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 广阔未来
“话说回来。”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美和酱闲不住，问岩桥慎一，“我们是作为红组出场红白歌会的，对吧？”
这件事早就在告知乐队要出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岩桥慎一也不嫌烦，耐心回答她：“是这样没错。”
结果，美和酱却提出个问题，“红白歌会的规则，女歌手分到红组，男歌手分到白组。我们的乐队有两个男性，一个女性，却被分在红组里了。”
说到这儿，她在心里想象红白歌会那天，中村正人和长颈鹿男混在女歌手队伍里的画面，自己先笑了起来。
身为监护人，小狐狸动一动尾巴，就能猜到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岩桥慎一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她——实在是一帮盛装打扮的美女歌手们当中，混进去了一个没有感情的长颈鹿和一个满面笑容的小熊，那画面他自己想想也觉得怪有意思的。
“因为乐队的主唱是女孩子。”
不能拆穿，既然如此，就只能好好回答问题了。
因为乐队的绝对核心是美和酱，演出的时候，如果他和中村兄因为有事耽误了，可以请个代打的乐手过来帮忙顶一场，但是，如果美和酱有事不能去，那就只好挂免战牌。
混合型组合进行组别划分的时候，不是数人头比多少，而是看谁才是核心人物。
作为乐队来说，不管其他的成员们担任怎样重要的角色，对普通大众来说，他们的目光还是放在美和酱身上，美和酱就是乐队的招牌。
招牌是女孩子，被分到红组是理所当然的。反过来说也一样。如果主唱是岩桥慎一，美和酱在旁边帮忙弹键盘，那么乐队就会被安排到白组。
“不过，应该做一支什么样的曲子呢？”美和酱笑完，开始烦恼了。
岩桥慎一安慰她，“先回去听一听库存曲。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们可选择的曲子更多了。”
不仅是库存曲多了，还因为美和酱已经能比较趁手的给中村兄的曲子写歌词，所以，可挑选的范围也就跟着变广了。
“不准唱《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美和酱有些忿忿不平，“但是，这些元素当中，可没有任何一样是想要分给他的。”
那个“他”指的是什么，一听就明白。
只有岩桥慎一跟她在一起的车里，美和酱说话也就无所顾忌。而听到她这样的话，岩桥慎一也只有笑而已。
笑归笑，正事也不能忘，“总之，先把新专辑的主题定下来。”
“要做什么样的专辑呢？”美和酱问。
“和‘未来’有关的，带有一点‘未来感’的。”岩桥慎一心里有点谱。
尽管自肃令让带有庆祝和咒死嫌疑的东西纷纷撤下，但是眼下的情形摆明了，天蝗离翘辫子也差不了多远了。
这张专辑发行时，还是“昭和”，但是大概率会从昭和迈向新年号。
虽然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说，不过，这就是一张新旧时代交替之下诞生的专辑。
而岩桥慎一所提到的未来感，不是说要在音乐性上做什么重大创新，还没等彻底走红就先转型去玩新新音乐之类的，而是专辑的整体氛围，要有那种迈向未来的广阔感。
夜幕降临，大马路上车流滚滚。
美和酱看着前方亮着的车灯，听岩桥慎一说着“未来感”，却有那么点无厘头的，联想到了那首歌。
“我的任性，一直以来只会带给你困扰。”
“可我之所以这么做，恰恰是因为想要和你一直走下去。”
岩桥慎一听到她的这两句清唱，不知为何，有些想笑。这是美和酱曾经让他制作过的三首《未来预想图》当中的第一首。
在这首歌里，一对情侣在心中描绘着一张“紧握着你的手的我就在你身旁”的未来预想图。
他之所以觉得好笑，是想笑他提到“未来感”，美和酱就联想到“未来预想图”，这种想法，多少有那么一点简单粗暴。
美和酱唱了几句，突然又转换了曲调与歌词。像是没有打过招呼，就又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那样，高高兴兴唱起了歌。
“不论过去多少年，都能保持这份心情不会改变。”
“因为和你一起一直生活下去，所以一直在心里描绘的关于未来的预想图——”
她越唱越觉得心情大好，心满意足，“你看，和想象中的那样慢慢实现了。”
这一首，是第二首《未来预想图》。
在上一首歌里骑着小摩托碰五下头盔表达“あいしてる（阿姨洗铁路）”的那对小情侣，所描绘的那张我就在你身旁的未来预想图实现了。
在这首歌里，他们还是在一起。只是，原先骑着小摩托碰头盔当作爱情讯号的两个人，如今有了汽车，表达爱意的方式，也从碰五下头盔变成了刹车灯踩五下。
但是，“尽管方式改变，爱却没有变化”。
美和酱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唱歌，这件事岩桥慎一清清楚楚。于是，也就放任她，在唱完了第二首以后，又唱起了第三首《未来预想图》。
第三首也唱了以后，美和酱停住歌声，转过头去，看向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觉察到她在看自己。前方的信号灯变换，他缓缓踩下刹车，然后转过头对着她。
美和酱笑嘻嘻的，“这是和‘未来’有关的歌吧？”
岩桥慎一也露出笑容，“确实跟‘未来’有关。”……标题也好，内容也好。
听他这么说，美和酱像是立了功一般的，跟他提议道：“既然是跟‘未来’有关，那么，收进专辑里去行吗？慎一君。”
岩桥慎一没有立刻回答，“之后到了录音室，和正人桑提议一下，也听听看他的意见。”
他们两个坐一辆车，然后私下里决定了要把什么歌收进专辑里，这种事还是不合适。尤其作为三人组合，绝对不能有人被排除在外。
美和酱也不是不明白这点，岩桥慎一说了，她也就此打住。
……
车子在录音室附近的停车场停稳。
“走吧。”岩桥慎一叫她。
美和酱看着他，想了些什么，对着他伸过手去。
“嗯？”岩桥慎一的目光落到那只手上面，又看向美和酱。
小狐狸的尾巴，好像又在他这儿露出来了一点。岩桥慎一考虑了一下，伸出左手，拉住了她伸过来的右手。
美和酱立刻眉开眼笑，神气十足的抓着他的手晃了晃。
“就这样，我们一定能拿出合适的曲子。”她抓着岩桥慎一的手不放，“就像去参加乐队天国时那样。”
这样的话，听在岩桥慎一耳朵里，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美和酱在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无疑也在暗地里求助过自己的“灵感之神”。
尽管她的“灵感之神”，并没有反馈给她想要的东西。
“对，因为我们是‘dreams e true’，所以，许下的愿望都会成功。”岩桥慎一不动声色安慰她。
“走吧，先去录音室。”他说。
岩桥慎一没有抽回被美和酱抓住的手，美和酱也没有放开，而是紧紧抓着。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往录音室走去。美和酱拉着他，孩子气的晃来晃去，又哼起怪模怪样的说不定是临时突发奇想才有的旋律。也不知道，她是否通过这个握手，顺利得到了灵感和能量。
直到来到录音室前，美和酱停住脚步，笑眯眯的看着岩桥慎一，而后松开了手。
“去跟正人桑商量《未来预想图》的事！”美和酱说完，率先冲进录音室。
岩桥慎一看着她活力四射的背影，也只好跟着她的节奏，被她带着转来转去了。
“三首《未来预想图》？”
中村正人听完美和酱的话，回忆了一下。岩桥慎一心里有数，跟他一起，翻找起了那三首歌的曲谱和试唱带。
三首歌都还没有制作编曲，只有清唱的试唱带。他们两个把要找的东西找到，美和酱则拿来了录放机，把磁带塞进去。
三本清唱的磁带都听完以后，三个人围坐在桌前，各自发表起了自己的意见。
“收录《未来预想图》，不是不行。”中村正人说。
他知道来时的路上，这两个人一定就这件事沟通过，所以现在也就不推让，率先表态。
“但是，总不能一次收录三首。”他说，“从里面选一首收录进去就好。”
美和酱提醒他们，“三首歌编了顺序呢。”
按照顺序来说的话，收录第一首《未来预想图》刚刚好。
不过……中村正人刚要说些什么，岩桥慎一紧跟着也发话了，“不过，考虑到专辑那种迈向未来的广阔感，以及眼下的时代背景，第一首就不太合适。”
“我也这么想。”中村正人表示。
美和酱嘟起嘴吧，没有立刻表态回话。不过，这倒不是发脾气的前兆，而是在等待这两个队友跟她详细解释第一首为什么不合适。
“是考虑到了专辑的受众。”
岩桥慎一跟她解释道，“第一首《未来预想图》描绘的是学生时代的事，按我们的听众年龄，学生时代，无疑是已经发生了的‘过去’，所以，这个未来预想有些名不副实。”
他们乐队的受众，目前来看的话，还是集中在年轻上班族这里。歌曲里头盔碰五下的纯情，对年轻的上班族们来说，那不是《未来预想图》，而是《过去回忆图》。
“也对哦。”美和酱同意这个说法。
写这三首《未来预想图》的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对她来说，三首歌里，后面两首才是真正的“未来预想”，而第一首，不如说是来自于当时的她的想象。
一不行，那就是二了。
但是，在那之前，岩桥慎一先指出来，“第三首《未来预想图》，现在发表也不合适。……歌词当中描绘的‘未来’还太远了。”
如果第一首是青涩情侣，第二首是亲密情侣，那第三首几乎是老夫老妻了。
让年轻上班族们去听老夫老妻式的歌曲，恐怕会引来他们的吐槽。相比之下，《未来预想图ii》就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比起学生仔，还是上班族更能花钱支持专辑。
而比起老夫老妻，亲密有默契，并且仍旧保留一些新鲜感的亲密情侣，这样的关系更加讨年轻上班族们的喜欢。
而且，《未来预想图ii》当中表现出的未来感也很巧妙。
说是未来，但也是当下。说是当下，但同时还有着对未来的想象。
《未来预想图ii》，不仅歌词方面巧妙，曲子在这三首当中也是最好的。这首歌乍听平缓，却徐徐推进，而后推上顶点，充满层次感，非常耐听，不论词曲都恰到好处，完美体现着美和酱的天才之处。
高中的时候就能做出这样的词曲，绝对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
“那就收录《未来预想图ii》？”
三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把写着编号2的那本磁带单独拿出来。
“一首确定了……”
这时，美和酱像是突发奇想，突然问了句：“红白歌会上，要是唱这首歌怎么样呢？”
唱这首？
岩桥慎一没有立刻回答，中村正人看了看岩桥慎一，没说话。
美和酱既然现在做出这样的提议，就代表这是没有跟岩桥慎一沟通过的想法。既然如此，中村正人就尊重岩桥慎一作为制作人的权威，先等着岩桥慎一发话。
这三首《未来预想图》，以岩桥慎一来说的话，对它们的喜爱不相上下。但是，综合起来，去选一首的话，毋庸置疑，他认为这第二首最好。
但是，在他心中评价颇高的《未来预想图ii》，这样的一首歌，把它放到红白歌会，事情就又要另当别论。
要利用起红白歌会上的五分钟，抓住观众的耳朵，调动起观众的情绪，进而推动宣传进入新的一环。
这次在红白歌会上要唱的，应当是这样的一首歌。
但是，这首《未来预想图ii》，能够担起这样重大的责任吗？
岩桥慎一思忖了一番，回过神来，一抬头，美和酱正看着他。
465. 现场发挥
“总之，”岩桥慎一迎着美和酱期待的目光，“先把曲子做出来听听看效果如何。”
这么说，虽然不是拒绝，但也并没有一口答应她的提议。
在和音乐相关的事情上，岩桥慎一也好，中村正人也好，都很难拒绝美和酱。
并非是因为耗子扛枪的队宠在组合里作威作福，让他跟中村兄挺不起腰杆来，而是因为，美和酱的天才与她的非专业，当这两样东西被放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必须要认真对待她的每一个点子。
以免把她的天才当成异想天开，忽略了真正的才能。
当然，也不能事事都听从美和酱。因为她确实在一些时候异想天开，所以冒着互相骂“八嘎呀路”的风险，该说的话也还是要说清楚。
所以，折中一下，当美和酱做了什么提议的时候，岩桥慎一和中村正人尽量先把她所提议的东西做出来，然后推测能呈现什么效果，再根据效果做最终的决定。
……
岩桥慎一发话，中村兄全力配合。
两人立刻着手，给这首《未来预想图ii》进行编曲。成品一时半会儿肯定做不出来，岩桥慎一这阵子更是忙碌得很，没办法盯在录音室，跟音乐人们研究怎么添砖加瓦。
所以，退上一步，先跟中村兄研究和弦走向，研究应该怎样进行配器编排，一边想象着怎么做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一边在纸上记录下来。
之后，就依照这份写在纸上的方案，中村兄再和录音室音乐人们沟通，把编曲制作出来。
以这种方式来制作的编曲，随着岩桥慎一幕后的工作越来越多，显然也会随之增加。在署名权上，岩桥慎一和中村兄早有约定，这类编曲同时写两个人的名字。
确定了这首歌的编曲走向，具体的实现留待中村兄去做。
在这期间，岩桥慎一作为乐队的制作人和代表，再叫上渡边万由美这个手握经纪约的事务所老板，一起跟cbs索尼那边开会，跟唱片公司商谈这份专辑企划。
没有单独拎出来做的企划，乐队准备选曲、公司全力支持，大家看上去各做各的，但最终，就像是把分别生产出来的零件组合到一起那样，拼出一个完整的企划。
……
u-miz办公室。
渡边万由美听说他们有打算要唱《未来预想图ii》，思忖了一会儿，对岩桥慎一说：“我记得，你跟我提到过这首歌。”
“是吗？”
渡边万由美点头，“我对那个‘刹车灯闪五下’印象深刻。”说到这，顽皮一笑，“还记得你说，就是因为这么拐弯抹角，所以才谈不成恋爱。”
“哈哈！”岩桥慎一大笑，自己调侃自己，“像是我会说的话。”
玩笑归玩笑，渡边万由美还是说，“作为女性，我还是认为那样的表白方式含蓄又浪漫，非常打动人心。说实话，如果这是属于两人之间的暗号，那么，就算只是一起坐在车里，想到这件事，都会感到很美好。”
“属于两人之间的暗号”，岩桥慎一觉得这个说法极好。
这时，渡边万由美又道，“说起来，歌词方面是不错，但是，还没有听过这首歌的曲子。”
“要我唱给你听听看吗？”岩桥慎一可不是说着玩。
以他的绝对音感，绝对能完整无误的把这首歌给渡边万由美见识一下。
结果，听他这么说，渡边万由美赶紧拒绝，“还是算了吧。”作为曾经跟他在卡拉ok包厢里一起唱过歌的人，渡边万由美对他的歌喉到底怎么回事清楚的很。
“……”这拒绝的未免也太干脆了。
好在，岩桥慎一虽然对自己的绝对音感信心十足，对自己的歌声倒是不存在什么蜜汁自信，渡边万由美拒绝飞快，他也就放弃了自己亲自演示的想法。
转而表示，“下次把美和酱的试唱带拷贝一份带过来。”
渡边万由美考虑了一下，提议：“要是不添麻烦，之后编曲成品出来，录音的时候，也让我去录音室看一看怎么样？”
“现在觉得录音室气氛不错了？”
她微微一笑，“作为外行人，至少还能贡献一点来自普通听众的意见。”
“好的，普通听众。”岩桥慎一笑着答应了。
……
中村兄效率奇高，当然，也跟时间紧迫有关。所以，上次的商谈过后，他暂且把手头其他的事一放，集中精力先把这首《未来预想图ii》的编曲给做完整。
不出三天，第一份编曲出炉，美和酱试唱了一次，之后将音轨送到混音机房，先做出了编号为001的第一个版本。
岩桥慎一跟cbs索尼那边的人开会，在专辑收录什么歌曲都还没有敲定的情况下，要先决定发行时间和宣传渠道，提前联系好印盘厂，还要准备专辑内页的拍摄。
出道专辑去了伦敦录音加拍摄，这次的内页，因为时间的缘故，多半确定就在国内拍一拍——甚至就在东京都内拍一拍。
开完了会，岩桥慎一还记得约定，叫上普通观众万由美，两人一起去了信浓町的录音室。
中村兄跟美和酱都在，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到的时候，中村兄正在桌前查看曲谱，录音师守在控制台前，美和酱在录音间里录音。
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进去，跟中村正人寒暄完，一起坐在桌前。
渡边万由美不怎么懂音乐，而她的宗旨之一，就是不对歌手们的音乐指手画脚。所以，她不动声色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曲谱，就把目光投向吉田美和。
先前，去zard的录音室时，连接录音间的窗帘拉了起来。不过，dreams e true的录音室，窗帘则是开着的，能把对面的吉田美和看的一清二楚。
当然，吉田美和也能把对面看得清清楚楚。
蒲池幸子的话，假如窗帘开着，看着进出的工作人员，大概会难以进入状态。但是，吉田美和却丝毫不受外面人的影响，一进录音间，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录音上面。
美和酱的录音结束出来，若无其事的跟渡边万由美打招呼，完全不把刚才渡边万由美看着她录音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且，看样子，她对渡边万由美到来，倒是挺欢迎的。
渡边万由美这个老板当的挺受欢迎，签在u-miz的艺人，对她的印象都不错，整个事务所的气氛也相当融洽。尽管乐队的三个人，回事务所的次数并不多。
美和酱一出来，岩桥慎一也不啰嗦，直接提起正事，“我和渡边桑过来听一听《未来预想图ii》的半成品。”
编曲还没最终决定的时候，他们习惯称作是“半成品”。
“我去准备。”中村正人起身。
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跟着过去，美和酱坐到中村兄腾出来的位子上，一边喝工作人员送过去的茶水，一边打量这堆曲谱。
仿佛他们三个人去试听的那首歌，跟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
渡边万由美第一次听这首歌，如同她“普通观众”的身份一般，所关注的是歌词，以及旋律是否动听。
吉田美和的唱功已经无需再多说，用“挥洒自如”这个词就已经足够。
钢琴前奏过后，吉田美和唱出了歌词的第一句。
“自毕业之后，已经是第三个春天。”
朴实的歌词，如同在叙事一般。乍听第一句，觉得仿佛没什么了不起。但是，随着歌曲渐渐展开，歌词当中的故事在眼前铺开，歌词这种朴实的写法，就堪称是绝妙了。
正是这种平淡朴实的写法，赋予了这首歌一种生活感。
在书写的过程当中，没有使用什么写作的技巧，但正是这种平铺直述，才有那种“未来预想图”在眼前展开了的感觉。
作为普通人，普通的一对恋人。
有着属于普通人的小秘密，属于普通情侣的小暗号。
“我下车后，你目送我到转角处，总是会闪烁五下刹车灯。”
“那是‘我爱你’的信号。”
渡边万由美也终于听到之前岩桥慎一说起过的关于“刹车灯踩五下”的那段歌词。而在吉田美和朴实的演唱当中，她对这段歌词的感触也更加清晰。
那之所以能成为我爱你的信号，是因为我心中带着我爱你的想法。
是因为心中有爱，碰五下的头盔和踩五下的刹车灯，才能成为表达爱意的信号。
不仅歌词动人，乍听之下朴实的旋律，随着歌词的层层递进，就像是感情渐渐积累到一处那样，终于来到爆发点。
听着这首歌，仿佛心情也跟着曲子走。
当来到那个爆发点时，渡边万由美心中翻涌起阵阵感动。
关于未来的预想图。
你看，和想象中的那样慢慢实现了——
她摘下耳机，想要作为“普通观众”，送上她对这首歌的称赞。
但是，去看岩桥慎一，他的表情看上去却略显严肃。歌曲放完，他没有摘下耳机，又把歌曲重新播放了一次。
渡边万由美打量了他一下，又看了看中村正人。
“慎一君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中村正人观察岩桥慎一，又对渡边万由美说。
那一边，美和酱留意到他们的动静，离开那堆曲谱，也过来了。
……
把这首半成品又听了一遍，岩桥慎一这才摘下耳机。
“有什么问题吗？慎一君。”中村正人问道。
岩桥慎一想了想，“编曲的效果跟我们想象的差不多，这种感觉就很好。”中村兄作为编曲家的才能，毋庸置疑。
“不过。”他指出来一点，“总感觉哪里还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
中村正人听到这话，下意识也拿起耳机，准备试听一遍。但在那之前，他先看着岩桥慎一，等他的下文。
“之前也说了，这首歌乍听平缓，却徐徐推进，而后登上顶点。”
岩桥慎一无视中村兄的目光，去看美和酱，倒像是在对她说，“但是，现在这个编出来的成品，总觉得那个顶点还不够，并不是真正的顶点。”
“所以，这么听着，就有种半途而废的感觉，差一口气。”岩桥慎一解释。
中村正人听完他的话，戴上耳机。
“万由美桑听完以后感想如何？”岩桥慎一去问她。
渡边万由美说：“非常平实，却又非常动人的一首歌。”说完，她也稍显犹豫起来。这份犹豫，源自于岩桥慎一刚才提到的“并不是真正的顶点”。
歌曲在“你看，和想象中的那样慢慢实现了”这里停下来，还差了一口气吗？
那一边，中村兄听完曲子，也皱起眉来。不说的时候还好，一旦提出这里有问题，跟着往这方面去考虑，似乎确实少了点什么。
“美和酱。”岩桥慎一跟她商量，“能再考虑一下，往曲子最后加点东西吗？”
“加点东西？”
美和酱的脸像是吃了颗酸话梅，皱成一团。
“大概就是一种充满爆发力、积攒的感情在这一刻倾泻出来，达到顶点，类似那种感觉。”岩桥慎一和她描述自己的想法。
反正是半成品阶段，这时候改歌词换编曲，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当然，也有可能改了一大堆最后全部推翻，仍旧维持原样。
美和酱接到这么个任务，一言不发。
普通观众万由美旁观一切，感到好奇，还能往里面加点什么呢？以她外行人的眼光，这首歌的歌词已经很完美，再往里面加几句，反而显得累赘。
美和酱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慎一君，帮忙监棚，可以吗？”
岩桥慎一用行动代替回答，拿起耳机戴上。
中村正人也不甘落后，一起守在控制台前，想见识一下，美和酱新的灵感。受到这样的带动，渡边万由美看了一眼岩桥慎一。
这时，一个耳机递给了她，是岩桥慎一给的。
渡边万由美悄悄松了口气，也戴上耳机。
重新进了录音间的美和酱，没有去翻谱架，而是自己思忖起来。
考虑了一会儿，她开始唱歌了。
不是直接奔向岩桥慎一指出来的还差一点的地方，而是从头开始唱起。唱完一遍，她退回去，又唱了一遍。
像是一边唱一边找感觉。
直到渐入佳境，她忘记了对面的三个人，尽情挥洒自己。然后——在最后的那句“你看，和想象中的那样慢慢实现了”之后，美和酱加入了一段即兴。
466. 不够摇滚
渡边万由美认为这首歌的歌词“完美”，但实际上，与其说是完美，不如说是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是一种颇为奇妙的状态，这意味着，如果再往里面多添加任何一句歌词，都将有画蛇添足的嫌疑。
美和酱在试唱找感觉的过程当中，确认了歌词不能再添加任何一句这件事。
但是，岩桥慎一却认为，这首歌还缺了些什么，没有到达它真正的顶点。美和酱信任岩桥慎一的判断力，但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自信不该再往里面多添任何一句歌词，但也去思考岩桥慎一的问题。
一边思考，一边将这首《未来预想图ii》唱起。
定下来的第一版编曲，在“你看，和想象中的那样慢慢实现了”以后，伴奏并没有立刻淡出结束，而是衔接了一段大约三十秒的器乐演奏。
唱完自己的部分以后，她默默听完这段三十秒的伴奏。
三十秒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美和酱现在是要思考要往里面再加入些什么，所以认真听着。但是，在倾听的同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要在演唱会上唱这首歌的话，到伴奏完全结束，切换到下一曲之前，这三十秒的时间里，观众会做些什么，她又会做些什么呢？
观众们会在台下，默默听完这最后的三十秒伴奏吗？
那么她呢？在这三十秒的时间里，是要站在台上，默默看着观众们的反应吗？
美和酱心想，她应该会利用这三十秒钟来一段即兴演出，带动场内的气氛。
从小就喜欢西洋音乐，尤其听了数目众多的爵士乐。从北海道来到东京以后，也在俱乐部里当爵士歌手，爵士功底深厚、同时又崇尚爵士乐自由的演出方式的她，将这一点体现在了自己的音乐当中。
现场演出时，她会利用这三十秒来做即兴演出。
那么，听唱片的人，在听这三十秒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甚至，美和酱看了一眼玻璃墙对面的三个人，他们三个，在这三十秒里，又想些什么呢？她心中忽然冒出个有点调皮的念头。
慎一君、正人桑、还有渡边桑，他们三个现在也是她的观众。就像是在演唱会上面对着观众们那样的，在这三十秒的时间里，来一段即兴演出如何？
慎一君说，离真正的顶点还差了点什么。
那就来一段即兴演出吓吓他，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美和酱打定主意，心情大好，自然而然进入到状态。第二遍再唱时，心情就发生改变，面对着玻璃墙对面的三个人，比起正在录音，干脆当这是演唱会了。
于是，在“你看，和想象中的那样慢慢实现了”以后，情绪酝酿到位的美和酱，在这最后的三十秒里，加入了一段无歌词的即兴演出。
玻璃墙的这一边，岩桥慎一听到她第一个升调，不禁屏住呼吸。他盯着对面的美和酱，此刻的她，已然进入到自己的世界。
她似乎无视了正在这边的听众，但似乎，又像是在为了更多的听众，兴致高昂的唱着歌。
她连连升调，恣意挥洒自己的歌唱本钱，可以说，是只有唱功一流的她才能够撑得住玩得起这样的一段演出。
而连续几个升调，让正在这边听着的三个人，心情不自觉跟着她的声音走，越提越高、越涨越满。
随着这样的一段即兴演出，那种有什么东西立刻就要喷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直到来到最高点——
“呼~”
当这段即兴结束的那一瞬，玻璃墙这边的三人，竟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然后，回荡在心间的，是种被好好招待了的满足感。
简直是神来之笔。
“完美。”中村兄说了句。
渡边万由美也感到不可思议，在这之前，她从未想到，能够听到这样的录音，现场见证吉田美和如何让一首本就优秀的歌曲更加增光添彩。
这时，她想起岩桥慎一刚才说的“还差一点”，忍不住去看他的反应。
加上这段即兴以后，整首歌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由此看来，岩桥慎一所说的话确实没错，那么，吉田美和这段表演，达到他所说的顶点了吗？
岩桥慎一正要摘下耳机，就方才美和酱的那段即兴演出跟他们聊一聊。这时，忽然想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自顾自操作起了设备。
等到把刚才的录音又给确认了一遍，他这才摘下耳机，“真了不起。”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副忍笑的表情。
同时摘下耳机的中村兄和渡边万由美，看到他这副表情，确信他是心情大好。因为——美和酱刚才那段即兴演出唱了不止三十秒。
甚至一分钟都不止。
当伴奏放完以后，她无视、或者说忘记了耳机里的伴奏已经消失不见的事，在自己的节奏当中，清唱着完成了一段完整的即兴演出。
而这一点，三个人竟然因为沉醉于这段即兴演出，谁也没意识到伴奏带已经放完了。或者说，是知道伴奏带已经放完的情况下，仍旧对这段即兴意犹未尽。
因而，各自都忽略了这件事。
中村兄又笑成了表情包，“确实了不起。”
普通观众渡边万由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放下耳机，等着听他们三个人怎么说。但是在心里，对吉田美和这段即兴的评价，已无需多言。
只要是见识过吉田美和才能的人，都不会对岩桥慎一入行的契机是想要推销她这件事感到奇怪。
……
美和酱自己也把刚才的录音听了一遍，她倒是不在意那段没有伴奏的清唱，问岩桥慎一，“这样唱可以吗？”
唱歌唱的心满意足时，她看上去格外像个孩子。岩桥慎一冲她笑了笑，“当然没问题。……现在，是要我和正人桑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把最后这段伴奏再延长一点，正人桑。”岩桥慎一说。
中村正人也表示赞成，“……就给美和酱一个足够的发挥时间，让大家都见识看看。”
两个队友几乎是立刻达成共识，开始着手第二个编曲版本的研究。美和酱的任务暂时又告一段落，闲的没事，她把目光放到录音室另一个人身上。
渡边万由美在岩桥慎一和中村正人一起研究新的编曲版本时，想到些什么，表情稍微严肃了起来。
但是，碍着他们正在工作，不好泼冷水打断他们的灵感，什么也没说。
美和酱观察渡边万由美的表情，嘟起嘴吧，若有所思。
……
第二个版本的编曲，照样还是岩桥慎一跟中村兄合伙出主意，然后交给中村兄去完成。已经有了一个版本的情况下，主要针对最后那段即兴演出，倒也没有讨论太久。
思路定下来，岩桥慎一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渡边万由美。
往这边过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渡边万由美坐的是岩桥慎一的车。这会儿，要给她试听的歌已经听完，在开始工作之前，还是先把她送回事务所去。
“送我回去，你还要再回来吧？”
从录音室里出来，站在走道上，渡边万由美对他说，“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去就可以了。”
“从这儿回事务所也要不了多久……”岩桥慎一说到这，看她主意已经打定，改了口，“好吧。”
他走到前台那里，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
而后，两人一起走出录音室，来到大马路边上。
“是首很棒的歌，慎一君。”渡边万由美看着笔直的柏油马路，突然开启话题。
岩桥慎一替她留意出租车，“确实。还有最后那段即兴，真叫人意想不到——不过，要是美和酱的话，能做到这个程度也不奇怪。”
“嗯……”渡边万由美含混其辞。
这种暧昧的态度，让岩桥慎一下意识看向她。
“慎一君。”
只有他们两个，渡边万由美终于能把刚才的担忧给说出来，“把伴奏延长，留出给吉田桑自由发挥的时间，那样一来，歌曲的长度也要跟着变了。”
“唔。”
第一个编曲版本大约五分钟，如果再把伴奏延长，这首歌最终的成品，肯定超过六分钟，甚至有可能超过七分钟。
渡边万由美提醒他，“红白歌会的演出时间，我们只有五分钟。”
岩桥慎一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首歌确实很好。”
渡边万由美说，“但是，它有另一个特点，就是环环相扣。如果是已经耳熟能详的曲子还另当别论，但是按照你预想的情况，拿掉其中的任何一段歌词都会令它失色。”
本来就是勉勉强强能在五分钟里唱完，现在加上这段即兴，时间显然不够用。但是，不管砍掉哪一段，都会让歌曲减色。
渡边万由美的提醒，让岩桥慎一再度进退两难。
这时，出租车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道别，“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她刚坐进车里，岩桥慎一也跟着上了车。
渡边万由美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们接着说下去。”岩桥慎一对她说。
渡边万由美和司机报上地址，跟他说话，“你打算怎么办？”
“和nhk那边争取一下，把五分钟延长到七分钟，能试一试吗？”
渡边万由美不乐观，“超过七分钟，音协那边都会把它当成两首歌来计算。红白歌会的舞台，也是各个势力之间的博弈，给新人五分钟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
“但总该试一试。”岩桥慎一说。
渡边万由美难得表现的有点不赞同，没接这个话茬，“就眼下来看的话，缩减这首歌的时长是最现实的做法，又或者……”
或者不唱这首歌，另外再准备一首。
“如果彩排时缩减时长，直播时改为唱全曲。”岩桥慎一嘀咕了一句。
那样的话，会把后面的节目安排全盘打乱，事后喜提一张nhk封杀令是少不了的。不光红白，也许连nhk的节目都上不了。
万一因为直播时变卦的做法影响到后面出场的歌手，那就是跟其他事务所和唱片公司结梁子了。
“我们的乐队没那么摇滚。”岩桥慎一自嘲一句。
他们是要面向流行、目标是走向国民，不是那种桀骜不驯、因为反叛而更受欢迎的摇滚音乐人。既然如此，就不能做这种自断后路的事。
接下来到事务所的这段路，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
车子停在事务所楼下，渡边万由美下了车，“总之，我先试着协调看看。”
不管怎样，岩桥慎一坚持，她就去试一试。
送走渡边万由美，岩桥慎一又告诉司机原路返回。直到这时，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嘲道，早知道最后还是和她一起回来，还不如一开始坚持送她呢。
自嘲过后，岩桥慎一又想起刚才和渡边万由美的对话，又陷入为难。
……
“慎一君去了好久。”
岩桥慎一刚回到录音室，美和酱对他说。
“把渡边桑送回事务所又过来的。”岩桥慎一解释道。
美和酱“哦”了一声，随口揶揄了他一句，“慎一君做事真周到。”
“……”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本来只是送人家到门口，结果又跟着过去了吧？要是被她给知道了，一准得嘲笑这种多此一举的做法。
所以，岩桥慎一只有装傻一途而已。
好在美和酱心情不错，没有在这些事上纠缠他。既然回来了，拉着岩桥慎一，三个人又讨论起了要收录什么曲子到专辑里面去。
看着她的笑容，岩桥慎一不愿意扫兴，就没提关于歌曲时间超了的事。再说，还没有跟nhk哪边争取试试看，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解决呢？
于是，他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一起商谈起了关于新专辑的事。
……
在录音室待到晚上六点半，三个人一起去吃了晚饭。
中村兄饭后要回录音室接着制作编曲，美和酱也回录音室。两个人看向岩桥慎一，岩桥慎一表示：“等下约了别人。”
“诶~真没劲。”美和酱嘟起嘴。
面对她这样的反应，岩桥慎一除了干笑之外别无第二个反应。
467. 偶像制作
等下要见的人当中有个酒豪，岩桥慎一预感接下来要喝不少酒，把车子留在录音室那边的停车场，搭出租车去赴约。
什么行走的银座六本木指南，在银座通、六本木扛把子、翻车失手高晓松面前，段位还差一大截呢。
对胖胖青年的酒量心知肚明，岩桥慎一提早提防。
……就这么一说。
酒肯定要喝，酩酊大醉肯定不至于。
今天要见的，除了胖胖青年之外另有别人。准确来说，是借胖胖青年的光，由他在当中牵线搭桥，也好让话题更方便开始。
这次要为zard的出道找个合适的宣传方式，既然打算要跟电视剧交涉，对岩桥慎一来说，首先想到的就是从综艺制作转职去电视局的龟山千广。
之前为了那个抽鬼牌节目，跟龟山千广有过几次讨论，但是私下里双方没什么交情。所以，岩桥慎一先跟秋元康打了个招呼，说明自己的打算。
秋元康在这种事上倒也好说话，还送了个人情，由他做东，请岩桥慎一跟龟山千广喝酒。
胖胖青年还是挺靠得住的。
富士电视台的两个看板电视剧时段，每周一晚间九点的“月九”，以及每周四晚间的“木十”。
日韩用七曜来命名一周七天，周一是月曜日，周四是木曜日，九和十则是播出时段。而龟山千广现在参与制作的，就是月九档。
岩桥慎一前往约定见面的酒吧时，秋元康正跟两个看上去也是业界人士的男性喝酒。
这个胖胖青年，没事的时候，能从晚上七点开始，一连换五个摊，跟不同的人喝到深夜，因而，见到跟他一块儿喝酒的陌生人，岩桥慎一丝毫不意外。
龟山千广人还没到，岩桥慎一对这种场合的流程早就习以为常，先坐下来。
秋元康把一起喝酒的两个人介绍给他，岩桥慎一本以为是电视界的幕后人士，没想到，其中一个是云雀制作的经纪人，另一个则是曰本哥伦比亚唱片公司的制作人。
曰本哥伦比亚唱片母体是1910年和米国合资的日米蓄音器商会，从战前到战后的1967年为止，是哥伦比亚唱片在曰本的代理发行公司。
1968年，索尼和哥伦比亚合资成立cbs索尼，双方的代理合约宣告结束，之后，便作为本土的唱片公司继续运营。
这家唱片公司的特点是拥有为数众多的演歌歌手，包括美空云雀、岛仓千代子等演歌界大腕，还有作为“哥伦比亚小公举”偶像出道却最终成为演歌大腕候补的石川小百合。
而云雀制作，则是美空云雀开设的个人事务所。
两个跟美空云雀关系密切的人跟秋元康在一起喝酒，摆明了这个胖胖青年的业务拓展到了演歌女王那里。
在艺能界里工作，一年到头见得最多的就是人，这种时候，只要客气的寒暄，然后坐着喝酒等人就可以，偶尔秋元康丢个话题给他，就顺口接上一句。
不多时，龟山千广也到了。
三人变四人，四人又变五人。又喝过两杯，五人一起从酒吧出来。美空云雀那边的两人搭出租车离开，五人又变三人，坐秋元康的车，再去续下一摊。
一个晚上和好几拨认识不认识的人喝酒，这事至少在业界很普遍。
业界这帮人，除非是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宁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赴一个约的同时等着下一个约，也不会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等着约好的人过来。
反正对前来赴约的人来说，多认识个人，多换一张名片也不是坏事。艺能界里工作，不光见人多，也乐于多见人。
有上一摊的酒垫肚子，趁着已经微醺，又换了新地方的三个人，坐下来没多久，就得以直接进入到正题。
岩桥慎一把乐队正在筹备出道的事说给龟山千广听。
“电视剧主题曲？”
龟山千广认真听完，想了想，“明年一月的月九剧，决定了起用中山美穗酱为主演，敲定的题目是《君の瞳に恋してる》（恋上你的眼睛）。”
“《't takeeyes off you》？”岩桥慎一问。
不是他联想力出众，而是这首歌在曰本迪斯科里的标准歌名就是《君の瞳に恋してる~'t takeeyes off you》。
“没错，”龟山千广一笑，“标题的灵感就来自于这支名曲。”
现在这个阶段，迪斯科遍地开花，拍个月九剧，都能把迪厅热曲的名字给加上。
“我听过zard的蒲池桑在卡拉ok里唱过这首歌。”岩桥慎一闲聊似的说起来，”她非常喜欢这首歌。”
龟山千广有些感兴趣，“是吗？”
“不过，中山美穗酱主演，题目是《恋上你的眼睛》，纯爱剧吗？”胖胖青年插了句话。
龟山千广回答，“是的。”
还没有开拍的电视剧，又是在这样的场合，龟山千广没有剧透，只是大概做了个描述。
大致上来说，就是一帮认为到了二十岁还没有接过吻、还是处女很丢人的女孩子当中的一个，想要在迈入二十岁之前把“应该在二十岁之前做了的事”给做了，因此发生了一堆这样那样的事的故事。
二十岁没有接吻、还是处女很丢人……
行吧，不愧是曰本人。
话说回来，中山美穗今年还不到十九岁，是整个月九档年纪最小的主演，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跟工藤静香、浅香唯、南野阳子并称为“偶像四天王”的她，演员事业也进行的有声有色。
“这部电视剧，主题曲的话，想要那种比较爽朗一点的，如果是女性歌手来演唱也相当不错。”龟山千广大概描述着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要求的话，我想zard或许合适。”既然龟山千广没说主题曲已经定了，岩桥慎一赶紧推销自己人。
再者说，爽朗一点的女性歌手，zard确实可以一试。
“慎一君这个人谨慎的很，”胖胖青年优哉游哉的边喝酒边听，这时，随口接了一句，替他助攻了一下，“他能这么说，也许值得一听呢。”
龟山千广的反应看着半推半就的，显然不感到为难。
说到底，电视剧主题曲这种宣传方式，还不怎么被各家公司放在眼里，没有什么强劲的对手在那虎视眈眈，或者提前早就被人给预定下来。
“口说无凭，也许是身为制作人的盲目自信呢。”
岩桥慎一跟胖胖青年熟，玩笑着接了他一句，趁机跟龟山千广商量，“把乐队的试唱带送过去，请制作组的各位听听看怎么样？”
岩桥慎一特别提到“制作组的各位”，留给龟山千广一个尽管拒绝的余地。
反正他把试唱带送过去，最后做决定要不要用的还是电视局这边，但是，他求助的人是龟山千广。如果觉得歌曲不错并且在最后顺利起用，是龟山千广的功劳。
但是，如果歌曲不合适最后被pass掉，因为他特别点出是给“制作组的各位”听，这样一来，拒绝的事就跟龟山千广无关。
觉察到这点，龟山千广对这个年轻人有点另眼相看。
“当然好了。”龟山千广爽快应下来，“之后这边就期待着了。”
胖胖青年在一边听着，笑眯眯的又端起酒杯。
这件事说完，岩桥慎一此行的任务算是完成——至于能不能顺利起用，不包括在今天的见面当中。
之后，三个人又喝了一会儿。九点钟一过，龟山千广准备告辞。
送走龟山千广，岩桥慎一正琢磨着也跟胖胖青年道别，结果，秋元康先发制人，“再去续一摊如何？慎一君。”
才刚借了他的光，总不能立刻翻脸不认人，拔腿跑路。
反正之后也再没有安排，岩桥慎一坐上秋元康的车，三人变两人，又换了个新地方喝酒。说是新地方，这家俱乐部以前岩桥慎一当经纪人的时候，被这个胖胖青年叫来一起喝过。
在他成为行走的银座六本木指南的路上，秋元老师出力不少。
两个陪酒小姐在他们身边坐下，点完东西，四个人随意聊着天。能让胖胖青年这种人精成为常客的店，陪酒小姐未必容貌出众，但一定话术高超。
话题零零散散，没什么重点，什么都能聊。
越是没有重点的话题，才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间跑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去。
“今晚一开始跟云雀制作和曰本哥伦比亚的人见面。”秋元康突然又提到最开始见到的那两个人，“是美空云雀桑那边的邀歌，为她新专辑当中的某一曲作词。”
“真了不起，那位美空云雀桑。”岩桥慎一不全是恭维他。以美空云雀的业界地位，能给她作词，称得上是一种身为作词家的肯定。
“要是能替她作一首好歌词，往后就没人嘲笑我是个只会写不入流偶像歌词的无聊作词家了。”秋元康自黑起来一点也不手软。
不过，整个小猫俱乐部时代，胖胖青年高产似那啥，写出来了一堆奇怪的歌词，在业界的一些正统派眼里，这家伙确实有那么点不入流。
“话是这么说，不入流也无妨。”秋元康笑眯眯的说了句，“都说小猫俱乐部糟糕，但是，我还是把小猫俱乐部看作生涯当中的骄傲。”
“小猫俱乐部是打破了旧的规则之后诞生的，现在她们也被打破碾碎。”秋元康像是自问，又像是问岩桥慎一，“小猫俱乐部被打破碾碎以后，诞生的又会是什么呢？”
岩桥慎一说不上来。但是，心里却想，在这堆废墟上面，偶尔能长出一朵两朵的小花，几丛小草，但新的建筑，一时半会儿大概建不起来。
“慎一君接连制作了森高千里和wink。”秋元康眯着眼睛，狐狸尾巴若隐若现，“认识你的契机，是你策划了松本明子桑的转型企划，要破坏掉一个原本的正统偶像。”
“……”
“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一心想要破坏掉正统偶像的人，能成为出色的偶像制作人。”秋元康这话听着，说不好是不是赞美。
但是，在想办法给松本明子转型的时候，岩桥慎一也想不到，他在业界作为乐队制作人还没有拿出正式的作品，倒是作为偶像制作人，做的有模有样。
“不过，反过来说。能够找到偶像的弱点并且击碎的人，也一定精通偶像的制作。”秋元康如此评价道。
岩桥慎一笑了笑，“要是这么说，您才是精通偶像制作的制作人。”
“哈哈！”秋元康爽朗一笑。
接着又道：“小猫俱乐部解散之前，我和后藤君有过一些分歧。按照起初的设想，小猫俱乐部的成员只招收在籍的女高中生，之后，随着她们从学校毕业，也从组合当中‘毕业’。”
这种做法，有个好处，是组合始终处在有新鲜血液加入的状态，能够保持粉丝的新鲜感。但是，问题也显而易见，高人气的成员往往聚集在前面的几期，如果后来加入的成员人气撑不起来，那么，随着人气成员毕业，组合的人气也会跟着崩掉。
“所以，后藤君打算改变策略，取消这种毕业制。”秋元康摇摇头，“但是这么做显然不行，不是吗？”
岩桥慎一想了想，也表示赞同，“就小猫俱乐部的运营模式来说，毕业制是不能取消的。”
“问题就在于，要如何在毕业和维持人气之间找到那个平衡。”秋元康说到这，自嘲似的笑了笑，“不过，还没有找到这个平衡，这座建筑就已经塌了。”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盖起来的大楼，又以始料未及的速度轰然倒塌。
可以说是豆腐渣工程的代表作品。
但是，秋元康喋喋不休说起小猫俱乐部，不是在追忆往昔，借酒跟岩桥慎一抱怨昔日老搭档，而是在考虑另外一件事。
“慎一君，如果能再成立一支小猫俱乐部那样的组合……”
崛起于偶像时代，靠着偶像发家成了业界不大不小的名人，又搞坏了偶像这个职业的名声。这样的秋元康，对偶像有一种执念。
小猫俱乐部虽然失败，秋元康却仍旧对这种组合模式不死心。
468. 一鼓作气
“但是，行不通的，秋元桑。”
岩桥慎一打断了秋元康酒后暴露出来的这一丝苗头。
秋元康从岩桥慎一制作森高千里和wink的手段当中，见识到他的才能。
这种才能，不同于在小猫俱乐部的另一个搭档后藤次利那种写词作曲的才能，而是一种审时度势、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恰到好处的方案的才能。
这种才能，让岩桥慎一得以精准找到偶像的弱点并且将其击碎，也能领着在迷宫里打转找不到方向的偶像走上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
不怎么喜欢偶像的制作人，也许比谁都清楚如何让偶像受人欢迎。
后藤次利本质上还是艺术家，欠缺商人的手段。
但是秋元康自己，也没有在小猫俱乐部失控之前，找准那个平衡，找到那条合适的、能够继续走下去的道路。
岩桥慎一先是打碎偶像、之后又能成功推广偶像，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却又都取得了成功，这让秋元康对他产生了一种期待。
小猫俱乐部虽然潦草收场，但也留下了一些东西——比如说，这些女孩子能够掀起这样的热度，就证明这种有别于传统偶像的制作模式能够在大众之间推行。
因为这种模式可行，所以才有小猫俱乐部的火爆。
现在，制作非传统偶像的经验已经有了，但是，缺乏如何将这种模式制作出来的偶像场景运营下去的思路与方式。
秋元康期待着，要是把岩桥慎一也拉进来，重整旗鼓，探索一条能走得更长远些的道路，也许能达到更高的成就……
他对偶像执念已深，对小猫俱乐部这个企划更是引以为豪，时刻想要把小猫俱乐部这个半成品给补完。
那大概能成为前所未有的超级偶像……
可他野心勃勃，结果刚起了个头，就被岩桥慎一给浇了一瓢冷水。
如此干脆的回绝，让秋元康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本来突然说起这件事，就显得冒昧。再说，岩桥慎一跟他不同，重心显然放在乐队上面。
岩桥慎一对乐队的心意，正如秋元康对偶像的心意。
但是，秋元康也没有死心。
顿了顿，才又开口道：“确实，小猫俱乐部刚完结，一时半刻，立刻再出一个‘小猫俱乐部2.0’，大众也许会觉得没有新鲜感，但是，尽管小猫俱乐部证明了素人偶像的制作模式是可行的，也并非一成不变套用原先的模式……”
他言语上适当示弱，但还是想要拉岩桥慎一出谋划策的意思。
这个胖胖青年，在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组合倒下化为废墟以后，还想着重整旗鼓，就用废墟里打扫出来的材料，重新盖一座新的建筑。
“话是这么说，现在不是时候。”
秋元康有些好奇，追问一句，“那么，你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到了’？”
岩桥慎一反问秋元康，“秋元桑所说的‘一时半刻’又是多久呢？”
“这个……”
“是一年半载、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载？”
偶像在走下坡路是摆明了的，而在偶像当中，小猫俱乐部又尤其特殊。
正统的偶像们虽然风格各异，但是，身上有种一脉相承的东西，这种始终不变的东西，让正统偶像之间能够顺利更新换代。
观众不会因为有过一个山口百惠，就终身抱着百惠神话对后继者们不屑一顾。
所以，正统偶像们的下坡路，首先也是体现在巅峰变低、巅峰期变短，新人偶像更难出头等方面，有一个下落的过程。
但是，小猫俱乐部这种剑走偏锋的组合，一方面缺乏可传承的东西，另一方面，她们歌舞唱跳没一样拿得出手，给大众的印象就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浅薄型女高中生，所以，她们刚出现的时候掀起热潮，新鲜感一过就立刻崩盘。
连一个正统偶像们慢慢下落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哗啦啦倒塌。
“我认为，至少小猫俱乐部消失在观众脑海当中之前，小猫俱乐部2.0不可能成功。”岩桥慎一想了想，补充道，“准确来说，是在女高中生的日常发生重大变化之前不可能。”
因为，小猫俱乐部对大众的吸引力，有很大一部分就来自于她们真实的女高中生的身份。现在，大众已经对这个时代女高中生的日常了如指掌，之后就算再怎么变换，这种吸引力也不会再增加。
秋元康听了这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如果，放弃‘女高中生’的标签，换成新的呢？“他问。
岩桥慎一还是摇头，“标签不管怎么变，根本的东西还是没有变化。”何况偶像市场还在整体滑坡。
说白了，胖胖青年所执着的，就是在一个不断走下坡路的市场里推广一种翻盘概率最低的偶像模式。他可以去探索，但岩桥慎一不想掺和。
到这个份上，秋元康知道岩桥慎一绝对不会参与这件事，只得一笑，自己打了个圆场，“到头来，慎一君果然还是对这个没兴趣。”
岩桥慎一笑了笑，“也许只是过分相信自己认为的‘时机’。”
“不过，你的判断力还是很强的。”胖胖青年说。
“判断力强不强，这说不好，说不定我所相信的时机是错误的时机。但是，我这个人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岩桥慎一尽量把话题平和的结束掉，“所以，自认为时机不合适的时候，就算秋元桑制作的组合比小猫俱乐部红十倍，也不会想要报名参与进来。”
“但是，反过来说也一样。如果我认为那是合适的时机，就算秋元桑制作的组合正在演唱会场馆后面的泥地上露天演出，连单曲都发不出来，我也会去帮忙。”
秋元康听了大笑，“要这么说，那我现在就该制作一支在泥地上演出的组合。”
听话听音，虽然拉拢岩桥慎一失败，他也没有打消继续在偶像制作这件事上死磕的念头。不过，既然不打算掺和，岩桥慎一也就不再多嘴问什么了。
胖胖青年突然丢过个想要合作的意向来，结果被岩桥慎一给回绝，虽说如此，道也不会影响到两个人之间的友情。
酒照喝，话照说，账单记到秋元康头上。
胖胖青年这个出来鬼混的段位，到常来的店里，连钱包都用不着往外拿。老板娘把账记好，过后寄到他的个人事务所去结算就行。
……
既然跟龟山千广打好了招呼，岩桥慎一过后，把乐队的试唱带寄到了电视局。龟山千广听过试唱带，觉得挺合心意的，给唱片公司这边打电话。
岩桥慎一和他约好见面的时间，带蒲池幸子去电视局跟他见一见，当面聊聊。
这样的场合，蒲池幸子去了，其实也排不上什么用场，基本上都是岩桥慎一跟龟山千广聊天，特别带上她，更重要的还是为了增加龟山千广对她的印象。
往后也许还会继续在龟山千广这里替乐队争取电视剧主题曲或者是插曲之类的机会，比起每次都主动找到龟山千广打招呼，再把试唱带送过去听。
倒不如介绍蒲池幸子和龟山千广认识，让这个制作人对蒲池幸子有个更加立体的印象，到时候，有了合适的机会，也许首先就想到有这么个人了。
见过面，这次，有了合作意向，就更加具体的聊了一点关于电视剧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蒲池幸子本人，相当在意电视剧的剧情，以及想要通过剧情来传达的东西，比想象中还要积极的提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样的表现，有点出乎岩桥慎一意料。
还是回去的路上，蒲池幸子吐露心声，“是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我想，作为电视剧的主题曲，哪怕其中能有一两句歌词让观众认为这是跟电视剧的剧情相配的，在最后听到主题曲响起的时候，也会觉得更棒吧？”
“这想法可一点也没有‘不成熟’。”
岩桥慎一听了，说道，“相反，是很棒的想法。”
站在观众的角度来想，看了一整集电视剧，情绪被代入到剧情当中，跟着主人公走的时候，贴合剧情的主题曲响起来，那一瞬间效果绝对棒。
想法得到肯定，蒲池幸子小小松了口气的同时，自信心也跟着又上涨了一点。
蒲池幸子见过，试唱带也听过，月九制作组那边，最后拍板同意由zard来演唱《恋上你的眼睛》的主题曲。
这一期的月九，预定在来年的一月九日播出，乐队的出道单曲发行日，则比电视剧的播出时间早两周，踩着1988年的尾巴出道。
不过，因为唱片销量的结算年度是在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初之间结束，所以，其实已经算是新的一年了。
……
一边是岩桥慎一为了zard的出道去跟富士电视台各种协商，另一边，则是渡边万由美为了dreams e true决定下来要演唱的新曲，去跟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那边商量。
在这期间，第二版的编曲制作出来，全曲长达七分二十六秒，这要是放在从前，一张唱盘都塞不进时间这么长的歌曲去。
超过七分钟的超长歌曲，连电台都不愿意播。
因此，协商的结果也显而易见，五分钟已经是能给乐队留出来的极限。所以，乐队眼下就两个选择。
“第一，是缩减歌曲的时长。第二，是再换一首歌来唱。”
渡边万由美把自己早就预估到的结果，又跟岩桥慎一传达了一次。
“唔。”岩桥慎一的表情说不上好看。
渡边万由美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虽然有点麻烦，不过，还是要乐队再想想办法了。”
“在那之前……”
要先告诉两个队友，还要再改一次。
……
岩桥慎一前往录音室，美和酱跟中村兄今天一如既往的在录音。
他这个长颈鹿男，因为身兼数职的缘故，没办法做到整天泡在录音室里工作。因此，和他相关的录音工作，一部分是提前定好时间一起录，另一部分则是他有时间的时候，单独过来录制。
反正音乐制作这回事，本来就是把一条条的音轨合在一起。一起录或者单独录，都不影响最后出来的结果。
他人到的时候，录音还没结束。
岩桥慎一心里还琢磨要怎么跟两个队友说，又要如何做出选择，没什么去监棚的心思，于是自己坐在桌前，一边思考，一边等着录音结束。
两条路。
要么缩短歌曲时长，要么就再做一支新曲。
再做一支新曲，说容易也容易，现在乐队手里的库存曲数目可观，再从里面选一支出来不成问题。
但是，一鼓作气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因为有咒死天蝗的嫌疑被毙掉，《未来预想图ii》难道要因为演出时间太长再毙掉？
接连否定两首乐队信心满满的曲子，必定打击乐队的士气。
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那么，就重新制作一个能在五分钟内演出的特别版本？
但是，渡边万由美的提醒还在脑中没有忘记，她说，这首歌有另一个特点，就是环环相扣，拿掉其中的任何一段歌词都会令它失色。
不过，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
“慎一君——”
一个声音，将岩桥慎一从沉思当中叫醒。回过神来，美和酱坐在他对面，两手捧着腮，一副正在认认真真打量他的严肃模样。
“怎么了？”她表情这么正经，岩桥慎一有点害怕。
熊孩子如果某一天突然特别听话，家长比起高兴，首先会怀疑熊孩子闯了祸。岩桥慎一的心理跟这个差不多。
美和酱盯着他的脸，爽朗一笑，“在模仿慎一君刚才的表情。”
“……”岩桥慎一无语。
叹息一声，“我的表情应该没那么糟糕吧？”
“比这还要糟糕一点五倍呢。”美和酱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
再这么说下去，还不等他跟美和酱说又要改编曲让她炸毛，他自己先要被她给气到炸毛，岩桥慎一干脆不接她的话茬了。
“生气了吗？”美和酱仔细打量他的表情。
469. 灵机一动
“……”
岩桥慎一迎着她的视线，“没有。”
“真的没有？”
美和酱充满了刨根问底的精神。尽管这种精神仅仅持续了三秒钟，立刻就被她丢到一边。她眨眨眼睛，又盯住岩桥慎一的脸，“不过，慎一君刚才的表情可够严肃的。”
岩桥慎一没接她的话，单刀直入，告诉她，“红白歌会那边，要求演唱的歌曲，时间务必控制在五分钟内，所以，可能有必要再做一个红白歌会专属的编曲版本。”
美和酱认真听完，忽然问道，“慎一君是因为这个，才那么严肃？”
“嗯？”
“你刚才看上去，好像遇到了什么很难解决的问题。”
美和酱说到这，发挥起她的乐天派来，“看你的表情，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两人想的事情不一样。美和酱想的只是红白歌会要唱的歌又得重新编曲一次，岩桥慎一想的却是发生这种变化之后，原先准备的利用红白歌会宣传的策略能否达到预期。
小小的误会，让美和酱以为岩桥慎一正在烦恼编曲的事。
于是，还不等他说什么，美和酱渐渐脱缰的思路就带着她跑上自己的道路，带着一点点“这道题我会做！”的骄傲，开口安慰道：“只是重新编曲而已，你和正人桑一下就能解决的。”
看小狐狸这表情，就差替岩桥慎一拍胸脯作保证了。
一向，乐队都以岩桥慎一为主心骨，美和酱尽管耗子扛枪，但是遇到事情，还是要看岩桥慎一的安排。
现在看到岩桥慎一在烦恼，虽然连他真正在烦恼什么也不清楚，但是，美和酱颇有种能给岩桥慎一加油鼓劲儿，被他给需要的自觉，于是安慰起他来。
“总之，放松心情，开心一点，smile~”
岩桥慎一还什么都没说，美和酱就已经送出一箩筐的话。
“smile？”岩桥慎一莫名其妙。
美和酱点点头，伸出自己的两根食指，做了个顶住嘴角的手势，“笑一笑~”……她现在的笑容可跟“微笑”不沾边儿。
在艺能界见过那么多女孩子，但笑得最奔放的还是美和酱。
岩桥慎一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美和酱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大展身手的机会，面对她狐视眈眈，岩桥慎一只得投降，也“smile”了一下。
大功告成，美和酱心满意足，笑嘻嘻的看着他。
两人面对着面，视线难免碰在一起。小狐狸大大方方盯着他看，心情不错，脑筋一转，忽然冒出个鬼点子来，伸手拿起桌上一张曲谱，挡在她和岩桥慎一之间。
岩桥慎一猜不到美和酱葫芦里卖什么药。正要开口问一句，美和酱从曲谱的边缘探出头，冲他笑了一下，又藏到曲谱后面。
不一会儿，又从曲谱后面探出头，冲他笑笑，自得其乐。
这探头探脑的，宛如一局真人版打地鼠，看得人手怪痒的。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能看到美和酱这种乐天派的笑容，对岩桥慎一来说，也感到心情舒畅。和美和酱最相配的表情就是笑容。
总之，首要的就是能让美和酱在舞台上唱歌。
如果这么想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只要把编曲的事给解决好，让她站到红白歌会的舞台上，高高兴兴把歌唱完。
这首新歌的词曲都无可挑剔，不输给被毙掉了的《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
至于开始设想的宣传方面的事，是他、是渡边万由美、还有cbs索尼要去进行调整的。
再调整一下思路……岩桥慎一多少抓住了一点苗头。
他在这儿瞎琢磨，美和酱忽然一下又拿开曲谱，冲他唱了一句：“看着这边笑一笑，不要害羞，smile~smile~smile~”
岩桥慎一听着这句挺耳熟的。想了想，是之前中村兄写的一支曲子。
美和酱被勒令学习怎么给别人（特指中村兄）的曲子填歌词，学习进度倒也不错。
制作出道专辑时，几乎全部使用了她的词曲，等到制作这一张，按照手头的库存曲，预定大概能收录中村兄的三四首歌。
相比起靠天分吃饭的美和酱，功底扎实的中村兄的曲子，就又是另一种感觉。不过，预定收录的歌曲当中，并没有现在这支曲子。
“smile~smile~smile~”美和酱又重复了一遍最后那一小节。看样子，只是心情上来，脑中突然冒出有这么段旋律，觉得拿来配刚才的话挺合适的。
这时，中村兄整理完控制台那边的事，走过来，“还以为你们在拍照呢。……什么‘smile’之类的。”
确实，“看着这边笑一笑”，绝对的照相馆金句。
岩桥慎一这次是真的被中村兄这句话给逗乐了，反而是美和酱，被中村兄给泼了点冷水，开始感到不爽。
“总之，要先和你说件事。”把美和酱放到一边，岩桥慎一跟中村兄说了要再做一个编曲的事。
“真够麻烦的。”中村兄苦笑一下，但也表示理解。
在理解权威这件事上，人总是有着无师自通的才能。
“事到如今，也只有再做一个003出来，看看能做出个什么成品来。”
两人简单沟通了几句，中村兄去拿先前编曲版本的曲谱。
岩桥慎一一抬头，看到被无视了的美和酱还在那儿不爽。想了想，也有学有样，对她唱了句：“smile~smile~smile~”
美和酱做了个仿佛吃下酸话梅的表情，“慎一君根本没有唱歌的才能。”
“……”岩桥慎一无语。
美和酱把他噎了一下，自己倒是开心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试图拿这句歌词来逗她开心的意图圆满成功。
无视了岩桥慎一的反应，美和酱高高兴兴哼起了那句“smile~smile~smile~”，随手拿过纸和笔，自己涂鸦起来。
中村兄拿着曲谱回来，看看自得其乐的美和酱，又看看失去了感情的岩桥慎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开始吧，慎一君。”
放任美和酱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游乐，岩桥慎一和中村兄交换了一下思路，将这首歌拆解了一下，分成“有必要保留”和“可以删减”两部分。
之后，就要在这个基础上完成新版本的编曲，将演出时间控制在五分钟内。
大致决定下来以后，具体的制作先放到一边，接下来还是继续进行新专辑的录音。岩桥慎一招呼美和酱，“要开始了。”
“哈伊~”美和酱应了一声，放下笔。
面前的白纸被她在上面写了又划去，看着乱糟糟的。岩桥慎一扫了一眼，上面有两句还清清楚楚。
“看着这边笑一笑，不要害羞，smile~smile~smile~”
“用那只有我知道的笑容，eyesme~”
……
新宿。
和中森明菜约好见面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不过，好在离电影开场还有段时间。所以，冈田有希子并没有感到焦急。
艺能界的工作就是这样，结束的时间并不那么确定，提早一点、推迟一点都是常事。既然中森明菜没有特别打电话说没办法过来，今天的约会就能进行下去。
今天，是新宿艺术院线的女性日，对女性顾客特别打折。冈田有希子前几天就和中森明菜约了在电影院附近的咖啡馆见面，之后一起去看电影。
上次，本来约好要一起去看的电影，因为工作的缘故最终泡汤，后来，中森明菜一直很忙，冈田有希子就一个人去看了——有点无聊的一部电影。
看海报还挺有质感的，没想到拍得却不怎么样。
不知道这次要看的怎么样？看这种只在杂志上登了海报和简介的艺术电影，就像是在抽盲盒那样，电影播出之前，没有答案。
虽说如此，冈田有希子却相当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如果只限于电影的话。
等人有点无聊，或者说，为了一起看电影而等待，今天的场景和之前的场景重叠了起来，因而，冈田有希子又不禁想起之前内心的那个疑问。
岩桥桑和明菜桑是不是很熟悉了？
那天晚上，送她和明菜桑回家。按说，明菜桑是中途加入的第三人，但是，岩桥桑却没有先送明菜桑。
在被江崎他们提醒过以后，冈田有希子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回去以后，想了又想，她觉得，不论做什么事都那么周到的岩桥桑，不会是那种不在意这种小规则的人。
那么，就是在他的心里，对她和明菜桑的熟悉程度差不多了？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都是冈田有希子在艺能界里认识的重要的朋友，之前，引退演唱会上，她还特意介绍了他们两个人认识。
如果自己喜欢的这两个人能成为朋友，冈田有希子会觉得很高兴。
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但是，现在却因为这个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让她在迷惑的同时，有点微妙的感觉。
岩桥桑和明菜桑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
冈田有希子感到好奇，但是，问出这个问题，又显得不太合适。
……
“有希子，抱歉，来晚了。”
中森明菜迟到了十五分钟，“本来能按时间结束的，不过，稍微出了点问题。”她解释了一下，歉意一笑，“等很久了吧？”
冈田有希子没接这句话，而是直接把话题带到新的地方，“去电影院吧，明菜桑。”
“好的。”中森明菜应道。
结束工作，她卸了妆，戴着一副有点古板的黑色边框大眼镜。就这么一起走进电影院，大概谁也想不到这两个女孩子里，其中一个是桃浦斯达。
虽说如此，今晚的放映厅里，根本没几个观众。这部电影不怎么受欢迎的样子。
……
“比想象中的要精彩得多。”
但是，当电影结束，在放映厅的灯光亮起之前离场了的两个女孩子，从电影院里出来以后，对这部电影的评价倒是不错。
“真感动。”冈田有希子的眼圈还有点发红。
虽然还没有谈过什么恋爱，但不妨碍为了爱情故事掉眼泪。或者应该说，正因为没什么恋爱的经验，才容易为爱情故事掉眼泪。
心满意足的两个女孩子，没有就这么各回各家，出了电影院，又一起走进巷子里的咖啡馆。
“这次总算一起看了电影。”
冈田有希子笑着对中森明菜说。
中森明菜想起上次没看成的电影，也笑着说：“结果一直到最后电影下映也没有看成。”
“还好，是即使错过了也不会觉得可惜的那种电影。”冈田有希子道。
中森明菜笑她，“这么说太可怜了。”
可怜的不是这部被如此评价的电影，而是看了这么一部大烂片的冈田有希子。
冈田有希子回过神来，自己也笑起了自己。说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下，感慨似的说了句：“上次虽然没有看成电影，不过，却一起吃了饭，还有岩桥桑。”
中森明菜点头，“是的。”也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来。
冈田有希子悄悄打量她的表情，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不过，却一无所获。
非但如此……
“我脸上有东西吗？有希子。”还被中森明菜给抓了个正着。
冈田有希子突然被点名，脸上唰一下浮上一层浅粉色，“没有。”看着中森明菜，“只是在想，明菜桑戴的这副眼镜好夸张。”
“是吗？”中森明菜有点在意的扶了扶眼镜。
蒙混过关，冈田有希子悄悄松了口气。不过，被抓了个正着，让她刚才冒出来的那点主意又打起了退堂鼓，暂时先放弃了。
第一回寻找答案之旅宣告失败。
不过，她突然提到岩桥慎一，倒是让中森明菜想起件事来。
……
十一月刚过一周，岩桥慎一回家，检查公寓的信箱，从里面拿出个薄薄的包裹来。
是中森明菜寄过来的。看看包裹大小和形状，像是唱片一类的东西。
上次交换了各自公寓的地址以后，两人接下来的通信，就不再寄往研音事务所或者genzo在川崎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寄到家里去。
之前，轻井泽相遇，中森明菜说替他买了礼物，过后也是直接寄到了他的公寓——不仅如此，还是在拿到地址以后，第一次寄东西到这里来。
470. 现炒现卖
轻井泽相遇的两天后，中森明菜说的礼物就寄了过来。
有先前见面时说过的话，岩桥慎一早就知道她买了礼物。心里好奇，想知道中森明菜会选什么。
等拿到包裹，是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小盒子里装的是手工的钢笔插，轻井泽一带的手艺人不少，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被手艺人单个打磨过后，看着也很有质感。
不贵重也不廉价，实用却又不花哨。
收到这么份礼物，就能体会到送礼的人在挑选礼物时的用心。
把小盒子放到一边，再去看大盒子——那是个方方正正的大礼盒，被小盒子一衬，显得更大。
不用打开盒子，看封面就知道是什么：轻井泽特产的点心。
上一份礼物让他觉得用心，这一份，就让岩桥慎一不禁一笑。
礼盒上面，还附赠一张卡片，桃浦斯达在上面写道，这是做节目的时候品尝过的口味一流的老店里的点心，想请他尝一尝。
送礼送点心，还是在度假胜地买的。颇有那么点夕阳红旅行团去轻井泽三天两夜走马观花旅游过后，给街坊四邻带土特产的赶脚。
不过，到底是能让电视台做节目的时候选中出镜，还被点心专家中森明菜给盖章了“口味一流”的点心，味道绝对值得称赞。
岩桥慎一消灭掉中森明菜送的那盒点心的时候，在心中有些无厘头的想到，观众看了电视节目，跟着中森明菜的安利去排队，应该是不会踩雷的。
至于证据，除了这一份，还有上次中森明菜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他的那一份。
据说电视台是去买了她时常光顾的店里的点心，由此可见，这个桃浦斯达在哪家店比较好吃这件事上也相当值得信赖。
……
话也说回来，这次的包裹这么薄，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点心。
岩桥慎一带着包裹上楼，回想起中森明菜送过的点心，颇有些无聊的如此想到。进了门，他找来剪刀，剪开封口，果真是张唱片。
中森明菜刚发行的新单曲《i missed the shock》。
商店街孩子中森明菜，商店街小老板岩桥慎一，从森高千里的《17岁》开始，两人在信里就各自扮演起了这样的角色，并且乐在其中。
岩桥慎一会把dreams e true的新单曲寄给她，她的新单曲发行，也会寄一份给岩桥慎一。而后，两人就在信里，各自交流着“试吃感想”。
这个月，中森明菜的新单曲发行，按着之前的默契，她又寄了一张给岩桥慎一。
“i missed the shock……”
岩桥慎一念了一遍单曲的名字，把它放到一边，惯例去拿跟唱片一起寄过来的信。他撑开信封往外一倒，结果，除了信纸以外，还倒出来了个小东西。
是折纸。
岩桥慎一拿起来，放在手里端详，认出是折纸的长颈鹿。
中森明菜折的吗？
折纸爱好者岩桥慎一有些惊奇，把这个长颈鹿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这才想起还有没看的信，先把折纸长颈鹿放到一边，看起了这封信。
轻井泽相遇，中森明菜提议私下里直呼他的名字，于是，不管是上次放在包裹里的卡片，还是这封信的开头，她都改写成了“慎一君”。
中森明菜在信里写了新发行的这张单曲，并且告诉他，今年的红白歌会，她选定了演出这一首，所以，从单曲发行直到红白歌会之前，要度过一个相当密集的宣传期。
“因为是观众不熟悉的新曲，所以，要事先宣传起来。”
看到这一段，岩桥慎一不禁想到乐队的《未来预想图ii》。事到如今，既然要做重新编曲的版本，那么，先前把宣传重点放到红白歌会以后的做法，就要跟着做适当的调整。
年后的宣传不能丢，年前的宣传也得跟上来。
渡边万由美在去跟红白歌会交涉之前，提到这首歌“拿掉任何一段歌词都会令它失色”时，还提到，“如果是耳熟能详的曲子还另当别论”。
既然如此，在决定了要重新做编曲迎接红白以后，岩桥慎一就打算调整策略，把这次的宣传期分成前后两部分。既要在年前宣传，也要在年后宣传。
但是，年前和年后的宣传策略要有所区别，不能做单纯的广告轰炸。
“不过，”信里的中森明菜话头一转。
她提到年前宣传的事，另有原因，“不过，现在感觉到嗓子痒痒的，好像是感冒前兆。如果年末宣传期感冒的话，去打歌的时候就糟糕了。”
想想在舞台上嗓音沙哑各种唱不上去，也许还要忍咳嗽和鼻涕水的情形，确实挺麻烦的。
岩桥慎一接着往下看。
中森明菜又写了些自己的琐事，还提了一句，妹妹明穗最近也在艺能界出道了。不过，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夹杂在一堆有的没的闲话里，显得毫不引人注意。
艺能界每年上千人出道，就算顶着中森明菜妹妹的名号，在有作品出现之前，也并不值得关注——至少不会被业界人士关注。
岩桥慎一看到这么简单的一句，不知道中森明穗是歌手出道还是演员出道，只是从她在信里提一笔却不细说的做法当中，体察到这个当姐姐的大概对妹妹进艺能界的事不怎么赞同。
不过，中森明菜既然不细写，他也就不深究，一眼扫过，接着往下看。在信的最后，中森明菜提到了附带在信里的那只折纸长颈鹿。
“是对照着折纸工具书里的教程折出来的。上次你教的小猫学会了以后，就想再学一样新的。然后，翻折纸工具书，在里面看到了长颈鹿的折法。”
“现在，看到长颈鹿，就想起乐队里的长颈鹿男（笑）。”看到这句，岩桥慎一颇感微妙。
纠结了一下长颈鹿男这个身份，他接着看信。
中森明菜在信里写道，“虽然对我这个新手来说，折纸的长颈鹿有点困难，不过，就手工这件事来说，比起去做自己做得来的，果然还是做自己感兴趣的更加有意思。”
“……认真的学习了以后，这一只，是我最成功的一个。”中森明菜随心所欲的字迹，在写到这一句的时候，看着格外的潇洒。
“慎一君呢？也能做折纸的长颈鹿吗？”她在信里问。
岩桥慎一看完了信，又把那只折纸长颈鹿给拿在手里端详。
折纸新手中森明菜的折纸长颈鹿里最成功的那一只，她这么写了以后，再看这个像模像样的长颈鹿，仿佛还能看到被她折坏了的各种废品与残次品。
他并不知道折纸长颈鹿要怎么做。
光是这么把折纸拿在手里打量，肯定捕捉不到其中的窍门。要想学会怎么折，最简便的办法，无非是把它给拆开看看。
不过……
岩桥慎一想了想，去拿自己的通讯簿，找到中森明菜的传呼号码。虽然交换过联系方式，但是，这个号码几乎没派上过用场。
他对照着通讯簿，有些生疏的播出了这串数字。
……
中森明菜用吹风机吹干头发，走出浴室。
年末正是要奔走于各大电视台，出席各种大大小小的音番活动的时候，结果，这么个关头，她却被感冒给击倒了。
但是，预定的节目不能不参加，要给新单曲做的宣传也不能缺席，没办法，事务所只好先把能推掉的综艺节目给推掉，小型音番也尽量不参加。
只有那几档常去的音乐节目，还是照去不误。
虽说如此，因为这场感冒，还是让本该十足忙碌的这个年末，久违的清闲了一些。今天晚上，她早早就结束工作回了家。
虽然没什么胃口，本着妈妈教过的多吃东西会恢复得快的平民想法，还是自己动手煮了汤，认真吃了饭。
吃过晚饭，去泡个热水澡，然后早早睡一觉，希望明天醒来比今天好。
中森明菜这么想着，在早早躺下之前，发现传呼机有消息。
拿起来看了看，是陌生的号码。她想了想，来到电话机前，回拨了过去。电话那边响了一会儿，没有人接。
她放下听筒，过了一会儿，电话又重新打了过来。
“您好。”
“晚上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中森明菜一下就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是谁，而后，感到些许的意外。她没想到岩桥慎一会打电话过来。
两个人好像比起通电话，更依赖书信。
“晚上好，慎一君。”她说。
电话里，岩桥慎一告诉她，“我今天收到信了。”
“是吗？”
是为了信特意打电话过来？中森明菜回想自己在那封信里写过的东西……还有那只折纸长颈鹿。
她浮想联翩。
这时，电话那头的岩桥慎一又说话了，“听声音，明菜桑的感冒似乎有点严重。”
……
虽然是通过听筒传过来的声音，但是，也能听得出一些感冒的迹象。打个电话都这样，要是去参加节目录制，那估计情况更不妙。
“本来还以为很快就能好呢……”从电话里传来中森明菜稍微有点变了的声音。
岩桥慎一听这声音，有点替她担心。结果，中森明菜自己先说了句，“现在的声音，听上去很糟糕吧？”
“有些沙哑，不过，跟‘糟糕’倒是不沾边儿。”岩桥慎一纠正她。
这话有一半是安慰她，但是，有一半是真的。声音有点低的中森明菜，现在稍微有点沙哑的嗓音，听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夸奖别人感冒的声音好听，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妙。
尤其对中森明菜这种演出时的完美主义来说更是如此。要她忍耐因为感冒导致的各种小问题，如果还要夸奖她嗓子哑的好听，估计只会起到安慰的反作用。
岩桥慎一想到她字里行间对舞台演出效果的担心，这么点到为止一说就可以了。
“不过，谢谢您还特别打电话过来。”电话里，中森明菜像是挺高兴的。
岩桥慎一语气如常，没有在感冒的话题上面停留太久，“今天收到信，先是看到了折纸的长颈鹿，想说你的手真巧，折出来很像。我不懂得长颈鹿的折法，所以，看到长颈鹿以后，大概跟你看到折纸小猫时想的差不多吧？”
“诶~”
中森明菜被他一说，不禁回想自己收到折纸小猫时的心情。但是，岩桥慎一说他不会折长颈鹿，听到这件事，她不知为何，有一点点开心。
还好是在打电话，否则的话，这么突然间露出笑容，大概会被当成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慎一君应该很快就能学会吧。”中森明菜说。
岩桥慎一回道，“在那之前，可能还得请你告诉我，应该怎么折。”
“要我当老师吗？”中森明菜似乎对这件事感到有点好笑。
不过，这种好笑，倒不如说成是为此感到开心。
“行吗？”岩桥慎一问她。
中森明菜稍微卖了个关子，“那要请你先稍等我一下。”说着反问一句，“行吗？”
岩桥慎一忍笑，“当然没问题。”
中森明菜放下听筒，过了一会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自己折纸的工具书，翻到介绍长颈鹿怎么折的那一页，看样子是要现炒现卖。
岩桥慎一本来以为是让她推荐一下工具书，或者下次写信的时候把步骤写进去，没想到她是要现场教学。
劲头儿倒是挺足的。
不过，有些人善于教人，有些人就不怎么擅长当老师。中森明菜觉得岩桥慎一是个擅长教别人的人，但是，她自己显然缺乏这种教学的才能。
电话里，她对着岩桥慎一，描述折纸工具书里的做法，时不时再夹带几句自己实际操作时的做法。
虽然在脑海当中，失败过那么多次以后，对如何做折纸长颈鹿的步骤已经一清二楚，但是，要用语言描述出来，对她来说着实是件不小的挑战。
结果到头来，她说了半天，岩桥慎一听到的，也只有“这个”“那个”“这样”“那样”“然后就成功了”，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说着说着，中森明菜咳嗽了两声。
而后，听到她叹了口气，说声：“抱歉，好像越说越叫人迷惑了。”
“该我说抱歉才对。”岩桥慎一有点不好意思。
拉着感冒了的桃浦斯达说了一堆，确实不太应该。……虽然主动说起来的人是她就是了。
471. 想难倒你
想知道折纸长颈鹿的做法，大可把这件事写在回信里。特意打电话给中森明菜，还是因为她在信里写了自己感冒的事。
结果，一句问候之后，就变成了一堂失败的教学课。
“不……”
岩桥慎一说抱歉，中森明菜下意识要说点什么，可刚起了个话头，忽然觉得这个相互说抱歉的情形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
从电话里听到中森明菜的笑声，岩桥慎一想想这情形，也觉得好笑。
两个人隔着电话，一起发笑。笑过之后，却又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打电话的时候，谁也看不到谁的脸。中森明菜不擅长打电话，但也不想这么挂掉。她握着话筒，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又犹豫要说点什么。
“那个……”
“什么？”岩桥慎一做倾听状。
结果，他刚有点反应，中森明菜像是把球丢给他那样，反过来道：“你先说好了。”
这若无其事的语气，仿佛现在的情形是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开口说话似的。岩桥慎一面对这个突然丢过来的球，楞了一下。
而把球丢给了他的中森明菜，则在电话那头悄悄松了口气，露出个恶作剧的小小微笑，用实际行动证实了逃避可耻但有用的至真道理。
岩桥慎一接住这个球，一半无奈，一半好笑。但是，也能觉察到对面的桃浦斯达不想就这么挂电话的微妙心情。
想了想，还是说起刚才的折纸长颈鹿来，“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本来通过电话教手工活，这种做法就行不通，也真难为她能比划那么久。
“或者，”他本来想问中森明菜，她在用的折纸工具书的名字，可是，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之后要是有机会，当面教我怎么折，怎么样？”
之前能让她推荐折纸工具书，但是，在她这么辛苦的现炒现卖了以后，要是把她刚才的努力放一边，还是去看折纸工具书学，她听了，大概会感到泄气。
中森明菜的反应也说明了一切。
听岩桥慎一这么说，她高高兴兴答应了，“当然可以……”语气一顿，说不上是对自己自信还是对自己不自信，“当面折给你看的话，应该就能弄清楚了。”
“就算我不是合格的老师，但是，慎一君头脑那么好，一看就能懂了。”她嘀咕道。
岩桥慎一为她的话感到好笑。也不禁在心里有些好奇，自己在这个桃浦斯达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形象。
“期待这么高，那我从现在开始就要担心自己会出丑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
中森明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放心，就算真的出丑，也不会笑你的。”不过，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笑眯眯的了。
岩桥慎一人那么聪明，折纸这种小手艺肯定难不住他。
但是，如果他真的被难倒的话……中森明菜想到自己从来没见过岩桥慎一为难的样子，心中反倒有一丝隐隐的期待，想看他真的被难倒。
期待感让她脱口而道：“下周感冒应该就能好了，到时，能见你吗？”她像个要恶作剧的孩子，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手法到底能不能成功。
甚至，因为突然生出的好奇心，一时之间，中森明菜冒出来个想要学更加复杂的折纸手工的念头。
就算这次失败了，也总有能难倒他的那天……她有些孩子气的想到，却越想越高兴。
岩桥慎一也乐于陪她玩这种游戏，答应了，“行啊。”
于是，中森明菜去拿自己的日程表，岩桥慎一也翻开自己的行程本，两人以“中森明菜的感冒下周就能好”为前提，商量了见面的时间。
地点交给了中森明菜来定。
岩桥慎一说，“之前承蒙你招待，两份点心都很好吃，所以，对你挑选店面的本领非常信得过。”
中森明菜挺高兴的，“请放心好了。”
这副语气，又有了那种商店街孩子的味道。
在电话里，岩桥慎一没提她寄来的新单曲的事，中森明菜自己也没说。这未必不能称作是一种默契。
一种既然收到了“问卷调查”，那就好好写“试吃感想”的默契。
放下电话，岩桥慎一才拿起那张新单曲，趁着夜晚自由支配的休息时间，把唱片放进唱机，摁下播放键。
流畅的旋律与低沉的声音，如同流水一气呵成。
听完主打歌，接着是b面曲。
歌名叫《bilitis》，比利蒂斯。说到比利蒂斯，这个词一向跟女同性恋联系在一起，什么比利蒂斯之恋、比利蒂斯女儿之类的，都是“女同性恋”的代指。
而比利蒂斯之所以约等于女同性恋，就要提到法兰西诗人皮埃尔路易的散文诗《比利蒂斯之歌》。
这部散文诗描写的是神女比利蒂斯的一生，而在其中，有着相当的篇幅描写了比利蒂斯和同性之间的恋爱生活，因为这个缘故，最早的女同志组织才自称是“比利蒂斯女儿”。
所以，这是一首百合歌曲？
岩桥慎一抓住重点的同时，歌曲的前奏响起，同主打歌完全不同，不是流水般的一气呵成，而是富有冲击力的气势十足。
据说桃浦斯达女粉丝挺多的，不知道听到这首歌感想如何……不过，看中森明菜那么小小一只，在她开口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歌声是这么低沉又有力量的吧。
挺帅气的。
跟刚才电话里那个软软的、嗓音沙哑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岩桥慎一听完了整张单曲，去找来纸笔，给中森明菜写回信。尽管约好了下周见面，但是，约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是试吃感想，就好好写在纸上，再回寄过去。
不断写信，岩桥慎一却并不觉得麻烦，反而有些乐在其中。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为写信的时候，他不需要像在工作当中那样权衡利弊，只要把想到的东西写下来就可以。
赤手空拳在业界摸滚打爬，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
工作当中紧绷着弦，这么跟她写写信，反而成了一种奇妙的放松自己的方式。他也像中森明菜在信里那样，零零散散的书写着。
……
在这个十一月中，还有件重要的大事，是姐姐岩桥朝子跟成田宽之的婚礼。
岩桥朝子跟成田宽之订了新高轮王子饭店，入籍申请书在举行婚礼的当天提交，所以，在那之前，还能再当一段时间的“岩桥”朝子。
等婚礼过后，就是“成田朝子”了。
结个婚夫妇俩还得把姓氏给统一一下，这件事在岩桥慎一看来够没劲的。
虽然有天蝗病危，对外颁布自肃令的这个背景在，不过，婚礼早在几个月前就准备，酒店也是那时提前订好了的，这时，也就照办不误。
提早订好婚期和酒店的新人还另说，但是，还在议婚阶段的准夫妇们，就不得不碍着自肃令以及不知何时掉下来的国丧，将婚期往下拖延。
结婚这件事，是需要一股劲头的。鼓起劲儿来一步到位把婚给结了就是结了，要是一直这么拖下去，极容易越拖越瞻前顾后，最后一拍两散。
岩桥朝子和成田宽之这精打细算了的两口子什么事也没耽误——岩桥慎一这个当弟弟的，替姐姐松了口气之余，想起他这姐姐和姐夫在筹备婚礼这件事上表现出的那种乐在其中，也暗戳戳的想过，如果婚礼因为自肃令被延期了，他们两个会怎样？
梁翠萍女士既能给人走入围城的勇气，还说出了没有如果这个至真道理。
什么也没耽误的岩桥朝子和成田宽之不动如山，但是，因为自肃令拖延婚期的准夫妇当中，暗地里骂天蝗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婚礼上，夫妇双方的亲朋好友，一共要到场大约三百人，这个阵仗绝不算小了。
办个婚礼花销不少，参加个婚礼要包的礼金也不是小数目。婚礼的排场越大，参加婚礼的人送的份子钱就越多。
紧跟着的，婚宴结束后，给参加婚礼的人准备的回礼，价格也水涨船高。总之，一个环节的档次提高，就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
寄出给中森明菜的信的隔天是星期五，晚上，岩桥慎一去参加了岩桥家和成田家双方家人出席的聚餐。
婚礼是在星期六，聚餐结束后，准夫妇各自去赴各自的结束单身前夜的聚会。
岩桥将明夫妇从静冈前来东京，成田一家也从宇都宫赶来。
商谈婚期的阶段，两家的父母已经见过几次，岩桥慎一和成田宽之的弟弟、弟媳跟对方的家族则都是初次见面。
成田宽之是东大毕业的精英电通man，留在宇都宫的弟弟则学业平平，宛如岩桥家的姐弟两个。
但认真说起来的话，成田宽之的弟弟不卖力读书，也和一早决定有家业要继承有关。曰本这种家庭工厂、或者老店多得是，往往准备好要继承家业的孩子，都很少认真读书。
就现在这个时代，有些极端一点的个体户，孩子能好好读个初中就已经足够，至于高中怎么玩无所谓，读大学更是没意思，反正都要回来继承家业。
双方全家大出动的聚餐，气氛想想也知道有多客气。
一顿饭吃的够矜持，两边的父母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就明天的婚礼做着沟通。
明天的婚礼举办时间定在十一点半，正点到来之前，要准备的事情一大堆，一早就要到酒店的休息室做准备。
请帖提前许久就发了出去，有从名古屋、大阪之类的地方远道而来的宾客，都替他们订好了下榻的酒店。
整场聚餐，几乎都在说这些事。
小舅子岩桥慎一不仅是绝对的旁听者，还是整场聚餐里唯一的单身汉。成田宽之晚婚，当弟弟的压根不必抢跑，只需顺其自然，就领先了哥哥一步。
席间最活跃的人莫过于成田宽之的弟媳。她听说岩桥慎一在艺能界工作，本着一颗八卦之心，问了岩桥慎一许多业内消息。
应付这点事小菜一碟，岩桥慎一有问必答，至于是真是假那也无所谓。——就算是提问这些八卦的人，也未必对八卦的真假真的感兴趣。
……
聚餐结束时，时间还早，双方的家长从餐厅直接回下榻的酒店，成田宽之的弟媳想换个地方玩，叫上弟弟，两人先走了。
岩桥朝子和成田宽之，再加上岩桥慎一，三个人在路边等出租车。
“慎一君，到了明天，我可就是你真真正正的姐夫了。”成田宽之看着心情不错，主动跟岩桥慎一说起这个。
什么结婚前夜、告别单身前的忧虑之类的，跟这位老兄完全无缘。倒是岩桥朝子，丈夫跟弟弟在旁边聊起来，她也不插话，只是听着。
不过，到底是三个工作狂，指望凑在一起闲话家常是不可能的。
闲聊了没几句，成田宽之的话题转到自肃令上面去。自肃令颁布，电视广告一下子遭到重创，在这方面，身为电通man的成田宽之，体会自然深刻。
“之前，工藤静香酱拍的巧克力广告里，有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的台词，播出以后被紧急下映，因为有咒死的嫌疑……”成田宽之提到。
岩桥慎一心想，连《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都能被指作是有咒死嫌疑，这么一句容易被联想的台词，不撤下来才怪。
不过，拍广告的和策划广告的也都挺冤枉，企划是一早就定下来的，台本也是提前写好了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艺能界，这次受到的冲击可大了。”成田宽之说。
岩桥慎一回了句，“确实。大家都处在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里，不敢轻举妄动呢。”
未婚夫和弟弟聊着天的时候，岩桥朝子就在那留意出租车。
这个时间，又是星期五，出租车不好找。
“话说回来。”
聊到电视广告，岩桥慎一想到乐队接下来的宣传企划，主动提了一句，“现在这个阶段，新年以后的广告时段，厂商们大概也正处在观望的状态当中吧？”
472. 结婚现场
总之，碍着那颗不知何时就会引爆的地雷，厂商们都小心翼翼，尽量做些中规中矩的企划，以免运气不好踩中。
就算不会被炸死，沾一身灰也够晦气的。
“这可是自电视时代开始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成田宽之笑道。
确实，这也是自电视时代开始以来，第一个准备翘辫子的天蝗。此时此刻忙得团团转的广告代理公司，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个宝贵的经验。
现在好好学习，将来再有天蝗翘辫子的时候，就能翻出现在的笔记，从容不迫应对。
“说到电视广告，我们事务所新年期间，倒是也准备做个广告企划。”岩桥慎一随口说起。
“哦？”成田宽之表现出礼貌的好奇。
他倒是清楚，岩桥慎一所说的“事务所”，是渡边万由美的u-miz。
“是替dreams e true的新专辑做宣传。”岩桥慎一告诉他，“目前正在接洽tbs电视台新年特别节目期间的广告时段。”
岩桥慎一问了一句，“成田姐夫，能请你也帮忙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这个电通man姐夫开口求助——在他成为自己真格的姐夫的前一天晚上。
不过，之所以开口，不是因为马上要跟他成为真正的亲戚，以岩桥慎一对自家姐姐的了解，就不难猜到这个姐夫的脾性。
要是他做不出什么成绩来，休想得到他们夫妇两个的任何帮助。
现在，找成田宽之帮忙的底气，来自于先前岩桥朝子在成立唱片公司这件事上不遗余力的帮忙，以及唱片公司成立后，他请姐姐和姐夫吃饭时，朝子邀请渡边万由美的做法。
邀请渡边万由美吃饭，其中必定也有成田宽之的想法——实际上也是成田宽之的提议。
虽然最终渡边万由美没有接受，但是，从姐姐和姐夫的做法当中，岩桥慎一能明白这两个人、准确来说是成田宽之的用意。
成田宽之显然对岩桥慎一和渡边制作二小姐的合作很感兴趣，现在，岩桥慎一主动向他求助，让他迈进这段合作关系的圈子里一探究竟，这个姐夫绝对求之不得。
当然，对岩桥慎一来说，把这个姐夫拉进自己的圈子里，也是件好事。他自己必定要往上爬，成田宽之作为电通精英，也不会原地踏步。
处在人生上行的阶段，对于能够拉拢的关系，自然要不遗余力的拉拢。
帮忙在接洽广告时段上面出力，这件事有成田宽之帮忙是不错，但是没有他帮忙也不会因此进行不下去，但是，趁此机会邀请他帮忙，却是一次联络的机会。
岩桥慎一求助是假，向他示好是真。
成田宽之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其中的关节。他甚至觉得，岩桥慎一是故意选在结婚前夜这个微妙的时间点来提到这件事。
不过，成田宽之也乐得趁此机会进来一探究竟，“明天婚礼结束以后，我和朝子会直接去机场。等到从夏威夷度蜜月回来……不会耽误你们的进度吧？”
这种爽快的态度，一半来自于岩桥慎一目前看来确实前途广阔，另一半，则是他合作的对象，渡边制作的二小姐。
岩桥朝子对渡边万由美的欣赏，成田宽之对渡边万由美的好奇，以及渡边万由美这个渡边制作二小姐的身份，这些东西结合到一起，就是成田宽之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来源。
“如果不是度一整个月的话。”岩桥慎一笑笑。
成田宽之也笑，“一个月的话，朝子就要先不耐烦了。”
突然被点到名，岩桥朝子也不在意，似乎对弟弟和丈夫正在谈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第一辆出租车过来，姐夫和小舅子让岩桥朝子先走。
留下来的两个人，一边等车，一边闲聊。
之前，倒是也见过成田宽之几次，不过都是跟岩桥朝子一起，像这么单独聊天还是第一次。
岩桥慎一的主动求助，虽然没有拉近和这个姐夫之间的距离，但是，原本存在于双方之间的那种疏离感倒是淡了。
这时，又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
成田宽之招手拦车，一边跟岩桥慎一说，“今天晚上的聚会，你干脆也跟着去玩好了。”
岩桥慎一不当真，“单身夜上，太太的亲属也跟着过去，可是会冷场的。”
成田宽之为这句话大笑，让岩桥慎一先上车。
“太太不在的时候照顾她的弟弟，算是成为真真正正的姐夫之前的实习。”成田宽之这人比想象当中要容易相处，平时和他共事的同僚大概对他评价不错。
当姐夫的这么说，岩桥慎一也不跟他客气。
坐进车里，成田宽之和他挥手道别，“明天的婚礼可别迟到了。”
……
当然不会。
隔天，岩桥慎一早早起床，认认真真把自己捯饬了一番，早饭后，换上为参加婚礼准备的西装。
为了今天的婚礼，这一天的日程已经提前空出来。上午，他在唱片公司的兼差司机过来接他，送他到婚礼的举办地点，新高轮王子饭店。
岩桥家和成田家都是从老家来到东京，住在酒店里。因此，更换参加婚礼的服装、以及女士们做头发，都挪到新高轮王子饭店的美容室里进行。
岩桥慎一到的不早不迟，两家的亲属都已经来到酒店。
只需要换西装的男士们简单得多，岩桥慎一到的时候，岩桥将明和成田宽之的父亲、弟弟都已经换好衣服，在休息室外聊天。
“慎一君，早上好！”成田宽之的弟弟成田贵之跟他打招呼。
身份都是弟弟，还都有个身为精英的哥姐，成田贵之似乎因此格外对岩桥慎一感到亲切。
“早上好。”岩桥慎一跟两家的父亲打招呼，又和成田贵之寒暄。
女士们今天要穿和服，一般人家不懂得和服的穿法，还得专业人士来帮忙。穿了和服，还要有跟装束相配的发型。
除了两家人之外，从外地赶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们，也一并在酒店的美容室穿戴。此时此刻，后台里颇有些乱糟糟的。
留在外面的男士们聊了一会儿，成田贵之的妻子千惠美先从美容室里出来，她已经穿戴好和服，来到丈夫身边，小声道：“感觉有点紧张。”
成田贵之吐槽她，“要结婚的人又不是你，有什么可紧张的。”
“但是……”
千惠美想说今天的婚礼排场比她和成田贵之结婚时不知道豪华多少倍，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成田贵之和千惠美结婚是在三年前，那时，这个纸醉金迷的时代还没开始，两人也没有那样的社会地位，只在宇都宫的酒店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但是，就是很羡慕这样的婚礼……
和贵之结婚以后很幸福，但这和羡慕豪华的婚礼是不冲突的……千惠美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时，两家的夫人也穿戴完毕，从美容室里相继走出。
……
岩桥慎一自穿越以来，头一回参加婚礼。
虽然婚礼的主角是自己的姐姐，不过，婚礼这种事，参与的程度越深，也就越累，当弟弟的，更不要想着只是坐在宾客席里普通的鼓个掌喝杯香槟。
新郎官身份加成，相貌平平的成田宽之也显得挺精神，倒是岩桥朝子，换下平时的职业装，穿上洁白婚纱，看着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岩桥慎一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姐姐能有这么漂亮。
婚礼的媒人是成田宽之和岩桥朝子在大学社团的顾问老师，男方主婚人是成田宽之在电通的上司，女方主婚人则是岩桥朝子高中时的英语老师……
成田宽之的上司一开口，称赞起了成田宽之本人出众的业务能力，这表明成田宽之前途无量——潜台词是，当太太的，能嫁这么一个优质男是她的福气。
假如岩桥朝子是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成田宽之上司这番话，就是结婚的最好祝福了，因为这番话保证了成田宽之后半辈子的工资水平。
当然，现在也不差。
略显乏味的讲话环节一个接一个，岩桥慎一作为新娘子的弟弟，也准备了一段简短的发言，无非是表示恭喜而已。
这样的场合，比起妙语连珠满堂喝彩，老老实实扮演自己的角色安全完成任务是第一。
讲话环节结束，新郎和新娘去给双方的父母献花。
岩桥慎一站在岩桥将明身边，背后是代表喜结连理的金屏风。献花以后，摄影师准备就位，新郎新娘、以及他们的家人们，在金屏风前合影。
到这里，婚礼第一个环节才算是告一段落。
接下来，新郎和新娘要回去换衣服，准备第二个环节。当然，既然是婚礼，挨桌敬酒也是少不了的。
按照固定的流程，一板一眼完成婚礼的每个步骤。
岩桥慎一置身婚礼会场，在这个固定流程当中充当一个角色，目光追随去敬酒的姐姐和姐夫，忽然产生某种想法，觉得自己这个姐姐的心胸和心肠都不一般。
这点其实早就知道，但是，在结婚这件事上，又体现的格外清楚。
大费周章的准备婚礼，然后在婚礼上这么一板一眼的行动，等到婚礼结束以后，身心俱疲的时候，还能若无其事的跟自己挑选出来的合适结婚对象共乘一车去度蜜月。
某种程度上来说，岩桥朝子简直是超人——成田宽之也了不起。
……
婚礼结束，成田宽之和已经提交了入籍申请的“成田朝子”，夫妇两人按照原定的计划，从饭店直接前往机场。
留下来的宾客们则自由活动，在会场的楼上，还有早已准备好的二次会。不过，冲着新郎和新娘过来的宾客们，此时基本上就都告辞，留下的都是双方的亲属、以及学生时代的同学。
这些人又分成两部分，亲属们在一起聊天，学生时代的同学们则聚起他们的小圈子，仿佛趁机又参加了一次同学会。
岩桥慎一本来也想撤退，被成田贵之夫妻俩给叫住，这小两口，跟成田宽之和朝子的同学自然凑不到一块儿，又不想去跟家族的亲戚待在一起。
看来看去，只有岩桥慎一这个成田贵之眼中“同病相怜”的弟弟最合适。
没办法，三个人又一起到楼上喝了几杯。不过，上去之前，岩桥慎一先给唱片公司有感情的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等下过来接自己。
岩桥慎一不讨厌成田贵之夫妇，但是，不知道怎么跟把自己当成没出息的可怜弟弟的成田贵之相处。
等传呼机一响，他找理由走人，“抱歉，等下还有个安排。”
千惠美还是好奇，“艺能界的人都是怎么工作呢？”
这个问题听着有点傻，但是，千惠美眼里的艺能界，神秘程度堪比联邦调查局。
“工作内容其实跟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两样。”岩桥慎一回道。
千惠美对这个答案有点不太满意，不过，看他有事要走，也知趣的没再说些什么。
离开之前，岩桥慎一先去跟双方的父母都打了个招呼。
等坐进车里，有感情的司机问他，接下来要去哪儿的时候，岩桥慎一迷茫了一下。
接下来没有工作安排。
就这么回家也没意思，想了想，他先给u-miz那边打了个电话，确认渡边万由美在事务所没乱跑，然后告诉司机，去u-miz的事务所。
……
等到了事务所楼下，下了车，岩桥慎一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参加婚礼的西装——还好穿的不是燕尾服，要不然就要出丑了。
但即使如此，当他进了渡边万由美的办公室，看到他这副穿戴打扮，渡边万由美还是忍俊不禁。
一边笑，一边打量他。
岩桥慎一不怕开水烫，索性随便她了。
渡边万由美用眼神烫他烫够了以后，这才开口说话。
“恭喜朝子桑结婚了。”她说。
岩桥慎一有点为她刚才的嘲笑不开心，故意顶了一句，“这样的话，应该告诉我家姐姐才对吧？”
结果，没想到渡边万由美告诉他，“和朝子桑已经道过恭喜了。现在这份，恭喜的对象不是朝子桑，而是身为朝子桑弟弟的你。”
473. 不愧你我
听了这话，岩桥慎一颇感意外。
没想到，渡边万由美私下里跟他这个姐姐还有点交情。
在成立唱片公司的事上，渡边万由美跟岩桥朝子有过接触，两个职业女性之间，对各自的印象都不错。
岩桥慎一提前好几周就把参加婚礼这天的行程空出来，这么大张旗鼓，渡边万由美自然也知道这一天是岩桥朝子结婚的日子。
不过，她跟岩桥朝子交情不深，还到不了去参加婚礼的程度。虽说如此，婚礼前一周，还是往岩桥朝子的事务所寄了份祝贺她新婚的礼物。
作为回应，岩桥朝子也给渡边万由美寄了新婚礼物的回礼。
“那么。”
岩桥慎一没打算追问霸道总裁跟他的精英姐姐所谓的交情不深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她又对朝子有何看法，转而关注起另一个问题：“身为朝子弟弟的我，又有什么可被恭喜的。”
他还对刚才渡边万由美的嘲笑耿耿于怀，再加上有种被自家姐姐和渡边万由美联合起来摆了一道的感觉，让岩桥慎一故意拿话去顶她。
偶尔看他这么小心眼一次——重点是偶尔，渡边万由美不觉得他是在找事，倒觉得挺好玩的，也故意顶回去，“朝子桑结婚，恭喜慎一君也进入了家族里结婚的第一顺位。”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岩桥慎一开口吐槽之前，先意识到渡边万由美那个无比精妙的“也”，不禁笑了起来，刚才那点想和她继续吵下去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真不愧是渡边万由美，轻而易举就能把事情给化解掉。
但是，也就说到这儿为止，两个人谁也没有把结婚这件事当成说笑的话题继续下去。
……
参加完婚礼，专程跑来渡边万由美的事务所，肯定不是为了送上门来被她用眼神烫的。婚礼前夜，岩桥慎一跟成田宽之达成的共识，把这件事传达给她才是正事。
不过，听渡边万由美说了她跟岩桥朝子有点交情，岩桥慎一倒有点好奇，想着通过他来认识渡边万由美的成田宽之，知不知道朝子跟渡边万由美私下一直有来往？
但下一秒，自己先在心中做出否定。
以岩桥朝子的个性，不会做这种越界的事。反过来说，成田宽之就算想要认识渡边万由美，选择的途径也一定是通过岩桥慎一。
“……总之，昨天和成田姐夫就聊了这些。”
渡边万由美听完，笑了一下，“成田桑也肯帮忙接洽？那可要顺利多了。”
有些话不必明说，成田宽之是岩桥慎一的姐夫，是他那边能争取到的力量。岩桥慎一对着成田宽之抛过求助的信号，拉拢姐夫加入，还是为了摆脱只能依靠渡边家影响力的局面。
成田宽之的加入，在这次乐队的宣传上，不会起到决定的作用。但是，只要让他参与进来，距离拉近，参与的程度越深，他能为这段合作关系做的事就越多。
从长远来看，可借助的力量自然是越多越好。起初是借力，过后就是共赢。
用成田宽之加入的事当话引子，两人聊起这次的宣传企划的事来。
决定了要在红白歌会上唱重新编曲的《未来预想图ii》，原本岩桥慎一定下的宣传企划也要跟着发生改变。
事情就是这样，神机妙算的那是诸葛丞相。
“原本是想把宣传的重点放在年后，但是现在，要调整一下。”
岩桥慎一说起来，是想要在年前这段时间里加上一段宣传，通过电台广播大张旗鼓来宣传这首歌。
“电台打歌。”渡边万由美思忖了一下。
岩桥慎一和她说，“天蝗病危，自肃令颁布，民间的娱乐活动大受影响，这次朝子姐姐的婚礼，如果不是提前几个月就已经预订，恐怕也不能照常举办。”
“不仅大型活动受影响，现在这情形，年末的忘年会也休想像往年那样大张旗鼓的举办，至于各种圣诞活动，也只有取消的份儿。”
“这样的气氛，对恋爱中的情侣来说，不会觉得很没劲吗？”
岩桥慎一打趣似的问了句，语气当中充满了单身汪的幸灾乐祸。
本来，圣诞节这个情侣趁机出来虐狗的冬日情人节，正是男女和男男女女们约会送礼吃饭睡觉的日子，现在因为自肃令，商店街冷冷清清，原先许多计划不得不泡汤。
“不过，男性们也许会趁机松一口气。”
渡边万由美为了回应他，也随口打趣一句。
确实，计划泡汤，也就省下一笔不小的约会开支。对这个男性全部埋单都未必能得到约会机会的时代来说，确实值得男士们悄悄松一口气，暗中感谢天蝗病危。
“但是，这种‘没劲’，也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机会。”岩桥慎一道。
要是今年的年末照例全速运转，情侣们各种吃喝玩乐都不耽误，大家比起去听一首缓缓推进的《未来预想图ii》，大概更乐意到迪斯科里去蹦一曲《君の瞳に恋してる~'t takeeyes off you》。
可身处在这个有点没劲的圣诞节，在这种需要收敛的气氛下，被迫放慢了高速往前冲的脚步的情侣们，或许能比平时，更加能够关注《未来预想图ii》这首歌。
“除此之外，表达爱意的方式过去可能有一百种，因为自肃令，一百种也许只剩三十种。现在这个节骨眼，给《未来预想图ii》做宣传，也许能成为新的一种。”
“刹车灯踩五下？”
岩桥慎一点头，“没错。所以，要在汽车电台给这首歌打歌。”
当然，歌词当中的情景是男主角送女主角到楼下以后，目送她进门的时候闪了五下，不是在路上行驶的时候闪。
如果是后者，就算制作团队也脑抽，把歌曲一字不改的给发行了，估计也会因为歌词传达了危险的导向，被民间放送联盟给要求整改。
曰本虽然没有官方的部门去管制艺能界，但是，各种民间团体一大堆，时刻紧盯业界。这个所谓的民间放送联盟，就是负责盯歌手的。
那些歌词奇奇怪怪的歌曲，一经播出，如果被这个民间放送联盟给认定为不能播出，那就要么下架、要么整改。
比如某个演歌大佬，北岛组组长北岛三郎，他的出道单曲就因为搞颜色被直接禁播了。
“在汽车里听到这首歌……”渡边万由美想象了一下。
车内的空间密闭，气氛安静，身处在这种环境里，和恋爱中的对象共乘一车，然后电台播到这首《未来预想图ii》。
安静而密闭的车厢里，能给这首缓慢却徐徐推进的歌曲一个展开的机会。
而身为安静密闭的车厢里，听到“刹车灯闪五下”的表白方式，不论是驾驶席上开车的人，还是坐在一旁的人，这样的气氛当中，如此简单的告白词句，或许正好能打动人心。
“我之前拷贝了几份《未来预想图ii》的磁带。”岩桥慎一告诉她，“特意放在车上听了一阵子，然后认定，通过广播电台来打歌，这个办法可以一试。”
“嗯。”渡边万由美若有所思。
“还有一点。”岩桥慎一提起来，“这首歌全场将近七分半，这种长度的歌曲，换到其他的平台进行打歌，不太容易出效果。”
“你打算在电台里放全曲？”渡边万由美问。
岩桥慎一点头，“正是如此。之前你说过，这首歌的特点是环环相扣，拿掉其中某段歌词会令它失色。……除非耳熟能详。”
“所以，就要提前通过电台，让这首歌变得耳熟能详。”
渡边万由美听完，指出一点来，“要是这样，红白歌会还有年后的宣传，先前的计划要怎么办？”
本来是想借红白歌会的舞台打歌，现在，又加上电台打歌这个环节，原先设想的红白歌会一环，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计划要随着变化调整。”岩桥慎一早在心里想过，回的很快。
“但是，也不是做太大的调整，大体上来说，还是按先前的计划来行事。只不过，”他慢慢说着自己的计划，“万由美桑，我们不妨把这张新专辑的发行日期进行延后。”
“……”渡边万由美听着。
把这张专辑的发行日期延后，推迟到年底，但是，在发行之前，就先通过电台来进行打歌。
大众听这首歌，却买不到这首歌——因为专辑还没有发行。所以，除了电台以外的地方，哪里也听不到这首歌。
等到年底专辑发行，红白歌会当晚，乐队登台，再演唱这首歌。这时，大众也就知道了这首在电台大肆宣传、让他们耳熟能详的歌曲来自谁。
是朵力木兹康姆秃噜。
“而谜底揭晓的同时，到了隔天的一日，就按照原计划，在电视上展开广告宣传。”岩桥慎一说。
渡边万由美认真听完了他的这个2.0版本的计划，想了想，说道：“感觉上，这个计划是省略掉了一样东西才诞生的。”
“嗯？”
“是一张名为《未来预想图ii》的单曲。”
她指出来，“年前在电台大肆宣传，按照常理，这是发行单曲的规格。但是，你拿出宣传单曲的方式，来宣传的却是一张并不存在的单曲。”……又是个跟别人反着来的点子。
“有趣。”岩桥慎一对她这个看问题的角度挺欣赏的，“不愧是万由美桑。”
渡边万由美不接他的话茬。
岩桥慎一也不在意，直奔正题，“那么，这个计划能得到你的支持吗？boss。”
dreams e true是u-miz的签约歌手，这种宣传资源少不得要事务所帮忙，从这个角度来说，经纪约签在u-miz的岩桥慎一，叫声boss也没错。
但是显然，岩桥慎一是故意这么叫的。
不过，久违的“boss”，还是无比精准的戳中了渡边万由美的笑点。
“在电台打七分半的歌曲，该我说一句‘不愧是你’才对。”渡边万由美吐槽他。
按照音协的规定，一首歌若是超过五分钟，就要按两首来进行计算。虽然在收版税的时候，这种大长歌赚便宜，但是，歌手本人这边，要支付什么费用时，也要按两首来计算。
所以，在电台打七分半的全场，u-miz这边要支付双倍的费用。
“总之，就指望你了。”岩桥慎一笑道。
“是该我说‘指望你了’才对。”渡边万由美不吃他这一套，“宣传费越来越高，现在，就要指望你的计划能大成功，乐队的专辑能大受欢迎。”
虽说如此，dreams e true的出道单曲和专辑给事务所赚到的钱，以及他们表现出来的潜力，准备一个这样的企划，也不算是超标准。
渡边万由美全力支持——这个有点不着调的宣传计划。
以红白歌会为分界点，红白歌会前的宣传计划已经重新制定好，然后要确认的就是红白歌会后的宣传计划。
开弓没有回头箭，岩桥慎一索性提议，玩的更大一些。
“普通的专辑宣传广告，在十五秒或者三十秒里放一段主打歌的音频，只登一张专辑当广告背景，这样没什么意思。”岩桥慎一说。
渡边万由美问他，“你又打算怎么做？”
得亏这个事务所boss是渡边万由美，要是换作别人，哪能随便他这么折腾。
“借用一下你刚才那个说法的话，就是省略掉什么东西以后才诞生的想法。”
“嗯？”
“是mv。”岩桥慎一揭晓答案。
他没卖关子，渡边万由美反而因为他这种不加铺垫的直接有点迷惑。
“发新曲的时候，拍个mv是惯用的手法。这次，做新曲宣传，比起像别的宣传广告那样，只是放一段歌，不如正经拍mv一样的广告。”岩桥慎一说。
“看到了正在不断增加的经费。”渡边万由美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岩桥慎一听了直笑，“抱歉、抱歉，太不让你省心了，boss。”……又是故意的。
可笑归笑，他还是给出来了个主意，“其实，关于拍广告的经费，倒是有个可以节省一点的办法。”
“什么办法？”渡边万由美看着他。
474. 关于未来
“演员方面我们倒是不必担心。”
“拍几支广告，也用不着请什么有名的演员。再说，事务所不仅有自己的签约艺人，还有演员培训班。”岩桥慎一说。
到时候，从演员培训班里挑人也行，就算业余演员也无所谓，这方面没什么开销。
不过，渡边万由美听话听音，又关注到一件事，“几支”。她不动声色，先不打断岩桥慎一，听他把现在这个话题给说完。
“然后是各种器材与场地的租赁费用、人工费、还有要支付给导演的酬劳。”岩桥慎一语气一顿，忽然问她，“之前说的要投资拍摄电影的事，进度怎么样了？”
u-miz的事，岩桥慎一只要过问，必定能同他的计划扯上关系。
渡边万由美对他了解得很，因而，面对他突然丢过来的问题，略作反应，大大方方回道，“改编版权已经谈下来了，虽然还有一点合约方面的问题，不过，十一月过去之前应该可以完成。”
“改编版权既然确定了能拿下，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制作班底，以及相关事项的敲定了。”
渡边万由美猜到他的意图，“你的意思，是借用拍这部电影的班底？”
“是这样。”岩桥慎一回道，“让电影的制作和广告的拍摄，这两件事差不多并行，那么，就能节省掉广告这边大部分的拍摄经费。……对吧？”
“……”
渡边万由美怀疑这种顺理成章是他早在心里计算好的。计算着电影制作的进度，心里有底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大胆要求把广告当mv来拍。
岩桥慎一虽然不过问u-miz的事，但是，对她提到过的事都心中有数。要不然，也不会时常让自己手里正在进行的企划，同u-miz那边牵上线。
话说到这儿，岩桥慎一的意思，渡边万由美摸了个差不多，于是，话头一转，又绕回到刚才那个“几支”上面去。
“还要拍不止一支广告？”
她对着越来越“膨胀”的岩桥慎一丢过这个问题。
岩桥慎一接招，游刃有余的回了句，“放心，总不会拍上个十二支就是了。”
十二是预定收录进专辑当中的歌曲的数目。脸上如果真能写字，渡边万由美的脸上现在写的就是“还用你说”。
这种时候，抖机灵要不得。
岩桥慎一放弃在她脸上写字的想法，认真解释，“但是，也确实不准备只拍一支。”他说着自己的想法，“大概拍三支，除了《未来预想图ii》之外，另外再从专辑里选取两首主打级的歌曲同时拍广告。”
“之前也说了，这个想法是省略掉mv以后才诞生的。省略掉mv，让广告变成mv，让mv也充当起广告的责任，而不是只作为在付费台之类的地方播出的歌曲附加品。”
“mv可以不止拍一支，广告也一样。”岩桥慎一说，“万由美桑，广告的重要性已经毋庸置疑，但是，业界现在对电视广告在音乐宣传方面的重要性认识度还是不够。”
在曰本，自1977年起，两家化妆品公司资生堂和嘉娜宝，在电视上掀起了一场广告大战。
这场广告大战当中，双方各自起用当年的话题明星担任模特，选取优质的歌曲作为广告的背景乐，在广告里加入创意，你来我往，在电视上面展开了一场另类的战争。
因为默认了在进行广告大战，所以，在这段竞争的日子里，两边推出的广告质量节节上升，连带着来自观众的关注度也大涨，实际证明了电视时代到来以后电视广告的必要性。
资生堂vs嘉娜宝，称得上是曰本电视广告史上可以留名的一段企划。
而从1977年起再到现在这个时代，资生堂和嘉娜宝每年还是会展开这样的广告对决。只不过，最开始是“对决”，现在，倒不如说成是一种共赢的默契了。
“现在，不管什么都离不开广告。对广告的需求程度，今后也只会越来越强。”
“但是，现在音乐方面的广告，还不够丰富。现在做这些事，是提前开始重视起来，提前开始找寻更多、更宽的路。”岩桥慎一告诉她。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就重视起电视广告对音乐宣传的作用，开动脑筋，去发掘更多的宣传方式。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一种理想，指望被观众发现、指望口口相传，这么想没有问题。但是，不能寄希望于被人发现，而是要找到更多可以主动出击的办法。
岩桥慎一又提出来了个不同的看问题角度。
渡边万由美见识过他太多奇思妙想，相比之下，这次他提到的拍摄mv式的广告，同“奇思妙想”不怎么沾边儿，是个中规中矩的主意。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对“未来”的这种畅想。
她一直以来对岩桥慎一的感觉就是，他看待事物的眼光很长，仿佛始终在进行“展望”。但是，这样的岩桥慎一，又不是个只会往未来看的空想家，而是在展望过未来以后，又垂下视线，看着这个“现在”，脚踏实地去做事。
渡边万由美再次被他说服，说了句：“似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冒险。”
mv式的广告到底成效如何，省略掉一张单曲，再利用红白歌会舞台打歌，这一套宣传计划到底能不能达到想象中的效果，这些都是没有问题的答案。
岩桥慎一笑眯眯的，回了她一句，“还好不是独自出发的冒险。”
渡边万由美听了这话，为之一笑。
……
“对了，”岩桥慎一想到件事，“关于电影的导演和编剧的人选，决定要起用什么人了吗？”
又转回到正事上来。
渡边万由美说了句“稍等”，回去办公桌前拿文件。
“吉本芭娜娜的原作不太适合改编电影，”她坐下来，把文件夹递给岩桥慎一，“所以，改编方面要多下功夫，编剧还是起用功底扎实的……至于导演，我这边有意这三位。”
一位是市川准，一位是森田芳光，还有一位是长崎俊一。
岩桥慎一翻看三个导演的履历，这三个人里，森田芳光已经是当下的名导演，拍摄的《家族游戏》曾是当年度曰本电影学院奖的大赢家，拍青春片挺有一手。
至于另一位市川准，他是广告导演出身，拍广告的名家，曾经在戛纳国际广告电影节上拿过金奖。不过，作为电影导演，是去年才进军电影界，拍摄的处女作是《丑女》。
而《丑女》这部电影，本来预定是由大林宣彦这位资历深厚的名导演拍摄，不过，因为跟大林宣彦的档期有冲突，最后改为市川准接棒，这才有了他导演这部电影的机会。
市川准凭借这部《丑女》，拿到了当年电影旬报奖的第八名，一展头角。
最后垫底的是长崎俊一。这位是新人导演，至今还没有一部代表作，不过，拍摄和参与拍摄了好几部青春片。渡边万由美选出这一位，岩桥慎一觉得有点万一另外两个导演的档期不合，拿来当最后的安全牌的意思。
“森田桑不仅经验丰富，拍青春片也有自己的一套。”渡边万由美说着自己的想法，“邀请森田桑，是打保险牌。”
“然后是市川桑。”
“我看了《丑女》。”渡边万由美对岩桥慎一说，“看过之后，对市川桑的拍摄手法和处理方式印象都很深刻。除此之外，《丑女》这部电影，让我联想到了在《厨房》里感受到的那种‘靠不住’，所以，对市川桑的信心很足。”
看来，这是她最中意的一位。
“长崎桑在这三位里经验最少，目前的作品当中，也没有表现出那种令人侧目的才能。”渡边万由美说出这句话，不禁一笑。
岩桥慎一对这种笑容的意义心知肚明，这是直白的说出了“才能不足”以后的不好意思。渡边万由美虽然说话时头脑清醒，但是，在说了过于直白的话时，偶尔会表现出这样的反应。
“但是，我看过他的作品，也有着可圈可点的地方，对他也有着期待。”渡边万由美说。所以，新人导演长崎俊一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还是拿来垫底用的。
毕竟，森田芳光是只要想拍就有戏可拍的名导演，市川准虽然还是新手，但是去年刚拿了电影旬报奖的第八名，如今想拉个投资也比过去容易多了。
虽说如此，不管是把森田芳光这种有排面的中坚导演还是市川准这种业界看好的新人导演放在备选名单上，渡边万由美都没有那种很难请、很难搞定的感觉。
毕竟这个时代，曰本的电影市场，一年能面世五百多部电影。
电影院里天天有新电影上映，人人都能当导演，电影导演也就没想象的那么金贵，知名大导另说，普通中坚导演都要为了拉赞助求爷爷告奶奶，更不要提新人导演。
“不过。”
岩桥慎一看着这三个名字，琢磨了一下，“都已经有‘俊一’了，不妨也考虑一下‘俊二’怎么样？”
“什么？”渡边万由美有些摸不着头脑。
岩桥慎一解释道，“是说岩井俊二。”观察了一下渡边万由美的反应，她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
先前，渡边万由美提到要改编《厨房》的时候，岩桥慎一和她提过一次岩井俊二。当时他随口一说，现在看渡边万由美的反应，她也没有放在心里。
“之前他替森高桑拍过mv，现在给富士电视台拍短片和广告。长篇电影的拍摄经验应该是没有的。”岩桥慎一说。
“啊。”渡边万由美想起岩桥慎一曾经提起过这么个人来了。
“要是论拍摄经验，这位岩井俊二桑也比不过那位长崎俊一桑。”岩桥慎一说，“但是，如果都是要留一张安全牌，我想，还是替这位‘俊二桑’这句话。”
这种对岩井俊二的蜜汁信心，不仅是因为这个名字在岩桥慎一耳朵里很熟悉，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对岩井俊二的作品和风格多少了解一些的他，认为由他来处理这部《厨房》，也许能够精准的抓住渡边万由美强调的、书里字里行间带着的那种“靠不住”。
“慎一君好像挺看好这位岩井桑的。”渡边万由美若有所思。
岩桥慎一回答，“算是吧。……如果你是打算要拍别的小说，那我倒不会特意推荐他。不过，如果是《厨房》这种电影，就觉得，不妨把目光分一点给这位岩井桑。”
“广告导演出身……”市川准也是广告导演出身。
渡边万由美斟酌了一下，“我去了解一下这位岩井桑。”
岩井俊二现在给富士电视台打工，渡边万由美只要去求助一下姐夫吉田正树，就能拿到他拍摄过的广告和短片。
话说到这儿，也就打住了。
岩桥慎一不懂电影拍摄，作为外行人也没有想要插手制作的意思，自己连一知半解都没有的情况下，去指手画脚那是自取其辱的行为。
森田芳光和市川准的履历，岩桥慎一看过之后没话说，起用这两位导演当中的任何一位，都值得外行人去信任。
但是，如果经验不足的长崎俊一能担任候补的话，就让他忍不住想要推荐一下同样经验不足的岩井俊二。
至少，岩桥慎一觉得让岩井俊二来处理《厨房》，要有得期待一些。
而在那之前，渡边万由美首先要做的，是在周一的事务所会议上，把针对《未来预想图ii》的宣传计划拿到桌面上来。
这边有了大致的计划以后，再去跟cbs索尼那边接洽，和那边达成共识。
好在印刷厂那边还没有开工，否则的话，突然决定要改变发售日期，提早生产出来的唱片封套就得全部销毁重新做了。
……
下一周的周四，晚上，岩桥慎一前往自由之丘一带的咖啡店赴约。
约定的对象不是别人，是在电话里大包大揽表示要教他怎么做折纸长颈鹿的桃浦斯达。
店是她指定的，时间提前约好，岩桥慎一早到了一会儿。
不过，他也没有等太久。坐下不多时，中森明菜也出现在了店里。
475. 大包大揽
中森明菜全副武装，如此形象出现在咖啡店里。她把换下来的大衣挂好，摘掉墨镜，对岩桥慎一说了句，“真是抱歉。”
一开口，先向岩桥慎一道了个歉。
她在岩桥慎一对面坐下，“没想到会这样，很不好意思。”连着说两次道歉的话，并非是因为迟到了这几分钟，而是为了另外的事。
先前，商量见面的时候，两个人是以“中森明菜的感冒下周就能好”为前提决定的见面时间。
结果，想法落空，中森明菜这次的感冒格外持久，直到今天还是没有好利索。
先前约定见面时，谁也没想到会这样。按说，感冒还没好的时候约人出来见面，有一点不礼貌。但是，从在电话里跟岩桥慎一约定了今天以后，中森明菜对这一天就格外的热心。
她在心里给自己觉得水准不错的茶店和咖啡店排位，琢磨应该约在哪一家。打歌的时候，跟好朋友小泉今日子在后台遇到，还曾跟她讨论哪家店的口味更好。
点心专家、好胃口大师中森明菜，闲谈时说起哪家店好吃哪家店不好吃，这种话题再普通不过。但是，连重感冒的时候都能聊，这就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小泉今日子对处在感冒状态当中的中森明菜有如此的劲头讨论甜点感到惊奇——该不会是因为现在不能吃，反而要特意说来过嘴瘾吧？
不过，朋友就是朋友。
小泉今日子非常讲义气的陪着中森明菜讨论一番，最后两人一直认定，位于自由之丘的这家店是近来心中的第一名。
这场讨论太过热烈，连一边旁听了一点的前小猫俱乐部成员，现在的偶像四天王之一的工藤静香也对这家店感到好奇，特意加入话题，询问这两位前辈店铺的地址。
小泉今日子自己也聊饿了，干脆提议过后跟工藤静香一起去。只有因为感冒暂时还不能去大快朵颐的中森明菜，选择退出了群聊。
朋友就是朋友。
不仅有陪你大说特说一通的胸襟，还有能替你多吃一块蛋糕的胃。
之前在电话里，中森明菜对于要教岩桥慎一折纸这件事就充满期待，之后，不管是约定时间，还是和好朋友商量哪家店更好吃，都在无形当中增加了对见面的期待。
正因如此，明知道有一点不礼貌，中森明菜心里也不愿意变更见面的时间。倒不如说，在这种倔强当中，还暗藏不愿意让期待感落空的想法。
……
“确实没想到。”岩桥慎一回了句。
从收到信再到今天见面，这么长一段时间，感冒竟然还没好，确实意料之外。见面前一天，中森明菜把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告诉他时，也一并说了感冒还没有好的事。
不过，听她电话里的语气，没有想要改变见面时间的意思。但是，说完感冒还没有好以后，她停住话语，等着岩桥慎一的回答，同时也是在表达让他来做决定的意思。
这个桃浦斯达既不擅长玩弄心机，也懂得替人着想——但是，即使不擅长，也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心机。
她的这点小心机，一听就明白。不过，因为外露到压根没想隐藏，反而显得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机率直可爱。
岩桥慎一倒是不介意中森明菜感冒还没好利索的事，反正他体格好，一年到头开足了马力忙前跑后，从来没掉过链子，不担心会被她这拖了这么久的感冒给伤到。
至于中森明菜会不会当着他的面打个喷嚏吸个鼻涕之类的，她自己都不担心形象受损，岩桥慎一更不会放在心里。
也许别的曰本人会在意跟感冒的人面对着面坐，但是，岩桥慎一毕竟不是个真曰本人。
他看着中森明菜，宽慰了她一句，“不过，因为时间是我和你一起决定的，要说抱歉的话，我也有一半的责任。所以，就算是平局了。”
这样也可以？
得到这么个回答，中森明菜莞尔。不过，到底不那么在意了。
……
虽然特意选在中森明菜心里近来排名第一的店，但是，她自己还在感冒当中，因此只点了柠檬汁而已。
不过，也不耽误她作为顾问，在岩桥慎一面对菜单的时候提供一点参考。
“之前承蒙你招待的两份点心味道都很不错。”岩桥慎一对中森明菜的建议全盘接纳，完全不担心会翻车。
被这么信任，中森明菜露出个开心的小小微笑，“还合你的口味就好。”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感冒了这么久，虽然还没有好，但也没有前几天那么严重。她人虽然看着有点憔悴，不过，精神倒是不错，只是偶尔咳几声。
上次见面是在轻井泽，隔了这么一阵子又见面，按说该有句“好久不见”。不过，这句经典的社交辞令，因为一见面的道歉和责任分配，一不留神就又被忘到了一边。
等到想起来忘记了这句问候语的时候，中森明菜正从手包里往外拿准备折纸教学的牛皮纸。
大包大揽了要当老师，她十足的干劲儿，不光体现在想看岩桥慎一被难倒的样子，还体现在这种自带道具的教学细节上面。
不过，意识到忘记说这句话，中森明菜没有觉得是失礼，反而想到，“好久不见”这样的社交辞令，似乎私下里极少和岩桥慎一说。
和别人同行，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中森明菜见到岩桥慎一，同他寒暄，会说“好久不见”，但是，只有两人的时候，她微妙的没有那种“好久不见”的想法。
相识以来，全凭偶然，如同在玩纸牌游戏那样的相遇，这种不确定，使得她再在和岩桥慎一相遇时，比起“好久不见”的客套，更有一种“抽到了！”的惊喜。
所以，从最开始认识起，就没有寒暄这句“好久不见”的意识。
“明菜桑在想什么？”
岩桥慎一的声音，把中森明菜从想象当中唤了回来。
“哎？”突然被叫醒，中森明菜还有点迷糊，抬起头来看向他。
岩桥慎一观察她这副措手不及的神情，笑道：“想的很专注的样子……我打断什么重要的思路了吗？”
“没有什么。”
回过神来的中森明菜，赶紧否认，把手里的牛皮纸递给他一份。
……
岩桥慎一是个挺优秀的学生，不过，中森明菜就很难说是个擅长教学的老师。在电话里贡献了一场失败的教学课，现在面对着面，也有点手忙脚乱。
她时而自己手速极快的折过去，让旁观的岩桥慎一看不清步骤，只能退回去重来，时而自己也有点迷糊，还要停下来思考接下来的步骤，岩桥慎一只好等着。
不仅如此，这位老师还是个有点急性子的老师，有时盯着岩桥慎一错了的步骤，忍不住伸过手去加以纠正。
中森明菜的手指发凉，在纠正他的时候，有点凉的指尖时不时碰到岩桥慎一的手，自己却浑然不觉，不以为意。
进入角色以后，她虽然不是个擅长教学的老师，但着实是个负责任的老师。
岩桥慎一心里悄悄替这个实习老师捏了把汗，改变策略，把话语的节奏不动声色拿到自己手里，从原先的被中森明菜指挥，慢慢变成他引导中森明菜把步骤讲出来。
这样一来，有点乱七八糟的课堂，总算才进了状态。
偶尔，中森明菜喉咙有点痒，说声抱歉，转过脸去咳嗽几声。这时，就进入到课间休息环节，中森明菜喝柠檬汁，岩桥慎一喝他的茶，顺便吃点蛋糕。
“味道真不错。”岩桥慎一称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愧是擅长试吃的商店街孩子。”
听他这么说，中森明菜露出个有点不好意思的微笑。心里知道他是一语双关，称赞的不仅是她推荐的食物，还有她在信里写过的关于唱片的感想。
但是，为他的称赞不好意思的同时，她又下意识想到之前收到了的岩桥慎一寄来的回信，还有他在信里写过的有关她的新单曲的“试吃感想”。
除此之外，岩桥慎一还在信里写，他要去参加姐姐的婚礼。
她的思绪乱跑，岩桥慎一则享受他的茶和蛋糕，偶尔来点甜食，令人心情舒畅。
中森明菜回过神来，看看他慢条斯理咀嚼的嘴，又看一眼他盘子里的蛋糕，有一点嘴馋，……可偏偏又不能吃。
选在心目当中第一名的店，还把自己最喜欢的蛋糕推荐给岩桥慎一，然后看着他吃。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个挺有意思的自我惩罚。
她别无选择，只好咬住吸管，喝了一口柠檬汁，而后露出被酸到了的表情。岩桥慎一抬起头，看到桃浦斯达被酸到皱成一团的眉头，觉得这表情有点好笑。
被酸到眉头还没松开的中森明菜，看着岩桥慎一脸上的笑容，心里一半为自己出的这点丑觉得不好意思，一半又觉得现在这个情形确实很好笑。
这时，两人的目光相遇。岩桥慎一眼中的笑意，却让中森明菜也丢开包袱，跟着笑了起来。
岩桥慎一笑的是中森明菜这副被酸到了的表情，却不知道中森明菜笑的是什么。中森明菜自己也不知道，看着他笑，明知被笑的人就是她自己，却还是受到他的感染。
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为岩桥慎一的笑，从来不让她感觉到被冒犯的缘故。
于是，两个人还是面对着面，相视而笑。
……
休息环节结束，折纸教学继续。
“然后，下一步是这样……”
开始走了一点弯路，又有了岩桥慎一的引导之后，中森明菜总算进入到了状态。双方各自手里的牛皮纸，多多少少已经能看出一点长颈鹿的样子来了。
两人面对着面，又都是胳膊肘撑着桌子，手挨得很近。要是有人突然从外面进来，一眼看过去，大概会错看成两人的手凑在一起摆弄什么的情形。
手里的折纸进入到了状态，中森明菜松懈了一些。两人从最开始全神贯注的摆弄折纸，变成分出一些注意力来闲聊。
“我收到慎一君的回信了。”
自打交换了家庭住址以后，信到各自手里的时间也缩短了。比起寄到事务所的办公室，还是直接寄到家里更加方便一些。
“慎一君上周去参加了姐姐的婚礼。”
岩桥慎一回答“是的”，想到自己在信里写，作为朝子的弟弟还认认真真准备了婚礼发言，自己先说结果，“发言的环节也一切顺利。”
中森明菜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留意到他手里的动作，先提醒一句“这里应该是这样……”，接着道：“慎一君准备了什么样的发言呢？”
她这份好奇心一点不掺假。
“再普通不过的那种发言，因为怕出丑，还特意去租书店参考了一下《婚礼发言指南》这样的东西。”岩桥慎一回道。
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曰本婚礼，为了不给朝子拖后腿，他也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对于这个答案，中森明菜“哎~”了一声，抬起视线，看了看他的脸。
“怎么了？”岩桥慎一问她。
她说：“和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
“想象？”这下换岩桥慎一好奇，“你想象的是什么样子？”
中森明菜的表情，看不出是真心的还是在开玩笑，“以为慎一君会非常游刃有余，非常干练的登台，然后漂漂亮亮的表现一番呢。”
“饶了我吧。”岩桥慎一苦笑一下。
面对他这个反应，中森明菜却笑得开心——看这笑容，哪还能不明白，这番话是她故意开玩笑说的。
“我说笑的。”桃浦斯达的小小恶作剧宣告成功。
岩桥慎一在她心里的形象非常干练靠得住，但越是这样，中森明菜反而有种奇妙的联想，那就是，这样的他，在婚礼这样的场合，反而不善于表现自己。
被耍了一把，岩桥慎一有点无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折纸。这时，中森明菜留意到他的手法，赶紧提醒，“这里错了哦，慎一君。”
她伸出手指去纠正他。
476. 假想之敌
“我们家孩子很多，哥哥和姐姐结婚的时候，都是由还没有结婚的孩子当中最年长的那个作为家族的代表来发言。”
中森明菜摆弄着手里的折纸长颈鹿，跟岩桥慎一随口说着家事，“不过，前年二哥结婚时，本来应该由我作为家族代表，妹妹明穗却吵着要代表家族发言。”
“是吗？”
“明穗说，‘我结婚在明菜姐之前的可能性，要比明菜姐是家族里下一个结婚的可能性大多了’。所以，她要抢在前面当家族代表，还说，可以等到她结婚的时候，再由我这个当姐姐的发言。”
中森明菜说起这件事来，露出个笑容。不过，这笑容怎么看也跟高兴没什么关系。当然，就她转述的中森明穗这番发言，也实在让人难以认为其中是好心。
她说起家事来，岩桥慎一一时不好接话。
想了想，问了句：“明穗桑和明菜桑相差几岁？”
“只差一年多一点。”中森明菜回道。
姐妹两个，一个是1965年，一个是1966年。一个生日在七月，一个生日在十月。
也就是说，中森明菜的父母家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新出生的孩子，就又得做好准备迎接下一个孩子的到来。
或许因为这个缘故，原本应该给中森明菜的那部分重视，还没等到她身上，就一并给了中森明穗。
一岁之差，中森明穗成了受到家人迁就的小女儿，中森明菜则仿佛兄弟姐妹之间的过渡。
“说来，明穗桑今年也出道了。”岩桥慎一想起她在信里一笔带过的那句话。
听他说起这件事，中森明菜的表情蒙上些许阴影，“嗯”了一声。
“是作为演员、还是歌手呢？”
岩桥慎一注意力在手里的折纸上，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不过，心里想着，有个歌手界桃浦斯达的姐姐，那么妹妹多半不会想要当歌手。
毕竟是个争强好胜到了连结婚的先后顺序都想着要压姐姐一头的妹妹，不可能会想要在姐姐称王称霸的领域被姐姐给碾压。
“起初是当演员……”中森明菜慢吞吞的说，“作为演员参与了几部电视剧的演出。”
不过，都是学生a或者女主角同学这样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是因为这种只能跑龙套的现实，同她对艺能界的想象相差太大吗？
中森明菜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现在，作为写真模特出道了。”
“啊。”岩桥慎一深感意外。
写真模特的工作内容，他清楚得很。中森明穗是去作为写真模特出道了？
岩桥慎一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中森明菜说起这件事的心情，抬起头去看她。结果，发现中森明菜也正在看着他。
在他没觉察的时候，中森明菜看着他说了这些话。
可是，现在视线相遇，被他给看着，中森明菜想着刚才说的妹妹当了写真模特的事，忽然感到脸红羞耻，挪开了视线。
面对她这样的反应，岩桥慎一就明白，为什么中森明菜在信里含混其辞的一笔带过了妹妹出道的事。
那种半遮半掩的态度，一半是感到难堪，另一半是感到不解。
是不解让她想要倾诉，可难堪又让她无法启齿。
“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明菜桑。”
岩桥慎一看着因为羞耻低下头的中森明菜，突然问道。他手里的折纸长颈鹿，已经很有样子，差不多到最后的阶段了。
“哎？”
中森明菜反应了一下，到底没忘记折纸老师的身份，端详岩桥慎一手里的折纸，“下一步应该这样……”
“好。”岩桥慎一按她的指点，拨弄着折纸。
最不喜欢衣着暴露的中森明菜，妹妹却做了写真模特。中森明菜和岩桥慎一说起妹妹当了写真模特时的难堪，来自于一种仿佛自己也正被窥视的羞耻感。
岩桥慎一岔开话题，让她暂且逃开那种羞耻，中森明菜却并不觉得松了口气。
她心中有一种微妙的想法，既想躲开关于妹妹的话题，又想要和什么人痛痛快快聊一次妹妹的话题。
“现在我正在制作筹备出道的一支乐队，主唱桑原本的职业就是写真模特。”岩桥慎一突然又开口。
中森明菜被吓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岩桥慎一没有抬头，继续完成手里的折纸，“我很看好那位主唱桑，能和她相遇，说成是我身为制作人的幸运也不为过。”
“幸运？”中森明菜惊讶他的用词。
“等到乐队出道，明菜桑听过她唱歌，大概就能体会我的这种情感。”岩桥慎一说到这，话头一转，“但是，如果她不是写真模特，我可能就不会遇到她。”
岩桥慎一将和蒲池幸子的相遇说给她听，“……就是这样，这位主唱桑，为了能实现成为歌手的梦想，通过当写真模特进入了艺能界。”
“真厉害。”中森明菜听了，不觉对这位主唱的韧性刮目相看。
“这位主唱桑个性腼腆，气质高洁，如果不是为了梦想，绝不会踏足写真模特的行业。”岩桥慎一提到蒲池幸子时，对她这段过往，不但不轻视，甚至挺佩服的。
到十一月底，蒲池幸子最后一份跟某家杂志的工作合约就全部完成，很快，她就完全告别写真模特生涯，全力准备接下来的出道。
不过，岩桥慎一提到蒲池幸子，另有原因。
“有些决定，要做的时候，是需要某种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的。”内敛的蒲池幸子要去当写真模特，能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如果不去试一试就不甘心的梦想。
岩桥慎一说着，忽然把话题转回到了中森明穗那里，“明穗桑也一样。”
“什么？”中森明菜一怔。
期待的岩桥慎一和她聊关于中森明穗的事成了真，她却对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慎一君的意思，难道是要说写真模特这份工作里，有明穗的梦想？
“明穗桑人很骄傲。”岩桥慎一慢慢说着。
连婚礼发言这样的事都要去抢姐姐一头，这么骄傲——至少是在这个叫中森明菜的姐姐面前如此骄傲的中森明穗，就算要进入艺能界，也不会想要去做业界最底层的职业。
现实是，艺能界当中，写真模特是毋庸置疑的底层。
因为听了中森明菜描述妹妹在婚礼发言上的强势，岩桥慎一才会猜测她出道后会去当演员。
歌手方面，中森明菜已经做到极致，以中森明穗那种想着压姐姐一头的想法，该是把当演员当成第一理想才对。
而中森明菜最开始说妹妹参演过几部电视剧，就足以证明这点。
“明穗什么都想要最好的。”中森明菜在岩桥慎一面前，尽情吐露心声。
可是，岩桥慎一听了这话，想的却是，什么都要最好的，这么一个人，却去做底层的写真模特。
“明穗桑在做打碎梦想的事啊。”他说道。
中森明菜面露惊讶，“打碎梦想？”打碎谁的梦想？明穗的，还是……
中森明菜和中森明穗，年纪相仿的两姐妹，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成人。前面虽然还有四个兄姐，可是，他们和这两个妹妹的年龄差距比较大。
比起从小体格差，不时因为生病害得家族旅行计划不得不变更的中森明菜，兄姐显然更喜欢生龙活虎，总是跟在他们身后跑跑跳跳的小妹中森明穗。
对中森明穗来说，兄姐们不是她去获取父母关注的阻碍，或者应该说，和兄姐们之间巨大的年龄差，年长的兄姐们，本身就已经是幼小的她要去寻求宠爱的对象。
要说在家里能争宠的对象，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只和她差一岁的姐姐。
或许，早在童年时代，跟中森明菜争夺家人关注的时候，中森明穗就将这个姐姐看作是了人生的假想敌。
从小到大，事事都要压姐姐一头的中森明穗，进了艺能界，却被残酷的现实啪啪打脸。
在家里呼风唤雨，走出家门无人问津。
中森明穗如果不进艺能界，也许还能保有梦想。进了艺能界，就只有自取其辱。而她的梦想，与其说是成为大明星，倒不如说是打败那个在家里事事被她压一头的姐姐。
而现在，现实证明，她终生都不能跟中森明菜相提并论。
和梦想一起破碎掉的，还有一直以来脆弱的自尊心。
假如得不到，那么就毁掉。转身去当底层的写真模特，是在自己的梦想与自尊破碎后，想着去毁掉中森明菜的自尊心。
在姐姐面前骄傲不起来了，那就拉着姐姐共沉沦。
假如因为她，让中森明菜颜面扫地，那未尝不是一种胜利。……一人多面不假，但是，在自甘去当写真模特的时候，中森明穗的心里，多半抱有这样的想法。
“我现在说这话，大概挺俗气的。”岩桥慎一看着还有点懵的中森明菜，“明菜桑是明菜桑，明穗桑是明穗桑。”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注视着岩桥慎一。
把姐姐当成了人生假想敌的妹妹，想法固然荒唐。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中森明菜也表现出了过于在意妹妹的态度。
“如果把打碎梦想也看作是梦想的一种，明穗桑去做写真模特，也可以说成是梦想。”岩桥慎一说，“明穗桑既然是在追求梦想，那就让她去追梦好了。”
“明菜桑自己也有自己的梦想吧？”岩桥慎一话头一转，这才说到重点，“而明菜桑，就为了自己的梦想，去守护自己的梦想。”
他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守住自己的梦想，就是在对抗明穗桑。”
中森明菜没想到他大大方方把“对抗”用在了她们姐妹身上。
但是，听到这个词，她却首先感到好笑，不由莞尔。……对抗明穗，大概在她心里，多年以来，就有着这样的念头。
从前没人发觉，她也藏在心里。而现在，第一次有人把它说了出来。
过于在意妹妹的行为的姐姐，在这背后，未必不是一种在妹妹将自己视作人生假想敌加以对抗的过程中，也不知不觉将妹妹看作是了对手的想法。
慎一君什么都明白……中森明菜又一次感受到那种被体谅和被理解的舒心。
写在信里欲说还休的不解，岩桥慎一耐心给出了她答案。
“只要明菜桑的梦想在，就不会有人把明穗桑的梦想和你联想在一起。”中森明菜越是闪闪发光，大众就越是能清楚的意识到“明菜和明穗是不同的人”这件事。
岩桥慎一对她说，“姐姐和妹妹，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梦想。”
他一下子点破中森明菜刚才感到羞耻的原因，又让中森明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这次的害羞，又跟刚才的想法不同。
“总是对你说这样的事，真不好意思。”她嘀咕了一句。
岩桥慎一笑了笑，“明菜桑要是也想听我说自己的事，我也会有一大堆等着你。”
言外之意，他是因为想听所以才听她说，而不是作为垃圾桶接收了这一切。听出他不动声色的安慰，中森明菜心中淌过一道暖流。
“想听。”她看着岩桥慎一，认认真真的样子，让岩桥慎一联想到她说自己是商店街孩子时的模样。
“慎一君说什么，我都会听着的。”中森明菜露出大大的笑容。
岩桥慎一对着恢复精神的桃浦斯达伸出手，“总之，就先请你检阅一下折纸课的进度吧。”
“啊！”
中森明菜想起自己还有小尾巴没教完的手工课，急急忙忙继续自己的教学。慌乱的程度，仿佛离踩线只差一步。
在折纸手工课的末尾，又体验了一把桃浦斯达手忙脚乱的教学课，这才终于大功告成。
两只折纸长颈鹿被一起放在桌面上。中森明菜打量了一下，笑着说：“慎一君的手比我要巧。”
这是拿她第一次折的小猫和岩桥慎一第一次折的长颈鹿在做比较。
那只没什么精神的丑小猫拿来跟岩桥慎一做了交换……中森明菜想到这，跟岩桥慎一提议。
“再来交换怎么样？慎一君。”
477. 话说太满
中森明菜把交换来的折纸长颈鹿收进手提包里。岩桥慎一看她小心收下这只不怎么漂亮的长颈鹿的样子，不禁露出微笑。
“折纸书上什么都教。”他说。
中森明菜高高兴兴的回道，“什么都教，我想，大概可以靠折纸拼出一个动物园。……对了，连高达机器人怎么折都有教。”
“真厉害。”手工达人们真是不能小瞧。
这个说起折纸来神采飞扬的桃浦斯达也不能小瞧。
“以前还不知道折纸这么有趣……”是岩桥慎一那只折纸小猫，让中森明菜对折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岩桥慎一的手很灵巧，折纸长颈鹿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中森明菜一边觉得这是意料之中，一边又在心里想起自己想象过的把他给难倒的情形。
下次再学个更复杂一点的折纸好了……
这个未能成功的想象，倒是又给中森明菜学习折纸的路上，注入了新的动力。
时间差不多，两人准备回去。
中森明菜穿上大衣，不过，觉得和岩桥慎一一起出去，再全副武装起来有点别扭，没再把墨镜戴上。
到了晚上，气温更低。乍从开足了暖气的店里出来，冷风一扑，岩桥慎一没防备，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他吸了吸鼻子，对中森明菜说。
一进十一月就被感冒缠上了的中森明菜，对喷嚏格外在意，“没关系吧？”
岩桥慎一没放在心上，“不要紧的。”
中森明菜却有点担心，“我的感冒应该不会传给慎一君吧？”
岩桥慎一笑她，“至少刚才的喷嚏和明菜桑没有关系。”
说的也是。中森明菜想一想，自己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有点好笑，总算释然了。
两个人都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出了门，往停车场去的路上，又一起走了一小段。夜晚的街头，显得冷冷清清，尤其是冬季无月的夜晚，格外有种寂静的氛围。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本来一前一后，走着走着，为了方便说话，一方不觉放慢脚步，另一方则跟了上来。
不过，虽然没有一前一后走，但中间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今年，乐队入选了红白歌会。”岩桥慎一当成闲聊，告诉她。
“是吗？”中森明菜恭喜他。
岩桥慎一问道，“明菜桑今年也会出场吧？”
“嗯。”中森明菜应了一声。既然是桃浦斯达，自然不会缺席这一年当中最大的音乐节目。
说起红白歌会，岩桥慎一忽然想起，上次他出现在红白歌会的后台，还是以森进一经纪人的身份。
不过，想起这件事，比起感慨今时与往日的不同，他首先想到的是，以红白歌会当天，后台那个乱糟糟的程度，他这个戴着头套的长颈鹿男得多辛苦啊。
“除了红白歌会，今年的大赏明菜桑也要参加吧？”岩桥慎一说她，“到时又要两头跑了。”
天蝗病危，艺能界的各种节目都受到冲击。不过，年末两档重头节目，nhk的红白歌会与tbs电视台的唱片大赏倒是还都照常举办。
倒是朝日电视台主办的全曰本歌谣音乐祭，受到自肃令的影响宣布停办一年。
自肃令这东西，大概也是有点看收视率和影响力下菜碟的。
dreams e true今年入围了唱片大赏的新人赏，但是，因为对天蝗病危这件事《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的缘故，继续无缘登台演出。
如此一来，乐队也懒得去现场领奖亮相，跟大赏那边协调了一下，直接由唱片公司的代表前去代为领奖。
反正又不是最重要的大赏，一个新人赏而已。乐队不到场，大赏那边也不以为意，由着他们这么定了。
唱片大赏的规则，每年同时选出几个新人颁出新人赏，再从新人赏里选出一个颁发“最优秀新人赏”。
入选最优秀新人赏非去不可，新人赏就无所谓了——即使是最优秀新人赏，也不算是什么很厉害的奖项。
这个最优秀新人赏的颁发标准虚无缥缈，有时是颁给当年势头最好的新人，有时又颁给各方面来说都不怎么样的新人。
所以，有人能为了争大赏各种下三路，但肯定没人会为了最优秀新人赏去使绊子。
不过，提到唱片大赏，中森明菜告诉岩桥慎一，“说到大赏，因为已经连续拿了三年的缘故，今年据说是要进入殿堂，所以今年的大赏环节自动退选了。”
“进入殿堂？”听上去真威风。
中森明菜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好像是因为从来没有过连续拿三次的先例，所以，今年的大赏安排了特别环节，要由我来开场。”
不用说，光是想一想，以电视台的套路，演出之前，一定还要来一段大张旗鼓的三连霸回放、再吹一波这史无前例的壮举——当然，确实值得吹一下。
岩桥慎一暗戳戳想，特意给中森明菜安排一个“进入殿堂”的环节，大赏那边也别有用意。
在《周刊文春》爆出了杰尼斯贿赂大赏制定协会成员的丑闻以后，今年的唱片大赏，就算是为了让“大赏的公正”还能站得住脚，他们也一定会为中森明菜的三连霸准备一次超乎寻常规格的待遇。
越是给中森明菜荣耀，就越是能证明大赏的权威。
除此之外，她因为大赏三连霸成为大赏历史上第一个殿堂人物，大众也好、她的粉丝也好，都能更加意识到大赏对她的重要性。
越是肯定中森明菜的选择与成绩，也就越是会将她看作是能够追随的、代表了这个时代的超级明星。
某种意义上来说，三连霸这件事，让中森明菜在各方各面都成为了前所未有的明星。
……
“明菜桑这是做了前所未有的事。”岩桥慎一替她高兴。
被他给称赞，中森明菜也挺开心的。但是，又发自真心说了句，“是多亏了慎一君。”……对，是因为岩桥慎一，她才有了做出选择的勇气。
要不是认识了他，要不是鼓起勇气在录音室等着他，也许她会做和现在全然不同的选择。
在见识了近藤真彦在大赏事件中表现出的人格卑劣、以及后来提议买房时表现出的不真诚以后，中森明菜再想起大赏之前近藤真彦和小杉理宇造鼓动她退出的事，竟然有些后怕。
假如那时没有岩桥慎一对她伸出手来的话……
中森明菜不算那种太天真的人，虽然也没有那种深谋计算的能力。即使如此，她仅仅是想到，如果她选择了退出，大赏颁给了近藤真彦将会有什么后果，也不由得感到庆幸。
在拿到三连霸、享受了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人生的成就感以后，中森明菜的心态在她自己也没发觉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是因为这种改变，才让她在后来回想这件事的时候，拥有了能够看清那些让她后怕和庆幸的东西的能力。
而对于近藤真彦，中森明菜现在想起来，既不感到留恋，但是也并没有感到厌恶。倒不如说，现在想起他，就如同想起了某个无关紧要的人。
“慎一君以前告诉过我，比起等待和退让的人生，还是主动争取的人生更有意思。”中森明菜突然想起这句话。
可是，话说出口，却不知为何，联想到了这次和他约定的见面。
虽然说下次见面的人是岩桥慎一，可决定了今天见面这件事的人却是她。这也是她争取来的吗？
中森明菜想到这儿，悄悄去看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专心看着前面，听到中森明菜说起他说过的话，不由一笑，“明菜桑还记得吗？”
中森明菜没接话，收回视线，也看着前方。
于是，通往停车场的最后一小段路，就在沉默当中走完了。
两人道别。
岩桥慎一对她说，“下次再见，明菜桑。”
“下次再见……”
中森明菜随着他的话说出口，却忽然改了主意，“下次，就像今天这样约你见面，行吗？”
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点点头，“行啊。”冲她笑了笑，“今天很开心。而且，茶很好喝，蛋糕也很好吃。”
中森明菜也对他露出笑容，“下次再介绍新的店给你。”
但是，要选在不是感冒、也不需要节食的时候。点心专家、好胃口大师中森明菜在心里默默补上这一句。
……
岩桥慎一回到家以后，把中森明菜的那只折纸长颈鹿放进书桌的抽屉里。
抽屉里已经有一只没什么精神的丑小猫，还有中森明菜放在信里寄过来的那只折纸长颈鹿。
他把新的折纸长颈鹿放进去，两只工整漂亮的长颈鹿组团，衬得那只丑小猫格外皱巴巴的。
在折纸小猫之后，如今显然是中森明菜的折纸手艺更好。岩桥慎一只给她当了一次老师，今后大概就只有当学生的份儿了。
去买本折纸工具书，倒是能提前温习。不过，他微妙的不想学折纸。准确来说，是不想自己对着折纸书学习。
比起当个自己温书的好学生，他还是决定跟着不太会教人的急性子老师中森明菜学习怎么折纸。
照这么下去，这个抽屉里也许还会放进更多的折纸，变成“折纸动物园”。届时，这只没精神的丑小猫将成为动物园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时，感觉到鼻子有点痒，岩桥慎一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
反正他体格好，一年到头开足了马力忙前跑后，从来没掉过链子。
岩桥慎一擦了擦鼻涕，脑海当中，又一次闪过自己立过的这个大大的flag。
话不能说太满，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至真道理。正要到年末最忙的时候，一年到头没掉过的链子，果断的选择了掉在这里。
和中森明菜见面后的第二天，岩桥慎一早上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一系列来自感冒初期症状的袭击。
乐队的新专辑制作还没完成，马上成田宽之和朝子蜜月旅行回来，还要去和自家姐夫商谈广告的事，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年末行程满满的关头感冒，绝不是件好事。
岩桥慎一赶紧吃感冒药，妄图把感冒消灭在萌芽里。但是，感冒这回事，往往只要发了芽，就必定要等到开花结果才能送走它。
到头来，他只能戴好口罩，取消不方便在感冒期间见面的行程，然后忍着感冒症状，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年到头从来没感冒，突然感冒一次，必定惊天动地。
重感冒之下，岩桥慎一几乎说不出话来，更不要提录和声。
还好已经决定了要延迟专辑发行到十二月最后一周，现在倒也不急。中村兄跟美和酱先录他们的，等到岩桥慎一感冒好了以后，再单独录自己那份。
这期间，岩桥慎一连信浓町的录音室也尽量不去，无他，主要是怕把感冒传给美和酱。万一主唱也被感冒撂倒，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跟美和酱尽量能不见面就不见面，成田宽之和朝子度蜜月回来以后，原先定好的聚餐也临时取消，改为在电话里进行沟通。
成田宽之有点可惜，“提前很久就想跟你和渡边桑见面聊一聊了。”可惜了一句，马上转过话题，叮嘱岩桥慎一注意身体，还说和朝子在夏威夷给他买了礼物。
“朝子说给你寄过去了。”成田宽之说。
岩桥慎一答应会留意收件箱。
双方在电话里聊了一下关于年后的广告企划的事，成田宽之叫小舅子这个手笔给惊了一把，“投资够大的。”
但是，又对他这个宣传的方式挺感兴趣的。
电话里聊了一会儿，成田宽之大致听完了整个企划。接下来他还要消化一下，于是，两人又约定了下一次打电话的时间。
挂了电话，岩桥慎一转过身去，对渡边万由美说：“成田姐夫想和我见面聊一聊是假，想和万由美桑见面倒是真的。”
这话说的，多少有一点玩笑的意味。
渡边万由美听他说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因为岩桥慎一说的这句话好笑，而是因为——
“慎一君的声音变化真厉害。”
478. 接二连三
“万由美桑，嘲笑别人的痛苦可是很下品的。”岩桥慎一表示抗议。
渡边万由美不慌不忙，良心丝毫不觉得受到谴责，“这可不是在嘲笑你。”只是很普通的觉得好笑而已。
跟他共事这么久，这副狼狈相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
“……”
行吧，真就好笑不算嘲笑了。
岩桥慎一放弃跟渡边万由美理论这种无聊的事，转入正题，“电台那边的合约谈好了吗？”他站的离渡边万由美远远的。
虽然被她给嘲笑，但岩桥慎一还是不计前嫌，努力不把感冒传给她。
“谈是谈好了。”
渡边万由美收起笑容，“不过，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总时长七分半钟的歌，就算我们这边支付两首歌的宣传费，电台那边也不愿意播放。”
商业电台的重点在于，它属于“伴随性”的娱乐媒体。收听这类电台的场景，往往是开车途中无聊、或者在浴室里泡澡无聊，然后打开广播打发时间。
因为打开电台的时候，不是为了收听特定的某一个频道，如果当下播放的内容无聊，听众会立刻选择转台。所以，电台打歌，最讲究所谓的“抓耳”。
过长的歌曲，有损大众的听感，这是商业电台运营的共识。
除此之外，电台节目要考虑主持人说话的时机与频率，要精准卡住整点和半整点报时的时机，要保证一个时段内广告播出的频率，对时间线的控制极为精准。
“能用钱解决的宣传反而容易。”她说，“但是，用在电台这种地方就行不通。”
相比之下，明码标价的街头宣传看板才是最简单粗暴的宣传方式。
电台之所以卡时间，是因为一个时段内，播放的某首歌曲时间过长，会挤占掉其他环节的时间。各方面综合起来，商业电台在编排节目的时候，就会避免选择过长的歌曲。
广告收入是电台运营的命脉，事务所支付的宣传费跟其相比，不过是小意思。
现在的流行音乐，主流的做法是把一首歌的时长控制在三分钟到五分钟之内。
这种约定俗成的惯例，一方面是因为最早的黑胶唱盘只能录入五分钟的内容，所以，整个唱片产业的运作，都是建立在“时长控制在五分钟内”的前提之上。
而另一方面，也同商业电台这种避免选择过长歌曲的运营方式有关。毕竟，电台打歌曾经是最主流的打歌方式、即使电视时代来临，它也仍旧是重要的宣传渠道。
对电台规则的遵守，也为“三到五分钟”这个流行音乐传统出力了不少。
当然，三到五分钟是主流，却也不是不能打破。
举个例子，比如披头士的《hey jude》，或者皇后乐队的《bohemian rhapsody》（波西米亚狂想曲），都是长到要死的冠军单曲。
拉披头士和皇后乐队出来，这口气还真挺大的。
“到最后，还是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带着单曲，挨个放送局都去拜访，请负责人试听，才总算得到他们的支持。”
渡边万由美说了一句，“说服放送局的，与其说是工作人员，不如说是歌曲本身。”
这是很直接的在称赞这首《未来预想图ii》了。
岩桥慎一和她确认，“正式开始放送是在？”
“十二月一日起。”渡边万由美告诉他以后，想起件事来，当作闲话说给他听，“对了，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反馈，关西那边的放送局负责人，比关东这边的更喜欢这首歌。”
红白歌会是要面向全国播出，为了这个宣传计划，渡边万由美往全国范围派出去了跟当地放送局进行接洽的工作人员。但是，真正的重头还是在关东和关西。
“是吗？”岩桥慎一猜测，也许是关西人喜欢这首歌里的烟火气。
渡边万由美笑着调侃他：“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想，要是负责推销的人是慎一君，说不定会把这件事给大肆利用一番。”
“这太危险了。”岩桥慎一也笑，“万一适得其反，哭都没地方可哭。”
“不过，正树姐夫倒是对你巧妙利用地域对立的点子赞不绝口，说你奇思妙想。”渡边万由美看来纯属为了揶揄他在富士电视台那档联谊节目里提的拿地域来拉话题的做法。
“还是饶了我吧。”岩桥慎一摇头。
玩笑开过就算了。渡边万由美接着又告诉他，“上次你说的那位‘俊二桑’，我和正树姐夫提了一下。”
“啊。”岩桥慎一也正经起来。
渡边万由美说，“正树姐夫把他拍过的短片和广告送来给我看了。”
“感觉怎么样？”
“怎么说呢，”她考虑了一下，“能够理解你提议他的想法。单在处理《厨房》上面，相比‘俊一桑’，这位‘俊二桑’更值得期待。”
“但是，不足之处也有很多。”渡边万由美话头一转，“独立执导这部电影，他能否胜任，还是要打个问号。”
“唔。”岩桥慎一不知说什么好。
渡边万由美打量他的表情，又道：“不过，正如你所说的，‘感觉’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托正树姐夫和岩井桑沟通了一下，把《厨房》的文库小说也送了一本给他。”
“只给他一周时间，”她说，“到时，听听看他的想法。”
这是给了岩井俊二一个机会了。
不过，这位“俊二桑”虽然前程可期，但他现在毕竟是默默无闻的新手，到底有几成功力真说不准。
渡边万由美肯和岩井俊二接洽，未尝不是看在岩桥慎一的面子。当然，她肯给岩井俊二机会，就一定是因为岩井俊二有打动到她的地方。
在公私分明这件事上，无需怀疑渡边万由美的态度。
“对了，你现在备选的那三位情况怎么样？”岩桥慎一问。
“森田桑那边，现在有一部电影正在制作，预定是明年一月上映。之后，马上就进组另一部电影，拍摄时间大概三周左右。”
“行程真紧凑。”
“我把原作小说送去给他，森田桑倒并不是不感兴趣，但是要拍的话，就得等他完成明年那部电影以后。”
“市川桑呢？”
“一个一个来嘛。”渡边万由美说。
听话听音，森田芳光拍不了，才会去跟市川准那边商量。论资排辈，有资历和业界地位在那里摆着，市川准能拍森田芳光不拍的电影，但不能让森田芳光拍后辈不拍的电影。
至少渡边万由美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筹备的电影当中。
至于安全牌长崎俊一，他的行程绝对能放心。
说了一大通，岩桥慎一口干舌燥，喉咙似火烧，渡边万由美叫办事员再送茶过来。
“你这感冒够辛苦的。”她总算表现出关心来。
岩桥慎一叹息，“太不是时候了。”
“这也没办法。”渡边万由美忽然问他，“慎一君都怎么吃饭？”
“什么？”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
“感冒期间的饮食要好好注意，那样才好得快。”渡边万由美说着，话头一转，“不过，慎一君这样的单身汉，大概也很难指望你做得出什么像样的菜单。”
“还请你口下留情吧，万由美桑。”做不出像样菜单的岩桥慎一叹息。身体状况不佳，连反驳她的精力也没有。
渡边万由美像是存心找事，笑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我还想着，你也许能反驳一句‘不是单身汉’呢。”
“我倒是也想。”
岩桥慎一的气势被感冒压制，只能被渡边万由美按着打。
还好，她知道手下留情。
“既然如此，要是不介意有个人到你家里去的话，”渡边万由美对他说，“我介绍个厨艺一流的营养师给你，帮你料理一下最近的饮食菜单怎么样？”
听听，真不愧是霸道总裁。
换了普通人，只能嘱咐一句多喝热水。
“这太兴师动众了。”岩桥慎一笑得厉害。
渡边万由美不知道他之所以发笑，是因为想到了“多喝热水”的名言，认认真真回道，“那倒也不算兴师动众。只要你把备用钥匙给她一份，其他事情就用不着操心了。”
“怎么样？”渡边万由美问他要个答案。
听着是挺省心的，岩桥慎一还真挺心动的。体格好的人偶尔生个病，简直像是被打垮了似的。
人一犯懒，就不再犹豫，自己先舒服了再说，“那就拜托了，万由美桑。”
“好，我打电话。”渡边万由美道。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里，托霸道总裁的福，岩桥慎一就过上了有人照料饮食的生活，把女主剧本拿的稳稳的。
……
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度过了最初几天以后，虽然症状有所缓解，但也还是迟迟好不了，不仅如此，还伴随着各种难受。
信浓町的录音室岩桥慎一不敢去，代代木那边的录音室也只是偶尔过去看一看。
去一次，遇上冈田有希子在那里打工，看到岩桥慎一被口罩挡住的半张脸和无精打采的样子，颇感惊讶，“您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岩桥慎一告诉她。
但是，看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小”感冒。冈田有希子为他担心，少不了叮嘱他注意身体。
叮嘱完了，想到一件事，对他提起来，“岩桥桑，明菜桑前阵子也重感冒。”
“哦。”岩桥慎一早知道了。
冈田有希子看看岩桥慎一，再想起之前电话里无精打采嗓音沙哑的中森明菜，忽然觉得好笑。
“昨天和明菜桑打电话，听她说，感冒已经好了。”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没想到，今天见到您，您的感冒又这么严重。”
这次重感冒期间，岩桥慎一身边的女性们，纷纷致力于各种笑话他。
岩桥慎一不怕喝热水，坦然回应，“大概是最近降温的缘故吧。”
“嗯……”
冈田有希子点点头，却忍不住悄悄打量岩桥慎一的脸。
在有了“岩桥桑和明菜桑可能很熟”这样的想法以后，冈田有希子时常想要确认自己的推理答案是否正确，于是，在这两个人面前提到某一人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去打量。
“总之，”岩桥慎一身体状况不佳，状态也不怎么样，完全没发现自己正被冈田小侦探观察，叮嘱她，“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可千万别感冒了。”
要是继中森明菜和他之后，冈田有希子再来上一次，这未免有点搞笑。
“好。”冈田有希子乖乖答应。
……
隔了一天，冈田有希子跟中森明菜通电话，在电话里，说起岩桥慎一重感冒的事来。
“……昨天在代代木的录音室见到，看着可辛苦了。”冈田有希子说。
中森明菜很是惊讶，“是吗？”这样的过度反应，是因为她的感冒刚好，岩桥慎一马上就又病了这件事。
上次见面以后，这几天两人各忙各的。正是忙碌的年末，感冒见好，事务所又赶紧把应该做的打歌宣传都安排上，中森明菜的病休宣告结束，又回归到年末的忙碌当中去。
不过，电话虽然没打，过后，她倒是收到了岩桥慎一的回信。
信的主题，自然是那份关于单曲的试吃感想，除此之外，就是琐碎的日常。这封信显然是在和她见面以后才写的，但即使如此，读起来还是让她趣味盎然。
即使能见面聊天，畅所欲言。写信和读信仍旧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中森明菜读完了信，在提笔写回信之前，却还惦记着要怎么把岩桥慎一给难倒这件事。
于是，她悄悄决定，等到再学会一样新的折纸，才把信和折纸一起寄过去，请他接一接来自她的挑战。
“明菜桑也很意外吧？”
电话里，冈田有希子的声音，打断了中森明菜的思绪，“这么巧。”
中森明菜“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之后要不要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岩桥慎一。
让冈田有希子觉得“可辛苦了”，听着够严重的。
冈田有希子觉得中森明菜刚才的惊讶有点过头，衬得现在本来正常的反应反而不正常、过于平淡了。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迟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