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英雄相惜
渡边万由美在前，岩桥慎一稍微落后她一个肩膀的位置，两人都刻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聊。
“上午的会议，大家商谈了关于女子摇滚音乐节的事。”渡边万由美单刀直入，起了个话题，“岩桥桑的企划大受好评，大家认为可行度很高，一致通过了这个提案。”
“是吗？”
辛苦努力得到认可，岩桥慎一自然高兴。
可还没松口气，渡边万由美接着说：“之后，在提议组建企划委员会的时候，我提议了由岩桥桑来担任这次音乐节渡边制作方面的代表。”
“哎？”
还没松出去的那口气卡在半空中，高兴完了，这下换成惊讶了。
音乐节的事一旦付诸行动，作为代表，可是要作为事务所的门面去和外界交涉的。一个基层经纪人被举荐担任这个代表，这是绝对的越级提拔。
渡边万由美的行事，的确担得起不拘一格这个词。
随即，岩桥慎一想到，怪不得渡边美佐要见他呢。不管是从母亲还是老板的立场，他这个“迷惑”了渡边万由美的人，的确得见一见。
“不过，只是提案，没有决定下来。”渡边万由美说个话山路十八弯，半开玩笑道：“所以，岩桥桑先不用着急有什么反应。”
岩桥慎一也是一笑，“好的。……有您打预防针，就算已经定下来，我也保持镇定。”
“我提议了岩桥桑，但是，吉田副社长属意另外的人选。”渡边万由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听到这话，岩桥慎一心想，吉田美树发了话，这事儿基本就算是定了吧。既然这样，这位二小姐干嘛还特意再跟他说这个？
当年在微末时挑战旧规则的渡边制作，等到他们重新制定了业界的规则，成为大事务所以后，也转过头来开始拘泥于旧的规则。
渡边万由美之所以留住岩桥慎一，与其是要对他说起这件还没有定论而自己处于劣势的事，倒不如说是对他发泄一下因为提议被搁置而意识到事务所内墨守成规的陈旧氛围而感到郁闷的心情。
她话头一转，“就算这样，我这次还是会坚持自己的决定争取下去。”
岩桥慎一让渡边万由美说出这句话时的气势给惊了一下，想不到她宁可跟姐姐叫板，也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个头铁的程度，跟他要推销吉田美和的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或者其实岩桥慎一是磁铁体质，专吸铁头娃。
渡边万由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语气一顿。
这时，两人也走到了拐角处的楼梯间。渡边万由美停住脚步，调整一下心态，态度和缓下来，又道：“我相信岩桥桑的能力。”
“……”话题转到他身上，岩桥慎一只听着。
“我觉得，能力这种东西，假如要受限于别的事物还另说，但是，如果要因为资历不够就低头，那实在是可惜。”
“假如要论资排辈熬资历，再去掌握话语权，那么，在这个往上爬争取位置的过程里，就会损失掉许多宝贵的灵感……对艺能界的人来说，灵感恰恰是最重要的。”
岩桥慎一听着渡边万由美诉说她的想法，心中对她的评价也再度上升了一个台阶。
遵守规则不能说成是错的，但是，要是连一个音乐节的负责人都要分出资历前后，这样的事务所未免缺乏必要的活力。
他仿佛感受到了渡边万由美的郁闷，同时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坚持。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音乐节的负责人归属的问题，同时也是她对于这种陈旧气氛的挑战。
“所谓英雄识英雄，我既然相信岩桥桑的能力，也就希望你的灵感不会被消磨掉。”渡边万由美看着他。
自己还没有掌握话语大权的时候，能够有这么个理解支持自己，把自己看做是“英雄”的上司，实在是幸事。
岩桥慎一听了渡边万由美这番表白，心里感动，“谢谢。”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是您，一定能让好的灵感物尽其用。”
算是隐晦的表达了对她的理解和支持……
渡边万由美听出他的意思，神情微动，大生知己之感。
……
和岩桥慎一见的那一面，就算是渡边美佐，也看不出什么，只觉得这个小伙子人挺精神，头脑也清晰条理，有那么股劲头。对他印象不坏。再看他入社以来的两次出手，也的确拥有才能。
但是，让渡边美佐真正不等闲看待他的最大原因，是渡边万由美对他的支持和信任。
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先后离开以后，渡边美佐又拿起那份干净的过分的履历看了看，一个人考虑了很久。
在下一次的会议上，渡边美佐提出来了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
由大津修作担任这次女子摇滚音乐节的企划负责人，总揽大局。而岩桥慎一，则进入企划委员会，担任执行委员，负责具体的事务。
乍看之下，是同时照顾了两个女儿的里子和面子，吉田美树目标达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至于岩桥慎一被分配去干什么她无所谓，反正大津修作总揽。
但是渡边万由美，对于这个结果却感到非常的微妙，甚至有那么一点愠怒。
岩桥慎一一旦进入企划委员会，委员会上下都知道他是渡边万由美的人。
渡边两姐妹在负责人的问题上产生分歧使得岩桥慎一在之后进组的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大津修作产生分歧。
一旦他和大津修作之间产生矛盾进而对立，因为他身上打着渡边万由美的标记，那样一来，就会演变成吉田美树和渡边万由美之间的对立。
但是，渡边万由美如果否决这个提议，让岩桥慎一退出音乐节企划，又会使得自己威信扫地，在董事会留下一个轻率小气，不识大体的糟糕形象。
渡边美佐让渡边万由美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母亲这么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渡边万由美有种被暗算了的感觉。
但是，她又只能接受这个最终决定。
091. 升职加薪
渡边制作在进行权力交接的时候，没有发生过波折。对于家族企业来说一派和谐当然，舌头和牙齿偶尔的碰撞不算。
也正是因为过去没有波折，所以反而更加注重和谐。
假如是在斗争中分出胜负还另说，一个才能优秀却甘愿称臣的妹妹，叫人捉摸不透。在一派和谐的同时，这种和谐同时又很脆弱。
正因为如此，长女和次女之间的对立，就成了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事。
假如真的因为岩桥慎一引起了吉田美树和渡边万由美的对立，那他必定作为“罪魁祸首”被推出去。当渡边万由美对他转达了最终的决定以后，虽然她没有直说那些弯弯绕，岩桥慎一对这些也心知肚明。
渡边万由美的所作所为，是在挑战曰本企业里根深蒂固的年功序列，注定吃力不讨好。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去怪渡边万由美是个理想主义。
正相反，要不是因为有她这样的理想主义，那现在松本明子已经准备回老家了。
“请放心，我会好好配合大津桑的工作。”岩桥慎一说，“大津桑是大前辈，从他那里，我也一定能学到许多东西。”
总而言之，进了组以后保持低调，按部就班的工作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渡边万由美放心了。
这次的事，过后想起来，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横冲直撞的野牛，撞乱了原本的秩序。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后悔做了这件事。
非但没有后悔，反而从这件事当中认识到了一个问题。手中没有权力，就没有话语权。既然位居人下，不管多么铁的头，最终都要听命于规则的约束。
想到这，一个过去也曾在她心里冒出来过，但还并不成熟的念头又跑了出来。
要是独立的话，会怎样呢？
姐姐要守护父母打拼下来的这座老店的招牌，掌舵这艘大船。那她就另造一艘小船，不去考虑会不会撞沉的做出一番事业……这样如何呢？
另起炉灶大干一场，这是渡边万由美在对父亲说出“不会和姐姐争权，也不想对姐姐的话唯命是从”的时候，就有了的想法。
第一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其中未免带着一些中二少女的意气用事，但是等到开始入职渡边制作以后，自身的理念和事务所的理念碰撞的时候，再萌生这样想法，意义就全然不同了。
姐姐想要重振渡边制作在偶像制作上面的荣光，身为妹妹的她却支持了打破偶像规则的转型的计划。
不看好偶像生态的渡边万由美，之所以如此器重岩桥慎一，是因为他的理念和自己相合。
她递交了音乐节的企划以后，姐姐立刻跳过她的意见，直接举荐了大津修作来担任负责人……这也可以看作是对于她先前专断的决定的警示。
而母亲，轻轻巧巧一播弄，就把她放到了进退两难，只能低头的位置上。
渡边万由美不能站到姐姐的对立面上去……但是，从今往后“认清自己”，她也做不到。
几年前，事务所的王牌经纪人尾木彻，从渡边制作独立出去，成立了尾木制作。尾木彻的独立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尾木彻本人在音乐方面有些人脉，对制作偶像和歌手也有自己的一套经验，准备以这个方向而努力。
有了一个合适的目标，知道自己该推销什么商品，这是最终促使尾木彻下定决心的原因。
那么，假如自己也独立，要推出怎样的商品呢？
在还拿不定这最重要的一点的时候，渡边万由美下不了决心。
按捺下心中的种种想法，渡边万由美转而对岩桥慎一宣布了一项新的决定，“接下来，想让岩桥桑改为只负责松本明子桑的统筹事务，不再担任她的随身经纪人。”
这样一来，往后岩桥慎一虽然还要继续负责松本明子，但就用不着再天天跟着她东跑西跑，只需要在那些重要的工作场合里和她一起出现就可以了。这相比是为了让他能专注于音乐节的事务而做出的调整，但同时也和松本明子的工作越来越多更有关系。
从前他一个人总揽松本明子全部的事务，现在，为她另派一个经纪人跟随，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松本明子在事务所的地位+1了。
至于他，从到处跑的经纪人变成专职经纪人……
“这样说来，算是升职了吗？”岩桥慎一问道。
渡边万由美微微一笑，“是的。另外，基本薪水也给你涨百分之十五。”
“是吗？那真是感谢。”
升职加薪，岩桥慎一眉开眼笑。此时此刻，离走上人生巅峰，只差一个白富美……才怪。
渡边万由美和他开玩笑，“感觉岩桥桑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灿烂了许多。”
“这样的好事，就要露出与之相配的笑容嘛。”岩桥慎一扬起眉毛，有点少年气的说。近来时常跟渡边万由美畅所欲言，让他在面对渡边万由美的时候，没那么拘束了。
渡边万由美也没觉得他语气轻率得意忘形，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现在就笑成这样，真好奇发生更好的事以后，岩桥桑的表情。”
“那就为了能露出更夸张的笑容，让您的好奇心成真，而继续努力吧。”岩桥慎一不慌不忙，轻轻巧巧的接住了话题。
渡边万由美莞尔一笑，“好的，那我期待着。”
派去给松本明子的新随身经纪人立刻到位，是个二十多岁的女职员，从公关组转职过来的，岩桥慎一和她做了交接，因为统筹事务还由他继续负责，所以这个交接并不麻烦，只是把手头现有的工作转过去罢了。
松本明子祝贺他升职加薪，顺便有些遗憾的感慨了一句，“往后跟岩桥桑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是啊，她呢个金鱼嘴吃饭的神技见到的机会也少了。
“没关系，”岩桥慎一笑嘻嘻的说，“反正，你现在也可以不伙同我骗事务所的交通费了。”
重新翻红以后，松本明子上个月扣掉事务所的分成，进账了将近八百万日元。跟大牌没得比，但比起自己原先的咸鱼时代，堪称是坐火箭的跃升速度。
相比之下，只涨了百分之十五的薪水就有点寒酸了。……啧，红了真好。
“说偷就太难听了。”松本明子的重点立刻跑偏，真不愧是真实性格正经不过三秒的天生艺人，“只是节约而已。”
“好的，‘节约’。”岩桥慎一直笑。
092. 年轻真好（上架辣）
说是节约，松本明子手头有了钱以后，还是准备从渡边制作的宿舍搬出去，自己租个小资情调的公寓住住看。
找房子的事自然拜托经纪人，原先本来应该是岩桥慎一的活儿，不过，新的随身经纪人上任的正是时候，他非常自然的把这个工作也转交了出去。
说来，他自己最近也开始考虑换房子租的事了。
吉田美和去跟巡演的签约金，入职渡边制作后的工作和奖金，他手头比起刚来的时候宽裕了不少。
入职以后整天忙到脚不点地，花钱的地方不多，他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交通费给报销，没有女朋友哄，更没有等着接济的家人他自己快穷疯了的时候也没想过去找自己的精英姐姐打秋风。
就这么着，手头陆陆续续的，也结余下来了差不多一百五十万日元。够买一辆微型轿车，够在东京周边的偏僻地带比如板桥区或练马区，买一坪地。
……真是一笔巨款啊。
这笔巨款虽然不能让他奔小康，却能让他从朝风庄搬出去，换一间虽然还很小但是有床的房子，实现他穿越来以后立下的第一个小目标。
当然，想搬家真正的原因是现在的住处跟渡边制作的事务所不顺路。
虽然有了搬家的想法，不过找房子是个大工程，再加上在他交接着的同时，音乐节的企划委员会也组成完毕，两个工作之间无缝衔接，只能让他先把搬家的事放一边，等着解决完了这次的音乐节以后再动身。
企划筹备期，岩桥慎一每个星期参加三次会议，针对音乐节的流程和细节进行商讨。
大津修作是事务所的老资格，连已经过世的渡边晋曾经也很信任的经纪人，由他总揽全局，倒是名正言顺。大津修作对这个女子摇滚音乐节并不是那么的热衷，对他来说，担任这个负责人，也只是一份派到他手上的普通工作而已，既然交给他他就做。
娘子军音乐节虽然前所未有，可音乐节这东西历史悠久，渡边制作筹办演唱会的经验也很足，提炼一个合适的方案不是难事，大津修作表现的游刃有余。
话是这么说，吉田美树和渡边万由美在负责人人选上的分歧不是秘密，整个企划委员会都知道这个小年轻跟大津修作争过负责人的位置。
大津修作对这个差点把他拍死在沙滩上的年轻经纪人感官有些复杂。
一方面，被冒犯了的不悦，使得他难以对威胁过他的后辈产生温和的好感，当然，也不至于产生什么露骨的恶感，另一方面，又对他竟然得到渡边万由美如此器重感到好奇。
这样复杂的感官，反而使得他没有轻率的对岩桥慎一下结论，只是冷眼旁观他的言行。
如果说大津修作对岩桥慎一有这么复杂的感官，那么企划委员会的成员们那里，想法就简单粗暴得多了。
之前他第一个崭露头角，策划松本明子转型的时候就是渡边万由美力排众议的支持他。现在又是渡边万由美在董事会上为他据理力争，想破格提拔他当负责人。
不去考虑假如他真的当上以后，这些人会不会服从他，也不去想这是因为他的确有值得渡边万由美支持他的能力
委员会的许多人，反而在心里猜测这个年轻经纪人跟二小姐之间的关系。
渡边万由美现在还是单身，正当谈婚论嫁的年纪，自身条件也当得上一句才貌双全，所以她的夫婿人选一向引人注目。
吉田美树的婚姻问题上，渡边晋夫妇选择让她和富士电视台年轻有为的制作人联姻，到了渡边万由美，渡边美佐是让女儿自由恋爱，还是继续选择联姻，又或者招赘女婿继承渡边这个姓氏，都是众人暗地里八卦的话题。
岩桥慎一比渡边万由美小四岁，年龄上不大般配，本身又只是个基层经纪人，还没什么高门背景或是名校背景，以出身来说颇为寒酸，显然不是夫婿的合适人选。
所以，即使猜测两人的关系，谁也不会傻乎乎的把他往未来的二驸马上面去想，而是一致把他看作是渡边万由美的小白脸。
新时代新事新办，谁也没规定只能结婚不能玩玩。
准驸马和小白脸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身份，前者你要敬他，至于后者一边小瞧他，一边还在心里嫉妒他，说着小白脸可恨，还巴不得自己去当那个小白脸。
岩桥慎一懒得管企划委员会的人心里怎么想，他自己坦坦荡荡，也就想不到自己在众人眼中，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渡边万由美的人”。
他现在想的，只有怎么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既达成目的，也不给渡边万由美添麻烦。真要说起来，企划是他起的头，提案也是他做的，这已经让他领跑在了最前方。
我就是喜欢你们看不惯我还要为了守护我的企划而努力的样子。
大体的框架搭起来以后，渡边制作这边以nokko为桥梁，和最初的发起人寺田惠子搭上了线。
负责去沟通的，正是岩桥慎一。
从nokko提到是岩桥慎一争取来了渡边制作的帮助开始，寺田惠子就对这个人好奇得很。偏偏nokko卖关子，故意隐瞒关于岩桥慎一的具体情报，使得寺田惠子只知其人，对他毫无具体的印象。
依照nokko的描述，此人是深受渡边制作高层信任，行事很有一套的经纪人，因为这个说法，寺田惠子一直以为岩桥慎一是个三十岁左右，老成持重的公司中坚的人。
结果，等到终于见到了他本人以后，接过他递来的名片，寺田惠子大写的懵逼：“您就是岩桥桑？”
……这也未免太年轻了吧。
原先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变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而面对寺田惠子无法掩饰的惊讶，全然不知情的岩桥慎一，则露出一个标准客气的笑容。
到头来，不是寺田惠子用他的豪放吓到了岩桥慎一，是岩桥慎一用他的年轻惊到了寺田惠子。
年轻真好啊。
093. 人靓嘴甜
“您好。”
岩桥慎一在寺田惠子对面坐下，公事公办的说：“我作为这次企划委员会的执行委员，来和寺田桑进行必要的沟通。接下来请多……指教？”
话说到最后，岩桥慎一的语气迟疑下来。因为对面的寺田惠子正认真地打量着他。
平心而论，虽然寺田惠子小姐姐的台风残暴如恐龙，长相还是不恐龙的。虽然两颗小龅牙不那么规整，鼻子也不够精致，但是长在她那么一张东洋味不那么足的脸上，再结合她重金属乐队主唱的身份，反而有那么点可爱……所谓的反差萌？
但即使如此，被女人这么像是看红烧肉一样的盯着看，就算对面坐着的是吉永小百合那样无可挑剔的大美人，那也实在是让人受不住啊。
寺田惠子觉察到他的不自在，还故意无所顾忌的从下往上，仿佛抛媚眼似的这么打量了他一番，简直是明目张胆的tx，豪放作风名不虚传。
tx完了，才收回视线，笑了笑，这次就正经多了，“好的，请多指教。”
和想象当中的三十岁老成持重男完全相反的现实……但是，二十岁出头年轻稳重的弟弟，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完成了奇怪的初次会面以后，岩桥慎一赶紧进入到了正题。
这次的音乐节企划，虽然最开始是由寺田惠子提议，才有了后来这一系列的操作，但是随着寺田惠子在唱片公司那边吃瘪，渡边制作接过了这个企划，之后联络场地、打点媒体、协商唱片公司和歌曲版权，这些是都将由渡边制作进行打点，因此，也就成为了以渡边制作为主导的一次活动。
寺田惠子虽然是活动的发起人，但是，自己的唱片公司不给力，对这个企划没兴趣，show-ya签的还是全约，背后没有单独的事务所，以至于在唱片公司那边吃瘪以后，就失去了再进一步争取的机会。
她也认清现实，后退一步，在渡边制作定下的章程上，有所保留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行事随心所欲，不代表对这些事一窍不通。
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在自己的世界里随心所欲。出了自己的世界，也就要适当收敛。
虽然主导权在渡边制作这边，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发起人，岩桥慎一还是保持着必要的尊重。一本正经的询问她的看法，且认真记录在册。
他的认真对待，落在寺田惠子眼里，觉得非常感动。
“我听nokko酱说，是岩桥桑递交的企划书。”寺田惠子看着奋笔疾书的岩桥慎一，说道。
“哎。”
岩桥慎一写完最后一句话，抬起头，“我个人非常欣赏这个企划。”
“在这一领域，还有一大片空白，我认为其中大有可为。所以，不管发起方是谁，其中又做了怎样的调整与妥协，我方与寺田桑毕竟是向着同一个目标努力，所考虑的也是同一件事：如何将其发扬光大。”
和公事公办的说着那些已经决定了的事的时候不同，现在说着这些话的岩桥慎一，看上去非常富有人情味。
不仅如此，他有一句话深得寺田惠子之心，“如何将其发扬光大”。而这也正是她最初想要开始这个企划的原因，什么都不掺杂的，最纯粹的初心。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感觉。”寺田惠子说，“这样的话，要是换个人来说，我或许会认为那是社交辞令的场面话，为现在做的项目贴金。”
“哈哈。”这位姐姐说话够直接的。
“但是，这些话由岩桥桑说出来，”寺田惠子笑道，“听上去就格外的真心。”
岩桥慎一也笑，“这算是偏见的一种吧？”虽然是好的意味上的偏见。
“算是吧。”寺田惠子承认，“但是，岩桥桑那么说，我就从心里觉得，岩桥桑的确是那么想的。所以，由你来负责，就觉得很放心。”
信任感是很重要的。
相比筹备整个音乐节的繁杂流程，和发起人寺田惠子的见面，只能称得上是拼图上的小小一角。
从成立企划委员会，再到和发起人进行沟通，再通过会议定下音乐节的主题和基调，找寻合适的场地场地如果决定不下来，就无法进行现场舞台的规划，而这些决定不下来，就不能去拉拢协办方，寻求媒体的支持，更不能去接洽演出的歌手。
整个流程环环相扣，任何一环也跳不过去。
而在完成这一整块大拼图的过程当中，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不尽其数，这使得个人的力量分外渺小，任何一个人也不能超脱出自己的团队，非得齐心协作不可。
团队里的个人主义遭人嫌弃，上上之策就是有话开会的时候说清楚，不管自己的意见有没有被采纳，决定下来以后都好好干。
音乐节的标题最终被确定为“naonのyaon”，是个以岩桥慎一的口条来说，念起来有点吃力的名字。
标题的灵感来自于发起人寺田惠子，是她在自己脑内自high阶段的时候决定了的，意为“女之野音”。
虽然对口条不大友好，不过，从视觉上看，这个标题很有气势，同时，百玩不厌的同音梗用在这里也有那么点女孩子的俏皮。
光看这个名字的水准，也感受得到寺田惠子对这个音乐节翻来覆去做过多少考量。
标题确定下来以后，是关于场地的选择。
大型的野外场地，几乎都需要提前一年来申请，条件不那么严苛的，也得提前半年，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场地的档期问题。
考虑到在摇滚的领域，女性的号召力比不上男性，这个音乐节又是头一遭举办，没有相应的人气积淀，太大的场地也不能轻易尝试。
但是，如果停留在公园小众自high的层面上，那就失去了“音乐节”的意义。
除此之外，野外场地对安保后勤急救各方面的要求也都不低，开这个音乐节，摆明了是要赔本赚吆喝的，关键问题在于，赚回来的这个吆喝是不是值得。
094. 卧虎藏龙
音乐节要在东京举办，可选的露天场地有限。
企划委员会考虑了东京范围内的大型公园、广场，以及场地开阔的停车场。其中以停车场的申请时间最短，只需三个月，公园最长，须得一年。
广场则在两者之间。
场地不同，舞台效果就不同，在决定下来之前，什么都还不能成行。唯有一点，是可以开始联络洽谈协办方，共同分担这场音乐节的压力。
渡边制作持有华纳先锋的股份，和富士产经旗下的波丽佳音近年来的合作也比较频繁，此时，这两支唱片公司也就成为他们的争取对象。
举办这次的音乐节，一方面是要增加女子摇滚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是想借由这次的音乐节吸纳这一领域的新鲜血液，因此，地下音乐圈的人，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被邀请的范围。
渡边制作抛出的诱饵是两家唱片公司可以趁此机会发掘有潜力的新人。
华纳先锋是制作偶像非常有一套的唱片公司，大明星中森明菜就在这个厂牌下出版歌曲，波丽佳音相对弱势，却是渡边制作最近几年合作密切的唱片公司。
现如今，偶像市场饱和，虽然大家还在继续对偶像进行投入，但也开始关注起了另外的方向。
常年有专人收集市场风向的唱片公司，也关注到了乐队在青少年之间不断上升的人气，渡边制作现在要搞的音乐节，虽然未必能让唱片公司抱得佳人归，到底是个不错的机会。
找到好的协办方，一方面是减轻财务上的压力，另一方面，则能借由协办方的关系网拉拢更多的关注和支持。
属于富士产经的波丽佳音，和富士电视台是关系企业，亦能为音乐节提供媒体方面的关注，华纳先锋方面更不必提，庞然大物一座。
渡边制作甚至还跟民间企业接洽寻求赞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渡边制作即使声势下落，想要做什么活动的时候，亦是手到擒来。
在找寻协办方的时候，场地也大致决定了下来。
综合到场地的效果、音乐节的规模等等各方面的问题，最终决定的地点是江东区的湾岸广场。
江东区这会儿一堆仓库，在这儿开首先不用考虑扰民的问题曰本老百姓投诉的功力可是十成十的。
广场非常开阔，假如作为演唱会的场地全部开放，能容纳约三万人据说进来江东区又有扩建计划，重新建成的广场，是能够召开五万人超大型露天演唱会的加肥加大版本。
之所以打算扩建这个广场，和当下国内热火朝天的基建氛围有关。
曰本的房产热从田中推土机角荣上台前开始，在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之间缓慢攀升着。
从五十年代脱贫开始飞速发展到现在的曰本，官府和民间都财力雄厚。
而自广场协议签订以后，日元汇率大涨，使得贸易出口受挫。为了应对这一情势，改善日元升值带来的输出产业损伤，官府开始推行扩大内需，鼓励消费的郑策，将都市开发、民宅改善、民生提高与公共事业作为当下的目标……说人话。
哦，钱多的花不了，就都拿去炒房炒地炒股了。
话是这么说，嚷嚷着钱多的花不了，到头来还是有钱人钱多到花不完扔掉，没钱人被裹挟在这种纸醉金迷的气氛里举步维艰，万一一不留神掉进陷阱，轻则倾家荡产跌入赤贫地狱，重则被卖去当劳工和派遣女郎死无葬身之地。
在社团合法的曰本，黑暗的地方黑到九个太阳都照不亮。
扯远了，总之，江东区积极响应号召，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广场太小了，还不如扩建一把，改成在整个东京也瞩目的超大型广场……
然而对这次的音乐节来说，真实情况是因为担心连这三万人都消化不了，所以只打算使用大约三分之二，目标动员的人数是一万五千人。
开始洽谈场地以后，渡边制作这边拿到湾岸广场的场地图，针对场地的地形设计舞台，进行现场规划。哪儿是主舞台哪儿是副舞台，各个区要怎么划，纪念品在哪儿卖，人有三急的时候在哪儿解决，小摊怎么摆……这些都是问题。
岩桥慎一的工作几乎集中在“人”上面。
一方面是和委员会的人商定邀请的人选，广发英雄帖，另一方面，是寺田惠子给他牵了个线，把他介绍给先前她拉拢到的对音乐节有兴趣的音乐人。
有一支原本叫赤坂小町后来不满原来公司风格，跳槽去了cbs索尼的名叫princess princess的刚出道的无名乐队，寺田惠子跟乐队的鼓手是出道前就认识的朋友。前卫摇滚乐队chakra的主唱小川美潮，还有一个就厉害了，是个唱重金属的，叫浜田麻里。
说她厉害不是说她是什么鼎鼎大名到需要投递名帖带着礼物拜访的大人物，实际上在这之前岩桥慎一都不识浜田麻里是哪个。但是去见她的那天，刚好她在北泽的俱乐部有演出，于是顺便去观摩了一下，然后……
就被她能杀人的可怕高音给震惊了。
这种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而等到演出结束，寺田惠子把岩桥慎一介绍给浜田麻里，得知给她伴唱的那个高音能比浜田麻里还多杀两个人的妹子是她亲妹妹的时候……
真想看看她们姐俩的父母是何方神圣，养得出这样的女儿。
乐界的确卧虎藏龙，长得漂亮、唱歌好、会创作的人一抓一把，能从地下转到主流，先是一道大槛，挡住百分之九十八的人。
即使如愿出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业界，能走红的更是少之又少。
因为竞争激烈，所以机会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个音乐节也是“机会”的一种。
而把寺田惠子的想法推动着成了真的岩桥慎一，某种意义上是提供了这个机会出现的契机。正因如此，只要寺田惠子介绍他是“在渡边制作提案了企划的经纪人”，她的朋友们即使是初次见面，也会对他奉上好意。
因为这个企划的缘故，使得岩桥慎一在女子摇滚那边变得小有名气。
095. 自我奋斗
这些已经出道的女歌手们，在业界不管红不红，都是“查有此人”，筛选起来也算是有处下手。相比之下，需要努力的重点，还是在地下音乐圈。
从地下音乐圈邀请优秀的歌手来参加演出，这已经不仅仅是音乐节的初衷，现在也成为了渡边制作对于协力的唱片公司的保证。
女子摇滚圈团宠、妇女之友岩桥慎一，为了音乐节事业而奋斗，再度回到了地下音乐圈。
入职渡边制作以后，他基本上就处在一个半脱离地下的状态。这时候，又为了发掘新人再回去，颇有种人生难以预料的感慨。
当初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没有完全脱离地下，哪想到这个选择，反倒是给了他现在回到地下音乐圈找寻合作的音乐人提供了方便。
演出过的俱乐部，曾经打过交道的负责人，以及还在贩卖着优秀的峰岛和他的同僚，这些曾经或是萍水相逢，或是和他产生深层联系的人，事到如今又发挥起了他们的作用。
在地下音乐圈崭露头角的音乐人，往往也都自带他们的粉丝群，未必大，但是肯定很铁。所以，大张旗鼓在地下音乐圈招揽参演的歌手，同时也能给音乐节打广告。
岩桥慎一擅长使用借力打力的手法，这一点，从他入社以来提过的这两个企划都可以证明，这次也不例外。
青少年的流行是风向标，除了俱乐部，岩桥慎一把目光放到了原宿的散步者天国。如今在这里聚集着大批的业余乐队，一到周末，一步一摊，十足的“乐队天国”。
他在周末的散步者天国逛了逛，找寻合适的苗子，结果发现，即使是在这个业余乐队聚集的地方，也还是男性摇滚的天下。
或者反过来说，之所以主流乐界是男性摇滚的天下，就是因为作为后备军的地下世界也是男性在活跃着的缘故。
要找有点实力还有点号召力的女歌手或是乐队，不是件易事。
由此可见，女性摇滚的确身居弱势。
现在能聚起的演出阵容，不缺实力，但是缺乏人气和话题度。但即使如此，这个阵容也是在已经放开了的前提下，没有只邀请全女班乐队和摇滚女歌手，还邀请了nokko这种女性为核心的男女混合构成乐队的女主唱以后组成的，要不然只怕更加寒酸。
假如反过来开办一个“男子的野音”，随便列一列能请到的摇滚明星的阵容，都是能让参加的观众跪着听还生怕跪不标准的。
“以现在这个阵容的话题度和分量来说的话，未必撑得起如此的规模。”在企划委员会的例会上，大津修作看着目前敲定的名单，不无担忧的感慨道。
他有些担忧这场音乐节的效果。
这个阵容里缺乏能压轴震场的嘉宾，恐怕在座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女性摇滚天生短板，不是请不来，是根本没人可请。
在阵容上让人担心，大津修作以他老成的经验，暂时搁置这个话题，改为在音乐节的形式上使劲儿，开始关注如何扩大影响力，吸引观众这方面。
岩桥慎一早有准备，提了三个建议。
第一个是从学生里招募兼职的志愿者。这个规模的音乐节，到了开办那天，光是舞台周边的工作人员就要差不多五百人，还不算别的，所以一定会招聘小时工兼职。
通过在都内的大学散布兼职机会，未尝不是一种扩大在学生间影响力的办法。
这个没什么可说的，招聘小时工兼职是必定的环节，若能趁此机会在大学打广告，也是一举两得，立刻就通过了。
第二个，是他作为企划委员会的人去湾岸广场实地考察的时候，观察附近的地形时心中就冒出来的念头。
这一带因为还是大片仓库的缘故，湾岸广场没有高楼大厦遮挡，视野非常的开阔。所以，岩桥慎一提议，在入夜，音乐节进入收官环节时，把烟火大会作为其中一部分加进去。
曰本年年都有烟火大会的传统，大众对烟火有非同一般的热爱，把入夜之后会燃放烟花当成噱头放在宣传里，定能吸引不少人的兴趣。
至于第三个，是一个声量触发的概念。
歌手登台演出时，努力调动观众的热情，如果气氛成功炒热，观众的欢呼声量到了触发点的时候，就会触发炫目的舞台效果，通过这个互动小环节来增加观众的参与度。
论起来，三个建议都不是那种难以成行的。
岩桥慎一觉得，这种没有基本盘的活动，因为拥有的少，顾虑的多，所以提建议的时候，要尽量提可行性高的。
即使是不起眼的小点子，能合理的融到一起，也可以带来不错的效果。
自进组以来，他一直都奉行这一点，分配到手的工作认真完成，提意见也只提切实可行的，除此之外，从不指手画脚给人添麻烦，配合别人的工作，堪称是理想的同事。
这样一来，即使开始同事们在心里琢磨他点有的没的，现在对他的感官也都好了不少。
指望霸道总裁给自己撑腰，只会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要服众先负重，踏踏实实工作，小事少计较，大事别糊涂，都是成年人，不是吵了架就要立刻画三八线绝交的小学生，这种劲儿往一处使，大家指望同一个项目换业绩和奖金的工作，只要你做得刚刚好，同事们至少能在工作中把偏见放到台面下。
至于工作之外，同事而已，又不是手牵手一起上厕所的女学生，或者是相互偷对方的桃儿的皮小子。
相亲相爱就算了。
三个提议全数通过，大津修作看待岩桥慎一时，心中对他的评价多了一条：想法务实。
他进组以后，大津修作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哪里值得渡边万由美那样推崇，看来看去，先是觉得他态度端正，后来又觉得他行事风格不骄不躁，现在又多了这一条。
……也不是徒有其表。
散了会，岩桥慎一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里还惦记着这次的演出阵容的事。
没有解决的事，才是要关注的事。
看看时间，差十五分钟到下午四点，干脆收拾了一下东西，在外出登记那写了一笔“商谈音乐节事宜”，离开了事务所。
经纪人跟普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太一样，没有那么死板的要求你非得在这坐班。当然，和普通的上班族还有个不一样的地方是，即使到了下班时间，也未必能下班。
渡边制作地处涩谷，出了事务所，岩桥慎一一时也没想到去哪儿，于是沿着人行道随便逛逛。
夏季到来，走了不一会儿就开始出汗。岩桥慎一四下看看，打算找个地方喝杯冷饮。
这时，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一张海报。
096. 突生变化
那张海报不是贴在橱窗上或者是挂在路灯杆上，而是被负责更换海报的工人拿在手里，正准备张挂上去。
而吸引了岩桥慎一目光的，是这张海报的主题
“琼杰特访日，the runaways时期以来，暌违八年的初次公演”。
琼杰特何许人也？
她是七十年代一支名叫the runaways的全女性构成的硬摇滚乐队的吉他手。the runaways这支乐队，虽然只存在了短短四年，却是第一支在商业上取得了成功的女性硬摇滚乐队。
乐队解散以后，琼杰特继续玩她的摇滚，并且推出了一支名为《i love rock n“ roll》的名曲，在她深爱的领域发光发热，作为女性摇滚歌手也非常成功。
……
“对不起。”岩桥慎一叫住正在张挂海报的工人。
“请问，琼杰特要来东京演出吗？”
“是的。”工人回了一句，没看他，专心张挂着海报。岩桥慎一则站在旁边，看着工人把海报挂好，在上面标注着演出的时间和地点。
一个月后的武道馆。
海报上的琼杰特皮衣造型，背着电吉他，造型看上去相当的“摇滚”。挂好了海报的工人接着往下一处地方移动，没再理会这个盯着海报发呆的年轻人。
岩桥慎一盯着海报看了一会儿，觉得挡在眼前的雾散开了。
他没有再去找地方喝冷饮，而是在街边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通查询台，询问了关于琼杰特访日的有关信息。
电话那头的小姐姐大概认为他是咨询购票事宜的歌迷，耐心说了电话购票的电话号码以及付款流程，末了还善意提醒他，开场当天还会有现场票。
“谢谢。”岩桥慎一挂掉电话，往事务所方向走去。
回了第一制作部，同事告诉他，刚才他出去的时候，渡边万由美秘书的内线电话打过来，叫他过去一趟。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同事说。
岩桥慎一客气地敷衍了个理由，转过话题，“万由美桑让我过去？”
自从项目正式启动以来，渡边万由美还没有再找过他。
“是啊。”同事的反应也很客气。
渡边万由美对岩桥慎一的支持，使得他扬名企划委员会，这阵风也吹到了第一制作部。不过，和企划委员会的氛围不同，第一制作部的同事们都没什么反应。
实际上，在艺能界里，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其他行业那么的敏感，道德上的约束相对来说也比较松泛，对于待在幕后的黑衣们来说，尤其如此。
可以吃快餐，只要记得吃完了乖乖付账。哪怕是搞外遇，只要别搞到人尽皆知小三上门，公司收到揭发信的程度就行。话句话说，别搞大了给人添麻烦就随便你。
他的能力在第一制作部有目共睹，所以也没人在意他的私生活。尤其是在他出身不高，摆明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情况下。
即使是企划委员会的同事们，在他正式进组，工作处理的井井有条，站稳脚跟以后，确定了他不是来添麻烦的草包，同事们盯在他和渡边万由美的八卦上的眼神也就淡了。
既然工作做得好，能力也有，其他的也就无所谓怎样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岩桥慎一拿起电话，打给渡边万由美的秘书，中转了一下以后，渡边万由美叫他过去。
放下电话，岩桥慎一过去见她。
这阵子，渡边万由美有意不见岩桥慎一。
母亲渡边美佐给的那一击，直接把她给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因为母亲的做法，也让她不能给刚进组的岩桥慎一提供任何帮助，只能放他自己去打拼。
直到旁观着他站稳了脚跟，用自身的工作态度慢慢消除了因为当初她和姐姐意见上的分歧带给他的负面影响，渡边万由美这才松了口气。
等着岩桥慎一过来的空档，电话突然响了。渡边万由美拿起听筒，刚听了个开头，神情微变。
岩桥慎一敲门，获准进入的时候，渡边万由美刚放下电话。见他进来，原本脸色还不太好，很快就收敛起来，让人看不出什么。
“您找我。”
“刚接到的电话，tom★cat的松崎淳美桑那边，说是来不了了。”
“来不了？”
tom★cat是一支男女混合构成的乐队，和瑞贝卡同一年出道。不过瑞贝卡是四月，tom★cat是十一月。
tom★cat凭借出道单曲《ふられ分でrock'n' roll》小红了一把，松崎淳美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喜欢把焊接防护镜当成太阳眼镜来戴，这也是个颇有名气的特征。
松崎淳美不是最初响应寺田惠子的那批人，而是企划委员会成立后，通过渡边制作联系上的。她对这个音乐节不大热衷，是经过了数次沟通后才答应的。
“合约纠纷。”渡边万由美解释道，“tom★cat的唱片约和经纪约是分开签的，这次音乐节的邀请，是通过唱片公司接的。可我们事先不知道，tom★cat正筹备从事务所独立。”
“结果，谈判的时候，因为版权不明晰，和事务所产生分歧，得罪了社长。松崎桑发起罢演，所有的演出都受到了影响，现在连乐队要何去何从都说不好。”
“今晚，正式的传真就能送到企划委员会的办公室了。”
说不干就不干，真不知道要不要称赞一句“姑娘，你真rock！”
但是就现在的情形来看，身为被影响的一方，岩桥慎一只想说“姑娘，你真会搞事。”
好聚不如好散，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光得罪了事务所，还顺便得罪了一圈周围，只怕即使合约顺利结束，往后在主流乐界也不会再有他们的位置。
“糟透了。”
松崎淳美在受邀的女歌手里算是有些名气的，现在突然说不干，又是个打击。但是渡边万由美说的“糟”，更多的是在表达她作为事务所决策层，对于这种员工的批评。
但是，听了这件事，岩桥慎一却表现的很乐观，“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啊。”
渡边万由美看着他。
“还没有公布正式的名单，松崎桑现在宣布退出，总比我们已经大张旗鼓开始宣传，她再退出要好上一百倍。”
“这倒是。”渡边万由美一笑。
看了看岩桥慎一，他气定神闲，看着胸有成竹，这副表情，跟先前想到什么好主意的时候一模一样。不由有些好奇，他又有新点子了？
果然，下一刻，岩桥慎一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这次的音乐节，在阵容的选择上，我们或许可以把眼光放得更开阔一些。”
“比如说？”
“邀请海外的女性乐队和歌手来参加演出。”
097. 国际规模
这是在看到海报的时候萌生的想法。回到事务所，岩桥慎一本来就有把这个想法写成提议的计划。这时，渡边万由美叫他过来，又带来这么个消息，他索性趁势先跟她提起来这个想法。
“琼杰特要来东京公演。”
“是吗？”渡边万由美的反应，看来是不知情。
也不奇怪，曰本音乐市场庞大，各路访日演出的一二三十八线外国歌手多得是。
除非是迈克尔杰克逊和麦当娜访日那样人尽皆知的阵仗，否则的话，既不是演唱会的主办方和协办方，也没有什么业务往来，更不是粉丝，也就不会去特意关注。
“我想，先前，我们只把目光局限在国内，有些走进死胡同了。”
岩桥慎一用琼杰特当话引子，说起自己的想法，“这次的音乐节，确实缺少一位话题度足够、能够压轴震场的人物，但这位大人物，也未必一定要是国内的歌手。”
“你的意思是，该不会是想请琼杰特来压轴吧？”说到这，渡边万由美哪有不明白的。
岩桥慎一没有正面回答，“以女性摇滚来说的话，恐怕再也没有比琼杰特更加合适，更有号召力的代言人了。”
“这个确实。”渡边万由美也承认。
摇滚的世界向来是男子汉的天下，女子乐队本身在全世界的范围之内都处于小众。要论成功，其中又要数the runaways的影响力前所未有。
不仅如此，她们的成功还带来了一个良好的讯号，叫许多喜爱摇滚的女性看到了女性在摇滚世界的方向和希望。
作为乐队和个人都取得了成功的琼杰特，毫无疑问是摇滚女性们心目当中的英雄。
“不过，我想到的还不止这些。”
岩桥慎一提到了自己想法当中的重点，“抛开是不是要请琼杰特，或者是能不能请到她，我所想到的是，如果要增加这次音乐节的影响力，把它的规模提升到‘国际’的程度，岂不是个上好的办法？”
“国际规模？”
“光是请来一位外国的大牌压轴，这样反而没意思。”
那样的话，从感官上来说，琼杰特不像是来压轴演出点亮全场的，倒像是山里一帮缺老大的猴子请来压阵的母老虎。
扯远一点，现在的曰本人，是真敢喊出“曰本第一”的口号，连从前的米国干爹都不放在眼里的。就算摆明了国内没有大牌女摇滚歌手，所以需要这么个人来压阵，也不能明晃晃的让他们觉得是因为自己不行才需要外国人来救场。
想到这句话背后的种种含义，渡边万由美忍俊不禁。
虽然是曰本人，渡边万由美的作风和许多想法，却都不怎么像曰本人，甚至还对一些在曰本社会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颇为反感，某种程度上，是个“进步女性”。
所以，营造出一种是曰本牵头了这次的音乐节，吸引到了海内外的歌手参演，连那位琼杰特也倾情加盟这样感官就会好上许多，既可以顺利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能满足这个民族又狂妄又自卑的心理。
“我想，既然都已经想到要请海外的大牌来压轴演出，何不干脆把目光放到世界的范围内，一并邀请外国的优秀女性摇滚音乐人们。不需要资历和名气，只要是有才华，现场水准过硬的女性音乐人，就邀请她们到这个舞台上来演出一次。”
“不止是欧美，或许也能试着邀请兔国和泡菜的歌手。”岩桥慎一说。
“兔国？”
渡边万由美刚才一直安静听着他的构想，这时才第一次发声。
“对不起，我不怎么了解。只知道，特蕾莎桑是非常受欢迎的大明星。”渡边制作是邓俪君到曰本发展的时候，签的第一家事务所。
但除此之外，渡边万由美对兔国的艺能界几无所知实际上，现阶段，兔国也还没有形成它自己的艺能界生态。
渡边万由美问：“岩桥桑知道什么那里出身的女性摇滚音乐人吗？”
对她来说，那里是一块遥远神秘的土地。即使从地理上来说，从曰本到兔国，要比到米国或是欧洲近得多，但那种遥远的感觉，却是来自于心理上的。
岩桥慎一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人物。”
对岩桥慎一来说，那里是一块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熟悉是熟悉在那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至于陌生
现代科学消除了地理上的距离，只要付得起账单，去往遥远的大洋彼岸，就如同转动地球仪那么简单。
但人们还没有掌握到如何让时光正行或是逆流的奥秘，无法在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在这两个世界之间铺路造桥。
所以对岩桥慎一这个异数来说，即使他拥有前世的记忆，1986年的兔国，一个自己从未亲身经历、亲眼见证的时代，同样是陌生而又遥远的。
“兔国的摇滚乐起步很晚，”岩桥慎一斟酌着词句，半真半假地说：“我曾听去过兔国的朋友说，在兔国，摇滚乐刚刚萌芽，大概相当于group sounds最开始被曰本人接触到的时候。”
group sounds入侵之前，曰本的乐坛还是歌谣和民谣独占天下，现代意义上的流行音乐体系还没有建立。随着经济发展，国民生活水平提高，上大学的人口比例增加，受到高等教育因而思想活跃眼界开阔的年轻人，带起了全新的音乐潮流。
“原来如此。”渡边万由美点头。
要是拿group sounds来类比，那她就差不多明白了。
实际上，不仅背景相似，两者间的情形也很相似。
八十年代文化和思想的开放，主要驱动力来自于文化精英。文学如此，音乐也是如此。温饱线上挣扎的人不会关心什么是文学，要为了生计奔波的人也事没有接触摇滚乐的余裕不仅没有那个余裕，也没有那个机会。
正因如此，国摇的种子，是埋在大学生、歌舞剧团成员、干部子弟，这些家境相对殷实，物质上得到满足，思想也通过知识得到充实，同时拥有接触这种新音乐类型的途径的人之中。
毕竟这是个大学生包分配，不愁工作不愁房，上班就吃公家粮的时代。
098. 巨大机会
group sounds刚开始是翻唱欧美乐队的歌曲，后来，不满足于翻唱的青年们才自己开始创作。
而兔国的摇滚青年们，最初在起步阶段里，也是翻唱欧美和曰本的歌曲，摸到一些门道以后，才开始自己创作。
兔国和曰本，这两个国家，在发展的进程当中，的确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别说女性摇滚，男性摇滚在兔国，也是刚刚到萌芽的阶段。”岩桥慎一说。
而且，现时的社会环境，男性搞摇滚已然要被视作叛逆小青年，学习班候补人士，女性更是要遭受成倍的非议。所以，兔国的女性摇滚，起步时就比男性摇滚晚一大截。
即使到了很久以后，还有那种“女孩子要学有女孩子样子的乐器”的观念，小姑娘要是去学架子鼓，家长说不定还不乐意。要是搞个乐队，就得被看成是学坏了。
可偏偏，唱歌可以自己靠天分，学乐器必须要得到家长的资助，而学校里普遍缺乏学乐器的条件，所以家长的意志变得空前重要，也就成为了一块先天的短板。
“但正因为是萌芽阶段，我才想这么做。邀请兔国的音乐人来交流，和音乐节的意义更加贴合。不仅如此，对兔国的摇滚来说，如果前来的音乐人，能够带一份火种回去，点亮的就不止是‘女性摇滚’，而是整个兔国的摇滚本身。”
摇滚本身不分性别，只是乐队的构成区分了这些。但即使如此，经验本身是共通的。
1986年的现在，岩桥慎一正在曰本的东京策划这个女子音乐节。
1986年的兔国，摇滚这个词，才刚在一小撮人心里泛起涟漪。但是，摇滚拥有一种魔力。这一圈圈泛起的涟漪，并不是一颗丢进了大池塘的石子带起来的。
那是埋藏在心中的热情的火山即将喷发前的震动，看似轻微不起眼，却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曰本的摇滚已经度过了需要靠外来的火种点燃的时代，不仅如此，在被外来的火种点燃以后，它自身也就成为了新的火种，能够点亮其他地方。
人类不就是这样，相互交换着经验的火种，才构成了现在的世界。
想到这，岩桥慎一又开口了，“之前，《排球女将》和《血疑》等电视剧引进到了兔国，收获了非常好的反响。兔国的市场非常大，以我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大。”
“可以遇见得到，那里蕴藏着众多的机会和可能，虽然兔国并没有建立自己的娱乐市场秩序，但是起步阶段的市场，正是充满活力的市场。这次，如果邀请到兔国的音乐人，和他们产生交流，从长远来说，对渡边制作的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唔。”渡边万由美若有所思。
起步阶段的兔国，娱乐市场是从零开始的。曰本的电视剧在兔国大受欢迎，但是，到了那种全民追捧的程度，比起说那是电视剧优秀，不如说是电视剧新鲜。
新鲜的东西是好的，吃个水果都是这样。
“考虑到长远，一个正在快速发展，亟待吸纳外来文化的国家，他们的市场才是不可估量的。”岩桥慎一说到这，意识到自己这次说得有点多了，住了口。
可渡边万由美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曰本的娱乐市场落后于欧美，他们本身就是从欧美的娱乐里汲取养分，再和化成符合曰本国情的东西。闯美的曰本歌手，没有搞清楚的一件事就是，米国人为什么要放弃本国已经玩得炉火纯青甚至腻了的东西，去接纳走着他们走过的路的人的东西。
这一点，如同自山口百惠时代以来，一个个的山口百惠接班人，以及松田圣子以来，一个个的松田圣子接班人们。
有正牌可喜欢，干嘛要去喜欢模仿者？很多公司都不懂这一点。
但是兔国的市场不一样。在起步阶段，远比他们要先进的曰本的娱乐文化，对他们来说富有魅力。而两国相似的文化，使得曰本的歌曲和音乐易于被他们接受。
和兔国搞好关系，进而产生联系，长远看来，这一做法当中的确蕴藏着巨大的机会。
渡边万由美思考了一会儿，重新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岩桥桑，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对他的眼光和看法，渡边万由美一方面觉得意外，另一方面又觉得惊喜。
对于她的这个评价，岩桥慎一只是微微一笑，没接话。
这种时候，即使被评价为大胆，岩桥慎一仍旧听得出，渡边万由美并不是在批评他。虽然对于他后半段畅想到的这个久远的“未来”，渡边万由美也难得的没有像之前那样肯定他。
兔国毕竟太远了，渡边万由美没有到过那里，没有接触过那边的娱乐界人士，对于那里一无所知，虽然没有认为岩桥慎一说的话荒唐，可也不能轻易肯定他。
不过，后面的虽然不能肯定他，最初提到的邀请兔国的音乐人来音乐节演出，渡边万由美倒是觉得可以一试。
反正只是一场演出，并且对于把这个音乐节办大来说，有着积极意义。
岩桥慎一的那番畅想，本来就是建立在先通过这次的音乐节牵线搭桥，以后的再慢慢接触的基础上，并非是个要即刻成行的企划。倒不如说，这是个长远的目标。
所以，只要请兔国的音乐人来音乐节演出这个目的能达成，就已经取得了自己的胜利。
再说，他这番话听着本来就有点不切实际，仿佛在画一张大饼。渡边万由美没有否决斥责他，还同意他请兔国音乐人来演出，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渡边万由美的想法一向和他很合拍，也能够理解他。因为这样，岩桥慎一才不拘束的畅所欲言，即使要说的是些乍听上去有点荒唐的想法。
或者说，因为渡边万由美不约束他的想法，他的想法才能跑那么远。
不过，得到渡边万由美支持还没用。
烙饼烙两面，第一面是首先要在企划委员会那里通过把音乐节扩大成国际规模的这个点子。
假如顺利通过，第二面是，能邀请到合适的兔国女摇滚歌手，还能顺利让她们过来。
时代毕竟是不同的。
099. 双面挖角
松崎淳美那边撂挑子不干了的事，今天晚上就会传到企划委员会，明天肯定要在会议上商讨应对方案。
本来就差震场的大人物，现在又损失了一员二梯队的人气歌手，对这次的音乐节打击不小，企划委员会必定要陷入一场为难。
当然，搞出来这么一档事，松崎淳美这次也把渡边制作给得罪了一把，今后恐怕会跟渡边制作所属的艺人共演ng。
要追求个性就别从地下转地上，从地下转到地上后就要收敛个性遵守规则。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娱乐市场越成熟的地方，留给艺人本身的空间就越小。决定去享受那些资源，被众星捧月的推广的时候，就得做好放弃自身一部分的觉悟。
但是，反过来，松崎淳美退出，企划被卡住，大家急需一个替代方案的这个档口，他提出这个想法，被接受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对岩桥慎一来说，松崎淳美跑路虽然让他困惑了一下，但带来的更多是好处。
机会往往就藏在变数当中。
岩桥慎一在心里默默感谢渡边万由美提前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让他有了个底。
渡边万由美又把话题转回了最初的话引子身上，“这想法虽然有一试的价值，但是，琼杰特那边能请得来吗？”
“试试不就好了。”岩桥慎一倒是没烦恼过。
“这次琼杰特访日公演就是个好机会。她来到曰本，这边是主场，可发挥的余地要比我们和米国那边联系多得多了。”
“岩桥桑真的是刚刚知道琼杰特要来演出吗？”渡边万由美见他说得这么头头是道，和他开玩笑。
从看到海报再到跟渡边万由美汇报，也就一个钟头的事。
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请琼杰特考虑到扩大成国际音乐节，甚至还着眼了一下兔国尚未开垦的未来的娱乐市场。
这个效率可真是杠杠的。
“要是早就知道，说不定写企划方案的时候就加进去了。”岩桥慎一也语气轻松的回道。
多活的那几十年，到底能派得上用场。虽然这个时代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是他曾经看过见识过的，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同样也是陌生的。
这件事就这么着，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暂且达成了共识。这时，岩桥慎一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回去准备一下关于这个提案的事了。”
“还真有件事。”渡边万由美留住他。
刚才第一次用内线电话叫岩桥慎一过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只是没想到，中间发生了松崎淳美这个变数，反倒把最开始的目的给忘到脑后去了。
“是的。”岩桥慎一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岩桥桑加入事务所之前，在地下乐队当经纪人，对吧？”
岩桥慎一有些意外，“是的。但是，您……”是怎么知道的？他可不记得自己跟渡边万由美说过这些事。
“前几天，和关村桑见面，听他说的。”渡边万由美解释道。
原来如此。
岩桥慎一回道：“入社之前，我确实在地下音乐圈当经纪人，不过，也只是做了不长的一段时间而已。之后遇到关村桑，然后被举荐来了事务所。”
他有点摸不准，渡边万由美叫他过来，却是为了提起这件事的原因。
渡边万由美领会到他的迟疑，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只是听关村桑说起，你不仅是经纪人，还兼职乐队的键盘手。”
这个说法就有点意思了。
键盘手兼任经纪人，和经纪人兼任键盘手，可是两回事。关村这么说，是没有承认他们这支乐队的构成的“正统”，没有把乐手看成是吉田美和的队友，而是吉田美和的附庸。
音乐节企划启动以后，岩桥慎一被彻底推到了渡边万由美这一边，并且有别于其他在渡边万由美手下得用的工作人员，是渡边万由美自己一手发掘，又一手提拔的。
企划委员会成立后，关于岩桥慎一和她的绯闻，也有那么一点传到了渡边万由美耳朵里。她听了，不过一笑置之。心里觉得，只要有点不合他人看法的事，就往男女关系上想，也怪无聊的。
但是，这次的绯闻，倒是真有那么一点点刺激到了她的好奇心。
先前只是欣赏岩桥慎一的才能，却从不知道这人的来历。被渡边美佐评价为过分简单的那份履历，也不能说明什么。
出于这点好奇心，渡边万由美稍微调查了一下他入职时候的事，知道了他是布施明的经纪人关村引荐来的。
关村是事务所的老牌经纪人，既然是他看中特意带进事务所的人，岩桥慎一能有这样出色的才能也就不那么突兀了。
虽然其实关村真正的用意是帮他转个职然后拆了他的乐队……这一点，是在几天后，在泽田研二的生日会上和关村相遇，聊天的时候渡边万由美才知道的。
好奇心让她调查了岩桥慎一，这份好奇心虽然没有强烈到成为让她刨根究底的源动力，没有让她主动去找关村，但偶然相遇，聊天时，话题还是不由自主转到了这上面。
关村告诉了渡边万由美那些她所不了解的事，以及他身后的那名队友。
关村说，“岩桥能有那样的才能，连我都感到意外。但是，想到他为了吉田组乐队的做法，也能从中看出他的魄力。这一点，在渡边制作，最清楚的人莫过于您了。好好磨练，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成为支持着事务所的一流经纪人。”
“这个评价，即使是当着社长的面，我也会这么说……所以，希望事务所能够留住他。”关村谆谆叮嘱，这是看到了渡边制作后劲乏力并为此感到担忧的老臣才会说的话。
之后，他话头一转，提起了吉田美和。
“他曾经带过的吉田，在音乐上表现出的才能和可塑性极为出众。我看待她，就如同您看待岩桥那样。”
渡边万由美听出关村对吉田美和的爱才之心。
所以，关村的意思是，岩桥慎一既然作为经纪人发光发热，找到了自身之所，不如劝说他放手，解散乐队。那样一来，岩桥慎一摆脱身兼两职的枷锁，吉田美和也能走上正途。
在关村看来，如此器重岩桥慎一的渡边万由美，一定能理解，进而支持他的想法。
100. 他要搞事
对于关村话中的意味，渡边万由美当时并没有表态。即使现在，把岩桥慎一叫过来，和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在心中也并没有做出决定。
从事务所决策人的角度来说，关村的建议自然是理智的。
现在的情形，将岩桥慎一和吉田美和联结在一起的乐队，似乎又成为了两人走向成功的束缚……
渡边万由美没有见过吉田美和，不清楚她的才能，但相信关村的眼光，不会轻易给人这么高的评价。
而岩桥慎一，以他的才能，作为经纪人前途不可限量。她也觉得，事务所应该留住这个人。
经验老到的关村，看待事情有他独特的眼光。可是，以渡边万由美对岩桥慎一的观察和了解，觉得岩桥慎一之所以如此执着，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比起关村的眼光是否一如既往，或是吉田美和的才能是否强到让人惊喜，渡边万由美更关心岩桥慎一这个执着的理由。
乐队对这两个人来说，真的是束缚吗？
因为有着这样的疑问，她才想要见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推崇女性主角的乐队，认为其中大有可为，渡边万由美认为有道理，才大力支持这次的音乐节，一切环环相扣。
所以，比起猜测然后直接下断言，她更想直接听一听岩桥慎一的想法。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和音乐节无关的事，想必她还不会找岩桥慎一。可偏偏赶了巧，到头来还是和他一起又商量了关于音乐节的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
“的确，我既是乐队的经纪人，也是乐队的队长和键盘手。”岩桥慎一承认，“不过，现在也如您所见，乐队正处在休止期。”
渡边万由美一笑，“身兼数职，是所谓的‘灵魂人物’吗？”
“那可不是。”岩桥慎一解释道，“真正的灵魂人物，是乐队的女主唱，我们的吉田桑。”
“哦？”
“我第一次听我们的吉田桑唱歌，就下定决心，要让她的歌声被所有人都听到。成为经纪人、组成乐队，一切都是源自于她的歌声。现在，身为队长和经纪人的我，以及另外一名队友，我们考虑的，也是怎么把她想要在歌声里传达的东西传达出去。”
“还有一名队友吗？”
“是的。主唱和贝斯手再加上我这键盘手，是这样的构成。”岩桥慎一说。
“这种构成挺新鲜的。”渡边万由美有点感兴趣了，“还真想看看你们的演出。还有岩桥桑，想见识一下你演奏键盘的英姿。”
“您要看的话，我手里有乐队演出的录像带。或者，等到之后有机会，队友们聚在一起的时候，邀请您去俱乐部看看。……不过，英姿就算了。”
渡边万由美轻轻一笑，“哪用得着这么早就自谦。”……神情认真了一些，“不过，录像带就免了，你不考虑到这次的音乐节上演出一次吗？”
不过，岩桥慎一并没有答应，而是先指出了不合适之处。
“首先是风格问题，乐队的风格并不是那么的rock。”岩桥慎一一副要一一列举的样子。
“还分一二三吗？”渡边万由美直笑。
岩桥慎一否认，“三没有，二倒是有。我这乐队的队长是这次音乐节的执行委员，为了避嫌，还是不登台为妙。”
“这可就错了，有句话叫‘举贤不避亲’，不是吗？”
“也是。”岩桥慎一叫这句话给逗笑了。
“至于风格问题，身为能独立制作的乐队，编一支rock风的曲子总没问题的吧？”
“当然，没问题。”中村正人老大哥的编曲水平可是专业的，至于吉田美和，风格百变如小樱。
“所以，没关系的。就带着你的队友上台去演一场吧。”渡边万由美鼓励他，“到时，我也会到台下去，看你们的演出，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确认。”
“确认？”岩桥慎一心中一动。
“确认。”渡边万由美重复了一遍。心中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确认这支乐队的构成，队员们是否无可取代，确认他这个键盘手存在的意义，是否超越了他身为经纪人的意义。
眼见为实。
那些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岩桥慎一却心领神会，心中明白，音乐节的演出，是渡边万由美给乐队的一场面试。
他点点头，应允下来，“我会召集队友们的。”
音叉发出共鸣，两个人的思路又相通在了一起。
这次的音乐节里，蕴藏着巨大的机会。有如何将女子摇滚发扬光大，有如何将火种带给海对面的兔国，还有现在就开始展望到了的兔国尚未开垦过的巨大市场。
和这些巨大的机会比起来，乐队得到的，是个小小的机会。但这个小小的机会，是乐队至今为止以来，最为可靠，最为贴近成功的机会。
美和酱，机会来辣！
……岩桥慎一在心里这么想，并且在之后的电话里，也这么对她说了。
听到这个消息，
第二天一早，岩桥慎一来到事务所，立刻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在例行会议上，一开始，大津修作就对组里的人宣布了松崎淳美退出音乐节的事。
“……就是这样。”
组里的人听到这消息，表情都不算好。松崎淳美退出，让本来就话题度不足的音乐节雪上加霜。
大津修作半是打气的号召道：“各位，事实既然已经发生，叹息也无用。不如请各位集思广益，想一个打开现在这个局面的办法。”
组员们论资排辈，陆续举手发言，大津修作一一听了，最后把目光落到组里最年轻，资历最浅的岩桥慎一身上。
“岩桥君，你有什么好想法？”大津修作对他要说的话颇为期待。
岩桥慎一站起来，趁此机会，把昨天跟渡边万由美提到的提议陈述了一遍当然，是略过了后来对兔国娱乐市场展望的版本。
“扩大成国际范围的音乐节？”
组员们之间顿时议论纷纷，会议室里嗡嗡作响。
现有的规模都有各种各样的幺蛾子层出不穷，这家伙竟然提议再扩大规模？
他要搞啥？他要搞事。
101. 舌战群儒
企划委员会的组员们顿时议论纷纷，提出了不少质疑。
“真是异想天开的计划！”
组员们对他这个傻乎乎的计划感到无语。仅仅是维持现在的规模就已经如此费力，还要继续扩大规模，这不是认不清楚现实是什么。
“岩桥桑，照你这么说的去办，一旦失败，企划委员会的人可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岩桥慎一被同事点了名，不慌不忙的回了句，“就算不这么做，我们手里现有的牌打出来，也不可能收获良好的效果。要是只能做出一场不温不火的拼盘演唱会，照样还是失败，连现有的投资也收不回来。这个结果也绝不是事务所乐意见到的。”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但是，我们能说动琼杰特作为压轴出场吗？如果办不到这点，那要怎么办？”
“那也可以办下去。思路很简单，不是琼杰特，即使是另外有号召力的大物摇滚女明星也一样。我们需要的不是琼杰特，而是一个象征。只不过，琼杰特是第一人选。”
但凡是演唱会，在准备期，都要拿出至少三套方案作为备用，为的就是不在出现变数第一方案不能成行的时候抓瞎。
琼杰特就是那个第一方案。
“米国演艺界的酬劳和曰本天差地别，即使请得来琼杰特或是另外的大物歌手，仅是酬劳支付一块就要大超支。现在为止，请到的本国歌手，最高也只有五十万日元。”
……这问题提的，够没水平的。
岩桥慎一看了一眼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个姓田中的同事。他嘴角一翘，回了句：“要论价格，地下乐队演一个三十分钟的场子只要付五万日元。”
但是那毫无意义。
田中被他不软不硬的顶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大好。岩桥慎一也不愿和人为敌，又补了一句：“要是能请得来大物歌手，这个话题的价值就已经远远超过支付出去的薪酬了。”
一屋子人对一个人群起攻之，车轮战一般的接连提出质疑。岩桥慎一面对攻击，游刃有余，心平气和的反击回去，此情此景，离舌战群儒，手里就差一把羽扇。
胆敢自比唐丞相，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干得漂亮之人！
岩桥慎一听任这阵质疑声沸腾了一会儿，才像是往煮沸里的锅里添凉水那样，把最后的总结说了出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说。
企划既然已经开始启动，场地也都定了，摊子不开，就没有再收手的道理。
这次的音乐节，早在开办的时候，众人就心中有数，知道这是个赔本赚吆喝的生意。
但正因为是赔本赚吆喝，这声吆喝到底是什么，就显得格外重要。赔了本以后，赚回来的这声吆喝到底值不值，才是决定这次的音乐节是否胜利成功的关键。
要是放任现在这个情形，摆明了就算赔掉现在的本钱，也赚不来那声吆喝。既然这样，倒不如干脆破釜沉舟，引进海外的力量，大操大办成国际规模的音乐节，至少让这声吆喝响起来。
在众人接连上阵，和岩桥慎一争辩的时候，大津修作坐在上首，没有出言打断，而是默默倾听着手下人的你来我往。
乍听到这个大胆的企划，大津修作的第一反应和组员们一样，也觉得他异想天开，所以，组员们攻击岩桥慎一的时候，大津修作没有开口阻止。
他也想听听看，岩桥慎一到底会做出如何的回应。
可随着他一一反驳回去，在旁边静听的大津修作，看着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企划委员会的反对声的岩桥慎一，不由竟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带着热爱全力以赴投入进来，所以才能想出这样的点子。
为此不惜承受组员们的攻击，不惜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些的岩桥慎一，和他相比，虽然接手了这个音乐节，却只把它当做是一份普通工作的大津修作，竟然感到有些惭愧。
岩桥慎一有句话说的很有意思。
既然已经是赔本，少赔一点，然后办一场平平无奇毫无话题度的拼盘演唱会，和多赔一点，轰轰烈烈大办一场把音乐节的概念和企划都展现出来，这两者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值得”的呢？
大津修作心里隐隐倾向于那个答案他对岩桥慎一的计划，感到动心了。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想到，为什么渡边万由美会那么坚持要保他上位。
原先只是觉得他有些才能，可现在，见识到这样的魄力和气度，大津修作觉得，这样的二十岁，值得对他另眼相看。
“可以了。”大津修作心里有了个底，出言打断了这场以一敌十却不落下风的辩论会。
他环视会议室里的众人，目光落到岩桥慎一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从长计议。……先散会吧。”
会议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暂且告一段落。散了会以后，大津修作回到办公室，拨通内线电话，求见渡边美佐。
渡边晋对大津修作有知遇之恩，自青年时期，大津修作不仅在事务所内受到重用，在私下里，和渡边晋夫妇也有些交情。
与他同期的经纪人，candies的大里洋吉，后来退社成立了amuse，尾木彻也在不久前独立，成立了尾木制作，只有他还一直坚守在渡边制作。
因为这样，渡边美佐看待他也格外不同。见他的时候，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旁边开辟出来的小待客室里。
秘书奉上热茶，大津修作道了谢。
“tom★cat的松崎桑的事我也知道了，那真是遗憾。”渡边美佐说。
“是的。”
“关于这次音乐节的事，还要你多费心才行。”渡边美佐心知大津修作是为了音乐节的事来，因此，寒暄几句，就给了他个台阶，把话题引了过来。
“是的……”大津修作答应下来，顺势转入到了正题上来，“其实，是关于这次音乐节的应对。刚才的会议上，岩桥君提了新的建议。”
“又是他？”渡边美佐有点意外，但又不意外。
102. 为你鼓掌
渡边美佐没有立刻关心岩桥慎一提出来的新建议，反而岔开话题，问大津修作，“大津桑，你认为那个岩桥怎么样？”
“这个……”大津修作吃不准渡边美佐的意思。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万由美大小姐心气高，能被她那样看重，正有他的过人之处。”
渡边美佐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保持着沉默。
见此，大津修作没办法，这才说起自己的看法，“比起能力和灵感，我倒是很欣赏岩桥君身上另外的东西。”
“哦？”渡边美佐的情绪高了一些。
“他既明白协作共赢的道理，和组里的人保持合作，同时又能坚持自己的主张，不妥协的地方绝不妥协。我认为，这是比能力更加宝贵的特质。”
“你对他评价倒是很高。”渡边美佐露出微笑。
大津修作觉察到渡边美佐很满意，垂下视线，“是的。”
渡边美佐把渡边万由美恩在原地，既是趁此机会试探女儿，又是在趁此机会考察岩桥慎一。她不是不知道人才顶用，但是光有才能的人不顶用。
艺能界是要二人三脚才能走下去的地方，小聪明在大事大情上面无济于事。
而现在，渡边万由美能沉得住气，没有再顶上来。岩桥慎一在大津修作那里，得到了她最想听到的评价。渡边美佐心里觉得满意。
心里满意了，再看待岩桥慎一的新建议，想法也不同了。
这时，她才若无其事的把话题转回来，“那么，就请你说说看，岩桥提了怎样的建议吧。”
“是的。”大津修作答应下来。
听完了大津修作的话，渡边美佐叫来秘书，没有吩咐她筹备会议，只是让她把吉田美树和渡边万由美请过来。
两个女儿到齐以后，渡边美佐让大津修作再把这件事说一次。
吉田美树听了，连连皱眉，“预算方面，要冒的风险太大了。什么破釜沉舟获取声望，只是种理想而已。”
吉田美树原本就对这个音乐节没抱有什么积极的想法，这时候，也还是认为太兴师动众。
渡边万由美等到姐姐发言结束才开口。有之前的事当前车之鉴，她尽量克制着，但即使如此，说出来的，仍旧是和姐姐完全相反的意见。
“我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她说。
一旦扩大为国际音乐节，就会吸引到更多的注意力。到时，凭借国际音乐节的招牌去拉赞助易如反掌。海外明星参加，还能吸引全世界媒体的关注，观众的积极性也能被调动。
“这是个应当全力行进的好机会。”
吉田美树听完妹妹的发言，不软不硬的说了句：“万由美，你太喜欢冒险了。”
“……！！”
渡边万由美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两姐妹之间，又一次发生了分歧。
吉田美树心里，觉得这个妹妹最近和过去比起来，不太一样了。会这样，好像是从那个叫岩桥的人到她身边去以后才开始的。
妹妹是自己的妹妹，都是那个叫岩桥的……明明只见过一次，吉田美树心头升起对岩桥慎一的淡淡恶感。
渡边万由美这才发觉，原来姐妹之间的和谐，是建立在当妹妹的她服从姐姐，沿着事务所一贯以来设定好的轨迹前进的前提上的。
一旦她和姐姐产生分歧，就会感受到手脚被束缚的不快。
“社长，您是怎么想的呢。”吉田美树没有跟妹妹纠缠，而是去问渡边美佐。
渡边美佐听完了两个女儿全部的争执，面对长女的提问，说了一句：“那就做吧。”
吉田美树神色透出淡淡的不快，渡边万由美什么反应都没有。
渡边美佐环视两个女儿，把她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对大津修作说：“既然是岩桥提出来的计划，这次邀请海外歌手的事，就交由他来负责吧。”
小小的会议宣告结束，两个女儿退下以后，渡边美佐笑着对大津修作说：“事务所的当家人不好做，母亲这个身份也难当。”
对于她们的家事，大津修作缄口不言。
渡边晋过世以后，渡边家就留下三个女人。渡边万由美一开始就表现的无意于大权，却偏偏有这么强烈的进取心，以至于吉田美树搞不懂妹妹的想法，反而无法对妹妹敞开心扉。
渡边制作作为家族企业，以没有出现派系纷争为荣。但是随着岩桥慎一的出现，接连两个企划都跟吉田美树想法相悖，却又偏偏都得到了渡边万由美支持的情况下，他成为了事务所里真正的铁杆万由美派，同时，也成为了打乱这个女人之家的不和谐音符。
“万由美说得对，”渡边美佐也承认，“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偶尔意见不合无所谓，但是，总要在不同的意见里选出正确的那个。”
大津修作不禁在心里暗暗为岩桥慎一感到担忧，仿佛看到他卷入到了姐妹两人之间的较劲里。
渡边万由美的心情也谈不上愉快。
回了办公室，她也顾不上什么，叫来岩桥慎一，难得发起了牢骚。岩桥慎一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虽然应该表现的沉重一点，可偏偏有点忍不住想笑。
没想到有看到霸道总裁不淡定的时刻。
结果一走神，叫渡边万由美给看见了，“岩桥桑，你还笑得出来？”
唔，被上司抓了个正着。
岩桥慎一挣扎了一下，强词夺理道：“总不好当着您的面哭吧，那样岂不是更糟。”
听了这话，渡边万由美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索性不理他了。
顿了顿，才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琼杰特那边，总之，一个月后的武道馆公演，想趁那时去拜访她，能当面谈最好。”岩桥慎一心里有些成算了，“所以，在那之前，需要您的帮助。”
“什么？”
“想请您帮我争取一个不会被琼杰特的保镖丢出去的身份。”岩桥慎一故意耍宝。
“刚才还说的那么有劲头，现在就这么弱气了。”
“要有自信，但也要切合自身实际嘛。”岩桥慎一咧嘴一笑，故意跟她说软话，“拜托了，请帮帮我，boss。”
“哈哈！”渡边万由美忍俊不禁，刚才的那点郁闷也随之烟消云散。
笑过之后，她的神情转为认真，“你就放手去做吧，岩桥桑。”
“但是，有件事想要请你知道，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做事的时候，就是一脚成功，一脚失败。就算没有漂亮的结果，我也会为你鼓掌。……我可不是那种只许胜不许败，只看结果考虑得失的上司。”
“好的。”岩桥慎一答应了。
103. 在商言商
计划重新进行调整，企划委员会的人工作量也成倍增加不仅如此，还是前途未卜的工作。没人知道这次的调整以后，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一来，使得岩桥慎一这个提案者，在组员们心中，又变得微妙起来。
但是这一次，大津修作没有再冷眼旁观，而是站到了岩桥慎一那边，表现出了对他的支持。有负责人在后边撑腰，组员们有不满也都吞下，继续为了他的提案东奔西走。
你们看不惯我还要为了守护我的企划而努力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而在另一边，渡边美佐对岩桥慎一的钳制，以及渡边万由美自身和姐姐产生的分歧，不止是让岩桥慎一成了铁杆万由美派，也把渡边万由美往岩桥慎一那边推了过去，让她更加支持他的企划。
邀请本土歌手时，总想请个大咖，反过来，这次把目光放眼海外以后，咖位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有个后世玩惯了的套路，歌手们在本土开个巡回演唱会，只要再跑到狮城之类的周边小国加开一场，那就升级成了“亚巡”，要是顺便再去欧洲或是米国的哪个小俱乐部唱一场，好家伙，那更厉害了，世界巡回演唱会！
至于在当地到底是买汉堡送门票还是买洗衣液送门票又或者真实一点勇敢做自己满场空席，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岩桥慎一的目的很明确，大咖位的海外歌手，只要有那么一两位镇场子就可以了，比如他迫切想要争取到的这次音乐节的虎皮琼杰特。
在海外歌手的邀请上，渡边万由美把岩桥慎一介绍给了amuse的创始人大里洋吉。
1977年，人气组合candies宣布解散，在处理完组合解散事宜后，时任candies经纪人的大里洋吉从渡边制作辞职，自己成立了事务所amuse，同一年，签约的青山大学民谣小组出身的乐队サザンオルスタズ（南方之星）出道。
大里洋吉在渡边制作时就关注海外市场，刚入社没几年，就斗胆向渡边晋进言，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渡边晋还真就答应了，下次出国考察的时候就带上了他。
相比从前渡边晋的胸襟和魄力，再对比如今在这个音乐节上岩桥慎一遭遇的种种阻力，随着渡边晋过世，渡边制作彻底转向守成的风向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出国公干开拓了大里洋吉的眼界，也让他找到了自己努力的目标，从渡边制作独立后，amuse经营的业务范围，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联系海外明星、舞台剧等来日演出。
不仅如此，amuse在米国和腐国还设有自己的分公司办事处，熟悉当地的演艺生态，和当地的经纪人与娱乐公司有来往，帮忙联系演出阵容的事，若是能拜托给他们刚刚好。
渡边万由美亲自联系大里洋吉，说明这边的意思。老社长的女儿，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再加上大里洋吉本身就热衷海外事业，电话里听了个大概，也有些感兴趣，同意见上一面。
实际上，大里洋吉成立amuse以后，跟渡边制作间的互动很少，其中最大的原因来自于双方理念的不同，但是这次的音乐节
当岩桥慎一把整理好的企划书送去amuse以后，这个国际音乐节正对他一贯想要让公司走向国际化的经营理念，可谓刚好揉中了他的穴道。
被全权委托了负责这次邀请海外歌手的事的岩桥慎一，为此又和amuse方面常来常往的走动，开始了白天开会跑腿四处拜访，晚上驰骋银座六本木的日子。
先前跟着胖胖青年秋元康玩遍银座六本木，现在正好活学活用，拿来唬被招待方的人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学到的各种无聊理论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世上没不透风的墙，双方开始接触以后，大里洋吉也听来了些风声，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他得知岩桥慎一经历的阻碍，以及渡边万由美为此做出的坚持时，大里洋吉回了家，跟妻子大里久仁子说，“要是岩桥君在amuse，要做这个企划何至于如此！”
大里久仁子替丈夫倒了杯茶，“好在，有万由美小姐的支持。”
提到渡边万由美，大里洋吉面露赞赏，“万由美小姐确实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渡边桑能有这样的女儿，衣钵也算后继有人。”
“继承家业的可是美树小姐。”大里久仁子微微一笑，提醒道。
大里洋吉不以为然，“继承了家业的是美树小姐，继承了渡边桑信念的，却是万由美小姐。”
大里久仁子听丈夫对渡边万由美有这么高的评价，心中有所定论，问道：“那么，这次的音乐节？”
“既然万由美小姐邀请了，自然不能落下。”大里洋吉语气肯定。
因为这个音乐节，让从渡边制作分出去近十年的大里洋吉，动了跟渡边制作合作，成为这场音乐节的协办方的念头。
不仅如此，他还提出来，为这次的音乐节与米国和腐国方面的媒体沟通，吸引他们在音乐节开幕时前来报道。
此事对重视海外市场的amues来说有利无害。一旦音乐节成功举办，这件事是可以写进事务所功劳簿里的，对于提高他们在海外的声望也大有裨益。
在商言商，既然有利可图，何不支持呢。
而当amuse那边，递上情愿能成为渡边制作这次的协办方以后，渡边美佐心中五味杂陈。
大里洋吉在社时深受器重，后来退社独立，渡边美佐当时心里有些不痛快。
跟摆明了是来偷师的人不一样，大里洋吉十九岁高中毕业就被招进事务所，在里面足足干了九年。她和丈夫觉得大里洋吉脑筋灵光，所以有提拔他成为高层的想法。
结果在第十年到来之前，大里洋吉递上了辞呈。
当时，还是渡边晋劝说渡边美佐，“渡边制作又在艺能界播下了一颗种子。大里君虽然没能成为带领渡边制作的人，但总有一天，会以另外的方式支持着渡边制作。”
现在，收到amuse递来的协办的意愿，渡边美佐佩服对丈夫的高瞻远瞩。
但同时，想到当初夫妇两人共同创业，缔造了渡边制作的辉煌。现如今，丈夫过世，她则在这里见证事务所的衰落，委实伤感。
恰好这时，渡边万由美过来见她，得知amuse正式决定加入这次的企划时，她说了句：“大里桑不是因为讨厌渡边制作才离开，是因为他所追求的，和渡边制作能给他的不一样。”
但是，当双方看法一致的时候，他也会鼎力支持。
渡边美佐从小女儿口中，听到了和过世的丈夫相似的话。她惊讶之余，再次意识到，小女儿在容貌、个性以及行事风格上，都有渡边晋的影子。
104. 跟你拼辣
“万由美，要是……”
“要是？”渡边万由美作倾听状。
要是也放你去追求你所要追求的，而渡边制作不能给你的，你会一直支持渡边制作吗？
渡边美佐犹豫了一会儿，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不管是做母亲的对女儿生出这种念头，还是作为事务所最高层对身为属下的女儿生出这样的想法，都是一种示弱。
是被amuse的协办意愿引起的伤感，让她脑中出现了这样的念头。渡边美佐趁渡边万由美等待的空档，调整好心情。
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若无其事的转过话题，“岩桥打算怎么跟琼杰特方面协商？”
渡边万由美被话题的跳跃闪了一下，但还是回道：“已经得到了消息，琼杰特会在武道馆公演的前一天抵达东京，下榻帝国酒店。”
之后，在武道馆连续演出两天，第三天时启程离开东京，所以，留给岩桥慎一的时间很少，可发挥的余地也不多。
“岩桥桑说，”渡边万由美转述了岩桥慎一的原话，“要稍微虚张声势一下。”
……
琼杰特是第一方案中目标的压轴之人，能不能请得到她，决定了音乐节的规模。一旦请动她，她自身带着的号召力，就会引来更多的赞助商和愿意来音乐节演出的人。
但是反过来，音乐节的规模，也决定了琼杰特是否愿意前来参加。
所以，岩桥慎一的策略就是画大饼，拿预想中的音乐节的规模去唬琼杰特。总之，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但是含真量是18k还是24k，那就不好说了。
至于会不会露底，就取决于琼杰特来不来。从18k到24k，中间差的就是一个琼杰特。
渡边万由美帮他拿到了琼杰特此行的行程表，等她抵达东京的时候，演唱会的合作方，当地和米国有联系的唱片公司，以及琼杰特的粉丝等等，都往她下榻的酒店送了花。
岩桥慎一这边，也送上了花束，以及一份拜访的帖子。
有些特别的地方在于，这份帖子不是渡边制作的名义，而是华纳先锋的名义。这是渡边万由美的手笔，渡边制作在歪果仁看来名不见经传，但是华纳先锋的厂牌名却无人不知。
用华纳先锋的名义递帖子，给琼杰特那边，营造了一种这次音乐节主导是华纳先锋的错觉。
既然这样，见见就也无妨了。
收到回函，琼杰特决定在武道馆公演的首日结束后，在酒店和岩桥慎一见面。
渡边万由美担心语言沟通问题岩桥慎一一直以来什么都表现的游刃有余，以至于让她全心投入这次的企划，直到成行前，才想起最重要的语言问题。他在履历上只有高中毕业。
何必要建什么巴别塔惊动上帝呢！
她问岩桥慎一，“要派人和你一起搭档吗？”
岩桥慎一拒绝了，“虽然自夸不太好，但是，我的英文水平应对起来还没问题。”
“是吗？”渡边万由美有些惊喜。
上辈子念书的时候，岩桥慎一最得意的科目就是英语，出于消遣和爱好，还曾混迹过某字幕组，一直没放下过。
他笑了笑，幽默的回道：“跟我弹键盘的水平不相上下。”
渡边万由美想了想，突然改口，用英语跟他讨论起了关于去见琼杰特的事。她是早稻田的高材生，打小接受的也是顶尖的教育。
渡边晋夫妇发家致富靠的就是英语，当年米军驻扎在曰本各地，两口子就仗着英语好，一个组了乐队去基地混饭吃，另一个从米军那接活帮忙联系演出的乐队。
因为这层关系，在教育两个女儿的时候，英语一直是没落下过的课程。都说日式英语可怕，可听听渡边万由美，英语好的曰本人，水准照样一流，什么rl不分，不存在的。
岩桥慎一也没露怯，自然地跟她用英语沟通。终于，讨论告一段落以后，渡边万由美展颜一笑，没有夸奖他，而是对他说：
“现在，我真的期待岩桥桑登台弹奏键盘的英姿。”
岩桥慎一也是一笑，“好的。……等我先为自己创造这个能顺利登台的机会。”
渡边万由美除了给他弄来一个身份，还给他弄来了琼杰特公演首日的关系者票。于是到了这一天，岩桥慎一先去武道馆观赏琼杰特的现场演出，结束后再去酒店见她。
武道馆外人头攒动，慕琼杰特名而来的观众们涌向这处摇滚圣地。除了曰本人之外，前来观看演出的还有相当比例的西洋脸孔。
拿的是关系者票，岩桥慎一也享受一把特权，走了次关系者通道。等到入场以后，坐下四周一看，旁边坐的都是穿得板板正正，至少也人到中年的关系者们。
这么一衬托，年轻脸嫩的岩桥慎一显得就有点格格不入。
1986年，不论琼杰特的职业生涯是否身处一生中的巅峰不好说，但是嗓音条件却实打实的是巅峰状态。身着皮衣，剪着短发的琼杰特站上舞台，一开嗓就是王炸。
场内气氛被轻松点燃并且引爆，身处在这样的气氛里，原本就极易受到感染，况且台上演出的这位，现场水准实在是超一流。
现场过硬的摇滚女将，调动起场内的气氛来也是易如反掌，岩桥慎一在下边坐着，看的心潮澎湃，也想跟着燥起来。
可是看看左边，瞅瞅右边，穿得板板正正的关系者们各个绷着脸看演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nhk红白歌会的观众席。
没办法……老实坐着吧。
就这么着，琼杰特的武道馆首演，台上火力全开，一般席热情洋溢，只有这小小一块，仿佛六一儿童节汇演时坐在台下被迫营业的家长。
就算跟着拍拍手，也跟心连心艺术团三下乡时台下坐着礼节性甩棒的老乡似的。
看摇滚歌手的演出，要是拿这种关系者票，还不如在场外听漏音呢。岩桥慎一心里憋了股火，燥的难受。
他在心里暗暗使劲儿，非得办成一场能让大伙儿燥起来的音乐节！
琼杰特，老子跟你拼辣！
……总之，劲头就是有这么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