备离开这里。

    他知道他们蒙古骑兵的优势在于野战,如果强行攻城的话,他们再多的骑兵都是白搭。这亦是为何他爷爷只是选择抢掠京畿地区,而从来不敢入主中原的重要原因。

    现在错失了冲入城门的时机,那么他已然是没有丝毫机会夺下这座城,只能跟往年一般,抢掠一番便是返回大草原。

    咻……

    一个清脆的口哨声从城头传来,当即便是引起哈木把都儿等人的注意,而心情正是不爽的哈木把都儿亦是抬头望向了城头。

    却见大明的官员和将领都站在上面,居中的一位年轻官员竟然身穿三品官服,而他的手上正有模有样地端着一根火铳。

    虽然没见到引线燃料,但哈木把都儿看着那个铳洞,隐隐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林晧然冷漠地扣下了把机,虽然他现在没有将这帮强盗赶尽杀绝的能力,甚至连将他们驱逐离境的能力都没有,但却是有着一颗跟他们不共戴天的心。

    以他现在崇高的地位,完全不用亲手做出杀敌的举动,但想着这么多大明百姓被这帮蒙古骑兵屠戮,觉得这样才能发泄一点心头之仇。

    砰!

    随着他将把机扣了下去,火药在药池中激烈燃烧,接着铅弹顺着枪管的方向喷射而出,那颗小小的铅弹带着愤怒的火焰从上面射向了哈木把都儿。

    “保护台吉!”

    一名亲兵率意识到了危险,当即大声地吼道。

    哈木把都儿在听到这一个枪声的时候,他的瞳突然惊恐地收缩起来,当即便想要进行避闪。但这一切都太迟了,铅弹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

    在那么一丁点的时间里,他仅有的反应动作是闭上眼睛,结果眼皮直接被铅弹洞穿,里面的眼珠子更是被打爆,眼睛和大脑当即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疼痛。

    啊……

    哈木把都儿手上的腰刀落向,伸手捂住了眼睛,发生了一声痛入心扉的怒吼。

    反转来得太过于突然,刚刚他以为能够为他家族迈出入主中原最重要的一步,结果眼睛已然是丢在了这里,甚至他的生命都要在这里划上句号。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奶奶说得没错,大明人很是奸狡。敢情刚刚逃窜的百姓都是假的,一切的目的都是将他引到这里,从而成为了大明人的瓮中之鳖。

    嗽!嗽!嗽!

    周围的城墙上早已经埋伏了大量的弓弩手,随着林晧然的铳响,特别是看到哈木把都儿应声而倒,他们亦是展开了劲射。

    这通州城原本就是重兵把守的地方,不仅弓弩手众多,而且武器亦是充足。漫天的箭矢,仿佛不要钱般,向着暴露的空地上的蒙古骑兵射去。

第1562章 战事

    噗!噗!噗!

    蒙古骑兵是进攻型的士兵,他们手里仅是拿着腰刀,面对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箭矢,虽然有些箭能够被他们格档,但总会有一两支刺入他们的身体里面。

    特别是城头上的强弩射过去,带着一种破风之音,直接将一名蒙古骑兵整个身体贯穿,然后余势不减,重重地插在地上。

    这是一场杀戮,不过却是明军对蒙古骑兵的杀戮,鲜血慢慢地染红了瓮城的过道。

    蒙古骑兵并没有鲁莽行事,从汉人身上学了不少的排兵布阵,在被第二个城门所阻便停止冲锋,而进到瓮城的仅有小几十号人。

    这既是好事,亦是一件坏事,他们此时根本没有多少还击之力。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他们大部分被射成了箭猪。

    “保护台吉!”

    蒙古骑兵确实很是英勇,亦是显得忠心护主。面对着如此的危局,他们并没有选择逃窜,而是翻身下马守护住哈木把都儿。

    啊……

    哈木把都儿已然是出门没瞧黄历,这眼睛的泪还没有停止,大腿处又被流矢刺了一箭,当即愤恨地朝着天空悲惨地大喊一声。

    林晧然将隧发枪收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哈木把都儿,心里不由得微微感到失望。这么近的距离,他瞄准的是哈木把都儿的眉头,结果只是射中了眼睛,已然是没能对这位俺答的孙子一击毙命。

    不过这一切似乎不重要,重要是百姓已经安全进城,而眼前的战争更是占据了巨大的优势,他们正在收割着这帮强盗的生命。

    苏常远得知城门已经关上,心里不由得大定,当即竖起大拇指对林晧然恭维道:“老大人当真是神乎其技,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当真是我大明的魏玄成!”

    林晧然看着苏常远这张胖脸,发现这个官员亦是有可取之处,起码胜在为人实诚。

    范健看到林晧然的枪技,亦是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已然是重视审视着这位礼部左侍郎。突然间,他想起这位林文魁在军中有着一个外号:血书生。

    结合着这个名号,再看他今天所做的事情,还真的对得上一个文武双全的名号。

    “将台吉背到这边!”

    在枪林弹雨中,几名亲兵将哈木把都儿背向第二个城洞进行避难。

    噗!噗!

    大明的军队有着明确的分工,弓弩手虽然不能说强于蒙古骑兵,但亦是差不了太多。面对着没有遮掩物的蒙古骑兵,这些人已然成为了他们射击的靶子。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地上已然躺着三十具蒙古骑兵的尸体。

    蒙古骑兵按说应该即刻退走,但奈何哈木把都儿受伤,被几个亲兵背到了城洞之中。在失去马匹后,他们需要后面的救援。

    在战事真正拉开之后,瓮城展开了一场屠戮,前面的城门同样发生了战斗。

    一支显得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取代了原来的士兵,在城头对着城下的蒙古骑兵拨弓劲射,意图是将近在城下的蒙古骑兵通通射杀。

    “救台吉!”

    格日乐图原本带着手下跟城头拉开距离,但得知哥哥哈木把都儿遇险,当即便是下达指令,已然是要冲进里面进行救援。

    随着一声令下,蒙古骑兵突然对着城头进行了猛射。蒙古骑兵不占地利,但胜在人数众多,已然是要压制住城头上的弓弩手。

    “别丢咱亲军的脸面,给老子顶上去!顶上去!”通州卫指挥使朱承勋看到几名箭弩手退下来,当即一脚踹在对方的屁股上,并凶神恶煞地喝斥道。

    朱棣定都北京,将安吉卫调入通州。原通州卫分为通州左卫和通州右卫,而安吉卫则更名通州卫,不再归属兵部管辖,直接升格为亲军。

    现任的通州卫指挥使朱承勋三十岁出头,生得高大威猛的好身格,出身于勋贵之家。他并不归参将范健的节制,甚至蓟辽总督都管不着他,在通州城拥有很大的自主权。

    在得知这边的战事,已然是主动请缨,带来了他最为得意的弓弩手。

    “射!射!”

    格日乐图看着对面的蒙古骑兵不断倒下,骑在马上大声地发出指令道。

    在这个时候,他们万万不能退去,同时要保护好这条安全通道。一旦他们现在退下去,那么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必然要命丧于此。

    噗!

    一名蒙古骑兵拨弓拉箭而射,箭矢射在上面的墙剁上,而城头同时飞下来一支利箭,当即便是将他的身体贯穿,顿时鲜血如注。

    箭弓手在城头上并没有马背上奔跑颠波,更有着墙剁掩护他们,令到他们显得更具优势,致使箭矢不断射杀骑在马上的蒙古人。

    虽然通州卫偶尔有人被流矢击伤,但朱承勋有着很强的建功立业之心,一直站在这里进行督战。

    “冲!”

    格日乐图念及着浓厚的兄弟情谊,尽管上面的箭雨不断,但还是带着自己十多名亲随拍马狂奔城门而入,想要对哈木把都儿救援。

    嗽!嗽!

    城头上的诸多弓弩手早已经等候,纷纷放矢射击冲进来的这一小队蒙古骑兵。只是让他们微微惊讶的是,眼前只见马匹,并没有看到人。

    “他们躲在马身后!”

    有人看到他们避过箭雨后,却是重新出现在马背上,当即纷纷反应过来道。

    噗!噗!

    瓮城各个方面都有人,虽然他们成功避过了两边的弓弩手,但却暴露在前后城墙的弓弩手视线中,亦是将好几个蒙古兵直接射杀。

    “四哥,快上马!”

    格日乐图冒着箭雨来到哈木把都儿身边,当即便是将他扶上马道。

    哈木把都儿的眼睛在流血,大腿亦有流血,已然没有了刚刚的嚣张劲。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入主中原的心思,只有一个逃生的念头。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直视为弱鸡的大明人,让到他已经是命悬一线。

    “冲!”

    格日乐图抱着哈木把都儿在旁边两名亲兵的掩护下,狠狠地用匕首刺入了马屁股,便是冒着即将来临的箭雨朝着第一个城门洞冲去。

    噗!噗!

    雨箭如期而至,那剩下的几名蒙古亲兵被射成了刺猬。

    “该死!”

    张军站在城头拔箭而射,却是眼睁睁地看格日乐图带着哈木把都儿成功地冲进了第一个城洞,当即不由得气愤地骂道。

    “射杀他们的头领,别让他们给跑了!”范键当即转身跑向了第一个城头,对着前面的通州卫弓弩手直接命令道。

    只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马匹从城门洞中如利箭般飞出,朝着外面的官道飞奔而去。仿佛眨眼间,人就已经离城门有三、四十米远。

    蒙古骑兵看着自己的头领已经被救出,当即便是欢呼而起。

    正是这时,朱承勋站在城头之上,脸上显得一阵肃然。却是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经拿着一张大弓,正带着浓浓的杀意瞄着逃亡的马匹和人。

第1563章 武进伯的箭

    朱承勋,一个货真价实的武将功勋后代,第九代武进伯。

    因先祖朱荣靖难有功,被明成祖朱棣封为武进伯。只是到如今,武进伯跟其他功勋后代般没落,很多功勋都是居于闲职或无职。

    相对于宗藩,功勋子弟的日子似乎还要更难熬一些,特别文官受到了重点的“打压”。

    朱元璋在夺得天下后,对功臣论国行赏,采用周代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制。不过他并没有照搬全抄,而是去掉子、男爵位,仅保留下公、侯、伯三等爵位,而每个爵位又分为四等。

    哪怕同样是大明国公,其等级已然存在着区别,而禄米亦是不尽相同。

    洪武年间对功勋禄米规定:公五千石至二千五百石,侯一千五百石至一千石,伯一千石至七百石。

    到了朱棣时期,则是对等级进行了更明确的划分:佐太祖定天下者,曰开国辅运推诚;从成祖起兵,曰奉天靖难推诚;余曰奉天翊运推诚,曰奉天翊卫推诚。

    像南京的魏国公府,因中山王徐达追随太祖定天下,所以进封奉天开国推诚宣力武臣魏国公,禄五千石,是整个大明朝最高等级的国公。

    至于武进伯朱承勋,因其先祖是靖难的功臣,已经是国辅运推诚伯,属于二等伯。

    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但不得预九卿事。

    像国公徐鹏举统领中军都督府,平江伯陈王谟出任两广总兵,这都是勋贵“一步登天”的好差事。只是他们跟着宗藩一般,在享受进行优待的同时,亦是受到一种程度的节制。

    “不得预九卿事!”

    这其实对武将功勋的影响不大,主要还是针对大明的文臣功勋。

    太祖规定:文官不能封公侯,只能封伯爵,且前提必须立有军功,不得预九卿事。

    纵观大明一朝,除了开国文臣李善长被封公爵外,其余八位文臣皆为伯爵,而最近被封爵的文臣则是新建伯王守仁。

    后世很多人都疑惑嘉靖为何不重用王守仁?

    其实这里有着一个很大的误区,并不是嘉靖不想重用王守仁,而是嘉靖已经不能再重用王守仁了。

    在嘉靖上位之初,王守仁的靠山兵部尚书的王琼倒台,而他作为王琼党羽免不得受到打击。宸濠之乱之事被翻了出来,因王守仁平定宸濠之乱等军功而封爵新建伯。

    这看似替王守仁讨要“公道”和“封赏”,但实质不安好心。

    跟着武将苦苦追求爵位不同,文官对封爵之事并不热衷,哪怕严嵩可谓是只手遮天,但亦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弄个爵位。

    爵位,对于有追求的文官而言,可谓是害自己害后代。

    像靖远伯王骥三次征讨麓川,因功封靖远伯,与威宁伯王越、新建伯王守仁成为明代因军功封爵的三位文官,只是他的后代袭爵,却是一官半职都捞不到。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接受了朝廷的功勋,则是不能在朝廷担任要职,甚至连九卿的事务都不能够参与。

    像王守仁是弘治十二年二甲进士第七名出身,进入官场已经有二十二年,年仅五十岁,时任南京兵部尚书,毅然是兵部尚书王琼的接班人。

    事情偏偏就在接下来的“新建伯”上,由于他得到了爵位,已然不可能再回京城接任兵部尚书或担任其他要职。因祖制“不得预九卿事”,令到他跟六部无缘,只能在地方出任督抚。

    嘉靖六年,因两广思恩、田州的民族首领卢苏、王受造反,朝廷下诏让守仁以南京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总督两广兼巡抚。

    这便是王守仁仕途的最后一站,而他这位新建伯没有世券,亦没有岁禄。

    要是落到武将的后代身上,怕是早已经吵翻天了,但王守仁的后代似乎乐于如此,不稀罕那每年七百石禄米,却是专心于科举。

    总的而言,不论是武将还是文臣,爵位是一把双刃剑。

    朱承勋不甘每年领着九百石禄米,过着混吃等死的勋贵生活。他自知无法捞得总兵的差事,亦不想在五军总督府混日子,便是花钱和走关系谋得了通州卫指挥使的职位。

    很多念头不停地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点上:他要射杀这个蒙古的头目,他要借此获得军功,他要成为蒙古人闻虎色变的大明将领。

    嗽!

    他将弓拉到饱满的状态,箭锋指向那个正在奔跑的身影,扳指突然松开了弓弦,弓上的这一支利箭似乎带着一声龙吟窜了出去。

    这……

    林晧然带着众官员和武将赶到城头前察看战况,结果看到朱承勋拉弓劲射的一幕,看着这位武进伯所展示出来大将风范,致使在场不少人当即愣住了。

    只是更多的人跟随着那一支带着破音之声的利箭,想知道这支力道十足的箭能不能射中那两位正在逃窜的蒙古骑兵头目,能不能把握住这最后的一次机会。

    嗒嗒嗒……

    那匹红枣大马屁股上的血流不止,正是驼着二人向前面的官道疯奔,离这里显得越来越远。

    “你们等着瞧,他日我哈木把都儿必将百倍奉还,必将让你们大明血流成河!”哈木把都儿从来没有如此狼狈,此时恨恨地朝着通州城吼道。

    利箭似乎是按着他的声音寻去,已然是紧随其后,眼看着就要将两个的身体贯穿。

    嘶……

    红枣大马的屁股流了太多的血,刚刚逃窜的时候又中了两支箭,这时面对着一道挡在路中央的栅栏,却是再也跳跃不起来,便一头重重地撞在栅栏上。

    噗!

    那支利箭从格日乐图的身体贯穿而过,由于马匹突然向前摔倒的原因,哈木把都儿的身体向下坠,而利箭则只能从他的眼前划过。

    哈木把都儿感觉到了眉头的痛楚,只是心底缭绕的恐惧却是挥之不去,他刚刚差点就被射杀,差一丁点就成了瞎子。

    虽然避过这一劫,但他的弟弟格日乐图被当场毙命,而他从马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当即便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周围的蒙古骑兵原本欢呼而去,结果看到格日乐图被当场射杀,而哈木把都儿显得生死未卜,一时间亦是愣住了。

第1564章 论功

    身材高大结实,相貌粗犷,满脸的络腮胡子,手持大弓弯弓搭箭,偏偏箭术还如此了得,朱承勋已然是符合这时代对猛将的标准了。

    林晧然看到朱承勋弯弓射箭的一幕,亦是不由得摒弃了昔日对勋贵的种种偏见,已然重新审视这一位战意高昂的武进伯。

    “将军神勇!”

    看到朱承勋一箭将那名蒙古头目射杀,众将士不由得欢呼道。

    虽然真相是那匹马乏力不能跳跃过那道栅栏,但在众人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更像是悍勇的朱承勋连人带马一并射杀了。

    朱承勋酷酷地将弓箭放下,只是看着裹携着哈木把都儿离开的蒙古骑兵,眼睛却是闪过一抹杀望。本来想要一箭射杀两人,结果仅是射杀一个而已。

    “今日之仇,来日再报!”

    蒙古骑兵似乎颇为不甘,一个蒙古骑兵朝着城头这边摞下一句话,便是跟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原本的任务是给京城的大明皇帝一个下马威,骚扰一下这个京城的防御体系,并展示一下他们蒙古骑兵的雄风。

    只是当他们看到有机会拿下通州城之时,还是忍不住选择改变原有的计划,却不料进入奸诈大明人的陷阱之中,结果在这里可谓是损兵折将。

    “爷在这里等着你们这帮孙子!”

    面对着蒙古骑兵的狠声,这边当即有脾气火爆的将领做出了回应。

    随着蒙古骑兵向北离开,这一场激烈的战事亦是宣告结束,自然是大明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从瓮城到城外,地面已经鲜血淋漓,足足躺着百余具蒙古骑兵的尸体和战马。其实蒙古人死伤最惨重的并不是瓮城内,而是城外之地。

    不管是在最初进攻,还是在掩护格日乐图入城,亦或者维持一条安全通道,这些都需要蒙古骑兵用鲜血进行铺就。

    大明凭借着守城的地利,加上佛郎机炮和几支遂发枪的神助,特别佛郎机炮将一个蒙古骑兵连人带马打得血肉模糊,令到蒙古骑兵的气势一度低迷。

    虽然蒙古骑兵成功都救出了被困于瓮城哈木把都儿,但他们亦算是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在城里城外都丢下了大量的尸首。

    林晧然看着蒙古骑兵朝北面离开,明明取得了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但心里头却没有过于高兴。

    终究而言,他们还是太弱了。虽然他们这一次能够守护住这座城,但却是守护不住外面的百姓,现在更没有乘胜追击的能力。

    从昔日雄心勃勃要收复河套,到如今只能龟裂于城池中,这个王朝已然正在衰落。

    “痛快,真是痛快!”朱承勋将那把大弓递给亲兵,显得心情大爽地大呼两声,接着大步走到林晧然当即单膝下跪道:“部堂大人,末将幸不辱使命!”

    哪怕是勋贵,现在想要在军中有所作为,亦是要巴结住朝堂大佬。如果想要获得更好的爵位,更需要朝堂大佬的支持,因而朱承勋对林晧然亦是显得恭恭敬敬。

    在最初的战略部署中,分配给他的任务便是守卫住墙头这一块。而在刚刚的激烈的交锋中,虽然他手底下的弓弩手一度退缩,但最终还是保持住对峙的局面,更是借此射杀了不少的蒙古骑兵。

    “武进伯,请起!”林晧然微笑着抬手,接着望向在场的所有将士朗声道:“今日能够成功伏击这帮鞑虏,皆是诸位将士出力之故。正有谓:有过当罚,有功当赏。本官此次回京,必定会奏明圣上,为诸位将士请功。”

    众将士深知此功不小,心里不由得大为欢喜,已然是憧憬着借此官升一级。

    林晧然微微停顿一下,便是进行询问道:“依本官之见,首功当推武进伯和定边卫千户张军,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此次主要在场的是定边卫和通州卫的将士,大家对武进伯朱承勋位列首功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听到这位小小的千户亦要占个首功的名额,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军中早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军功体系,不管谁出力多与寡,功劳都是由上层层传递下去,而不会将一个如此大的功劳直接交给一名千户。

    张军微微愕然,旋即充满感激地望向了林晧然。

    “部堂大人,末将以为参将大人可并列首功!”定边卫同知犹豫了一下,便是选择站出来朝着林晧然拱手道。

    众将士一听,不少人则是纷纷点头和附和,觉得应该将功劳给通州参将范健。

    范健的心头暗自狂喜,虽然他深知自己几乎啥事都没有干,但事情从来都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若是得到这一份功劳,加上辽东总兵杨照刚刚战死,他有机会谋得辽东副总兵的位置。

    林晧然深知这是军中的恶习,但此次却不打算这么干,便是沉着脸望向范健询问道:“范参将,你觉得应当如此吗?”

    “依末将之见,部堂大人应居首功!正是部堂大人心怀百姓,并定下如此瓮中捉鳖的妙策,末将等人方能取得如此大捷!”范健深谙官场之道,当即是投桃报李地道。

    “不错!”

    “对,范参将此言在理!”

    “林部堂运筹帷幄,当居首功也!”

    ……

    众将士纷纷附和,一致以为林晧然因当居首功。虽然这里有讨好的成分,但从整个事情的经过而言,林晧然确实配得上这个首功。

    范健看到众人如此支持,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他看着这“投桃报李”已然见效,自己如此“拥护”于这位林大人,想必他无论如何都会将自己的名字放在朱承勋、张军同列。

    林晧然一眼便看穿了范健的心思,却是对着在场的众人道:“本官只是恰巧途经通州,顶多算一个督战之功,此战能够如此大捷,皆因苏知州和武进伯和定边卫千户张军合计之果,但本官还是以为武进伯和定边卫千户张军当居首功,苏通州次之。”说到这里,他没有理会范健愕然的表情,而是扭头望向通州知州苏常远询问道:“苏知州,本官如此安排,你可有异议?”

    终究而言,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并不需要更多地占据这一份功劳。更何况,他现在志不在兵部,没有必要过于高调地展现军事才能。

    “下官何德何能,竟得老夫人如此栽培!”通州知州苏常远面对着平白无故的功劳,半真半假地流下了眼泪,并给林晧然跪下道。

    “怎么会这样?”

    范健等人纷纷愕然地望向了林晧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林晧然竟然如此的大度,不仅拒绝了他们的“拥护”,而且将本属于他的功劳直接瓜分了出去。

    林晧然其实并不是商量,这通州城根本无人有资格跟他商议,便是一锤定音地道:“事情便就此定下,汝等即刻清点军功,本官会具表上奏!”

    “是!”

    众将士纷纷施礼,不少人对林晧然已然是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虽然他打破了军中的一项潜规则,但却是维护了一个公道,捍卫住了张军等有功之士的功劳。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这一场战事是因何而起,而林晧然在其中扮演着何等重要的角色,只是面对功劳却如此的洒脱,如何不让他们不对这位礼部左侍郎感到敬佩呢?

    范健亦是无奈地退了下去,当即便是着手清理战场。

    定边卫千户张军却是没有跟随着众人离去,而是对着林晧然感激地道:“部堂大人,您的好意末将心领了,还请将末将的首功收回,转给参将大人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你怕是要在背后记恨本官了吧!”林晧然可是知道这位千户刚刚提条件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便是半开玩笑地道。

    张军而对着林晧然调笑的目光,却是很坚定地摇头道:“末将若是有半句怨言,那便是猪狗不如了!”

    咦?

    林晧然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张军则是饱含深情地望着林晧然道:“大人,你当真不记得卑职了吗?”

第1565章 暗涌

    张军二十多岁的模样,皮肤显麦子色,给人一种健康和阳光的感觉,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一张丢到人群很难再找到的脸。

    林晧然刚刚跟张军照面就觉得眼熟,这时便确实曾经见过这人,便是老实地回应道:“确实似曾相识,但本官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了!”

    张军的眼睛泛起眼花,却是再度跪下来道:“大人帮我妻子柳氏昭雪,帮我娘亲将凶徒绳之以法,小人是一直将恩情谨记于心!”

    林晧然听到这一番话,终于是想起了这一段往事。

    在他担任顺天府尹期间,曾经审理一桩媳妇烧炭谋害自家公婆的伦理案子。经过他的抽丝剥茧,慢慢地还原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便将媳妇柳氏给平反,还将始作甬者的黄郎中绳之以法。

    在那个案子中,他记得柳氏的丈夫确实是一名边军小头目,却不想如今在这里遇上了。

    他一直得意自己认人本领一绝,这时不由得伸手一拍额头,显得恍然大悟地道:“本官记起了,我妹妹说过柳氏还给你添了一个白胖小子!”

    “那次多得林大小姐出手相助,不然我妻子和孩子怕是不保!却不知,林大小姐如今一切可安好?”张军又是重重地叩着,显得衷心地询问道。

    林晧然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显得喃喃自语地道:“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现在已经是礼部左侍郎,而虎妞又是南洋巡按,更是在他影响力最大的广东地盘上。在整个广东地区,怕是新任的两广总督亦要卖她几分面子,更别说是敢欺负她了。

    张军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记挂着这两兄妹的恩情,否则刚刚他亦不会顶住那么大的压力带领手底下的兄弟冒死出城。

    林晧然没有过多的多愁善感,伸手将张军从地上扶起来道:“一事归一事!今日本官为你请功,可不仅仅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一个公道,为了日后还会有大明将士肯挺身而出,为着保家卫国而战!”

    虽然大明边军糜烂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军功已经成为关系户的专利,令到很多浴血奋战的将士寒心。

    现在他想要大明军队重新振作,想要将入关的蒙古骑兵堂堂正正地清剿,那么他就需要给予张军等人公平的待遇,更要借此向所有边军传达他对军功的一种态度。

    “林大人,还请慎重考虑,这范参将是杨总督的人!”张军的心里很是感动,但从地上站起来显得小声地提醒道。

    林晧然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看到张军如此替自己着想,当即便是不屑地回应道:“哪怕他是杨博的人,本官亦会帮你及你的部下争下这一份功劳,你尽可放心好了!”

    徐阶可以为了拉扰杨博而不插手军务,但他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如果杨博有着胡宗宪的本领,他倒愿意给杨博留一些面子,但杨博终究是见面不如闻名之辈。

    在守城方面,杨博确实有才能,但亦是仅此而已。反而此人担任边军总督和兵部尚书期间,却是采用了任人唯亲的一套,令到边军将士多是他的亲信。

    现在造成这一种看似太平的局面,或许在嘉靖看来是一种功劳,但在他的眼里却狗屁都不是。

    正是如此,他对杨博既没有畏惧,又没有敬重之心,他要改变这种局面,又怎么可能因为范健是蓟辽总督的人就顾忌重重呢?

    “末将代表手底下的诸多兄弟多谢部堂大人的厚爱!”张军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一位不再是顺天府尹,但是高高在上的礼部左侍郎,便重新跪下来并重重地给叩了三个响头。

    林晧然对张军亦是看重,便又是正色地告诫道:“你亦是瞧见今日的局面,区区一千鞑子在外,咱们三万多重兵却只敢据城而守!我希望你今后能保持这份保家卫国之心,面对蒙古骑兵之时,敢于带兵应战,不使我大明百姓再遭鞑子屠戮。若是你能守住本心,日后在军中有什么困难,多可来找本官!”

    “末将谨遵大人教诲!”张军心头一热,当即郑重地拱手道。

    他何尝不想保家卫国,但这军中寒心的事情太多。像今日,若非林晧然秉承着一颗公正之心,他们出城可能就成为牺牲品,而功劳更是得先由上面的参将、指挥使占大头,然后才轮到他这个千户,而他底下的兄弟恐怕是彻底无缘了。

    没多会,下面的将领打扫战场完毕,清点出蒙古人的尸体数目和缴获的战利品。令人微微意外的是,他们一共射杀了一百二十九名蒙古骑兵。

    这个数目看似不算多,但其实是近几年少有的一场大捷。

    在得知这个战果之后,整个通州城一扫先前的阴霾,很多军士对此欢呼不已,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爽快劲。

    “却不知是谁这般英勇?”

    “不论是谁英勇,我觉得咱们都该感谢林青天!”

    “不错,若非林青天为我等打开城门,老身怕是要被鞑子砍了!”

    ……

    很多百姓在得知北门大捷之时,亦是显得很是振奋,不过跟着那些将士有所不同,他们更多还是在讨论着林晧然。特别是跟随林晧然从东门进城的上千百姓和刚刚死里逃生的那帮老幼妇孺,已然成为林晧然的拥趸。

    就在这个平常的一天里,林青天的名号在整个通州城传颂而起,通州城的百姓已然是更加认可林青天这个名头了。

    虽然斥侯已经探明蒙古骑兵已经远离,但通州城仍然实施戒严。

    鉴于林晧然的爱民之举,面对西城门聚集而来的上千名百姓,西城门将领亦是做了请示后将城门打开,让到外面的百姓进城。

    林晧然得知蒙古骑兵已经向北远遁,本意是想要即刻返回京城。只是得知京城仍旧戒严,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他这位礼部左侍郎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北京城的城门为他打开。

    通州城内有诸多跟漕运相关的衙门,像坐粮厅公署、巡仓公署和巡漕公署等诸多办事机构,而林晧然则是选择在通州衙门直接住了下来。

    又过一日,蓟辽总督杨选带着数万边军从蓟镇来到通州城。

    按着惯例,这帮边军打着清剿鞑子的旗号,但实质是跟着蒙古骑兵在后面跑。只是来到通州城,得知这里竟然剿杀了一百二十九名蒙古骑兵,整个人当即是愣住了。

    在得知战事的全部经过,确定通州城此次并没有虚报战功之时,杨选的眼睛闪过一抹兴奋之色,一个绝好的主意油然而生。

第1566章 杨选的主意

    嘉靖四十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天空阴云密布昭示着一场大雪悄然临近。

    通州城既是大明保障边军军粮的要塞,又是运河北端的终点,令到这里的商贸发达,很多货物都经由这里南上或北下。

    虽然还处在封城之中,但刚刚打了一场值得称颂的胜仗,加上大家对通州军队重燃了信心,致使百姓已经恢复往日的生活,偏于东北边的主街道犹为热闹。

    通州州衙显得很是普通,坐落在旧城的西边,跟着雷州府衙、广州府衙和扬州府衙均不同,它的朝向是坐西朝东。

    随着林晧然到来,可谓是鸠占鹊巢,选择入住这里。倒不是林晧然不愿意前去通州驿站,而是他接手了通州城的军务,再住到通州驿站已然不是很合适了。

    虽然蒙古骑兵已经离开,但谁都不敢保证他们就不会杀个回马枪。尤其林晧然将辛爱黄的儿子弄得奄奄一息,难保作为父亲的辛爱黄会回来寻仇,再度杀到通州城下。

    仅是一天,蓟辽总督杨选入驻通州城,通州的军务则是理所当然地落到杨选的手里。由于考虑到北京城取消戒严便启程回京,亦是没打算再换地方了。

    通州衙门的后院生长着两棵颇有年份的梨树,只是枝头的叶子已经掉光,除了几个干瘪的梨子,已然再也找不着好梨的踪迹。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月,寒风呼啸地吹着,门窗亦是紧闭。

    在正堂房中,两个炭盆正生着炭火,旁边还摆放着水盆,令到这里显得温暖如春又不至于过于干燥。

    “相公,你说越往南越暖,虎妞那里岂不是最为舒坦?”花映容正在对着铜镜刷理着乌黑的秀发,却是一边忙碌一边跟着林晧然说着话道。

    这是她第一次赴京,原本对京城充满着期待。只是目睹了这一场兵祸,加之北方的天气寒冷而干燥,令到她渐渐失去了那一份兴致。

    上午到观音庙一趟,亦是没想到逛一逛通州城的店铺,却是草草忙完便回来了。

    “吕宋肯定是比咱们这里远要暖和,没准那个丫头现在还穿着儒裙呢!”林晧然正在翻阅着新一期的《谈古论今》,头亦不抬地回应道。

    吕宋比海南三亚还要靠近赤道,相较于冻成狗的北京通州,吕宋的气度定然还很温和,无疑是一个过冬的好去处。

    花映容轻叹了一声,别过脸瞥向林晧然半开玩笑道:“早知道如此,妾身便去跟虎妞一起呆着,不必跟你在此挨冻!”

    林晧然则是瞥了一眼旁边的炭火,并没有点破这个女子的铺张,对于《谈古论今》的内容感到过索然乏味,合上本子并伸了伸懒腰,却是苦闷地道:“那丫头怪让人不省心的,不知道有没有闯祸!”

    “你别看虎妞年纪小,但虎妞做事挺有分寸的!像先前联合城发生这么多事情,若不是她在那里坐镇,靠着翁华松那个白痴,怕是联合城已经给海鬼七夺去了!”花映容转过身梳理着垂到胸前的头发,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有的女人是衣服越少越诱人,但花映容似乎是背道而驰。她身穿着一件厚实的深褐色带牡丹图案的长袍,令到她的身体若隐若现,那双美眸透露着高傲,却是给人一种高雅妇人的感觉。

    林晧然对着这个赏心悦目的女人没有脾气,却是将伸展的双手放下,显得半开玩笑地道:“你拿了虎妞什么好处?”

    “妾身说的都是事实!”花映容风情万种地瞥了林晧然一眼,接着进行举证道:“像这些金矿的事情,如果你将事情交给其他人,定然不会像虎妞办得这么好!”顿了一顿,便又是说道:“依我看,这扩建联合护卫队的事情,你还是交给她来办!”

    随着联合商团在吕宋已经成功开采金矿,打开了一个宝藏,联合商团所受到的压力与日俱增。

    不说在海外需要面对西班牙和葡萄牙舰队的虎视眈眈,随着开采的金子注入联合钱庄,则是需要更多的安保人员来守卫联合钱庄的银仓。

    正是如此,联合商团已经迫切地需要更多的安保人员,从而为他们守住这些日益增长的财富。

    林晧然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不由得蹙起眉头。

    联合商团发展到现在,已经悄然成为一个庞物大物。随着吕宋金矿被开采,预计一年便有上千万两白银的产出,致使联合商团已经是富可敌国。

    只是财富达到一定程度,却不全然是好事情了,本朝的沈万三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现在还能潜藏着这些财富,但将来事情一旦败露,要么他拥有足够的权势,要么他拥有足够的枪杆子,但这无疑都会令他失去作为臣子的本分。

    “你亦不要愁眉苦脸的,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你的同窗好友谷青峰已经现在是控制住忻城,对你可谓算是忠心,让他帮着虎妞募集一千名广西狼兵吧!”花映容看破他的心思,却是进行提议道。

    一千名广西狼兵?

    林晧然不由得苦涩一笑,这联合商团的护卫队若是这般发展下去,不再是富可敌国,而是富可灭国了。

    正是这时,林福匆匆地走了进来。

    林晧然便是结束了这个话题,抬头望向进来的林福,林福手里拿着一份帖子道:“十九叔,杨总督想要请你过去参加庆功宴!”

    “他立了什么功,搞什么庆功宴?”林晧然听到这个邀请,当即不由得微微一愣地道。

    花映容的美目向上一挑,流露着主母般的气势,亦是疑惑地望向了林福。

    林福轻叹一声,显得无奈地回应道:“据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因为前些天北门大捷的战事,杨总督召集诸将举行这一场庆功宴!”

    “这关他屁事啊!”林晧然的眼睛微微一愣,旋即哑然失笑地道。

    花映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算是见识了这官场中人的厚颜无耻。

    林福手里拿着那份帖子,便是轻声地询问道:“十九叔,那我回绝他们?”

    “依妾身所见,他应该是打定你不敢闹,想要从这一场战事分得一杯羹!”花映容是一个善于理性考虑的女人,当即帮着林晧然分析道。

第1567章 愣头青?

    夜幕降临,参将衙门挂起了大红灯笼,门前人来人往,显得好不热闹。

    在正院之中,这里已经是灯火通明,准备了十余张酒席,众将士纷纷是围桌而坐。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席,但已经是酒气冲天。

    杨选身穿着绯红的三品官袍,年近五旬,胡须花白,拥有山东人高大结实的身板,那张老脸上洋溢着笑容,毅然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大帅般。

    同桌的将领除他带过来的游击将军严瞻外,便是通州参将范健和六个卫的卫指挥使,至于先前的大功臣千户张军则是被安排到角落去了。

    这里显得欢声笑语,亦是很是融洽的样子,众将领纷纷对着杨选展开恭维。

    游击将军严瞻面对着在场的将士,说得是抑扬顿挫、口沫横飞,竖着大拇指进行赞颂着道:“大帅可以说是咱们大明的擎天柱,威名更是威镇三边。别的不说,朵颜卫的首领通汗在关外亦是赫赫有名之辈,婴孩听到其名都不敢啼哭,但给大帅用计,呵呵,你们猜怎么着?”

    说到这时,他显得得意洋洋地望向在场的将领,已然是故意要吊在场诸将的胃口。

    在场的将领对杨选的这段功绩自然是多少知道一些:话说,朵颜卫是洪武时期设立的以蒙古部落为主体的三个实土卫之一,而今实力最为强大。只是随着明军羸弱,朵颜卫摇摆于蒙汉之间,甚至跟俺答结为亲家。去年五月,因抓获四名明军哨兵,通汉叩关索要赏赐,副总兵胡镇将通汉及十多名随从缉拿。

    此举无疑是恶化双方的关系,但杨选却是认同了这种做法。以释放通关为条件,要求通汉的几个儿子轮流作为人质,半年换一次,从而控制住通汉及朵颜卫。

    杨选在美化一番其对朵颜部的战略意图之后,便是跟巡抚徐绅等人一起上报,嘉靖夸赞他们这帮人有方略,且进行了赏赐。

    却是不得不说,大明的文官想要出现一位帅才实质不容易。哪怕杨选历经易州兵备副使、大同巡抚和蓟辽总督,但实质没有立下什么耀眼的军功,而这个事情反倒成为了一个反复拿出来的谈资。

    咳……

    杨选面对着这位部下的恭维,却是轻咳了一声,眼睛瞥向旁边正打算继续往下添油加醋的游击将军严瞻,严瞻当即便是收住了话题。

    通州参将范健等人听到咳嗽之声,则是纷纷望向了杨选。

    杨选的心思并不在这帮将领身上,却是对着范健淡淡地询问道:“范参将,你有没有将帖子送到,林大人和苏知州怎么还不见人?”

    时间倒是不早不晚,但在场的将领差不多到齐,但仍旧不见最重要的客人——礼部左侍郎林晧然。

    范健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帖子自然是送到了,但他心里亦是拿捏不住人家会不会参加这一场“明显名不副实”的庆功宴。

    “林侍郎到!”

    正是这时,门外负责迎接宾客的人员大声唱名道。

    “总督大人,人来了!”

    范健正想着该如何搪塞,结果听到林晧然到来,脸上亦是喜形于表,当即便是从位置上站出来,显得很是兴奋地对着杨选道。

    众将领纷纷离开座位,想要跟着杨选一起到大门处迎接高高在上的礼部左侍郎林晧然,结果却发现杨选坐在位置岿然不动。

    看到这一幕,众将领亦是迈不出脚,仿佛是被杨选锁定了一般。

    杨选得知林晧然到来,却是如同神机妙算的诸葛亮般,得意地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知道林晧然肯定会前来赴宴,毕竟林晧然接管通州城有越权之嫌,打开城门让百姓进城更是置通州城几百万石粮草不顾。

    虽然林晧然带领着通州将士打了一场大胜仗,但亦是留下很多可以攻讦的地方。哪怕这些都是善举,但皇上不见得会高兴,甚至可能因此治罪于林晧然。

    正是如此,他想借此介入这场军功之中,他这位名正言顺的最高主帅亦要从中分得一杯羹。

    林晧然身穿着素白的儒衫,已经蓄了一点胡子,整个人透着书生之气。随着他从大门走进来,整个院中的将士则是纷纷起立。

    “末将见过林部堂!”通州参将范健虽然没有迎向大门迎接,但亦是站到首桌的下手处,对着到来的林晧然纷纷拱手见礼道。

    “呵呵……林大人,您总算来了,快过来入座!”杨选的屁股仿佛粘在座椅上般,指着旁边的一张空椅热情地招呼道。

    杨选是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最初被授官行人,后升任御史,出任易州兵备副使,后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再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出任蓟辽总督,今升为兵部右侍郎兼蓟辽总督。

    入仕的时间不足二十年,但从御史到兵部右侍郎,可谓是官运亨通,而他的年纪比林晧然远要大,而资历更为深厚。

    虽然他现在的地位实质比不上林晧然,但林晧然亦是算不上是他的上官,故而他若是摆上老资格的话,倒亦是让人无话可说。

    范健等人看着形势不明,看着杨选如同做派,亦是暗暗地观察着林晧然的反应。

    林晧然来到甬道的尽头,扭头望向坐在首座的杨选显得好奇地询问道:“杨总督,难道鞑子已经被你歼灭了,所以在这里设下庆功宴吗?”

    杨选脸上的笑容当即消失,眯着眼睛瞪向了林晧然。敢情这个小子仍旧是一个愣头青,根本不懂官场的取舍之道,甚至其身处于悬崖边而不自知。

    范健亦是没想到林晧然竟然装糊涂,当即便是陪笑地拱手道:“回禀林部堂,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等正是在庆祝北门大捷呢!”

    “庆祝?外面的鞑子已经被打跑了吗?”林晧然扭头望向范健,又是沉声地质问道。

    众将士不由得面面相觑,敢情是来者不善啊!蒙古骑兵虽然已经远离京城和通州,但却还没有离开顺天府地界,仍旧在三河等地烧杀抢掠。

第1568章 不给脸?

    游击将军严瞻对杨选的提拔才坐上这个位置,当即大声地回应道:“鞑子虽然还在关内,但凭借着总督的威名,末将敢断定他们不出三日便会离开!”

    众将士听着严瞻竟然将功劳推给杨选,心里纷纷大骂这个马屁精。

    蒙古骑兵既然不是入主中原,那么他们抢掠足够的财物自然返回大漠,这跟杨选有屁关系。

    至于最多不过三天,这个说法只能蒙骗外行人了。一来蒙古骑兵不敢久留,二来他们抢掠的财物足够多,通常在关内都不会超过十日。

    林晧然并不打算理会这个马屁精,抬头望向着在场的众将士道:“鞑子还在外面行烧杀抢掠之事,汝等竟然在这里庆功,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脸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望向首桌正坐着的杨选,万万没想到林晧然过来扯下这张掩羞布。

    按理来讲,他们现在举行庆功宴确实不妥。明知外面的鞑子为祸百姓,他们不出战亦就罢了,竟然还在这里喝酒吃肉进行庆祝。

    “这酒不饮亦罢!鞑子还在外面为祸我大明百姓,我等将士焉能在此饮什么庆功酒!”武进伯朱承勋站起来率先响应道。

    这话一出,院中当即有一帮将领跟着站了起来,不愿意参加这场庆功酒。定边卫千户张军对此早就心生不满,亦是主动站了起来。

    “林大人,你这是何意?”

    杨选将茶杯重重放下,脸色气得铁青,沉着声音质问道。

    他原本是想要跟林晧然结下一份情谊,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林晧然竟然如此不给面子,矛头已然是指向于他这位主持庆功宴的蓟辽总督。

    “杨总督,你这又是何意?你不带兵去清剿鞑子,怎么在这里大张旗鼓庆祝北门大捷了?”林晧然仿佛才看到杨选般,当即便是进行反问道。

    他是堂堂的礼部左侍郎,而对方是兵部右侍郎,虽然双方没有明显的上下级之分,但他完全可以不给对方好脸色。

    “承蒙杨总督居中调度和林部堂坐镇于城头,通州方能等取得此捷,自然应当进行庆贺一番!”范健虽然是闻到了一丝火药味,但还是按着先前的说词道。

    众将士一听,很多人都暗叹了一声。他们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位蓟辽总督已然是冲着军功而来,想要从北门大捷分得一杯羹。

    听到这一番说词,朱承勋等将士则是纷纷望向了理当首功的林晧然。

    “杨总督居中调度?调度谁了?调度你吗?若不是张千户肯站出来,你就是一只缩头乌龟!”林晧然面对着范健厚颜无耻地站出来,当即便指着范健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此言一出,不少将士纷纷拍手叫好。他们虽然亦想要分得一份功劳,但更明白这个功劳应该归谁,跟着这位蓟辽总督和通州参将一点关系都没有。

    范健终究是武将,面对着林晧然如此不留情面,亦是敢怒不敢言。

    林晧然显得毫无顾忌,似乎单骂范健还不解恨,又是对着杨选训斥道:“杨总督,你总督蓟镇的边事不力,致使鞑子跑进来烧杀抢掠。今鞑子还在京畿地区为祸百姓,你却带着将士在这里大摆庆功宴,还想要抢通州将士的功劳,你还要一些读书人的颜面吗?”

    这……

    众将士暗暗地咽了咽吐沫,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温文尔雅的林部堂有着如此彪悍的一面,不由得纷纷扭头望向脸色铁青的杨选。

    杨选是泥人都有三分火,面对着林晧然丝毫不留情面,当即索性撕破脸面进行威胁地道:“林大人,你难得不怕本总督上疏弹劾你越权?弹劾你放百姓进城而置通州几百石军粮于不顾,更因为这个鲁莽之举而险些令到通州城失守吗?”

    众将士听到这些指控,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位杨总督亦是有备而来。

    “黄侍郎还没到任,本官巧好途经通州城,替苏知州和将士拿拿主意,何来越权一说?”林晧然面对着威胁,却是不置一顾地回应道。

    先前为何不想独吞功劳,便是防着这一手。他终究是礼部左侍郎,其实并没有通州的统兵之权,不过将通州知州苏常远推到台前,谁都挑不出他的毛病。

    杨选没有想到林晧然竟然有这一手,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林晧然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杨选,显得很是不屑地接着道:“至于通州城险些失守?本官不知你此话从何而来!城中三万三千六百热血将士可为朝廷杀敌,只不过是区区一千鞑子跑到通州耀武扬威。若不是顾及城中几百万石漕粮,众将士必定出城将这帮鞑子全歼,而不是仅在瓮城打一场小小的伏击,令到大半鞑子得以从通州离开!”

    昔日作为销售副总,早已经清楚话术的重要性,为此亦是磨练了一番。只是他的初衷是用来泡妹子,却不想成为了官员的口舌利器。

    “不错,若非顾及几百万石漕粮,必定将那帮鞑子全歼了!”

    “不过是区区一千鞑子,哪怕让他们进城,老子一个人便屠戮干净!”

    “通州城会失守?杨总督,你得多瞧不起我们通州城三万三千六百名将士啊?”

    ……

    面对着林晧然的这番说辞,以通州左卫指挥使为代表的将士纷纷进行响应,在场起码有半数以上的将领站到了林晧然的一边。

    他们的能力或许不行,但说到通州城险些失守,这已然是打了他们的脸。亦是如此,几乎没有一个将领会认同杨选的说法。

    这……

    通州参将范健面对着义愤填膺的将士,亦是暗暗地咽了咽吐沫,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更是一声不敢再哼了。

    杨选面对着林晧然的这番辩论,却是不得不重视审查这位年轻的礼部左侍郎,已然是小瞧了这一位年轻的礼部左侍郎。

    敢情人家根本不是什么愣头青,在这次战事中并没有什么破绽,亦没有什么把柄给他抓住,而是一位官场的老狐狸。

    林晧然很满意众将士的反应,望着杨选冷声地说道:“既然杨总督要上疏,那本官便跟着杨总督一起上奏疏好了!本官……便弹劾兵部右侍郎蓟辽总督杨选渎职,先是边事不力给鞑子可乘之机,今不杀一贼,却在通州城大搞庆功之宴,请朝廷即刻革职查办!”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声调骤然提到最高,声音更是在这里院中久久回响。

    这……

    众将士显得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跟着杨选弹劾的内容相比,林晧然显得言之有据。如果这个事情捅到朝廷,杨选哪怕有着兵部尚书杨博的庇护,怕亦得被扒下一层皮。

    杨选万万没想到对方倒打一靶,当即怒不可遏地喝斥道:“竖子,汝敢!”

第1569章 宿命

    竖子,这自然不是什么好称呼,甚至透露着浓浓的冒犯之意。

    杨选心里确实一直瞧不上林晧然,总觉得对方只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年轻,故而才会想通过威胁的方式从林晧然手里抢得一半军功。

    林晧然冷冷地望了一眼杨选,当即便是转身并留下一句话道:“咱们京城见!”

    他跟杨选本来是无怨无仇,但杨选竟然以为自己年少可欺,刚刚已经是明着想要抢自己的军功,现在竟然还敢如此叫嚣,那他不介意让杨选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

    跟着很多官员和光同尘的为官之道不同,他从来不介意挑起战事,连昔日高高在上的吏部尚书郭朴都敢于拉下马,又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一个小小的兵部右侍郎。

    咕……

    众将领看到这里,暗暗地咽着吐沫,已然知道即将有大事要发生了。在重新认识林晧然的同时,却是不免担忧地望向杨选,这个一度令到他们觉得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似乎要倒大霉了。

    范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显得焦急地望向了杨选。

    林晧然昔日没入仕便有了“血书生”的雅号,先前在城头差点便亲手将哈木把都儿射杀,这么一个如此有血性的官员,又岂会害怕杨选这个不痛不痒的喝斥而不上疏呢?

    “慢着!林部堂,你想怎么样?”

    杨选亦是冷静下来,心知林晧然若是上疏弹劾于他,那么他的处境会变得更加的恶劣,屁股终于离开了那张椅子,站起来对着林晧然询问道。

    众将士看到这里,已然是知道此番较量谁胜谁负,终究是这位礼部左侍郎技高一筹。

    林晧然听着杨选的口气有服软的意思,犹豫着站在原地,却是头亦不回地质问道:“不是本官想怎么样,而是杨总督在这里为城北大捷搞庆功宴又想怎么样?”

    这话的潜台词很是明显:你还想要争功吗?

    杨选攥紧拳头并咬紧牙关眼睛更是闪过一抹狠厉,只是看着这个岿然不动的背影,最终无奈地低头道:“北门大捷之事,本总督不会再过问,一切全凭林大人作主!”

    虽然大明被蒙古骑兵从边墙杀进来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他头上终究顶着一个渎职的名头。现在他偏偏不合时宜地大搞庆功宴,除非他现在有勇气冒功,不然事情捅到朝廷必定又是一个污点。

    在考虑各种因素后,他亦是不得向这位年轻的礼部左侍郎低头,以求得到这位年轻气盛的礼部左侍郎“宽恕”。

    武进伯看着高高在上的蓟辽总督如此低头,亦是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礼部左侍郎。

    “城门大捷的庆功宴本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却是偏偏胡搞瞎搞!”林晧然意有所指地留下了一句,然后淡淡地补充道:“本官可以不上疏弹劾你,但据本官所知,引蒙古骑兵入关的便是朵颜卫!杨总督,我看你还是想着如何向朝廷解释,告辞!”

    留下了最为关键的一句,他便是头亦不回都离开了。

    在杨选去年五月为着针对朵颜部的方略而沾沾自喜之时,恐怕亦是没有想到会有今日。

    其举动不仅没能有效地控制住朵颜卫,反倒令到朵颜卫彻底倒向了俺答,朵颜卫成为俺答的儿子辛爱从东边入关的最关键因素。

    如果真要追究此次蒙古骑兵入关的罪魁祸首,那么并不是其他人,便是这位致使大明跟朵颜卫彻底恶化的蓟辽总督杨选和那帮自以为是的边军高层。

    “总督大人,您没事吧?”游击将军严瞻看着杨选像是站不稳摔倒的模样,当即上前关切地询问道。

    杨选缓缓地摇了摇头,只是看着离去林晧然的身影,心里头已然是惊涛骇浪。

    他今日的抢功的举动不仅彻底沦为了笑柄,而且朵颜卫的事情竟然已经败露,致使他即将要面临着一场劫数。

    “既然已经没有了庆功宴,咱们走吧!”武进伯朱承勋望了一眼左右,当即直接带人离开这里。

    众将领亦是纷纷离开这里,在酒菜还没有上来之时,这里的将领已经离开了七七八八。这个庆功宴原本就是有名无实,现在杨选已然面临失势,众将士似乎没有再巴结这位蓟辽总督的必要。

    范健虽然显得有些无能,但还算是忠心耿耿,上前对着杨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总督大人,我们现在当如何是好?”

    杨选没想到朵颜卫的事情会被林晧然所知悉,抬头望着西边的天空自我宽慰地道:“老夫此番是要面临一场劫数,不过有老大人在京,此次应该是能挺过去的!”

    他的官途之所以能够如此顺畅,正是得到了兵部尚书杨博的提携,令到他先是越级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任巡抚大同,而今更是坐在最具含金量之一的蓟辽总督。

    范健和严瞻交换了一个眼色,想到那位极得皇上宠信的兵部尚书杨博,亦是重燃信心地点了点头。

    两天后,蒙古骑兵自墙子岭溃墙至撤退,留内地八曰,辗转近千里,劫掠十余县,近百村镇,逾十万百姓遭难,死伤数千,被蒙古人掠去财产不计其数。

    跟着以往不同的是,此次蒙古骑兵在通州折损了一百多号精锐,而俺答最为出色的孙子哈木把都儿更是身负重伤,致使他们的士气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好与坏,林晧然的这个举动令到这帮蒙古强盗已经是心存不甘,明年恐怕还会想办法大举入关。

    随着蒙古骑兵离去的消息传来,北京城终于解严。

    林晧然在得到这条消息,便是当即启程,踏上了返回京城的最后一小段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奔波,终于见到了巍峨的大明都城。

    高大的城墙,耸立的城楼,气派的箭楼、角楼,身穿甲胄的士兵,以及那有数十米宽的护城河,这里如同一座泰山般伫立在这里。

    从开春不久出发,而现在已经是年底,已然离开京城将近一年的时间。

    林晧然抬头望着永定门的城头,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的兴奋之意,剩下的只有凝重和肃然。这似乎就是他的宿命,他又回到了这个充满明枪暗箭的京城,再次身处于这个时代最汹涌的朝堂之上。

第1570章 暗涌

    京城并没有受到蒙古骑兵烧杀抢掠的影响,特别林晧然在通州将蒙古骑兵狠狠地捅了一刀,致使蒙古骑兵这一次几乎没有在京城附近一带游弋,而是早早带着重伤垂死的哈木把都儿回到了队伍之中。

    正阳门长街热闹依旧,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边古色古香的店铺叫卖声不绝,彰显着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对于绝大多数的京城百姓而言,京城戒严七天,除了不能自由出城和街道多了一些亲兵的身影外,实质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林晧然对京城已然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因为他曾以顺天府尹的身份治理过这座城,此时通过马车帘子观看着街道的情形,发现街道两边的店铺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却不知是城中的“积尸”,还是城外人家订下的棺材,陆续见到好几口棺材被拉着出城。对于见到棺材的事情,他权当是升官发财的好兆头,但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份莫名的不安。

    马车通过正阳门长街,接着从正南门进入内城,跟着花映容的马车分开之后,便是直奔小时雍坊的灵石胡同而回。

    “停!”

    铁柱拍马在前,却是突然勒令道。

    随着离家门渐近,林晧然亦是不再揪开马帘,正是闭目养神地端坐在轿子之中。此次负责赶马车的是林福,却是突然揪开帘子,一道光影从外面映照进来。

    林晧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眼睛却是并没有睁开,而是淡淡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十九叔,夫人已经搬回城北的宅子,孙先生亦想要让您先回城北的宅子!”阿花站在马车旁边,显得老实地汇报道。

    “孙先生这是唱哪一出?”林福抬头看着拐个弯便到灵石胡同,结果听着孙吉祥这般安排,却是不由得微微进行抱怨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当即便是当机立断地道:“好,回城北!”

    自从他卸任顺天府尹,虽然紧接着便被朝廷外派出京整顿盐政,但他终究是挂职到都察院,亦是顺理成章地搬回灵石胡同。

    只是孙吉祥突然前来如此要求,令到他隐隐感到困惑,但还是决定先行返回城北的宅子。在吩咐马车返回城北,他亦是将阿花叫到马车里。

    阿花是长林氏族人,先前便被老族人派遣北上。虽然名义上是林家的婢女,但林家人没有谁真将她当外人看待,一直是由她负责着照看京城的宅子。

    上了车的阿花显得很是拘束,面对着这位已经官至礼部左侍郎的同龄人,心里虽然始终为着这么一个族叔而自豪,但亦是难免有着很深的敬畏之心。

    林晧然的眼睛睁了开来,将阿花的拘束看在眼里,显得温和地套近乎道:“阿花,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你可受到什么委屈吗?”

    “没……没有!十九嫂……夫人对我很好,我没有受委屈!”阿花的头像是拨浪鼓般,连忙进行回应道。

    林晧然看出她没有撒谎,便又是询问道:“那京城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十九叔,鞑子围城了,今天京城才解严!”阿花生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当即认真地回应道。

    林晧然莞尔一笑,这个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还是耐心地追问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上个月,徐阁老过生,听说京城文武百官都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家哪个缺德的,第二天早上倒了很多鸡毛蒜皮在我们后门!”阿花的眼珠子一转,显得愤愤不平地道。

    若是她跟虎妞这般说,虎妞恐怕是要找徐府的人理论了,但他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自然不感兴趣,便是直接询问道:“有关于我的吗?”

    “呃……有!”阿花认真地思索片刻,当即显得高兴地说道:“最近门口来了很多的有学问的士子,他们一直是盼着您回来呢!”

    林晧然微微一愣,却是蹙起眉头疑惑地道:“他们为何要盼我回来?”

    “现在大家都说皇上将你破格提升担任礼部左侍郎,便是想要你解决宗藩之弊,很多士子都是想要向你献策,还往我们门缝塞了不少纸条呢!”阿花的眼睛闪过一抹兴奋,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晧然却是兴奋不起来,脸上当即变得凝重。

    阿花虽然算不得多聪明,但昔日便是在江家做过丫环,却是有着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眼睛充满担忧地询问道:“十九叔,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吗?”

    “没有!”林晧然心里暗叹一声,却是轻轻地摇头道。

    虽然早已经知晓京城是一个是非之地,但他都没有踏进家门,且都还没有正式上任,已然是感受到一把利剑悬于头顶了。

    京城的街道还是跟以往一般,这时代的商铺变动并不太。如果没有什么天灾**的话,通常一个能养活人的店铺都是世代经营。

    马车从直武门长街一路向北,接着穿街过巷,很快就回到了金台坊的林宅。只是跟着昔日的顺天府尹的宅子不同,现在已经升格为礼部左侍郎的府邸。

    “老爷回来了!”

    当林晧然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宅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一声声欢快的声音从前门传到后院,而后院当即便是有了一阵动静。

    林晧然走进前院,便看到从里面迎出来的妻子。

    吴秋雨身穿着一身得体的淡红色绣花褙子,里面是紧身的淡青比甲,却不知天生如此清瘦,还是因为这些日子的思夫之苦,令到她的脸庞一如既往的清瘦,只是这张标准的瓜子脸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她从后宅匆匆迎出来,刚刚还不小心被台阶拌了一下,此时看到朝思暮想的林晧然,她的颊间当即浮起了一团红晕,但还是上前规规矩矩地施礼道:“老爷!”

    “娘子,为夫这一走都差不多快一年了,心里可是记挂得紧呢!”林晧然上前抓住吴秋雨白脂如玉的小手,显得半真半假地倾吐思念地道。

    吴秋雨的脸皮历来很薄,特别一直是以三品诰命夫人自居,今又是堂堂礼部左侍郎的夫人更要讲究礼数,当即挣脱他的手。

    只在两手相碰之心,她的心跳明显如同打鼓般,那双美目充满幽怨和欢喜地瞥了林晧然一眼,却是小声地埋怨道:“相公,你注意点!”

    此时此刻,诸多家丁和丫环都跑了出来,自然是看到这一切。虽然这个举动有伤风化,但大家都只是笑笑了之。

    “见过东翁!”孙吉祥从里面走了出来,显得彬彬有礼地拱手道。

    林晧然看到孙吉祥出现,脸色不由得凝重了一些,便是抬起手道:“孙先生,无须多礼,咱们先到书房吧!”

第1571章 传闻

    西苑,万寿宫。

    十一月已经过半,虽然冬季的第一场雪还没有降临,但整个西苑明显感受到北国的冷冽,太液池的湖面悄然结出了一层厚冰。

    身穿蟒袍的徐阶顶着寒风来到殿中,先是整理被吹乱的头发,接着随着一名小太监来到殿前进行见礼,然后欣喜地汇报道:“启禀皇上,蓟辽总督杨选传来消息,鞑子从溃墙远遁了!”

    “人家可不是远遁,是洗劫到足够的财物回家了!”

    嘉靖身穿着一套更加厚实的蓝色道袍,正盘脚坐在长案处理着奏疏,听着徐阶汇报这个消息,显得早已经看清一切般冷哼道。

    随着一道道消息传来,特别是通州北门大捷的消息传来,令到他原本担忧重演庚戌之变的心亦是慢慢地放了下来。

    只是担忧的心思已经退去,但不满的心思则是悄然滋生,记恨这帮不作为的臣子和边将。泱泱大明,天朝上国,结果被这帮鞑子屡番欺凌,更是令到他这位大明之主总是提心吊胆,如何让他不感到愤恨?

    徐阶不知道皇上为何将这张遮羞布揭开,便是陪着笑容地解释地道:“鞑子的行迹太快,咱们明军只能在后面驱之,自然免不得让他们劫去一些财物!”

    冯保跪在旁边的书案帮着整理奏疏,眉头却是不由得微微蹙起,悄悄地抬头望了一眼徐阶。据他所知,鞑子这一次可不仅是抢财物,还虏走了不少的大明百姓。

    不过他心里却是清楚,很多事情下面的人都是有意不说,而皇上亦不见得愿意听,这个朝堂的君臣可谓是“难得糊涂”。

    嘉靖自以为心如明镜般,知道主要还是自家的军队打不过鞑子,便是指着案上堆放的几份奏疏道:“这里有好几份奏疏都是弹劾蓟辽总督杨选、其他官员和将领,你怎么看?”

    上疏弹劾,这其实是历年的惯例。言官没有事情都能搞出事来,何况杨选这里摆明有问题,这些以咬人为生的言官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以兵科给事中李瑜为首的言官纷纷上疏,主要是弹劾蓟辽总督杨选渎职。在这个事件之中,蓟辽总督杨选明显存在渎职的地方,确实算得上是第一责任人。

    不过一个官员究竟有没有过错,最终还是由嘉靖来拍板。如果言官咬一口,那位官员就要倒大霉,昔日的严嵩绝对不可能做二十年的大明首辅。

    徐阶想要效仿昔日的严嵩塑造一个忠臣的形象,当即便是眼眶涌起泪花地道:“臣初任首辅之时,便是倡导皇上兼听则明,今皇上能听取言官的意见,臣甚感欣慰也!”

    “朕不跟你讨论言路一事!”嘉靖当即板起脸来训斥一句,接着拿起那几份奏疏询问道:“朕前些天询问于你,你说鞑子驻在平谷,杨选竟带着人去了通州,此人简直是昏聩至极。你说说看,现在该如何处置杨选一干人等?”

    徐阶听到这一番说词,终于明白嘉靖要打的主意,当即便是杀气腾腾地提议道:“臣以为应当即刻将杨选一干人等下狱查办!”

    他虽然跟杨博的关系和睦,亦是极少插手兵部的事务。只是现在鞑子再次惊扰京城及皇上,特别皇上已经表明态度,他自然不会对杨选客气。

    实质上,杨博此人过于狂傲,他这位首辅几番退让,却换来杨博越发的目中无人,现在正好顺势借此来敲打一下杨博。

    嘉靖满意地点头,便是当机立断地道:“杨选、徐绅和副使卢镒,参将冯诏、胡粲,游击严瞻等人全部逮捕下狱查办,大理寺办事不太妥当,此事便交由刑部查办吧!”

    “臣遵旨!”徐阶当即施礼道。

    嘉靖将这个事情处理妥当,便是重新翻动着桌面上的奏疏,似乎投入于工作之中。

    “现在蓟辽总督空缺,应当即刻遣派能臣前往蓟辽,臣以为礼部……!”徐阶心里早已经有了连环计,当即便是拱手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嘉靖便是直接出言打断道:“此事不急!”

    “是!”徐阶当即停止话头,恭敬地回应道。

    冯保却是察觉到了异样,显得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一眼徐阶。

    嘉靖拿起另一份奏疏,对着徐阶进行询问道:“徐阁老,伊王刚刚又上了一份自陈疏,你对伊王一事怎么看呢?”

    “臣以为,可派人前往河南洛阳查实!”徐阶早已经知晓这个事情的始末,当即进行回应道。

    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巡抚都御史胡尧臣和巡按御史颜鲸在奏疏中言之凿凿,但他始终觉得伊王没道理会造反,却是进行询问道:“可否将其押解至京候审?”

    “伊王是太祖第十五子伊厉王的六世孙,自当谨慎处之,请皇上三思!”徐阶心知嘉靖对伊王明显有庇护之心,却是认真地拱手道。

    嘉靖心里有所不满地放下奏疏,沉着脸询问道:“此举有何不妥?”

    “臣怕伊王会效仿湘王,届时会置皇上于不义!”徐阶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着嘉靖,显得一副忠心护主地回应道。

    建文帝继位,荆州的湘王朱柏性情刚烈,朱允炆立马派使臣去抓捕朱柏。本以为会顺利给他个下马威,却是万万没想到,朱柏不堪受辱,将妻子孩子都聚集在一起,紧闭宫门,**而死。

    正是这一件事情,令到建文帝失去了宗藩的心,进而失去了皇位。

    嘉靖亦是想起这个事情,心里暗暗地吃了一惊,对着徐阶赞许地道:“存斋,你所思甚妥,那便派遣锦衣卫前去查实!”

    存斋,这是徐阶的书房名,比直接称呼其字还要亲切同分,亦是透露着嘉靖此时对徐阶的那份亲切感。

    “皇上圣明烛照!”徐阶拱手回应道。

    “徐卿,还有事吗?”嘉靖正想要让徐阶退下去,结果看到他显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便是疑惑地询问道。

    徐阶犹豫了一下,便是进行拱手道:“启禀皇上,最近京城出现一则传闻:言称陛下破格提升林晧然,却是为了……解决宗藩之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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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祸害介绍:
嘉靖三十六年春,林晧然来了!他附身在同名的寒门书生身上,成为史上最贫穷的重生者。降临的地点离广州府五百里,离京城二千五百里,远离繁华、远离政治。但历史的车轮却因他而改变,他手持着锦绣文章,从一个小山村走向紫禁城,一路梅花竹叶,更是不小心踩碎了朱家屋顶的几片瓦。当他站在朝廷之上施展治国方略时,大明的文臣、武将、太监们都恨得咬牙切齿,因为这厮第一个法令竟然是要求所有公职人员都穿统一的皮鞋子,而这种皮鞋子由他的作坊所垄断。林首辅是大明祸国殃民的千古奸臣典范,谁能诛杀此贼,朕封他异姓王!——某个被打了屁股的小男孩咆哮道。寒门祸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祸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祸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