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2章 光大门楣102
可郑德妃和端王却没想象中站起来耀武扬威,还跪在那里,求皇帝明察。
端王嚎道:“父皇,儿一直禁足府中,哪里有机会见外人,今日才见得母妃。”
转而扭头对着郑副统领,双眸赤红,犹如困兽:“表舅,你说明白,这是谁的主意?我可从没叫任何人反叛逼宫!”
郑副统领愣住了,瞪着眼睛:“你不是派人送信过来……”
身为郑家人的郑相也出来了,抖动着花白的胡子,摊着颤抖的双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时是谁下的套,天啊,难不成要亡我郑家?”
“别烦了!”郑副统领拿起长枪吼道:“无论是谁的主意,现在是骑虎难下,要么死,要么就这么招!”
逼宫、犯上作乱可是灭族大罪,横竖都是死,可万一成了呢?现在也确实只有这条路一路走到黑了。
“圣上,别听他胡说八道。怀儿再如何,也做不出弑父弑君的事。”郑德妃哭着,朝着皇帝爬过去,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悯。
“父皇明察,真的不是儿臣的主意。”端王又朝着皇帝磕头。
正当皇帝眼眸出现犹豫之色,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爬到皇帝脚下的郑德妃,突然起身,绕到了皇帝身后,拔出自己的金簪,用尖锐的簪头对准了皇帝的脖子。
动作快速到位,皇帝就这样被郑德妃钳制住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女儿,万万不可!”郑相大惊失色,苍老的脸上一片死灰,随时都有可能脑中风。
“母妃,你干什么?”端王大惊,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好似深受打击般挪步,身体都在晃悠……但不是往前,而是往后退,朝着后面叛军退。
这个时候不反也要反了,还是想躲到自己表舅那里再说。
“德妃,你干什么?放开父皇!”二皇子着急地大叫着。
“你?”皇帝大惊后大怒:“大胆!”
郑德妃眸中还含着泪,脸上却露出笑容,笑得很媚、带着几分隐藏不住的凄切:“圣上是不是忘了,臣妾也会武,陪驾秋猎,还和圣上一起骑马打猎,怀儿就是那时怀上的。”
希宁挑了挑眉毛,也是个有故事的。
只可惜自古君王都不会只属于一个人,哪怕女王也是。姐当女王时,也是男后男妃一大堆,头疼得要命。
皇帝反而稳了下来,在一片诧异和混乱中,沉声而言:“你想如何?”
郑德妃又哭又笑:“臣妾如何?臣妾已不知该如何,臣妾就那么一个儿子,却被构陷逼宫作乱,请问圣上,臣妾如果不如此,又该如何?”
“真的和怀儿无关?”皇帝语气疑惑,转而安抚:“爱妃先放开朕,朕答应你,严查此事。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保证你母子平安无事。”
郑德妃还没回应,端王已经退到了郑副统领那里,一把夺过旁边一个叛兵的剑,大喊道:“母妃,别听他的。一旦他脱身,定会把我们碎尸万段。”
这个逆子!皇帝差点没气死,但他不想自己出意外,也只有压住火气:“君无戏言,朕说过,只要你放开朕,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保证你母子平安无事。”
“得了。”端王拿着带血的剑,吼道:“你出尔反尔的事情还做得少吗?当年有着从龙之功的臣子,现在还有几个活着?不死也被你用各种手段弄得渐渐败落。就算是太后和皇后的汝南王氏,百年大族。利用我母妃郑家压制,让他们子弟都在朝中安排闲散官职,导致青黄不接。母妃,多说无益。就请父皇写下退位诏书,在长乐宫颐养天年吧。”
刚说完,就看到皇帝猛地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郑德妃拿着金簪的手腕,往前一拉。郑德妃被拉得往前冲,皇帝抬起脚来对着她腰肢上狠狠踹过去,踢得她尖叫一声后滚落下去。
希宁就这样看着,郑德妃就跟盛装打扮的昂贵娃娃般,咕噜噜地滚下去,头上身上首饰叮叮当当乱撞、还落下一二件,一直滚到最后一层才停下。傻了吧,皇帝也会武,否则怎么带你秋猎,还让你生下儿子。
端王举起剑高呼:“上!”跟着叛军一起蜂拥而。
顿时两方人马打成一片,殿里全乱了。
不要以为是试图抓住皇帝,逼写退位诏书。发展到这个时候,杀了皇帝也不用写什么诏书了,直接龙袍加身,登基做皇帝。当然做了皇帝后,把亲爹封谥号,出殡时还需要哭灵扶馆,挤出些情真意切的眼泪。
希宁立即趴在一个桌子的空间,居然挤进来一个人。
侧头一看:“少庄主,你这样有失体统。”
郭思远趴在她旁边,关注着前面的状况:“你也不是这样?”
“我还小。”姐只有十岁,躲在桌子底下不丢人。
“吾乃商贾。”郭思远文绉绉的一句话,让她噎住。
商贾重利惜命,反正在这里,他原本就被那些官宦看不起。
此时又挤过来一个人,不是挤在一处。这原本不宽敞的空间再来一个,会爆的,所以他自带一条桌子。
而来的人,让希宁和郭思远都想不到,侧头看着。
希宁先开口:“信王殿下,这个时候你更适合去勤王救驾吧?”
赵康躲在旁边一张桌子底下趴着,此时显得很平静:“本王原本就是庸碌之辈,难堪大任。更何况,端王必败。”
越是出彩,越是会被二皇子忌惮。过完年,大婚后,他就带着大小老婆去封地去了。既然游戏结果已经知道,那还不如让二皇子好好表现。
果然不断有皇帝的人涌入,让端王的人渐渐落入下风。哪些奉旨跟随将军的守军官兵在偏殿吃饭,听到有事,都抄起家伙赶了过来。他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近身搏斗就跟不要命一样。
但碰到端王,多少会犹豫,这让端王才有了抵抗余力。可劣势无法扭转,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注定败局。
“啊”一个官眷被抓住,刀架在脖子上,吓得她花容失色:“别杀我,被杀我。”
“来啊!”叛军赤目圆睁地吼着。他劫持着官眷,把她当挡箭牌,一路砍杀过去。
“莫伤我夫人!”一看还是穿紫袍的,官阶不低。
不敢轻易砍上去了,万一死了,以后给穿小鞋很够呛。
一看这招有效果,好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和官眷倒了霉,尖叫着被抓出来,当做了人盾。谁叫他们不躲远点,躲在那么近的柱子后面瑟瑟发抖有啥用。
第2393章 光大门楣103
一看劫持人质当盾牌,防御即将被突破,皇帝一声令下:“杀!”
皇帝冷着个脸,显示出君王的无情:“乱臣贼子杀无赦!为朕捐躯者,朕厚赏其家人。”
别介意是朕的儿子就不敢动手,放心大胆的砍。至于被砍死的自己人,绝对能让他家族得到荣耀。
一听到这话,带刀侍卫又象打了鸡血一般,奋力砍杀,甚至有人连同前面当盾牌的官员和诰命都一刀劈了。
躲在桌底的希宁看得心惊肉体,这该不会是平时有仇,趁着这个机会了吧?
大瓜还没吃完,不对劲了。有叛军开始将目标对准了嫔妃,皇后在侍卫圈之内,可其他几个妃子可以下手。
“不,救命”贤妃首当其冲地被逮住了,尖叫着挣扎,可她的力气哪里抵得过。哪怕她身边的宫女护主拦在前面,也被叛军几刀就砍死了,血溅洒在贤妃满是刺绣的宫装上。
趴在桌底的赵康,就看到希宁从桌底钻了出来,坐在地上,将腰间的三个香囊取下。
还对着郭思远伸手:“哎,你的!”
郭思远解开腰间的香囊,扔给了希宁,希宁把四个香囊里的香粉倒在一起。
这是要干什么?还没来得及问,就有叛军举着刀冲过来了。这里可是一个皇子,皇子一定比嫔妃好用。
杀红眼的叛军刚冲到桌前,一阵白烟撒到了他脸上,身形一顿,就全身瘫软地倒了下去。
白烟真是从希宁手里洒出的粉,紧跟着后面还有一个叛军,她赶紧从香囊里抓了一小撮对着对方的照面扔了过去,这家伙也晕了过去。
赴宴是不能带武器的,武将的兵器在入殿前全被收掉,而毒药毒粉自然也不能带进来。
在入殿之前,查的人还特地盘查了希宁,三个香囊都逐一拿起嗅了嗅。
但这香囊里的粉,只有并在一起,才是使人昏厥,而且最很重要的一味放在了郭思远那边。
从这小丫头年龄和打扮来看,就是传说中的小神医,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两个人,其他叛军不敢再向前。
希宁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叛军的刀,一人一把的扔过去,扔在赵康和郭思远的面前。
两人心领神会,捡起刀来,从桌底爬出,两人并肩靠着,退到了一根柱子前,希宁则躲到他们身后。
过了会儿,希宁皱眉,对着旁边的人道:“哎哎,散开,聚在一起不是找死嘛。”
不知不觉,左右聚集起七八个文官,官服紫的红的都有。
一个穿红色官服的谄媚道:“小神医,还是在你身边安全,就让本官躲躲吧,事后本官一定不会亏待。”
“是,是,是呀!”其他官大爷都猛点头。
希宁眨巴着眼:“现在不应该在各自主子身边?”
没看到吗?是端王的人,全跑到后面看热闹,端王的人不会砍他们,就等着端王造反成功,立即下跪呼万岁。是二皇子或者皇帝的纯臣,应该去皇帝和二皇子旁边。赶紧去吧!
一个紫衣、胡子花白、颤颤巍巍,还被其他官搀扶的老臣道:“吾等手误缚鸡之力,怎能冲过去?”
不是不想去,而是前面打成一片,刀光剑影的,根本冲不过去。如果躲在后面,那等同于和那些支持端王的同流合污,万一叛军被镇压下来,那就等着一起被砍头。所以被堵在了中间,不上不下的。
又有个杀过来,希宁一撮迷粉撒过去,对方立即用袖子捂住口鼻,赵康和郭思远借机双刀猛劈,直接将其砍死,好残暴。
“人太多,引人注意。”希宁皱眉。
几个大臣相互看了看,果然还是这里最安全。顿时你一言,我一语:
“小神医,悬壶门不会见死不救,你就行行好。事后老夫带着厚礼登门道谢。”
“是呀,本官一定上表,求圣上为您加封。”
“我从此府中祠堂立下悬壶门的长生牌位,和先祖一起配享香火供奉。”
什么和什么呀,还不如一人一万两银子来的实惠。希宁又气又好笑,索性大度点:“各位大人客气了,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此时大家更应该风雨同舟,只求将来莫忘今日之危。”
于是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肯定不会忘了今日恩情。宁可死谏碰撞柱子死,触怒反贼被杀,那也是为君王抛头颅洒热血,而不是被混之中被砍死,能表示自己忠肝义胆、青史留名的机会都没有。
前面的赵康又砍了二个人,扭头喊:“挡不住了!”别聊了,快想办法。
“往后退。”所有人往后慢慢退到墙边。
等到了墙边,又有几个官员过来,还有一个拉着自己吓得路都走不动的夫人。会武的和赵康一起在前面抵御,不会武的也捡起地上的刀,双手握着、哆哆嗦嗦挡在旁边,也算是为自己壮胆。
随着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整个殿内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就连这个小小的围圈外面,也躺上了十几个。
药粉撒完了,希宁侧头看着高台上的情况,应该快结束了。局势越发清晰,宫门紧闭,宫外就算有兵力,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等这些叛军消耗完,端王只有束手就擒。
地上躺着不少断了气的官员家眷,如果家中顶梁柱挂了,想要再有个子弟爬到这个位置,恢复昔日风光,谈何容易。要不是皇帝想着趁着这个时候,打压一下朝中势利,肯定不会拖得那么久。
终于叛军被压制住了,端王和郑副统领被擒获,押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持剑护驾的二皇子偷偷往后、往后,等退到皇帝身后,突然一剑刺入皇帝的后背……
希宁一下愣住了,握烤,又是大瓜呀!
有几个臣子也看到了,也惊得目瞪口呆。
而带刀侍卫却脸上表情没有一个异样,只有一个答案,他们早就知道会如此,他们都是二皇子安排下来的人。
皇帝慢慢地转过身,惊愕地举起手,手指颤抖地指着持剑的二皇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为何要杀朕,朕的江山迟早都是你的。”
二皇子冷着个脸,表情就跟刚才的他一般冷酷:“父皇说错了,父皇是死于叛军手中。”
站在不远处的的皇后走到二皇子身边,对着胸口开始渗出鲜血的皇帝笑着:“等你死吗?他等不及,臣妾也等不及。”
殿内一片安静,跪在地上,脖子架着刀的端王也愣住了。
希宁捂额,完蛋了这下要完蛋了。弑君弑父,二皇子如果坐上龙椅,这里所有人的早晚都没命。这特喵的是啥剧情,不带这样玩的。就不能偷偷地捅一刀,让端王背黑锅,瞒天过海也就过去,非要秀智商。
第2394章 光大门楣104
“皇后还满足不了你?”皇帝更是备受打击,没想到三儿子逼宫,大儿子趁机弑君夺权,就连皇后都想他死。
“哈哈哈……”皇后犹如疯癫般的大笑,好似听到最好笑的话:“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哀家的二个儿子都是怎么死的,都是你纵容那些见人害死了哀家的孩儿。”
皇帝还没死,就不用臣妾称呼自己了,用起哀家来。
随着贯穿胸口伤口处,鲜血不断涌出,皇帝的生命力也跟随一起消失,他身体发软,跌坐在地上。
皇后走近一步,蹲下身子,让皇帝看到她咬牙切齿地表情:“所以哀家不想当皇后了,当太后不好吗?不妨告诉你,端王确实没谋反,是哀家叫人送信去联络,配合你上演今日好戏。”
端王立即喊道:“父皇,现在你知道了吧,儿臣是被冤枉的!”
“住口!”皇后一挥袖子,威严之极地驳斥:“这个时候你还说你没逼宫?说什么都没用了。”
端王语滞,当拿起武器开始反抗时,叛名已经落实,哪怕是逼上梁山的。
“杀了这个弑君弑父的叛臣!”皇后下命。
还是早点让端王死了,永绝后患。
二皇子使了个眼色,那个拿到架在端王脖子的侍卫,想都没想的手往后一拉……端王脖颈出现一道深深的刀口,他倒了下去,血从伤口喷射转而汩汩流出。端王身体抽搐二下后,不再动。
“啊”亲眼见到自己儿子死了的郑德妃,惨叫一声后,晕了过去。
“全杀了!”皇后只一句话,带刀侍卫们举起了手中染血的刀。
不光是郑德妃和郑副统领,包括为数不多的叛军纷纷倒下,一时间殿内血腥味更浓。
亲眼看着这一切,皇帝其实很想开口骂,可此时越骂越死得快,也只有愤怒地看着。
应该被压迫了太久,皇后欣赏皇帝等死的模样。可随着“噗”的一身,伴随着传来的剧痛,这肆意的笑容凝结,转而化为惊骇。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血从二皇子的剑上滴落,那血是她的,也可能混合着皇帝的血。脸上也挂上了刚才皇帝的不可思议表情。
一贯平庸的二皇子依旧平静,眸中冰冷,看不到一丝情绪:“也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母后是怎么死的?对外说是产褥热,其实是我母后吃了你送来的人参鸽子汤,半夜暴毙而亡,而你如愿以偿地当了继后。为了让我成为皇帝,我的兄弟们逐一夭折。为了感谢你,就让你随父皇一起去吧,我的母后,我的亲小姨。”
皇后倒了下去,身下的血渗出很快,死时脸上带着不信和不甘。她马上就可以成为太后,拿捏着平庸的二皇子在朝堂听政,那是何等的威风。可现在却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卸磨杀驴,这报应来得太快!
一连两个重量级人物领了饭盒,看似简单的宫变,其实要花多少心思才能谋划成功。希宁都想对着二皇子竖起大拇指了!
二皇子转而对着枯坐在地上等死的皇帝:“父皇为了大权稳固,明知道是继后是害死我母后的凶手,却还娶了她。为了保命,我藏拙到现在,父皇不要担心,等父皇归天了,儿会让很多人去陪父皇的,父皇在地底下不会寂寞。”
皇帝桀桀地笑了二声,声音带着苍老和无奈:“真是朕的好儿子,象朕。”
他慢慢地抬起了手,努力地指着二皇子:“朕可以放心去了,朕就把江山……”
“噔”地一声,皇帝袖子里飞出一样东西,正对着二皇子。
“咣当”二皇子手中的剑落下,他慢慢低下头,当看到胸口插着的箭尾后,人也倒了下去。
是袖箭,皇帝果然留着后手,明知道这场宫变他肯定会赢,依旧戴上防身的武器。
这下全部人都傻了,希宁想对着空气吹口哨,意外叠出,这瓜吃得。
随着袖箭的射出,皇帝再也撑不住,也“咚”地侧身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前面是皇后和三皇子的尸体,身后则是血染的宫闱。他睁开的眼睛里,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被扶着的老臣眼珠子一转,对着赵康跪了下来:“恭迎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继承大统,要么立嫡、要么立长。二皇子是嫡出,死了,再无嫡出。立长,赵康是所有皇子中最年长的。其他两个年幼的皇子,他们的母妃地位都不怎样,倒是这个由太后抚养长大的皇子,有太后支持的话,上位更是铁板钉钉。
老臣一跪,旁边的大臣先是一愣,顿时明白了什么,也跪下。要赶紧地表态一下,不看在刚才赵康在前面保护的份上,也想想这是多大的功劳,这可是从龙之功。这个老奸巨猾的,被他先走了一步。
赵康愣住了,他可从来没想过,皇位会落到自己头上。
臣工诰命纷纷跪下,很快蔓延开来。无论是哪一方人,都跪下口称万岁。两方的主子集体都挂了,希望靠着尽早投诚来博得一丝生机。
希宁叹气,也跪下了,这下赵康只有当皇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最后赵康一个人站着,环顾着满殿的人,都朝他跪着,高呼万岁,犹如做梦。
希宁偷偷拉了拉赵康袍边,狠命地使眼色。
赵康低头看着她,一愣一愣的。
“大赦,大赦……”不敢说出声,只有对口型。见赵康看不懂,赶紧再换:“免罪,免……”
这下赵康终于看懂了,清了清嗓子:“先皇归天,先后崩,两兄薨。朕受命于危难,哀伤之至,不愿追究,所有罪责能免则免,并大赦天下。”
太好了,至少能活命了。这下稀稀拉拉的万岁立即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不免就乱了,看看满殿的尸体,表示中立的臣子,活着的不足二十个,剩下的全都是乱臣贼子。至少屠三族的大罪一旦实行,没有上万个头颅是不够砍的。
完了完了,以后更没有舒坦日子过了,其实他早就认命,只想当个闲散郡王。莫名其妙就上位的赵康,看着血染的宫殿和恭敬跪着的人,没有一丝喜悦。
宫殿内,尸体被运出去,逐一放在一间房内。夜卫全部被派来,安排善后。就那几个夜卫根本不够,于是赵康让郭思远的人喊到宫里帮忙。赵康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人,郭思远至少是他可以信任的。
第2395章 光大门楣105
郭思远人多,办事也利落,京城附近的十几个庄子铺子里的管事全都调过来,也有四五十人。他们奉皇命指挥宫里的人,不光把尸体底细都打听好记录下,不多时把殿里打扫了一遍,让泥瓦匠连夜抹墙刷漆的,将实在擦拭不去的血迹掩盖掉。等到半夜时,已经全部办妥并熏上香。
第二日,原本是大年初一,宫中却丧钟敲响,皇帝驾崩,百日国丧。
这下连鞭炮都不能放了,在家休沐的官员纷纷穿上白袍去宫中吊唁。到了宫中才知道,不光皇帝驾崩,皇后和两个皇子也死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另一边灵堂布置好了,先帝先后已经穿戴好,放在郭思远能弄得到的最好棺材里,赵康披麻戴孝的跪着烧纸,棺材前跪着各宫前妃嫔哭丧,整个看上去还是有模有样,没有所有人预想到杂乱无章。
到了中午,该吃午饭时,赵康是被人扶着去用膳的,跪了一上午,哪怕垫子再厚软,也经不起这样跪。
进了偏殿,郭思远已经坐在桌前吃着粥,因为国丧,桌上大部分都是素菜。
赵康几乎虚脱地跌坐下来,夜冰立即送上米粥和筷子。
赵康拿起碗和筷子,问事情还算顺利不。
夜冰回答:“还算好,凡是有阻碍的,会记下,事后由主子定夺。”
宫内外在要职上的,都不是自己人。现在使绊子添乱的,秋后算账。
喝了半碗粥后,赵康这才想起来:“希宁呢?”问完才想起是多问掉的,还能干嘛,当然救人赚诊金,一个人一万两,这下发财了。
一晚没睡的郭思远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脸灰色,有气无力地说:“正在批折子,这活,恕小民干不了。”
……赵康惊呆了,手里的筷子和碗都差点掉下来。
长乐宫里,原本先帝用的书案坐着一个小丫头,正拿着笔写着,国丧朱批改蓝批,用的正是蓝批。
未批阅的在左边,批完的在右边,右边已经放了厚厚二叠。赵康过去,拿起一本打开。
“着礼部连同司天监拟定流程,十日之内回述。工部加紧建造皇陵,六月前必须完工……”
礼部掌管礼乐;司天监掌管日程推算良辰吉日、诸事避宜,出殡前丧礼停棺、后下葬祭拜等等确实是这两处责任。
目前先帝的皇陵还在造,建皇陵很耗时,从先帝登基以来,造到现在。按照古制,停棺七月方能下葬,所以在六月前必须完工。时间安排得很合理。
赵康合拢放下,再拿起一本,是一言官得到当地百姓请命,弹劾某官员贪赃枉法,贪墨了二年前旱灾时朝廷救济粮。
“命御史台察院核查,司农寺须配合,不得有误。”
司农寺负责拨放赈灾。御史台分设三个部门:台院、殿院、察院分别执行弹劾审判官员,纠察朝仪,监察地方官员及监狱。
赵康点了点头,又连翻了二本,每个折子都条理清晰,熟知朝廷各司各部的职权和管辖。没几年功力的根本两眼一抹黑,就连他都要想一会儿。
见赵康来了,希宁批完手里的这本,将笔一放,伸了个懒腰:“你来就好,我走了。”
“哎,别走呀!”要不是亲爹死了,不能有笑容,赵康都能挂上笑容:“去哪里?”
一看就知道,打算让她接手这个摊子。姐不干,姐还有任务。赶紧跑路:“出宫呀,赶紧给我牌子,让我出去。”
对了,他让夜影带着御林军、带刀侍卫、黑甲军看守宫门,没有牌子不得出入。不错,夜影做得不错!
“先别走,外面现在可能乱的很,还是宫里安全。”说什么也不能把人放走,否则这一大堆的公文折子,会把他弄死。
希宁翻了翻白眼:“那我去吃点东西行不?从昨半夜我还没睡过,早上就喝了一碗米粥。”看来还是要找狗洞钻,离开这里。
“来人,去传膳。先吃点,吃完再睡一会儿,睡完再忙。”赵康很是关切的边嘱咐边往外走:“我先去忙,等晚些过来看你。这里的折子你就勉为其难的办了吧。来人,赶紧布置起来,去拿支人参泡上端来。不准怠慢小神医!”
呃……希宁嘴角耷拉着,看着赵康快步离开,脚步轻快异常。
也是,这麻烦事有人替他干了,能不开心嘛。还人参,就不怕那么小的身主补过头嘛。
粥被送来,因为国丧,三天不能大鱼大肉,所以都是清淡的菜。人参茶也端来了,还真是头须皆全的老山参。还派了八名宫女,四名宦官。
“你们随意。”懒得去管,先喝粥要紧,哪怕钻狗洞也要先吃饱有力气。
此时一紫两红三个官员带着十几个官吏浩浩荡荡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被搀扶着躲在身边的老臣。
“臣尚书令刘秉承见过小神医。”刘尚书作揖。
后面两个红袍的分别是中书省、门下省的大夫。
怪不得投诚得那么快,三省中,自前朝开始,管理弹劾奏折的尚书省最没权。
希宁端着个吃了一半的碗,呆呆地看着他们,随后继续喝粥。
刘尚书就带着人等着,哪怕后面人都瞪眼珠子,都装什么都看不到。新帝上位,百废俱兴,要重新洗牌了,好不容易有了从龙之功,可不能得罪了地位不明的小神医。
希宁飞快吃完,接过递过来的棉巾擦手:“两省的侍郎呢?”
“郑相告病在家,六个侍郎昨夜身亡二位,四个告病。没告病和没死的都在这里了。”刘尚书态度温和,一点都没架子。
希宁揉了揉额头,好吧,就这么招吧。站了起来:“还有多少折子全都拿上来吧。”
后面立即有两个官员各端着一盘子堆得整整齐齐折子的盘子上来,还行,也就二三十本。
刘尚书回应:“这二日过年,折子较少,老臣已经命人把奏疏分门别类好。对于请安吊唁的折子,另放一处,小神医可抽取阅之。”
希宁点了点头:“有劳刘尚书了。”
“小神医客气了,这是老臣职责所在。”刘尚书作揖,随后嘱咐各司官员找地方坐下等候。
刚才赵康对他说协助小神医,他以为听错了,随后释然。果然赵康无人可用了,知道小神医救了赵康一次,所以让小神医监督。只要帮着小神医撑起这段时间,还不信得不到赵康重用。哪怕小神医毕竟是女娃,将来也上不了朝堂。就算上了又如何,朝廷里尸位素餐、沐猴而冠,靠关系白拿官饷的人还少嘛。
就让那些故意告病的尽管装去吧,白白错失机会。
第2396章 光大门楣106
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事实打脸。
刘尚书吃惊地发现,小神医根本就不用协助,更谈不上教,拿起折子一本本自己看,看完后很快用蓝批写上回复。而批复写得很好,就跟沉浸宫闱多年一般。就算是他执笔,也未必能批阅得那么好那么快,毕竟牵涉朝政之事,会有牵绊和顾虑。
殿里已经有人想办法偷偷传消息出去,想必是把这里的事告知外面。
果然不多时,好几个官员,穿着吊唁服跑来了。为首的居然是文昌阁大学士曹阁老。
这个老狐狸,刘尚书暗暗骂了句。虽然官位一样,但尚书是无法压制住阁老,阁老更有实权。
“昨夜身体欠佳,请休在家。未料到会如此,听闻噩耗,老臣悲痛欲绝,以至于当场倒地不起。强忍悲痛刚吊唁完先帝,这才赶来。”曹阁老作揖:“恕老臣来迟。”
应该是得到消息,不想淌这次浑水,所以才告病在家。赵康肯定也叫过他,过来协助,可人家要吊唁先帝,总不能自己亲爹不让人吊唁完就赶去干活。刚才有人放消息出去,听到这里的消息,就跑过来亲眼看虚实。
这些官员应该都是三省的人,如果他们不在场,人家就把折子全批完,不是证明他们没啥用。不再来表现一下,等到新帝即位,就等着倒霉吧。
“曹阁老节哀顺变,一切以大局为重。”希宁飞快写着,头都没抬,稚嫩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其他人呢,也是如此?”
刘尚书又惊又好笑,惊的是小神医一眼就看懂这些弯弯道道,小小年纪居然带着帝王之威。
好笑的是,质问其他人是否也这样?曹阁老岁数大了,其他人基本都在壮年,就算推说有事告假在家,谁会今早得到消息起不了身,晚去吊唁,这才刚吊唁完。
其他人很是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回应:“嗯嗯,正是……臣听闻噩耗心如刀绞,一时居然呆若木鸡,好久才回过神来……”
不要说,到底是文人,说谎也说得象真的一样,还挑不出什么错来。
“既然如此,那就按部就班吧。”
众人看看几个桌子旁边的人,走去属于自己部门的同僚那里。
曹阁老见一官员去案桌边去搬批好的折子,再将折子分到各部人手里复核。于是拦下,拿了一本打开看。不禁皱眉,这小神医到底是什么来路。
“曹阁老,有何不妥吗?”刘尚书眯着眼睛,挺着肚子,带着几分得意,这次总算比这老家伙站队站得早了。
什么不妥,简直一点问题都没有。都要怀疑是不是这小丫头批示的,是不是他没来之前,这些是其他官员斟酌后的结果。
“把这尽快办了!”就看到希宁抬起手,将刚写好的折子放在旁边,又拿起一本翻开看起来。
曹阁老快步跑过去,亲自从龙案上拿起折子,打开查看。
写的是让礼部为主,司天监为辅,各部协理礼仪祭祀、外国使团来祭拜等诸多事宜。四日之内,礼部和刑部商议出大皇子和端王丧葬所用礼仪和规格。
皇帝驾崩后,要七个月后才下葬,头三天吊唁最为重要,随后是七日、十四日、二十一日,每过七天的吊唁祭祀直到四十九天结束。在灵堂七日后,要转到其他地方停柩,等待出殡发丧。
那么复杂的事情,居然全都写得有条有理,为首就是“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就表明小神医熟知礼仪,糊弄不了。
曹阁老心中发虚,将折子递给旁边办事的官员,嘱咐道:“赶紧去办。”
看着还在批阅奏折的小神医,曹阁老不敢再怠慢,坐到旁边静候。
已经坐下的刘尚书,看完刚才那份折子后,瞟了曹阁老一眼,摸起胡子,心中暗暗几分得意。此时外面夜影跑了进来,作揖:“小神医,有人说起先帝遗诏,正命人去找。”
殿内所有官员立即一个激灵,第一件影响局势的大事来了!
如果有遗诏,那遗诏中的皇子继位。今日之前,能继位极有可能是大皇子。
大皇子昨夜一起挂了,那么这皇位就有辩论的可能,父终子及,大皇子可是有儿子的,还是嫡出。王妃虽是清流人家嫡女,可其舅舅是枢密院枢密使,掌握兵力实权。
太后王家和王妃母家绝对以此扶持大皇子的儿子上位,而且这十一岁幼童,更好掌控。
希宁终于放下笔,对着夜影招了招手:“来,来呀!”
夜影愣了愣,但很快明白意思,走了过去。见希宁转身,就绕着桌案,到了她跟前。
希宁压低声音,和弯着腰,送上耳朵的夜影嘀嘀咕咕一阵后,夜影点了点头,立即飞身离开。
希宁又拿起笔:“你们也去看看吧,这里暂时由宫人伺候着就可以了。”
曹阁老立马站起来,朝着外面就快步走去。
刘尚书瞪着眼珠子,这家伙不是告病在家、不是悲痛欲绝,看看这步伐急促那样子,七老八十的身体比他更硬朗。不行,他也得去看看。
等一干人抵达灵堂,那里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了,所有吊唁官员都在盘算着,等会儿是支持大皇孙还是信王。而且人又多,帝后和两位皇子同一天死,可是大事,京官必须到场吊唁。
文官吵得太厉害时,也会撩袖子开架。为此赵康喊来一批人,不带武器的在四周候着,四品以下的退到外院等待。
“遗诏到!”夜影高高举着一卷纸轴走了进来。
呼啦啦地全部跪倒,纸轴徐徐拉开,大家抬头一看,就看到“悬壶门”三个大字。
赵康也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叫夜影跑去希宁那里找办法,结果把昨夜先帝写的三个大字给拿过来了。
“这是何意?”有官员顿时跳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质问:“是在戏弄本官吗?”
旁边伺候先帝的大宦官悲痛地说道:“这是圣上昨夜筵席上写的,赏给小神医的。”现在字还在,人却去了。
是先帝留下的墨宝,这官员只能再跪下,但依旧极为不满:“我们要的是遗诏,这算什么遗诏!”
“你凑近了仔细瞧瞧!”夜影一贯冷着脸。
于是有官职较高的跪爬着过去,细细端详起来。
曹阁老和刘尚书官职不低,属于朝中二朝正奔着三朝去的元老,也凑近而视。
找了一圈,终于在皇帝玉玺印的旁边找到一竖行小字,字芝麻绿豆般大,小得都要瞪直了眼睛才能看清……“朕如不测,传位于赵康”。
呃,这这这……
第2398章 光大门楣108
刘尚书立即跪下大呼:“先帝英名!”
随即解释道:“昨夜老臣身在筵席,亲身看到当时之凶险。先帝一定察觉出什么,这才趁着赐字时,写上遗诏。”
“有此遗诏,信王应继承大统。”曹阁老抢过话,对着赵康作揖。
“遗诏在此,老臣恳请信王即位于灵前,以慰先帝在天之灵。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不能让刘尚书占了所有功劳。
赵康跪着,低着头,身体不时微微颤抖并抽吸着鼻子,看上去是悲伤,其实是努力忍着笑。
快憋不住了,这丫头居然想出这招,绝呀!
还未等大家全呼万岁时,有人跳出来:“有何证明是先帝所写?”这应该是大皇子一派的人,见大权要落入赵康手里,当然着急。
“老夫愿为证!”刘尚书,挺着腰杆,身体竖得笔直。声音洪亮、义正词严:“老臣元德三年进士,曾侍奉过两代君王。昨夜众人皆看到先帝亲笔书写,也经历了生死变故。如这不是先帝所写,那谁又有何证据说不是先帝所写?”
噎住……对笔迹吗?那么小的字,皇帝用的是大楷,粗笔写小字,没有平时水准也是很正常。
曹阁老不甘落后:“老臣乃康平四年进士。”(同样奉过两代君王,老子资格更老)
“目前不才,身居文昌阁大学士,每日见先帝批阅后的奏章无数。字虽小,但笔锋仍能辨出先帝遗风。老臣愿担保,此乃先帝遗诏!”(老子天天看皇帝的字,我说是就是,快算上老夫的从龙之功)
两个老臣还是重臣担保,这下无言以对。
在众人呼万岁声中,赵康站起,转身而立,眸中渐渐燃起炙热……
永寿宫里,太后静静听完之后,打开一个锦盒,将里面的一纸扔进了旁边的炭盆。
“哎呀”枢密使大惊失色地扑上去,将纸捞了出来,纸已经燃起。用嘴吹不灭,就放在地上,用脚踩了好几下,这才熄灭。
“烧不得,”枢密使捡起踩得有点皱皱巴巴的纸,庆幸地看到就烧了条边,里面内容还在。这遗诏上写着,让大皇子继位,也就是他的侄女婿。现在大皇子没了,可大皇子还有儿子。
太后平静而缓慢地:“论法,弑君弑父是十恶不赦大罪。论理,那份遗诏是最后所写,那么多人看着的。”
“那算什么遗诏……”枢密使显然底气不足。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柔声而言:“劝你还是不要留下。”随后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口,眼皮子耷拉着,慈眉善目的样子,就跟里屋内设礼佛堂里的菩萨一般。
枢密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咬着牙把遗诏扔进了火盆里,眼睁睁看着遗诏被焚烧成灰。
郭思远抽了空,去长乐宫。
看到希宁刚搁下笔,嘱咐把折子安排下去,旁边文书吏立马收拾起来。
她端起参茶喝了口,确实要用人参,处理政事累呀。
郭思远走过去:“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嗯”希宁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只想睡觉。
赵康也来了,烧了一天的纸,到吃晚饭时可以休息一下,随后晚上还要继续守灵。
见希宁如此,立即叫人传膳,其他官吏则安排去偏殿用完后回家。
吃着饭,赵康一个劲选着柔软好消化的菜夹给希宁。希宁也不拒绝,一口口吃着,看得郭思远眼都直了,见赵康眼睛望过来,赶紧低头吃自己的,装什么都没看见。
守夜到深夜。要守上三天,才改为一天一哭灵即可,其他时间由专门的人代劳。赵康吃完后正要走,希宁喊住了他。
“去看望下太皇太后,这是应尽的孝道。”
“好,你也早点休息,需要什么就叫夜冰告诉我。”赵康留下夜冰就走了。
见希宁累了,郭思远也告辞去专门给他准备的地方睡了。
希宁被服侍梳洗后睡下,对着准备守夜的夜冰说:“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其他杂事让其他宫人做。”
夜冰轻声道:“是主子的意思,奴婢不敢违背。”
希宁躺着闭着眼,睡意渐浓:“不能再叫主子,应该改口叫圣上了。既然是君意,旁边有软塌,自己去找棉被,将就睡吧。”说完就睡着了,太累了。
第二日郭思远眼睛睁开来就去找赵康,赵康正在用早饭。
“一起吃吧。”赵康有气无力的样子。
桌面一个大碗放着粥,旁边还有四碟酱菜、二碟不放油的素菜。
宫人舀了一碗放在郭思远面前,他拿起吃了口,是银耳粥。
“大丧期间,不能服用荤腥,否则上燕窝粥。”赵康恹恹地吃着粥,不时加点酱菜过粥。比起昨日脸色黯淡了许多。跪完今天,还要跪一天才能完。幸好年纪轻,身体也算好,否则这三天下来,非生病不可。
郭思远吃了两口后,还是把来意说了:“小民想今日告辞,毕竟小民是商贾,留在宫中参加筵席已经是天大恩典,不能久留。”
“再过一段时间,也算是帮我。”
郭思远赶紧放下碗作揖:“小民不敢。”
“你我不用客气。”赵康停下筷子,长吁一下,带着无奈和苍凉,他才十七,却要背负起江山重任:“等过段日子后再走吧,希宁和你的恩情,我不会忘。”
郭思远还想说什么,旁边宫人端上盏人参茶给赵康,一整根的人参泡在里面,味道特别的浓烈。
赵康一饮而尽,站了起来:“你慢用,我想去找希宁。”
“我也去!”郭思远飞快三二口就把粥喝完,拿起一小块腌酸脆瓜,咬着跟上赵康。
希宁那里也在吃早饭,但她要了菜包子和豆浆,只要不是荤腥和油炸,这些符合规制。见他们来了,叫夜冰舀两碗,多放点糖。
喝着甜豆浆,赵康叫退旁边的宫人,只留下自己人:“昨日我去太后那里,也没说上几句,就推说身体不适,要歇息。”
赵康带着几分愤恨:“枢密院枢密使一个下午都在永寿宫,大约这才聊累了吧。”
希宁嘴角勾了勾,没说话,只管大口啃着自己的菜包。
虽然不知道希宁怎么会批阅奏折的,但看得出,她干得相当好。于是赵康嗲嗲的:“小师妹”
希宁吓了一跳,手里包子都掉了。来不及凌空抓回来,落在掉在桌上。她赶紧捡起,吹了吹,还好,没掉地上。
郭思远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完了,他是不是听到不该听的,以后会不会杀了封口?
第2399章 光大门楣109
希宁眨巴了下眼:“如果我现在走,行吗?”咬了口包子。
赵康吸了吸鼻子:“能不能别走?”
“再给你干二天,我必须走,悬壶门还等着我。”
赵康急了:“小师妹,光大悬壶门不用操之过急。我也是悬壶门的人,朕以后可以在太医署专门设立悬壶门,圆你和各位已逝悬壶门先辈的心愿。”
还有二天要跪,就算跪完了,那么多政事等着他。他以前根本就没学过,一时很难接手。而太后看样子就打算让他去求着撑起朝堂,许多朝臣都摩拳擦掌想着借此机会锦上添花。如果这段时间不能压制他们,需要他们帮忙,那么以后的利息会很高。
希宁垂目看着碗里的乳白色豆浆,随后慢慢抬起头,看着赵康:“圣上不必如此,为圣上分忧是小女天大荣幸……五两银子一天,包吃包住。”
“嗯?”正准备装可怜的赵康,以及恨不得不存在的郭思远一愣。
前毕恭毕敬,后面的话却完全两码事,这脑回路也太快了,郭思远也不得不愣一会儿。
希宁:“同意的话,我一直干到圣上不再需要为止,按月发钱。只要让我走,说一声就行,结算好剩下的钱,自己立马卷铺盖走人。”
“好,好的!”赵康大喜过望。不要说每天五两银子,十两都成。反正国库现在都是他的了,每月匀个一百五十两银子而已,又不是几千上万。
“昨天也算一天。”
“好!那就说定了,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宫人。我先去灵堂了!”赵康站了起来,生怕她反悔一般地快步走出去,脚步比来时显得轻松多了。
“那个我……”郭思远站了起来,可来不及说,又不能跑过去拦,也只有眼睁睁看着赵康走掉了。
郭思远也只有坐下来,拿起一个菜包狠狠地咬了口,见希宁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的继续用着。不免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你倒好了,每月还有一百五十两银子拿,我在这里算什么,大约只有贴银子。”
希宁眼皮子都没抬,嘴里小口嚼着,不时还喝点甜美的豆浆:“那让给你,你来。”
郭思远……批折子,这活确实干不了。不免好奇:“你怎么会处理政务的?”
“少庄主说错了。圣上把我留在宫里,是为了请平安脉的,每天五两银子,包月。你想请脉的话,也可以,五两一次。”
郭思远……
希宁淡淡道:“知不知道多少人,花钱都搭不上这条线,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想想哪个商贾能在宫里住那么久?这也只有深受喜欢的郡主、尽忠侯爵的托孤年少世子,才有天大的恩典,被接到宫里住。你也就别乱跑了,去夜影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出力的,该出钱出人的别小气,记上账便是。”
郭思远掰着菜包子,一点点放进嘴里,脑子转着。细细一琢磨,感觉说得不错,赵康不让他走,也走不掉,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叫他去夜影那里,也是为了避嫌,毕竟这里是皇宫,先帝的嫔妃还住在后面宫殿里。
此时正好旁边也没啥人,宫人喊出去后,都是机灵的,没叫她们进来,就在门外候着。
郭思远轻声问:“就不想事后认个义妹,封个郡主县主什么的?”
希宁一嗤:“不要太贪心,反正以后我会变傻,得了高位反而死得快。”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历朝历代,卸磨杀驴的事情还少吗?要用的时候,高官厚禄、甚至称兄道弟、什么一字并肩王。站稳脚后,又忌惮对方权势过大,威胁到自己,就打压甚至灭族。
想想文种怎么死的,韩信怎么死的,鳌拜怎么死的……唐初八大功臣,李渊干掉3个,李世民除去4个,最后一位由孙子李治灭团。朱元璋更着急,等不到下一代,就他活着,把开国34个功臣屠了个遍,只剩下4个。
而她只求财,每月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行,又好打发,不贪功、不要封赏,说走就结算好银子,圆润的自己走人。如果个个都象她那样,皇帝还不高兴死。不用整天发愁,想着如何合理合法地灭功臣了。
不要说一百五十两银子不多,那只是相对于重赏。两要知道普通劳力,一月也就二三两银子。夜影算是拿得多的,一月也就五两。她在于细水长流,让赵康不觉得肉疼,还觉得很值。
这哪里傻了?好吧,至少现在不傻。
郭思远忍不住说:“就算推说你留在宫里是从医,可那么多臣官看着,就不怕弹劾?”
“怕呀!可不做,朝局势必大乱,多方势利为了争权夺势,明争暗斗。乱了,早晚会影响百姓,百姓就会受苦。”姐是主神,为了百姓,也只有帮赵康先坐稳皇位。
郭思远直起身来,放下包子,恭敬作揖,此时此刻心悦诚服:“小神医大义!胸怀气度能容日月,足矣羞煞众多男子。”
希宁却没还礼,不为所动地说:“少说些没用的,赶紧吃完干活。”
郭思远笑了,放下手,拿起吃了一半的包子。
三日期满,赵康一早去了长乐宫。
希宁让出位置,让他坐在案桌后,而自己坐在下首放置的桌子,处理政务。批完一些,就让人送去给赵康,并让刘尚书和曹阁老伺候在旁,有什么问题先问这两位。觉得两人没说全,会补充。
虽然话不多,但每每开口,都让刘尚书和曹阁老不禁点头。
殿外有人进来通传,说郑相和李太傅求见。
赵康皱眉:“他来干什么?”
意外的是,希宁说道:“是小女叫来的。而且叫人对他们说,今日不来,以后就别来了。”
批完这本,她才放下笔,侧身而言:“李太傅教导大皇子,师从当今大儒,朝中三成官员是同门。郑相乃三朝元老,熟知政务。”
刘尚书赶紧上眼药:“小神医用心良苦,可他们都不是自己人,不会一条心。”
希宁淡淡一笑:“小女今日在此,只不过是权宜之策。如果哪天小女不在,刘尚书能撑起这堆事,为圣上分忧?”
这哪里敢答应,朝政繁琐复杂异常,谁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刘尚书也只有作揖:“老臣不敢。”
希宁眼睛转而对着曹阁老,曹阁老不用问,自己先作揖:“老臣不才,但为了圣上,为了黎民,哪怕粉身碎骨,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个老狐狸,刘尚书暗暗翻个白眼。
赵康想了想:“传!”
第2400章 光大门楣110
趁着间隙,希宁拿出二本拟好的折子,让人拿过去:“圣上先看一下。”
赵康拿到后翻开看起来。
郑相和李太傅走了进来,两人之间隔着至少三步路可以看出,关系不怎么样。
下跪行礼后,迟迟没听到赵康叫他们起身,两人不由心中有点生气。这小子还没正式登基,就摆起谱来。
郑相因为郑德妃和三皇子的事,只有加紧尾巴做人。可李太傅可不惯着,大不了请辞回去开书院。
李太傅跪着拱手问道:“不知圣上命老臣前来所谓何事?”
有了那幅旁边写着“悬壶门”三个大字的“传位遗诏”,赵康继位是铁板钉钉的了。哪怕不对付,也不能称呼为信王。
赵康看完了第二本折子,合拢后放在旁边:“赐座!”
两把椅子搬来,一边放一个,两人谢恩后去坐下。
赵康斟酌了一番后,开始说话:“原本不想打扰两位爱卿养病,但先帝刚崩,很多事不得不请两位过来商议。”
两人都说不敢,其实内心各有不同。
李太傅暗暗冷笑,是不是想笼络他效命,朝堂上那么多同门,只要他说句话,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郑相则诚惶诚恐,不要是打算清算郑家了。郑家或许这次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是不是该自己请辞回老家。
赵康拿起一本折子:“劳烦曹阁老念一下。”
早就心里痒痒,想知道里面内容的曹阁老过去,恭敬地双手接过折子,开始读了起来。
别看他岁数比刘尚书还大,声音却挺洪亮的。
念完,四个人同时跪下谢恩,内容是:李太傅、郑相、刘尚书、曹阁老为四位辅政大臣,协理朝政。
辅政大臣之前没这官职,新皇登基一般朝堂之上广纳言论,人后询问帝师,除了太师、要么太傅,还有丞相和三省六部主要官员。皇帝如果不愿意接纳意见,那只有谏言。
现在官职前面按上个辅政大臣,无论是不是放了议论朝政的实权,就单单“辅政”两字,听上去就是高大上,有别于其他大臣。
刘尚书和曹阁老高兴呀,果然跟着皇帝有好处。
郑相更是快要喜极而泣了,没想到新帝没有因为端王和郑德妃的事情责罚郑家,还给了顶更高的帽子。
等这四个辅政大臣表完忠心,赵康悠悠道:“这只是暂定,朕寻思着要选一个为首辅,其他三位为辅。可四位都是朝之肱骨,国之栋梁,难以取舍。故问下四位爱卿意思。”
顿时四人眼中都发出饿狼般的狠厉,必须争这个首辅,拼了!
曹阁老先一步开口:“老臣不才,乃康平四年进士,身居文昌阁大学士,愿毛遂自荐,担此大任。”
动不动就自报家门,算你活得久……刘尚书翻白眼,阴阳怪气地道:“曹阁老,这首辅可不是摆资历就行的。筵席那天,老臣可没告病在家。”
不光参加了筵席,还躲在……啊,呸呸,是和新帝经历风雨,共同进退的。那晚跪下呼万岁的第一人就是他,新帝肯定没忘记。
一说告病,这里还有两个告病多日的老臣可不服了。
“老臣得圣上宽宥重用,病无药而愈。”郑相好似一副感激涕零,是真劫后的激动,不过正当首辅也是真滴:“老臣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李太傅立即喊道:“圣上三思!”刘尚书和曹阁老哪里有他一派的人多,如新帝不计前嫌的话,最有竞争力的是郑相。郑家在朝那么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不比他差。
提醒:“用人必用忠诚之辈,郑德妃可是郑相嫡女,带兵进皇宫的御林军副统领可是郑相的堂弟。”
郑相恼羞成怒,直接手指着:“老匹夫,别以为你是什么好鸟。杀了先帝的可是二皇子,你这太傅就教出了此等无情无义、弑君弑父的罪大恶极之人?”
李太傅火了,言语直击要害:“好似带兵逼宫的不是你郑家人一样!”
郑相也是豁出去了,轮辩论,老子当个言官都绰绰有余,发起飙来:“那也是想让先帝退位,可没象你教的学生那样,直接用刀捅,要了先帝的命。幸好苍天有眼,先帝拼死同归于尽,否则此等弑君弑父的无良无德之人当了皇帝,必定是暴君!也不知道李太傅有没有参与其中,所以才不敢赴宴。”
“你你你……”李太傅气得血压升高,颤抖的手,指着横眉竖目、口水乱溅的郑相。转而对着赵康作揖喊冤:“郑相其身不正,还故意歪曲事实,冤枉老夫,望圣上明察。”
反正不让他当,你也别想当这个首辅,郑相也转而求赵康做主。
刘尚书和曹阁老,相对看了看,不言而喻地达成共识,他们还是稍微歇息一下,让这两位先撕。
“李太傅、郑相……”赵康坐在那里直摆手,看似在劝,也没见下来,就坐在那里。最后叹气:“那就不设立首辅了,希四位爱卿能竭尽所能,与朕共同进步。”
四个人作揖回应:“臣遵旨。”
赵康满意地点了点头,暗暗佩服。另外一本折子上写着当众宣布后,询问首辅。
果然这招很妙,当肉放在面前,却只有一个人可以吃,不争才怪。这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有矛盾才能相互牵制。
此朝每月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上朝,过年从年前就开始休息,到正月五日上朝一天后,如果无事继续放假。十五日因为是上元节所以不上朝。有事的官员十六日开始办公,无事的直到二十四日才算结束。
所以后日元月五日的朝会是重中之重,到时会有很多事情急需处理。
先是先帝的谥号,史官和礼部拟定了几个,最后定下“成”字。
坐在旁边听着的希宁暗暗好笑,成王败寇,这个谥号起得还真是好。
接下来还有二皇子和端王,赵康按照还有一个折子里写的内容建议。
说是目前稍有宽裕,再建造两个陵墓,唯恐日后国库空虚。所以两人的棺木,随先帝一起下葬,埋入皇陵,放在先帝皇陵的耳室中。虽信王已封郡王,但毕竟尚未上任,所以两人均按皇子之礼。
对此郑相和李太傅没有反对,原本这两人不贬为庶民已经算不错了,现在还能以皇子身份下葬,埋入皇陵,算是相当不错了。就是先皇如地下有知,看着这两个不孝子居然和他埋一块,不知道什么表情。
等两个儿子的正妃侧妃挂了,也会送进皇陵,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很热闹。
就这样商议到华灯初上,这才结束。
第2401章 光大门楣111
大宦官德福跪在灵堂边上烧纸,一脸菜色,时不时悲从心起,擦拭眼泪。
赵康缓步走进,德福一见立即请安。
“果然翁翁在呀。”赵康站在那里,目光看向前边那两具金丝楠木的棺椁。郭思远事情办得很稳妥,段段时间内,就弄到那么好的棺木,说是户部尚书预定的。
一寸木一寸金的金丝楠木,两具棺材价值万金,听说户部尚书私产都有二三十处、良田万顷,看来这国库空虚的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老奴不敢,圣上称呼老奴德福便可。”德福毕恭毕敬地跪着。
“德福啊”赵康问道:“今年好似四十多岁吧?”
“感谢圣上还记得老奴,老奴过年后,四十有五了。”
“在宫里好似有三十多年了吧?”
德福低着头,恭敬地回答:“老奴九岁入宫,十一岁伺候先帝。”
赵康想起刚才吃晚饭时,希宁对他说的话:“活得够久、还能爬到高位的内侍,绝不是等闲之辈。”
他装出惆怅的样子,微微叹气:“有人已经示意朕,让你去守皇陵。”
一朝天子一朝臣,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大部分主子先死的太监,如果主子位份小,还能退回去重新分配。可主子是帝后、妃嫔级别的,谁敢用,基本都是守灵的下场。
德福低着头,轻声而语:“能替先帝守灵,是老奴的福分。”眼泪又忍不住要掉,从此要离开繁华的都城和皇宫,去孤清的皇陵守灵,了此残生。
“你曾经也有恩于朕,朕于心不忍。故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留在朕身边,等过个三五年,朕找个由头放你出宫。不知你意下如何?”
突然的转机让德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着赵康,随后喜极而泣,立即叩拜:“老奴多谢圣上恩德,老奴愿意侍奉圣上,来世也愿意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不用来世,只要今生你把该做的差事做好便是。明日起,你就跟在朕身边,原来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不要辜负朕的苦心。”赵康离开,此时感觉又轻松了不少。
这三日太后推说忧伤过度卧病在床,有些宦官为了争权夺势,联合起来架空德福。要不是德福收了不少干儿子,还有靠郭思远的人,宫里早就乱哄哄的了。
德福现在又重新掌管总管,能让宫里很快恢复到正轨。而且也说了,过个三五年就放德福出宫。等到那时,朝局宫内都稳定下来,就不再需要他了。
而德福此时泪流满面,劫后重生的感觉。
想不起之前,给这个几乎透明的十一皇子有什么照拂。但他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做事,从不轻易得罪任何人,哪怕极为不得宠的。或许在什么时候……不管了,反正他入了新帝的青眼。
如果得到恩典出宫,拿着手里多年攒下的银钱,可以回乡,也可以找个地方住下。过继两个侄孙辈,也算是有后,这可比守皇陵舒坦得多。
再叩拜了先帝一下后,德福就起身匆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连夜将所有管事宦官全部召集过去。一改往日的温和,这几天不给他面子的狠狠敲打,宣告我德福又回来了!
元月五日,这是新年的第一次朝会。
先是宣告赵康奉先帝遗诏继位,等先帝下葬的同时举行大礼。
除了宣读先帝先后、大皇子和端王的下葬安排,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任命四位辅政大臣,封太后为太皇太后,先帝嫔妃按位份不同,分别为太妃、太嫔等。
端王的儿子为世子,接任端王,十五日内和其母及全府家眷去往封地登州。
封大皇子的嫡长子为信王,十五日内和其母及全府家眷去往封地沂州。
原本如果大皇子继承皇位,其嫡长子以后将是储君。现在被封为信王,大家也不好说什么。新帝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信王和封地都给了他,还要怎么做?
事情安排得有理有据、井井有条,让众位臣工信服。
等所有事情说完,德福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有人出列:“臣有奏!”
德福喊道:“户部侍郎盛文海有奏!”
怎么还唱上了?不少人心里明白,这个新帝以前从未上过朝堂,一直关在宫里,朝中大臣都认个不全。而德福一直伴随先帝,对朝中人员名字情况自然清楚得很,所以先喊一声,让新帝知道这个人是谁。看来新帝成了德福的主子了。
“准奏!”赵康不动声色。户部掌管钱财,十之八九是说国库空虚。自己的爹,天天的算计、制衡,还给了一大笔钱修建庙宇、又吃琼丸,要不然火云山庄捐犒军的物资会如此高兴,真的是没钱了。
户部尚书不说,让侍郎来奏,也是打着侍郎试探、尚书补刀,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来唱戏。
盛文海上前,手持朝笏:“启禀圣上。黄河下游常年水灾,工部每年都需宽河固堤之款项,刚给户部递交了二十万两白银申请,请圣上裁决。”
黄河年年固堤、年年决口,在上面花的银两数不胜数,却又不能不去梳理。
如果说行,立马就会要钱,可国库空虚,钱从哪里来?每年大约要用去一百万两银子,可国库现在总共一百多万两,这年才开始,以后有的是要用钱的地方。
赵康瞄了眼龙案上摆放的纸,那是希宁给他打的小抄,他选了一条后,开口道:“此事兹事体大,容朕考虑过后,给予答复。你先写上折子交上。”
不要说,希宁这招挺好,头一次上朝,坐在这里,心中早就慌了。据说大皇子和其他官员第一次上朝,几乎都是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能保持得体就算不错了。
旁边的德福垂下眼,嘴角抿了抿,努力掩盖笑意。
盛文海很想退下,但看到户部尚书斜眼看着他,也只有硬着头皮:“水患之事尤为重要,春季就要开工,等到五六雨季到来就晚矣。此事须做决定!”
这就是要逼着交代答案,不说的话,就死谏。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黎民百姓,一套套的搬出来,炸得头晕眼花。还不能发怒,发怒就是不顾江山和黎民的昏君。
赵康又看了眼小炒,选了一条,装出不慌不忙的样子,朗声而言:“在朝诸位有何建议?”
朝堂上的官员都偷偷相视,这是要风险转移。这些打太极拳、搅稀泥的手段用得很是熟练,根本不象是头一次来朝堂,难道背后有高手指点?太后,还是四位辅政大臣?
第2302章 光大门楣112
既然如此,那就说吧,这是第一次朝会,正好是展示自己的时候。新帝之前是毫无可能继位的皇子,自然也没党派,朝堂局势目前不明确,如果得了新帝的青睐,升官重用指日可待。
于是一时间,群臣纷纷发言,有务实的,也有卖弄文采的,唇枪舌剑少不了。
四个辅政却站在前面,眼观鼻、鼻观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他们已经是辅政了,争个屁,再争还能分个爵位吗?再说文人骂起来,那可是比街头骂街水平高得多,他们四位老人家再去图口舌之快,容易中风。
于是唾沫横飞吵了一个多时辰还未见分晓,赵康都觉得肚子饿了。怪不得早饭时,希宁提醒,不要吃得太多,也不要吃得太少,太多容易胀气,在朝堂上串气,如果还串响的,那就贻笑大方了。也不能不吃,否则那些文臣辩论起来,吵个一天都有可能。
如果到了中午还在吵,就必须让他们继续吵,请他们吃午饭更是大错特错。他们肚子饿了,自然会停歇。饿晕过去,正好借着由头结束朝会。
此时德福示意下,一个专门准备茶水的小宦官端来一杯茶。
赵康打开后,里面是人参。喝了口后,觉得饿感稍减,又能打起精神继续等。
又吵了会儿,也不知道是双方吵累了,还是稍微休息下,一下没人接话,整个大殿一下异常安静。
赵康赶紧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将小抄上的一条说了出来:“诸位爱卿都言之有理,朕须整理一下思绪,诸位可写折子,各抒己见,呈交上来。待朕斟酌后,予以批复。”
说完看了德福一眼,德福立即会意,朗声而言:“退朝!”
“慢着!臣有奏!!!”
德福喊道:“翰林大学士陈六艺有奏!”
屁股都挪离龙椅了,赵康无奈又坐了回去:“准奏。”
跪下后,一板一眼,掷地有声:“臣弹劾悬壶门小神医希宁,违背祖制、女子干政。臣也知小神医对圣上有恩,但她挟恩悖逆伦常、牝鸡司晨。望圣上严肃朝政,将其驱赶出宫!”
顿时“臣附议”“臣附议”一声连着一声,随着声音,一个个臣子跪下,不到一会儿功夫,就跪下十几个。
赵康气得血从天灵盖,但还是压着住了火气,故意轻描淡写地问:“噢,她何时违背祖制、如何干政的?”
得到那么多人支持,陈六艺底气也足了:“臣,听闻她每日坐在长乐宫内指点江山,臣等上奏的折子,均为她批复……”
“大胆!”赵康猛地一拍龙案,哎呦,太用力了,没想到这桌子那么硬,手生疼。官员公案上放的是惊堂木,皇帝审案的叫镇山河,以后索性龙案上也放一块。
赵康指着鼻子骂:“你何时何地何人告诉你,小神医指点朕的山河?且问你,这几日正是元正休,你在家里,却是如何知道,朕在宫中之事?”
“朕为何设立辅政大臣?你们的折子都是四位爱卿家的功劳,难不成是暗指四位辅政都是尸位素餐、全是摆设吗?”
从骂第一条开始,陈六艺顿时脸色煞白,等到说完这条,已经吓得不敢再抬头,浑身抖得象冬风中的枯树叶,知道这次捅了马蜂窝了。
第一条就是说他派人在宫里监视皇帝,这是死罪。后面一条直接就得罪了四个辅政,那可都是资格最老的老臣。
四位辅政心知肚明,小神医确实批折子,但那些折子批得挑不出什么错来。现在新帝把功劳全算在他们身上,不拿白不拿。
刘尚书轻蔑地瞥了一眼后,手持朝笏:““老臣不才,元德三年进士,曾侍奉过两代君王。没想到,有人居然怀疑,老臣居然让刚满十一岁的娃娃批阅奏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曹阁老也开口:“老臣愚昧,乃康平四年进士,前入翰林,专管文书奏折,已有四十余载。现身居文昌阁大学士,蒙圣上不弃,为四大辅政之一。”
这两位动不动就把自己资历拉出来秀一秀,大家早就知道,都听出茧子来了。可在摆资历的朝堂之上,这招百试不爽。你翰林大学士算个屁,老子三十多年前就是翰林院的,你是的师祖辈!
李太傅也当仁不让:“老臣也不曾想,老臣在他人眼里,如此无用,望圣上给予公道!”
郑相索性跪下开始哭嚎起来:“圣上明鉴,老臣自从成为辅政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有恐罔负圣恩。陈六艺,君子六艺,你名虽君子,却是小人行径。偷窥圣上宫内,意图不轨;诬蔑朝臣,挑起君臣不和,企图祸乱朝局。你才是悖逆伦常,应该逐出宫去。今日你不给老臣一个交代,老夫一头撞死在龙柱上,以证清白!”
说完站起,脱下官帽,露出满是花白头发的头颅,摆好姿势、对准了旁边的一根柱子,作势就要撞上去。
当然不会让郑相撞死在朝堂上的,众人纷纷阻拦,特别是三个辅政。原本四人相互都不待见,最好郑相撞死,死一个少一个,可郑相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真会去撞,所以大家配合演戏。
“让我死,让我以死明志!”郑相一副奋力脱身想碰龙柱,但无奈其他人往后拉的样子,让赵康也佩服其演技。
不要说,朝堂上个个说要脸,其实都不要脸,最不要脸的就数他。要不然怎么能做到丞相这个位置,自己的亲外孙都造反逼宫了,他依旧厚着脸皮继续当官。
“快拦住,拦住!”赵康必须也要跟着一起演,站起身喊着,详装急切关心地让人把郑相拉住。
等这场闹剧刚收场,需要他补刀了。
赵康坐下,威严地而言:“陈六艺,你可知罪?”
陈六艺跪在那里,已经是满头满脸的大汗,但还是鸭子嘴硬:“臣确实有失察之责,不该捕风捉影,但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望圣上明察。”
赵康一个冷笑:“明察?你们总是让朕明察;而你们自己,什么话都不经脑子就扔出来,丢给朕。”
第2303章 光大门楣113
这些满殿的臣工都跪下了,心中暗暗知道,这个皇帝虽然年轻,以前也没踏入过朝堂,但绝对不是个好糊弄的。
赵康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小神医是朕留下为朕号脉的,一个女娃,都被诬蔑如此,真不知道朕将来宫中之事会有多少弹劾,多少风波!”
一个女娃批奏折,这种事根本就站不住脚。更何况旁边还有四个辅政,正要死要活的要说法,郑相都官帽脱下要碰龙柱了。陈六艺也只有服软:“臣失察,臣有错,望圣上恕罪。”
“陈六艺!”赵康一脸阴沉,朕今天记住你了:“朕尚未正式行大礼,目前作为新君监国,不想大动干戈,望你以后知错就改,行事谨慎。现罚你半年俸禄,在府中闭门思过一月,你服是不服?”
“服,臣服,多谢圣上仁德。”陈六艺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个劲地谢恩。
赵康火气难消:“还有你们,人云亦云,是以为朕不敢对你们如何吗?也罢,此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如各位臣工也想请脉,尽管递贴子给小神医,五两一次,童叟无欺,就看小神医有没有空。退朝!”
德福见状赶紧喊道:“退朝!”不要说,德福真是见风使舵的好手,如果是其他人,对于喊话拿捏得那么好。
赵康阴沉着脸站起,拂袖而去。
此时谁还敢找不快,谁就是活得不耐烦。所有人按照礼仪,赶紧跪下:“恭送圣上。”
直到赵康离开,有人扶起陈六艺,才发现陈六艺是吓得双脚发软才一直跪在那里。
要知道触怒天威,被罚俸和禁足已经算轻判。丢官从此不能踏入仕途也是一般,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众人有幸灾乐祸的,刚才跟着一起喊附议的感到侥幸,新帝没有牵涉更广。陈六艺和那些臣子吃饱饭撑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好的去弹劾一个女娃干什么。
所有人回去后,就开始私下议论琢磨起来,各有各的心思。回想殿上发生的一切,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于是请脉的帖子如同雪花般往宫里送去。
“小神医,这是请帖。”端上来一盘子的帖子,看上去有十来张。
希宁瞪着眼看着这盘帖子,还没回过神,后面的小官吏又端来一盘。这是什么状况?
赵康上完朝累得慌,随便吃了点,就躺下休息。原本想补个回笼觉,没想到一睡就睡了二个时辰,天色都快暗了。于是起身穿上衣服,去找希宁吃晚饭。
到了那里,希宁已经吃起来。赵康自来熟的坐下,旁边夜冰赶紧上了碗筷,并且使了个眼色。
赵康不明所以,先吃再说。渐渐感觉气氛不大对劲,从他进门开始,希宁只管扒自己的饭,眼睛都没正眼瞧他。
既然人家不开口,那只有他先开口:“不想知道今天朝堂发生了什么吗?”
“不想。”希宁夹起一块老豆腐。
回答得很干脆,赵康再看向夜冰,她到底是怎么了,谁得罪了她?
夜冰也只有硬着头皮,小声说:“小神医今下午收了三十多份请帖,都是请她出诊号脉的。”
赵康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些官员一定是想着从她嘴里探听到什么消息,有时和虎谋皮,还不如和老虎身边的狐狸先商量一下。
希宁白了一眼:“还好意思笑,现在送到我面前的帖子比折子都要多,这让我去还是回了?”
赵康努力忍着笑,可还是笑了出来:“那时是为了让你摆脱非议,朕在朝堂也说了,五两一次,要看你有没有空。你乐意去就去,不乐意就说没空。”
听到解释,希宁好似消了气:“哦,先吃饭。”
吃完饭,赵康被拉去长乐宫,刚坐下,旁边就有四个伺候的小宦官,每个人手里端着一盘折子并排站着。
希宁脸上挂着浅笑:“请圣上批阅,今晚批完。”
赵康瞪着眼珠子:“那么多,今天你没看吗?”
希宁依旧保持笑容:“下午没有,小女收到那么多帖子,都是朝中肱骨大臣送来的,不敢怠慢。”
“那现在……”赵康硬是把“和朕一起看”的话给咽下去。早朝已经看到她被弹劾参与国事、干预朝政,晚上还要求陪着一起批奏折,说不出口呀。
“圣上好好看,如果有想法,明天等四位辅政大臣过来商议。小女就先去歇息,明日一早还要出宫出诊呢。”希宁恭敬地行了个浅礼后,就转身离去。
好吧,果然生气了……可朝政早晚都是要自己处理的,总不能一直都让别人代劳。赵康无奈地拿起一本,翻开一看,是说国库空虚,请旨增税。
看来户部和工部对早上需要修河堤的事情,商议下来,就是户部缺钱,要增税。增税就是向老百姓头上刮钱,可不刮,这钱又从哪里来?
先搁在一旁,再拿起一本,工部侍郎女儿德行有亏,并弹劾工部侍郎能力欠妥,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管束子女。故其嫡女难担母仪天下之重,应另外换人。
这婚事还没办,就已经有人搅局了。先放一旁,再拿一本。
礼部上书要求,原本先帝定下的一正二侧妃,应该按原来时间大婚,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什么玩意,烦死了!赵康手指揉起太阳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第二天一大清早,希宁带着背着药箱的夜冰,拿着牌子出宫。
夜影正等在外面,见到后,伸手接过药箱。
有几天没见夜影,夜冰脸庞发红的将药箱递过去。
希宁问:“吴绝现在如何?”
夜影将视线从夜冰脸上挪开,作揖道:“他现在很好,帮了不少忙。还发现了一个叛军余孽,余孽反抗时,被他砍了。奴已上报给主子,不,是已上报给圣上。”
希宁在夜冰搀扶下上了马车:“就让他好好干,如果想留下,我不会不放人,把诊疗费结清就成。”
还剩下九千二百七十两,如果赵康觉得吴绝有用,会给钱的。如果觉得还不值,那也就可以断了吴绝念想。
如果吴绝真想留下当差,悬壶门又只剩她一人了。现在钱是赚到了,二万多两银子,在京城相当于一个小户人家。可什么时候才能让悬壶门人丁兴旺?至少不为了人太少而发愁,叹气。
第2304章 光大门楣114
先去了工部侍郎田陈家,夜影敲门给请帖时,看门的赶紧进去报信,不久管家就过来迎。
“没想到小神医来得那么早,请去客堂稍做,已经去请老爷了。”管家说话办事极有分寸。
到了客堂,请了上座,立即端来了茶水。
希宁打开茶盖嗅了嗅,抿了口,是去年的龙井。这才刚过年,新茶采摘还早,象这样的龙井对于三品的工部侍郎,算是中规中矩。再看了看四周陈设,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画造诣只能说尚可,算不上顶尖,最后提字也大多是某年某月赠与。虽然有些字画挂得比较远,时间有些看不大清,但从纸张的发黄新旧程度来看,可能前后历经了四五十年,也算是诗书传承。
所有一切透露很多东西。要知道工部是最容易捞油水的,可从进门开始,老仆,长草和青苔的庭院,上茶时长得一般的奴婢……
这就是先帝给赵康找的正妃娘家,还真是首要是清流。
不一会儿,陈侍郎和他的大娘子一起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他们的嫡长子。在旁边屏风后面也有人影微动。想必是家中老人或者女儿。
相互行礼后,坐下。虽然希宁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可她现在可是新帝的红人,朝堂的风云人物,不敢轻视。
夫妻两相互看着,最后还是陈侍郎开口:“请小神医前来,是想给我贱内诊脉……”
看着陈大娘子就跟陈侍郎一般,眉眼间带着几分焦虑,希宁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并没有站起,到陈大娘子身边,直接了当:“我还有许多家要跑,索性直接点。你夫妻二人是思忧过虑导致心神不宁,是与不是?”
夫妻两个又相互看了眼,但不是奇怪她没诊脉就说病因,而是同时点头:“正是正是!”
病症对了,那就行了:“病因是先帝赐婚。”
两人一脸惊喜,又同时点头:“正是正是!”
“一入宫门深似海,两位是怕自己女儿当了皇后,恐有性命之忧,甚至累及母家。”
这次两人不再重复刚才举动,而是沉默一会儿。
陈侍郎叹气:“陈家三代为官,一直以克人之心克己,谨守本分。原本以为小女能嫁给信王,哪怕沂州离京城相隔甚远,但不须每日清早,信王受太皇太后教诲,也未传出什么男女之事。结果信王继位……”
不光是这个,还有很多问题。按照规定,父母去世,子女要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得同房。一般来说,都会偷偷摸摸做,但期间妻妾不能怀孕,否则就是明摆着不孝。所以赵康就算按先帝旨意办了婚事,也是将三个女子放在皇宫中耽搁三年。
等三年期满,立即会有人上奏,以繁衍子嗣为由,让皇帝选秀。到时那边环肥燕瘦,这边看了三年都审美疲劳,哪个更得宠?
希宁举起手来:“不用多说,这些我都知晓。知不知道已经有折子上表,说陈小娘子难担母仪天下之重,应另外换人。顺便弹劾陈大人能力欠妥,上不能为君分忧。”
可不能说全了,一说折子里说他女儿德行有亏,他不能管束子女,陈侍郎还不炸了。火气一上来,女儿这个皇后就非要当了,那就是为了赌气,让陈小娘子置于危险之地。
如果小神医不知道,也不会一下点中“病症”。陈侍郎作揖:“请小神医指一条生路。”
看看陈大娘子穿着一般,头上戴着的珠钗也是寥寥一根,希宁淡淡一笑,举了举手:“药箱。”
夜冰赶紧将药箱拿来,打开后,希宁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这是我独家秘制的排毒养颜丸。只不过,刚服用时,满脸生痘,这波还没褪,下一波又起。药要吃上十天,等一个月后就不再有新痘,面容反而比原先更光彩,皮肤更白嫩。”
“万一有太医过来诊脉,将热水浸手,触及以为发热。再装一下乏力头痛、手脚酸痛,基本就会确诊为天花。不知陈大人意下如何?需不需要?”她晃了下手中药瓶。
是装病躲婚,而国丧三年后才能嫁娶,而且被退了婚的女子,又是退了皇帝婚的,多少都会有影响。
见两个犹豫不决,希宁淡淡而言:“如有中意的,到时让圣上赐婚,成人之美也未尝不可。当然,能母仪天下的机会难得,如嫁入宫中,圣上也是仁德之人,会尽量照拂。可圣上也是分身乏术,难以周全的。陈大人也可以发奋图强,等三年后,宫里的美人多了,就看陈大人是否有本事拼得过她们母家。”
要知道,有的是大臣想尽办法往宫里塞人。太后都指不定找两个她族里的女子送进宫,延续王家的荣耀。
希宁将药瓶放在桌上,再从怀中取出一叠纸来,抽出最上方的一张,也搁在桌上:“这是治疗天花的药方,其他的就看陈大人如何决断了。小女告辞!”
做好一切,希宁站了起来,原本沉默不语的陈侍郎立即起身,知会自己的妻子:“赶紧地送送小神医。”
刚出客堂,陈大娘子身后的陪嫁嬷嬷就上前,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希宁捏了捏,重量不止五两,里面是两个元宝的形状。于是压低声音道:“有件事,陈大娘子听了莫急。圣上早就驳回了,是有折子弹劾陈大人不能管束子女,说是陈小娘子,赐婚前私交外男、德行有亏。”
陈大娘子顿时脸气得通红:“竟然如此诽谤。”
希宁却嘴角微勾,一副了然如胸的样子:“还不是后位折腾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小女都指出来,你们夫妻两个,好好商量一下。就不用送了!”
陈大娘子立即让陪嫁嬷嬷送,自己则告别后转身进了客堂,这件事确实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到了马车上,希宁打开荷包往里看了眼,是两个五两的银元宝。
或许这家境勉强撑得起门面,那也是小康水平,远远比不了豪门大户。如果收到封为皇后的圣旨,光宣读圣旨的宦官打赏费就要这些,还是别折腾了吧。
希宁将荷包往旁边一个小木箱里一扔,下二家是顺路的,第五家才是重中之重。时间就是金钱,要见缝插针的,用最少时间赚到更多的钱。啊呸,是最少时间做更多的事,也就是最大的效益化。
京城分城区,旁边一条街住的几乎都是王公勋爵家,而这条街基本住的都是四品以上京官。到了第五家,是户部尚书府。
第2305章 光大门楣115
一走进大门,就感觉不一样,看看这亭台楼阁、看看这雕栏玉柱,处处透露着一个信息:有钱、贼有钱。
有钱就好办了……夜冰感觉前面走着的希宁,怎么一下精神了许多,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这次不是客堂,而是直接去书房。见到吴尚书,作揖后,吴尚书就手腕朝上,放置在书桌上。
希宁没有走过去搭脉,站在那里又是:“不用诊脉,尚书大人是因为思忧过虑导致心神不宁。”
吴尚书却没有任何惊讶:“不知有何解决良策,请小神医指点。”
背着药箱的夜冰,低头垂目。赫赫,又是这句话,都已经说了五遍了,每次都有用,屡试不爽呀。
“这个嘛”希宁拉长了音,大拇指还和并拢的食指中指捻了捻。
夜冰简直没法看了!这次和前四次不一样,直接明晃晃的要钱。还做出捻银票的样子,那是要大钱。
吴尚书一愣,但随之就明白了,往旁边使了个眼色,旁边候着的幕僚立即掏出一张银票,走了过来。
这幕僚的样子,让希宁有点不爽了。什么表情,那么不屑干嘛?好似你当军师是义务劳动,不要钱。谁都不比谁高贵,而且你帮的是贪官,姐帮的是明君,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银票递到跟前,希宁瞟了眼,赫赫,五十两。
她一个很明显的冷笑,侧抬头、眯着眼:“大人病症小女无法可解,只需支付五两诊金便可。”
五十两还不够?吴尚书皱眉。
夜冰开口道:“小神医诊金五两,看病一千两,救命一万两。当今圣上当时被小神医诊治,就是一万两。”
空气异常凝结,好似时间都静止了。
希宁数到了三,就作揖拜别:“小女能力有限,大人尽可以去药神谷求诊,小女先行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这下是幕僚傻了眼,也没那么狂的,就算是宫里的太医,对着吴尚书都笑脸相待。
还未跨出书房的门槛,吴尚书就喊道:“小神医,请留步!”
希宁停下脚步,但没转身,赶紧滴拿银票过来,否则也不用再转身,浪费精力和时间。
果然幕僚快步走到身边,双手奉上一沓银票,为首一张就一百两。
这还差不多,希宁单手轻飘飘地接过银票,数起来,此举让在场三人都感觉去了,就是个小财迷呀。
不光数,还拿起一张,对着门外光线照了照,确认无误后,这才折叠好,塞入怀中,转身走到旁边的椅子那里坐下。
花了一千两银子,谱还摆得那么大,普通老百姓哪怕见到九品县官都跪下诚惶诚恐的,就冲着这点,这个小神医不是凡物。
于是吴尚书喊道:“上茶!”
希宁没拒绝,茶立即就端来了,她喝了口。嗯,不错,云顶含翠,是贡品,到底是不一样。
润了润嗓子后,这才开始说:“工部上书要修河堤;二十万两银子户部拿不出、一个劲哭穷。现国库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十五万两白银。去年和前年每年开销是一百三十万两,也就是说,哪怕不修河堤,今年很多地方都要紧缩开支。”
吴尚书静静地听着,说的都是实情,果然有点料。这一千两银子希望花得不冤枉,否则从明天开始,保证弹劾她的折子雪片一般飞进宫里。朝堂上每次都会提到她,收受贿赂、讹诈官员、祸国殃民!
“目前已有好几份折子弹劾吴尚书,贪污舞弊。圣上已派人核对国库和各项开支,户部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倒是工部……赫赫。”
话锋一转,听得吴尚书心惊肉跳。但依旧嘴硬着:“工部所有开支明确无误,不信尽管来查账。”
希宁嘴角挂着几分轻蔑:“很多招数在火云山庄账房先生和管事眼里是没用的,不日宫内将首当其冲。虽然账本做得是一个铜板都不差,可一枚鸡蛋五十文钱,一棵白菜三钱银子,大约远庖厨的吴大人,也明白怎么回事吧?不过圣上刚上任不久,不想引起太大干戈,只不过忍耐是有限的,特别又是缺钱的时候。许多宫内负责采买的,不把钱吐出来,就等着倒霉吧。”
吴尚书沉默不语,但脸色异常难看。
希宁掏出一本小本本,对着念了起来:“吴得庸,工部尚书,名下房产十一处,田产五百三十七亩。任尚书后,计入其妻妾或族人的房产七处,田产……”
念到此处打住,随即挂上意味深长的一抹浅笑:“吴尚书,就不算银庄里和私库里的银子,光这些田产都够后代用九辈子了。”
一句“九辈子”就让吴尚书眉头跳了跳,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刑罚——“诛灭九族”。
还银庄和私库里的银子,难不成圣上将他的钱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想想火云山庄,之前做了什么,上了先帝和圣上的龙目,一个商贾也得到了重用。希望吴大人早做决断,别等着圣上没了钱,走投无路出险招时,那就后悔晚矣。”
说到这里,希宁端起茶来,一口饮尽:“这茶杯和茶不错。”放下茶杯,作揖离开。
走时吴尚书正在发愣,大约呆住了,居然没任何反应,眼睛都定定的。
上马车时,幕僚赶了过来:“小神医请留步。”
塞上一个礼盒,幕僚没了之前的轻视,满脸堆着笑:“老爷见小神医是爱茶之人,特叫小的将茶具和送来,望小神医不要嫌弃。”
“哎呀,何必那么客气!”希宁说归说,眼睛一扫,旁边的夜冰就很知趣地将礼盒接了过来。
幕僚低头哈腰、压低着声音:“还请小神医在圣上面前……”
“好说好说。”希宁很是大方的样子,就差没拍胸脯了:“既然收了诊金,自然把事办到位。但也请先生多多劝解吴大人,任何事都是身外之物、到头来无足轻重,身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
幕僚一愣,随即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那是自然,多谢小神医提点,多谢多谢。”
客客气气将她送上马车,还站在原地,恭敬地作揖告别。
希宁上车后,打开礼盒一看,是刚才喝的茶杯,但把其他三个装一起了。还有一小瓷缸,打开盖,一股茶叶的香味立马就飘了出来,就跟刚才泡的茶一个味。
夜冰真是服了,讹了一千两银子,外加一套四杯的上好官窑茶具和一盒好茶叶,还要赔笑。而她每月月银只有五两,以前感觉挺多的,现在看来,简直是九牛一毛,难道学医比卖武好赚?
第2402章 光大门楣116
看着这些环肥燕瘦的美娇娘们,哭得凄凄惨惨,德福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贪就贪吧,太监爱财人所周知,没有孩子,也只有黄白之物傍身。可你办什么私宅,这些通房算是啥,在宫里伺候主子,趁着每月仅有一二次可以出宫的机会,跑到了宫外就自己当主子了?那就是僭越、那就是大逆不道。
又到了每五日的朝会之时,这次朝会气氛不一样。
先是宣布了被查抄二人所得钱财,再公布其罪名,最后是处置结果。
财产自然是充公,至于人,因新帝不想大动干戈,故二人罚被充军,其他相干的人全入奴籍发卖。
两户抄下来,国库里一下充盈了五六十万两,上千亩的田地。这还不算将他们家里百来口人,无论主子和下人一起变卖的钱。
赵康意味深长地道:“这下工部修河堤的费用有了,可又有折子,上奏先帝陵寝如果要按期完工,需要赶工,再加二十万两。兵部上奏,士兵的兵器已经多年未更换,有些长毛头已经磨得只剩下一根刺了,需要三十万两打造新的矛头和购买一批战马,并且加固边关城墙……这修河堤的钱,刚有着落,又要钱,这叫朕如何是好?”
要不再抄个几家,也不用几家,可能一家就够了。
这刚抄完二家,就连宫内二把手都富得冒油,通房成堆的,穷庙富方丈。现在新帝逼急了,难保下一家是自己倒霉。
想到之前小神医入府时说的话,工部尚书吴得庸打定了主意,上前一步,下跪后朗声道:“圣上,老臣愿意献上纹银五十万两,以表忠心,希能解圣上燃眉之急。”
五十万两也就是私库和钱庄里的,既然已经明示,这些钱新帝都知道,还不如拿出来。比起五十万两银子,全族的前程性命更要紧。看看被抄的两家,真的是人财两空,自己还被充军。
没了银子,家里还有房产、田地、铺子,等租金一收、来年粮食打下来,三五万两还是有的。
听到这话,赵康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还是希宁的招数高。这丫头对他分析过利弊,如果一味打压,只会适得其反。
曾经有个大贪官,先帝在时权倾朝野、富可敌国,被后来新帝查抄,人死在牢里,抄出相当于国库15年的钱财来。正是此官一倒,新帝就饱。可不久后就出现各种问题,原因是整个国家已腐败入骨,一下抽去一根最大的腐骨,却导致了整个运转失衡。人在还能撑一段时间,人一死,其他贪官会补上,还办不好事。
还有一个皇帝,痛恨贪官,下旨:凡守令贪酷者,许民赴京陈诉。赃至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仍剥皮实草。结果衙门口放置塞草的人皮屡见不鲜,可依旧贪官无数。
手中的沙握得越紧,越是流失得快。为君之道,就是松弛有度,恩威并施。
虽然赵康不知道这两个帝王是谁,史书上也无记载,但希宁说得是有道理的。把贪官全部下大牢抄家,这朝堂就要没人了。
赵康故作不好意思:“国库空虚,却让吴爱卿破费,实在不妥,这怎么使得。”敢不拿出来,明天就派人抄你家,可能有几百万两。
吴尚书舍不得也只有舍得,打肿脸充胖子,一脸正气地道:“受皇恩庇护,老臣内人又善于打理,才挣下这份家业。与君分忧,是老臣职责所在。望圣上不要推辞,否则老臣在朝堂无脸面君。”不要怎么使得、怎么使得了,大家都知道,是套路,就收下吧。
摆过谱的赵康,这才答应了:“既然如此,朕就不驳了爱卿的面子,勉为其难的收下了。朕替先帝和边关将士感谢吴爱卿了。”
吴尚书赶紧磕头:“臣不敢,这是臣应该做的。”
赵康下旨:“工部尚书吴得庸,勤俭勉励,其妻治家有道,酌封吴姜氏从四品诰命升至从三品诰命。”捞了好处,就要赏点什么,一个从三品诰命哪抵得上五十万的雪花银。
希宁说过有些官员买官卖官,贡生买个四品的候补闲职,也就二万两。还说目前的物价还是比较坚挺的。
想到希宁,赵康嘴角止不住笑意,全给这个丫头猜中了。
吴尚书叩首谢恩。五十万两银子呀,说没就没了。不心疼是假的,好歹争了面子、保住了命。自己的妻得了品位更高点的诰命,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只恨没早点拿出来,如果早几天,在另外两家没抄家之前就送银子,还不封他一个爵位。看来以后有事必须请小神医诊脉,这一千两诊金花得不冤。
请了小神医诊脉的还有几家,用羡慕、妒忌的复杂目光看过去。要知道他们先一步给钱,现在吴尚书的五十万两一给,他们不拿出更多的钱,绝对不会上新帝的青眼。也只有回去后再上折子表忠心了,可能除了一句赞扬后就没什么实质性好处了。
下朝后,要求给银子充实国库的表忠心折子如雪花般飞进宫。赵康算了算,加上之前吴尚书给的,居然有百万两。国库一下宽裕了不少,解了燃眉之急。
当然这些大臣都有褒奖,希宁早就偷偷宫里的匠工做了一批内铁外鎏金的铁牌子,说是免罪铁卷,在有生之年可以拿着铁卷进宫求情,除天怒人怨的大罪,死罪可改为流放,重罪可改判罢官贬为庶民。凡是给了十万两以上的,发一块。十万以下的给锦旗,可供奉在各自祠堂内。
真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会有那么多花花,就几块鎏金的铁牌子和花里胡哨写着名字的锦布,拿到了几十万两银子。
还得到了工部陈侍郎递上的折子,说是家中小女不幸染上天花,无法再完婚,请旨取消婚约。
得了天花哪怕死不了,以后脸上免不了有麻子或者坑洞。一个皇后,母仪天下,坑坑洼洼的脸上却全是水粉遮盖不了的麻子,还不贻笑大方。
赵康先让宫中太医去二个就诊,回来说确诊是天花,这才下旨取消婚事,并且加封陈大人工部监察之职,位居三品;赏赐陈家小娘子如意一对。
没想到取消婚事,新帝没有怪罪,还加了半级官位,自己女儿得到了如意,就明摆着新帝赐福,以后婚事虽有点阻碍,但已经不是普通人家能配得上了,更何况小神医示意以后圣上可以赐婚,跪在地上听旨的陈大人高兴得赶紧谢恩。
见此状况,原本自视清高的翰林院学士和礼部侍郎立即下帖子请小神医去诊脉,不久后也传出原本要成为侧妃的小娘子得了天花,婚事作罢。
第2307章 光大门楣117
那些没捐够十万两银子的官员,见鎏金的铁卷眼馋,跑到宫里找赵康,说要加捐。
头一次见到朝中大臣如此积极的,于是赵康同意,至于已经送的锦旗,加收一百两银子的工费。
一看到那些加捐了大臣有了铁卷还有锦旗,原本那些光拿到铁卷的大臣不乐意了,愿意支付一百两银子的工费,得一面锦旗。赵康也同意了。
宫里送铁卷和锦旗的宦官一组不够,需要五组,满京城的跑,从早跑到晚,幸好每一处都有赏钱,否则谁会愿意接这跑腿差事。
而鞭炮锣鼓声这里响起,那里响。那些锣鼓队都忙不过来,不少府也只有叫自己府里的下人临时顶一下,没那节奏那也响呀,图个热闹就行。
国库一下又得了几十万两银子,百姓来年不用多交税,这年过得红红火火的,君臣皆大欢喜。
见此状况,原本自视清高的翰林院学士立即下帖子请小神医去诊脉。
希宁带着背着药箱的夜冰出了宫门,却发现这次赶车的不是夜影,而是吴绝。
希宁打了声招呼“护法,好久不见。这次怎么是你,夜影呢?”
吴绝回答:“夜影大人很忙,所以他找我商量,我们两个轮流。”
夜冰暗暗翻了个白眼,才不是夜影跑去和他商量,而是他要回来。毕竟一天分到的银子,抵得上一年的月钱。为此两人差点没打起来,为了宫内和谐,也让小神医不操心,这才两人商量下来,轮流着一人一次。
希宁点了点头:“对哦,夜影好似封了禁卫军副统领,前途无量呀。师兄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是不是想留下当差?”
“不想!”吴绝回答得很干脆。这段时间他看到了很多,太复杂了,还不如去当武师杀手。更不要说跟着小师妹,活少、月银多,额外收入更多。
“以后吃的可是皇粮官饷呀!”希宁有点奇怪,未来那么多人下海了还去考公,为了就是爬上岸。
现在有那么好的机会,要知道能进宫当差的,基本都是考武科上榜,还出身符合条件,才能进的。江湖三流杀手如果没去战场上九死一生,就能当武官,那简直是就跟小兵成为将军一般,祖坟不是冒青烟,而是燃大火了。
吴绝用一贯冷峻的脸,坚定如铁回应:“我生是悬壶门的人,死是悬壶门的鬼,誓死追随小师妹。”
主要是福利太好了,好得没谱。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夜影答应,能让禁卫军统领都屈尊降贵地赶车,一旦放弃,除了贪污和立大功后赏赐,就没这样来钱快的活了。
杀手永不为奴,只要包吃包住、到手钱多。
希宁有点小感动,谁说人类是最无情的,特别是男人,又是杀手。眼前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主要是姐那无处安放的魅力呀。
墨冥……
不久后也传出原本要成为侧妃的小娘子得了天花,婚事作罢。
过完年,大皇子嫡子信王和三皇子庶子端王就要带着所有府里家眷去封地了。
原本是三皇子嫡子成端王,没想到府里踩着冰面滑到,摔得不巧夭折了。也只有庶长子继上,成了端王。
不过原本的三王妃,现在是“端王太后”也不是个善茬,身为小妾的端王生母太思忆三皇子,悬梁自尽追着三皇子一起去了。端王太后就成全了这小妾,安排一起随葬,到时跟着先帝一起买入皇陵,先帝身边更热闹了。
只有四岁大的端王就由端王太后抚养了。去养大,杀了自己儿子的仇人孩子;而另一个要尊称杀了自己生母的嫡母为母亲,想想就膈应。就让他们去封地相爱相杀吧,全死光了也无妨,原本都是死罪,给他们一条活路非要玩老一套,就让这黑心的一家子,一起去封地走到黑吧。
希宁向赵康请辞,赵康立即回了两个字:“不准!”
不生气、不生气,好好说道理:“现在国库暂时充盈,朝政有四位辅政大臣帮忙,宫内也无其他事,小女应该走了。”
老女干巨猾的太后,原本想让赵康主动请她出山,没想到将原本相互使绊子、甚至敌对的四个老臣封为辅政,不动声色地继续和新帝上演祖慈孙孝的戏码。
赵康找理由:“礼部侍郎还没上折子请退婚,还叫礼部的人上折子提醒尽早完婚。”
“这个嘛~”希宁挠了挠后脑勺:“婚事是先帝定的,他府中的请帖我也没收到。现在只剩下她一个,这三年尽量笼络圣意,哪怕将来还会添新人,她也算是宫里老人了。既然有人觉得能接得住这破天的富贵,那就让这样呗。好嘛,就留着嘘寒问暖;不好嘛,反正多个女人你也养得起。”
其他两家都选择明哲保身,就这礼部侍郎,居然贪图与天家挂亲,倒是应该叫来谈谈。看看有几斤几两,有本事能给点事情不……赵康不由自主地嘴角微露意味深长的浅笑。
“那圣上,我可以走了吗?”
赵康回过神:“你现在是朕的义妹,安平县主,原先住的宅子赏给你当县主府。无事不得出京,随时等待诏唤。”
希宁微微张着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义妹,成了县主了?”
“就刚刚!”赵康朗声道:“悬壶门希宁听封。”
希宁瞪着眼珠子,人不能如此无耻,更何况你是皇帝。
旁边德福笑盈盈地授意:“小神医,赶紧跪呀,跪呀!”
希宁也只有跪下,嘴里嘀咕着:“不要安平,就希宁……”
还讨价还价的,不知道皇帝封叫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封为狗王、彘王、贼王,也只有谢恩。
可赵康非但没生气,还真封了希宁县主,这不禁让德福又刷新了希宁在新帝中的地位。
“夜影已经是禁卫军副统领,吴绝不想留在宫里,但他毕竟是个男子,诸多事会有不便,朕将夜冰赐给你如何?”
赫赫,刚学会走路,就知道往姐身边插眼线了。
“那臣妹多谢圣上了,不过圣上好似忘了件事,曾经答应过夜副统领和夜冰的婚事……”提醒一声,你会插眼线,姐就会拉拢。
这事原先答应的,也不好不驳回,赵康也就答应下来,还叫来夜影当场赐婚。也是会当好人的。
趁着赵康高兴,希宁道:“圣上,有件事事先说一声。半年后看看,如果京城一切平稳,臣女出去云游一二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