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偶像战国
……话是说得这么热血澎湃没错。
理想远大，可从奥德赛辞职是个顺理成章的结束，前方却没有那条顺理成章的开始的道路。
他现在像个刚开始学走步的小孩，一切都要从摔跟头和小心翼翼保持平衡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里，岩桥慎一在披萨店打工维持生活之余，开始频频光顾唱片店蹭听，也到租赁店去租磁带，除此之外，还开始购买市面上主流的几本音乐杂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想要贩卖吉田美和的优秀，但是在推销她之前，至少还是得对现在的市场流行有个整体的了解才行。
1985年的现在，唱片市场还是一个cd、lp(黑胶唱片)、卡带并行混卖的时代，并且，后世几乎一统天下的cd，现如今还被lp和卡带摁在地上摩擦。
之所以有如此局面，原因很简单，cd诞生于1982年，至今不过第三个年头而已。
要想全面推广开来，至少家家得有一台cd播放器。为了做到这一点，技术上要继续发展。除此之外，还得改变一直以来大众使用卡带和lp的习惯。
作为穿越者总有点先知的优势，那就是，他比谁都确信，今后一定是cd的时代。虽然就现在来说，知道这一点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为了对市场流行有个充分了解而连着听了好几天的歌，查看音乐杂志上的各类情报，然后，岩桥慎一由衷感慨了一句：
中森明菜真tm牛逼（破音）。
先前，乐坛还有另外一个同样顶尖的偶像松田圣子跟她斗法。
这两个人，中森明菜走的是成熟、帅气的路线，松田圣子走的则是清纯、正统的路线，宛如复制了当年山口百惠和樱田淳子之间的大战，连粉丝之间也分成两派。
有意思的是，潇洒帅气的中森明菜是个乖乖女，清纯甜美的松田圣子却生活潇洒，双方本人的性格跟舞台上的人设完全相反。
松田圣子出道的第二年，就跟当时另外一个顶尖男偶像乡广美恋爱，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因为事业方面的分歧最终告吹。
松田圣子在分手记者会上哭得撕心裂肺，说：“这辈子不行，如果有下辈子要和乡广美长相厮守”，这一幕被拍下印在杂志上永久留念
三个月后，也就是今年的六月，她和男演员神田正辉举办了耗资两亿日元，放飞三百只鸽子的世纪婚礼，并在婚后暂退艺能界。
这种潇洒的人生态度也算是女偶像界的头一份了。
最大对手退出，这样一来，乐坛就变成了中森明菜实力碾压全场的局面。但这并不是因为对手退出而导致的一家独大，而是她自身实力的再度膨胀。
总之，现阶段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女solo出道，来到中森明菜面前，就只有被吊着打的份儿。
或者，都不用中森明菜亲自出马把你爆捶一顿，小泉今日子、菊池桃子、冈田有希子等等各路女偶像，先已奉送一场大型群殴。
而富士台《黄昏喵喵》节目里走出来的大型素人女偶像组合小猫俱乐部，则穿着比基尼上阵，用一曲《セラ服を脱がさないで》（不要脱人家的水手服），补上最后一刀。
……话也说回来，就算到了三十年后，小猫俱乐部这个尺度也够大的。
先前，天谷真利曾对他说起过《黄昏喵喵》这档节目，现在看来，她的话确实不算错。对比前面那些正路子偶像，小猫俱乐部就给人一种“这样也行？”的感觉了。
总体来说，现在是一个女偶像大行其道，歌谣曲一统江湖的天下，留给创作女歌手的土壤非常极其有限，尤其吉田美和的音乐风格还跟流行的歌谣曲相去甚远。
这种情形下，要推销她，只怕要有一颗比在起点写小众文还要铁的头。
豪言一时爽，付诸行动就一点也不爽。
星期五傍晚，回了家，电话机里有条留言。岩桥慎一接起来，是来自天谷真利的，约他明天去看米米club的排练。
隔天下午三点半，岩桥慎一在新宿站附近的咖啡厅和天谷真利见面。
打从上次替他们伴舞以后，岩桥慎一就再没见过米米club的人，今天一见面，天谷真利把她那个泡面似的波浪卷发给换掉，换成了齐肩的长直发，形象转变之快，岩桥慎一差点没敢认。
“岩桥桑。”还是天谷真利主动跟他打招呼。
岩桥慎一在她对面坐下，“好久不见，天谷桑。……换了新发型呢。”
“是的。”天谷真利下意识摸了摸发梢，“还合适吧？”
“相当好，很适合你。”他实话实说，心里默默补充不能说出口的后半句：要比之前的泡面头好多了。
“那就好，我起初还有些担心呢。”
点的咖啡被送上来以后，天谷真利突然向他说起一件事：“有个好消息想要让岩桥桑也听听看。”
“好消息的话极有兴趣。”
天谷真利活泼一笑，“乐队和唱片公司签约，准备主流出道了。”
“是吗？”岩桥慎一也替她高兴，一面又有些好奇，“签了哪家公司呢？”
“cbs索尼哦。”
“真厉害，大公司呀。”说到在世界上都有名气的唱片公司，这家永远不会落下。
“峰岛桑一直帮忙寄乐队的试唱带和录像带，”天谷真利说，“先前也有唱片公司同意签下乐队，但觉得我们的结构过于臃肿，答应签约的条件是裁掉小野田桑和身为伴舞的我们，不过都被石井桑和峰岛桑拒绝了。”
这正是峰岛了解米米club核心魅力所在的体现。哪怕这种魅力是现阶段不能被世人接受的，峰岛也坚持不丢掉它去迎合主流，直到这种坚持迎来回报。
从这点来说，峰岛无疑是优秀的经纪人，遇到他是米米club的幸运。而从推销还不被主流接受的音乐风格这点来说，岩桥慎一和峰岛有着相同的心情。
而峰岛也是将“贩卖优秀”的概念传授给他的人，也是唯一能够给他提供建议的人。
岩桥慎一跟峰岛只有一面之缘，所以，在来见天谷真利之前，他在心里已经有所成算，希望通过天谷真利联系上峰岛。而现在天谷真利告诉他的消息，更加增强了他对峰岛的信心。
不管行不行，先试一试再说。
017. 印象深刻
话是怎么说的，知难而上。
想到这，岩桥慎一开口道，“说来，我最近也在给某人当经纪人。”
“哎？岩桥桑当经纪人？”天谷真利果然被调动起了兴趣。
“是的。”
“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很会唱歌，词曲也写得很棒的女孩子。”
“女孩子吗……”天谷真利像是有点意外。
岩桥慎一接着说，“不过，虽然夸下海口说要当经纪人，对这方面，却还一点经验都没有，所以现在正面对着她的才能却束手无策。”
“对不起，”天谷真利笑道，“有些好奇，岩桥桑没有经验，怎么会想到当经纪人呢？”
“平静的人生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岩桥慎一故意说了个冷笑话，才认真起来，回道：“虽然这么说像是老套的青春剧，不过，的确是被她打动，觉得以把她推往更广阔的舞台为目标也未尝不可。”
他至今为止，还没做过这种什么都不考虑，只考虑理想的事。这是第一次。以至于说这通嘴炮都还有点不好意思，得先开个玩笑热热身。
“嗯……”
“好像能理解。”天谷真利通情达理的点点头，向他提议道，“关于经纪人要怎么做这件事，说不定可以问一问峰岛桑？”
岩桥慎一松了口气，笑道：“不瞒你说，我正打算向你说这件事呢。”
天谷真利莞尔，“那我给峰岛桑打电话。”
说完，从包里拿出通讯簿，去借用了咖啡厅的电话，给峰岛的传呼机打了过去。
不一会儿，电话打回来，天谷真利和峰岛聊了有一会儿，回来以后，告诉他：“峰岛桑说，晚上去看乐队的排练，到时可以见面。”
“谢谢。”岩桥慎一对她说。
天谷真利轻轻摇头，“举手之劳而已。”
喝完咖啡，出了咖啡厅。天气不错，秋高气爽。两人向着车站走去。这时，天谷真利忽然问他，“岩桥桑和那位是怎么认识的呢？”
岩桥慎一告诉她，“我在夜总会打工时，她在那唱歌。”说到这，又道：“对了，我已经从夜总会辞职了。要是你去玩，我就不能招待你了。”
“岩桥桑不在，那我就不到那儿去。”天谷真利语气轻快而又调皮。顿了顿，接着追问道：“那么，她应该是位美人了？”
“怎么会觉得是位美人呢？”岩桥慎一有些好奇。
与此同时，脑中浮现出吉田美和的面容和她豪放大笑的模样，摇摇头，回道：“美人的话恐怕称不上，不过，虽然普通，却是张有记忆点的脸。”
他倒是从心里觉得，长成这样的女孩子不讨人厌，也不是非得大美人才讨人喜欢。
“是吗？”天谷真利微微一笑，说了句：“真羡慕。”
“羡慕？”岩桥慎一对她这个用词感到意外。
天谷真利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不是那种让人记忆深刻的人啊。”这么一说，随即问道：“岩桥桑刚才就差点没认出我来吧？”
“那是因为你换了发型嘛。”岩桥慎一辩解道。对天谷真利这突然展开的话题有些措手不及。
“对不起，”她说，“不过，我的确没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什么都普普通通的。”
“要是你这么说，那我也不是个让人记忆深刻的人了。”岩桥慎一说。信号灯转为绿色，两人迈步走出安全岛，穿过马路到对面去。
“再说了，你的饭团做得令人惊讶的好吃。舞跳得也很好。”他说，“这些都令人印象深刻。”
“……下次再做给您吃。”天谷真利轻笑。
“好的。”岩桥慎一答应的挺痛快，想了想，又道：“要是可以，舞也还想再和你一起跳。”
在山田大楼附近，他们俩跟石井龙也和小野田安秀正好碰上。隔着远远的，石井龙也就跟他打招呼毕竟是穿过同一条裤子的人。
“岩桥君，好久不见。”石井龙也把两盒七星牌香烟往他手里一塞，“请别客气，刚才和小野田打弹珠赢来的。”
“本钱才一千日元。”小野田安秀不无得意。
“厉害。”岩桥慎一心悦诚服。
初来乍到时，看着满大街的弹子房，他也好奇加手痒进去见识过一回，结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先输了个精光。
知道自己不是玩这个的料，也没什么中大奖的运气，他赶紧珍爱生命远离赌博，再没沾过。没想到这会儿，还能享受一把弹子房的红利。虽然是别人赢来的。
天谷真利先进去，排练室里不让抽烟，三个人在外面点了一支。
“恭喜各位了，和cbs索尼签约。”岩桥慎一说。
“谢谢，天谷告诉你了？”石井龙也带着一种玩味的神情调侃他，“你们两个进展如何，到哪一步了？”
岩桥慎一抽了口烟，“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顺利不顺利。”
“天谷可是好女孩，”小野田安秀也跟着凑热闹，“要是情投意合，试着相处看看也不错。尽管放心，她年纪最小，虽说在同一个乐队，成员们谁也没想对她下手。”
“……”岩桥慎一干脆装聋作哑了。
峰岛晚些的时候才风风火火的过来，一见岩桥慎一，对他说：“祝贺你发现了经纪人这份工作的妙处，岩桥君。”
“……虽然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岩桥慎一苦笑。
乐队的成员们这才知道，岩桥慎一也当起了菜鸟经纪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虽然关注点几乎都放在了那个敢让他这只菜鸟经营事业的女孩身上。
“那么，具体情况如何，先说来听听。”峰岛道。
岩桥慎一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下，又简单说了说吉田美和的情况。
石井龙也插了个嘴，“还有这样的女孩？真有意思。”
听完他的描述，峰岛的反应很轻松，“事实上，就算不是这种情形，从地下走向主流出道，这期间也几乎没有捷径可走。所以，先放宽心，不必给自己那种压力。”
“……首先，”峰岛一样一样来，“岩桥君，你准备那位吉田桑的试唱带了吗？”
018. 断发流行
试唱带？
看岩桥慎一的反应，峰岛了然，“没有准备吗？这可不行。”
要推销什么东西，当然不能离开“样品”。
推销歌手也一样，准备好试唱带，最好再录制她演出的录像带，让接受推销的一方对她有个大概的了解。除此之外，履历也不可缺少。
峰岛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或者说，他极乐于和别人分享关于经纪人的一切，也以自己的工作为荣，否则，也不会在刚见面的时候，就对岩桥慎一说出“贩卖优秀”那番话来。
现在这时候，岩桥慎一寻求他的帮助，他也倾囊传授，认认真真帮他分析。
峰岛说，“歌手出道的方式虽然各种各样，但是被唱片公司或者星探发掘也好，去参加音乐比赛也好，真正追根究底，为了达成目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我展示’。”
选歌手不是选模特和演员，星探能在竹下通之类年轻人出没的地方，跟外表出众的人搭讪，问他们“是否愿意成为模特（演员）”，再邀请他们去参加面试，却不能对毫不了解的人说“是否愿意成为歌手”，必须要事先充分明确的了解歌手本人的实力。
而偌大的东京，唱片公司也总有个几百家。在自我推销之前，同样也要对唱片公司进行筛选。主流出道，也不是只追求一个“出道”而已。
虽然作为默默无名的小人物，大多数时候都在被唱片公司挑挑拣拣，但是，选择向来都是相互的。在被选择的同时，也会去选择对方。
对于吉田美和，峰岛给出的建议相当朴实，“如你所说，吉田桑的风格不够流行，那么不妨先积极联络演出，俱乐部、livehouse、或者街头路演，总之尽可能多的演出，积攒名气。”
峰岛随口拿米米club当起了例子，“像是这队麻烦的家伙，三年前就开始在俱乐部演出，我和他们相遇，是因为他们想在livehouse开演唱会，通过别人找到我帮忙接洽。我以为是什么人气乐队，结果开场以后，只进来十二名观众。”
“峰岛桑对我们落魄凄凉的现场印象深刻，这才成了我们的经纪人。”石井龙也自嘲道。
峰岛直笑，“是印象深刻不假。就这样，他们还是高高兴兴表演完，还向到场的观众免费派发乐队的录像带。”
“那座livehouse能进一百五十人，我们觉得说不定满员还会超载，特意准备了两百份录像带。”小野田安秀说。
岩桥慎一想忍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真不是说来搞笑的？
“不过，就以那里为起点，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一支乐队了，现在也顺利签了唱片公司。”峰岛笑过，神色又认真起来，“总之，从地下走向主流，就是这么辛苦。”
现如今，岩桥慎一身处的时代，偶像大行其道的同时，唱片市场相比前些年也萎缩了不少，即使是大杀四方的中森明菜又或者方格子乐队，即使现象级的走红，限于市场环境，也难以重现七十年代的销量辉煌。
市场萎缩，唱片公司也跟着变得谨慎。何况这种娱乐产业高度发达完善的国家，身为草根，又无天时地利，唯有脚踏实地积攒，再找寻缝隙中的机会一途而已。
这是哪怕你很会唱歌、写得出畅销曲、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也没办法绕过去的。
“对了，岩桥君，你会开车吗？”峰岛问他。
岩桥慎一回答：“普通免许的话，有的。”
这副身体上京之前就已经考取了驾照，资格是普通免许，约等于国内的c1本本。
“那就方便多了。”峰岛说，“我有时带乐队出去演出，你要是能开车，可以跟着我去帮忙基本上都是在打杂，相当辛苦枯燥的工作。不过，也许能从中学些经验。”
“我正求之不得呢。”岩桥慎一说，“如有需要，请务必叫上我。”
峰岛风风火火的过来，说完这一大通，又风风火火准备离去。临走之前，他和岩桥慎一交换了联系方式。
岩桥慎一把公寓的电话写下来，峰岛接过来，“岩桥君没有传呼机吗？”
“没有。”岩桥慎一说，
“既然要当经纪人，最好能有部能够随时联络到你的传呼机。”峰岛奉上此行的最后一个建议，急匆匆的离开了。
峰岛一走，乐队的人也没了排练的心思，一下把他围住，又问起了他当经纪人的各种细节。岩桥慎一没办法，只能照实说了。
说到他和吉田美和相识的契机是因为他听出了钢琴的音不准乐队的人都是一副“你小子可以”的意外而又欣赏的反应。
身在这种气氛里，岩桥慎一并不得意，只是有种获得认同的感觉，心中对这一行业的向往又增加了。
坂本琢司说他，“有这样的才能，比起做经纪人，不如来乐队。”
“乐队哪有那么容易做？”岩桥慎一说。
“乐队嘛，”石井龙也开玩笑，“根音贝斯手，1645吉他手也大有人在。你能弹c、g、f吧？”看他点头，煽动道：“那就不成问题了，来吧。”
听他说得这么轻率，岩桥慎一干脆也跟着开起了玩笑，“早知道这么简单，就不给吉田桑当经纪人了。”
瞎聊了一通三脚猫乐队的笑话，这帮人的重点总算又回来了。
这阵子不见，石井美奈子的脚伤也痊愈，能继续跳舞了。石井龙也还是神神叨叨，喜欢在演出里加入他的落语。
期间，成员们为了一段节奏吵起来，又再反反复复不知疲倦的联系。岩桥慎一在旁边看着，一直和他们待到排练结束才离开。
岩桥慎一照峰岛的建议，决定先给吉田美和录试唱带。
峰岛给他介绍了个价格尚可的录音室，定下来以后，岩桥慎一给吉田美和打电话，约她出来。
结果一见面，几天没见而已，她也换了个发型，剪了个出格的短发，前额的刘海参差不齐，看着像个小男孩。
想起刚见过面的天谷真利，岩桥慎一有点乐，“这阵子是有什么‘断发流行’吗？”
019. 少吃一点
“什么断发流行？”吉田美和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岩桥慎一打量了一下她这个性的短发，跟现今大街上的女孩子的流行比起来，吉田美和也够特立独行的了。
“怎么突然想到要剪短发了呢？”岩桥慎一问她。
“前两天，到代代木去玩，看到满大街的女孩子几乎不是卷发就是蓬松烫发，还有已经过了时的圣子头，像是所有的女孩子排成队，去买了同一种冰激凌一样。”
“拿冰激凌来打这种比方，往后可要吃不下冰激凌了。”岩桥慎一说。
“没关系，我的胃口一向很好。”吉田美和满不在乎。
岩桥慎一苦笑，“好吧。”
“……总之，觉得那样很没劲，就想去换个发型。结果进了美容院，还是千篇一律那一套，干脆不如剪短好了。”说到这，吉田美和一笑，“还挺新鲜的吧？”
“新鲜。”岩桥慎一点头，“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橘子。”
吉田美和闻言，心满意足的对他说，“现在凑近了闻闻，还有橘子的清香呢。”
两人于是迈步向前。
从神宫前走过，这段路被称作是“散步者天国”，一到周末，这里就成为青少年聚集的天堂，许多流行文化也在此诞生。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竹笋一族”的青少年流行文化在这里兴起。
一到周末，大量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聚集在这里，带上卡带录音机，一边功放disco舞曲，一边集体跳着名为“parapara舞”的舞蹈。
这种舞蹈的特点是讲究动作整齐一致，再加上总是组成团体活动，团体之间的奇装异服往往还颇为和谐统一，配上功放舞曲的行为和神宫前广场这个活动地点……
广、广场舞？
这个既视感啊。
青少年聚集的地方，也难免吸引星探的注意力。
曾演唱了动画片《足球小将》片头曲《燃えてヒロ》（燃烧的英雄）的明星冲田浩之，在被发掘成为艺人之前，就是周末跑来散步者天国跳广场舞的竹笋一族。
然而，在经历了日式广场舞（划掉）的巅峰期以后，竹笋一族也没能逃掉盛极而衰的命运，在原宿的影响力大降，渐渐走向没落。
取而代之的，则是近来把这条散步者天国当成舞台，在这边街头演出的业余乐队。
不过，今天不是假期，这条街上见不到那种盛景。
风和日丽，柏油马路在阳光下闪烁着灰色的亮光。走着走着，吉田美和突然对他说：“岩桥桑，有件事想告诉你。”
“哦？”
“我从奥德赛辞职了。”吉田美和向他宣布道。
“为什么？”岩桥慎一有些愕然，忍不住转过脸去看她。
吉田美和在奥德赛混得虽不至于风生水起，但一切也颇为顺利，没什么辞职的理由。
“我瞧不起那种嫉妒别人才能，为了一点小事勾心斗角的地方。”吉田美和语气坚决，“待在那里，就像是和腐烂的水果挨在一起，迟早也要沾上腐坏的气息。”
“话是这么说。”岩桥慎一关注的是另外一点，“从奥德赛辞职以后，你的生活要怎么办？”
“放心，我也不是只打这一份工，基本生活还是可以保证的。最多就是唱歌的地方暂时没了”她看了看岩桥慎一，“不过，因为有你在，这也不成问题。”
“实在不行，还能先少吃一点。”她说了句俏皮话。
真有她的。
听了这话，岩桥慎一也笑了，“……好吧，实在不行，还能先少吃一点。”
穷开心。
不知怎地，在他脑中，飘过这么一个词。
上辈子加这辈子，岩桥慎一还是第一次进录音室。别说录歌了，他连唱歌的时候都不多，因为那啥除了调很准别的什么优点都没有。
岩桥慎一大大方方的打量录音室里的各种器材，坦率表示新奇的目光，让人一眼就知道他是外行，但少年一样的坦率，反倒有几分可爱之处。
“这道玻璃墙对面有个房间，之后我就在那唱歌。”注意到他这副神情，吉田美和故意这么对他解说道。
早已经知道了她个性里有这么点爱开玩笑的因子，岩桥慎一也没当回事。
准备录的歌曲都是吉田美和自己的原创，来之前，用刚开始那一套，先由岩桥慎一帮她听写出来了曲谱，又去注册了版权。
吉田美和的唱功惊人，唱起歌来，游刃有余的像是吃饭喝水那样自然。即使到了录音室，面对专业设备和监听耳机，也没有过多暴露什么瑕疵。
“功力了得呀。”连不常会在录音室里夸人的录音师也心悦诚服。
但是，当说起吉田美和的曲子来的时候，评价就不像是她的唱功那样一致好评了。
早就已经听够了差评的吉田美和自然不在意，对这个现状心知肚明的岩桥慎一也无所谓，俩人认认真真录歌，不光吉田美和自己给自己唱和音，岩桥慎一也客串了一把和音。
到他这就没那么顺利了，“再来一次”成了他这几天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他发现录音室里的工作规则特别有意思，唱得不好录音师也不会直接说“不好”，而是“不错，请再来一次”，然后接着“再来一次”，直到“ok”为止。
当了一次和音，让岩桥慎一明白了两件事，一是别相信“不错”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尤其是在录音室里。
至于第二点嘛……
“岩桥桑真的没什么唱歌的才能啊。”录完了音，吉田美和颇为遗憾的对他说。
“没有十全十美嘛。”
第二点，就算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他也还是没有点亮唱歌的技能点，水准十足的卡拉ok唱将，在普通人里还凑合，跟这位大神放一块儿，简直是公开处刑。
“这语气……”吉田美和笑他，“不知为何听出了自夸的意味。”
“哪儿的话。”岩桥慎一面不改色。
录音和编曲的钱是他们两个平摊的，依他们的约定，这种事情上的开销两人分摊，岩桥慎一替她联系的工作，赚的钱也都是平分
论昭和凤凰传奇的诞生。
020. 化学反应
娘子~啊哈！
玩笑归玩笑，岩桥慎一倒是真的觉得，虽然名义上他在给吉田美和当经纪人，但实际上，他们现在的这个模式，更像是因为同一个目标并肩作战的伙伴。
这使得他们之间有别于峰岛和米米club之间那种单纯的经纪人与音乐人的关系。
录音结束的隔天，峰岛那边给岩桥慎一打电话，说有个专场演出，叫他过去帮忙。岩桥慎一接了电话，隔天一下班，就去见峰岛，跟着帮忙打杂。
今天要演出的是一支名叫“abnormal”的朋克乐队。岩桥慎一帮乐队把器材搬进车里，有个队员在旁提醒道：“请小心一点，拜托了。”
“明白。”岩桥慎一回了一句。
轻拿轻放嘛。道理都懂的。如何跟自己的音乐人维持良好的关系，也是经纪人分内之事。为此，要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当然，也不要害怕得罪他们而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该说的都得说出来。这样才是能够健康运转下去的模式。
除了器材，还有准备在场地贩卖的乐队自己制作的唱片，也一并搬上车。贩卖自己制作的唱片，是地下音乐人相当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
打杂这个说法一点也没差，地下音乐圈经纪人的工作非常琐碎，联系工作只是基本而已。到了这种时候，进到视线里的都有可能是自己的工作。
岩桥慎一觉得自己像个跟着老前辈的实习生，一切都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
到了地方，岩桥慎一又跟着峰岛确认场地不仅如此，峰岛还把他介绍给了livehouse的负责人。对岩桥慎一来说，这才是此行当中最宝贵的地方。
地下音乐文化发达的东京，可供演出的地方数不胜数。即使如此，成千上万个门口，没人领着你也不知道怎么走。
比起自己到处乱跑乱撞，能够有个老前辈在前边带领，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
abnormal的人气非常之高，把livehouse填得满满当当，歌迷也都热情异常。
峰岛告诉岩桥慎一，替abnormal这样的人气乐队接洽演出是件很省劲的工作，因为乐队本身自带人气，在宣传和推广方面可以省下许多力气。
“而且，因为乐队本身有人气，毫不费力就能申请到黄金时段，票房分成也不错，乐队这边大概能拿六成，还不用保底。”
没什么人气的歌手如果要在这演出，livehouse这边为了保本，就会设定一个指标，比如门票收入的多少归场地方所有，超过了这条线的门票收入才能参与分成。
“周末假日这样的黄金时段，基本都由人气歌手来唱，如果是你那位吉田桑，除了租下这场地自负盈亏别无二法，但是这样没有意义。所以，你不妨先从周一、周二、周四这种冷清的时段开始，慢慢积累人气。做生意，刚开始的时候，不要想着赚钱，虽然最终的目的是赚钱。”
不管音乐人把音乐看得多么珍贵重要，演出本来就是门生意。如果不能够有这么一种清醒的认知，那么除非今后一直待在地下当业余乐队，否则就不能走向主流。
岩桥慎一跟着峰岛打了两天杂，见识蹭蹭往上涨，不仅如此，在全面见识了地下音乐的世界，清楚直观的明白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以后，最初那种纯粹为理想的动机也跟着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理想仍在，但是比起开始，没那么热血澎湃，而是更清醒了。对他来说，不需要时刻热血沸腾，热情只要有足够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分量就够了，余下的就是认真与克制。
正好，录音室那边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录的歌半成品出来了。岩桥慎一放下电话，又打给吉田美和，两个人约好见面的地点，晚上一块去了趟录音室。
听了他们的半成品，吉田美和有一会儿没说话，琢磨了半天，指出来几个认为需要修改的地方。她不懂任何一种乐器，只能靠口述形容个大概，岩桥慎一也在边上帮腔，一伙人跟打哑谜似的比划来比划去，折腾了半天，这才定了下来。
又等了两天，成品终于出来了。
编曲的活儿岩桥慎一做不来，对于最终成品的效果，觉得差强人意。打个比方，本来打算去量体裁衣做身衣服，但是最后没有，而是去商场试穿了一件回来。
衣服是好衣服，可比起裁缝亲自给你量一量的，就是缺了点什么。
他把这想法对吉田美和说了，吉田美和沉默了一下，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慢慢说：“刚刚好哪有那么容易。”
作词家、作曲家、编曲家、歌手，这之间存在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某些词曲作家跟歌手之间就是能够产生化学反应。
要不然为啥松任谷由实为了能有个专人给自己编曲（误）嫁给了编曲家松任谷正隆，中岛美雪觉得跟濑尾一三的编曲气场相合，一口气合作了几十年。
词曲作家和歌手方面，有跟周杰仑相亲相爱的方闻山，唱尽林汐心事的杨千fa。
唱片公司为歌手从曲库成百上千的曲子里挑选出那么几首合适的歌，地下乐队的成员之所以反复更替，除去这一行流动性大的特点外，这种变化也是在找寻那种共鸣。
只是，这种“刚刚好”，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假如能遇到，那是绝对的幸运。
这事两人心里都明白，也就没再提了。
星期六上午九点，吉田美和到岩桥慎一住的公寓这儿来找他。
这阵子整天过着白天上班晚上打杂的生活，难得有个假期，岩桥慎一睡了个懒觉。吉田美和来敲门的时候，他还躺在被窝里，保持一种眼睛已经睁开了，但是意识却还没有苏醒的状态，放空着思绪。
直到听到敲门声，岩桥慎一才想起今天和吉田美和有约，脑子一清醒，立刻跟磕了条士力架似的蹭一下爬起来了。
为了不让她在外面敲太久惹来房东的不满，他先打开门，跟吉田美和说了声，“稍等我一下。”
“还没起床吗？岩桥桑。”吉田美和说，目光落在他睡衣肩头的花纹上。
“唔，很快就好。”岩桥慎一回道，看吉田美和表示理解的点点头，于是又关上门。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床铺收进壁橱，把睡衣换下来，穿上常服，捧起凉水洗了把脸，刷刷牙，胡须也没刮，先去给她开门了。
021. 魔法吟唱
“速度挺快的，岩桥桑。”
吉田美和进门之前，像是吃东西前要先发表评论的美食艺人似的，如此点评了一句。
“一般。”岩桥慎一无意义的谦虚了一句。
心想，等下她进来以后，可千万不要像是正在品尝的美食艺人似的，看到屋子里的什么东西都要发表一番无谓的感想。
……不发表才怪呢。
进了门，吉田美和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一番他这间只消做一个眼保健操里的转眼珠动作就能一览无余的房间。
“了不起，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
“用这话说，像是在讽刺挖苦似的。”岩桥慎一故意道。
吉田美和一笑，“没那回事，请别那么小气嘛。”顿了顿，“只是没想到，岩桥桑的生活这么井井有条而已。我还以为，作为独居的青年，房间要更乱一些呢。”
说罢，她抬起手腕，展示挂在手腕上的手提纸袋，“不管怎么说也是初次登门，给你带了巧克力脆饼。”
“谢谢。”岩桥慎一接过来，随手往流理台上一放。转过脸一看，吉田美和拿小动物似的眼神看着他。
他故意装傻，就是不去打开那盒点心。拉开抽屉，拿了袋面包，指了指堆在矮桌上的文件袋、信纸还有磁带，一边嚼面包一边说：“东西都在这了。”
吉田美和“哦”了一声，偏了一下头，“知道了。”
试唱带制作完成以后，两人凑了凑钱，复制了个几十份，准备把它们作为自我推荐的名片，寄到唱片公司去。
今天吉田美和过来，就是为了和他一起装订这些试唱带。
这种工作在外面做起来不方便，吉田美和方南町的公寓又是和别人合租，更不合适去打扰，结果到头来，还是他这个单身汉的住处，随便怎么过来都无所谓。
“岩桥桑没有要好的女孩子吧？”这时，吉田美和像是个吃完了东西以后做总结到的美食艺人，在看了个尽兴以后，发表了如此的感想，“房间里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气息。”
“……”
岩桥慎一嚼完面包，“快点开始吧。”
“哈伊~”吉田美和拖长了声调，敷衍的应答道。
“干巴得~”
“good luck~”
“bon voyage（旅途愉快）~”
吉田美和一边干活一边咕哝，开始还只是普通的碎碎念，念叨着念叨着，估计劲头上来了，拿这么几句话唱起了爵士即兴，调转的那叫一个溜。
岩桥慎一听了半天，才终于出言打断她，“吉田桑，你在做什么？”
“祝福它们能有个好前程。”吉田美和说的理所当然。
岩桥慎一额角直抽，“……好吧。”合着是**师在魔法吟唱对吧？
大佬的世界，他这种凡人果然不懂。
装订几十份试听带，再加上附在里面的介绍信，这个工作量不太大但也不小，但主要都集中在写介绍信上面。
自我推销，假如不用手写信，难免给人一种诚意不够的印象，字迹也不好太潦草，这么一来，他们俩，简直像是两个在写考卷的蹩脚学生，一笔又一画，生怕被扣了卷面分。
到了中午还没弄好，岩桥慎一和吉田美和暂时把手里的活一放，到附近的小餐馆吃了点东西。
肚子饱了就犯懒，回来以后，吉田美和说句“歇会儿”，岩桥慎一也赞同，于是，这六叠大的房间里，两人各占一边，仿佛有条无形的三八线横在中间。
墙角堆着厚厚的一摞杂志和书本，吉田美和问他，“能看看吗？”
“随便看就是。”
吉田美和于是饶有兴致的翻了翻，尽是些音乐情报杂志和音乐史之类的书籍，杂志有一大半都是往期的，远一些的甚至是一两年前的。
她问：“这么多旧杂志？”
“去二手书店便宜买来的。”岩桥慎一答道。
快速了解现在的市场，看杂志是个好途径，因为杂志这东西自带一个特点“总结”，看往期的杂志，能够通过里面的内容，系统了解市场音乐风向的变化。
而看音乐史就更不必提了，要在这个国家的乐坛混饭吃，不了解他们乐坛的历史怎么行。
要说rb乐坛的生态，基本上来说，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各司其职，写歌的就待在幕后当黑衣，唱歌的负责在台前闪闪发亮。
唱片公司和词曲作家签订合约，让他们作为公司专属的作家活动。这一点，类似于rb电影的制片厂时代，电影公司也是自己培养导演、剧本家和演员，如果不从制片厂的底层开始做起，在电影界就没有立足之地。
不过，这种制片厂体系最终瓦解，唱片公司这一套也没能在业界一直持续下去。
1955年左右，rb的经济白皮书宣布国家已经脱贫，各路欧美歌手也从五十年代起陆续开始访日，欧美音乐开始流行。（至于zz方面对乐坛的影响，为了和谐，这里就不提了）
披头士访日后，年轻人纷纷拿起吉他之类的乐器组成乐队，兴起了groupsounds摇滚乐风潮，其中的代表人物是the spiders乐队和泽田研二的the tigers乐队。
the spiders成员正章，在1978年的《西游记》里扮演了孙悟空，这部三藏法师性转成了妹子的电视剧传到中国以后，促成了86版西游记的诞生。两开花、两开花。
groupsounds来得快去得快，随着有代表性的乐队解散以后，就渐渐退潮，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一风潮带起的元素，大大丰富了rb的乐坛。
而在欧美音乐不断输入rb的过程里，年轻人受到欧美歌手自作自唱的影响，创作歌手也大幅增加，这些都为后来新音乐的诞生与发展打下基础。
除此之外，就像是制片厂体系瓦解，才使得电影变得更加多元化一样，过去唱片公司那种各司其职的规则在冲击当中被打破，才使得流行音乐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了。
新音乐的发展和偶像的诞生几乎同时进行，1971年，一档名叫《star！诞生》的综艺节目里，诞生了山口百惠、樱田淳子、森昌子这三名元祖偶像。
从那到这十几年下来，偶像这职业硬是没过时。
正逢这几年唱片销量不景气，只有偶像的销量还称得上坚挺，搞得新音乐的那批人也纷纷当起了这帮爱抖露的词曲提供者。
“哈哈！”正随意翻着杂志的吉田美和，突然笑了起来，打断了岩桥慎一的思路。
“看到什么好东西了？”岩桥慎一问她。
“这上面说，”吉田美和盯着杂志内页，边看边笑，“台风来袭，银座每倒下一块广告牌，砸中的十个女孩子当中，就有一个是偶像。”
022. 盛极而衰
“这笑话够无聊的。”岩桥慎一说。
“是吗？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吉田美和把视线从杂志内页转向他，“不过，要是台风来临那天，我也走在银座的街头，就是另外的九人之一了。”
相比杂志上那个揶揄偶像的笑话，岩桥慎一觉得，还是吉田美和的这个发言要更加好笑一些。
不过，一块广告牌掉下来砸中十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偶像的笑话，也正是现实的一种映照。
这年头，几乎一天一个偶像，出道的时候打着“菊池桃子妹妹”之类的明目张胆蹭热度的旗号，快速发一张单曲试水，没有水花以后又快速消失，周而复始。
即使如此，经纪公司像是开着一台造梦泡泡机，少女们还是前仆后继跳进去当原料。
偶像这个词，指的是以自身魅力为卖点的艺人，换句话说，也就是没什么专业技能，以自身取悦观众的艺人。
偶像虽然唱歌、演戏，但却既不属于歌手也不属于演员，比起说是在“两栖”，以rb的艺能生态，倒不如说是不被任何一边接纳，处于这么一种孤立状态的职业。
“岩桥桑，”吉田美和突然问他，“你说，今后还会是偶像的时代吗？”
“不知道。”岩桥慎一老实回答。想了想，“反正，偶像是绝对不会消失的，就像即使现在是偶像的时代，其他的音乐风格也没有就此停滞不前。”
这一点是非常可贵的。在偶像盛世的时候，其他领域其他风格的音乐人也从来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这些人踏踏实实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一颗又一颗生根发芽的种子。
“其实，”岩桥慎一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现在已经是偶像声势最圆满的时候了。”
换句话说，就是已经到了盛极而衰的那个鼎盛点。
岩桥慎一刚开始去了解rb流行音乐的现状的时候，被这个偶像盛世搞到觉得自己给吉田美和当经纪人是开了hard模式，但随着之后更加深入的去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补过度，就是觉得，在偶像盛世的万丈光芒里，看到了一些暂时被忽略的阴影。
他一个对rb流行音乐没什么了解的穿越者，恶补了一通音乐史以后，得出这种结论要不是对面的人是吉田美和，他绝不会对另外什么人提起这些。
“能说来听听吗？”吉田美和被勾起了兴趣。
她从来没去考虑过这些，在音乐方面，她固然有着相当过人的才华，但是，这些才华并不包括她有着判断市场的眼光，换句话说，吉田美和是纯粹的艺术家性格。
“那就远了，首先是山口百惠桑的引退……”
吉田美和笑道：“竟然要从那么久远的地方讲起吗？”
“要不是怕你嫌烦，本来还打算从《star！诞生》开始讲起，向你做一番这阵子读书的观后感呢。”岩桥慎一的语气不是开玩笑。
“《star！诞生》啊。”吉田美和说，“两年前也结束了。”
两年前，也就是1983年，这档从1971年开始放送，诞生了山口百惠、樱田淳子、森昌子这三名元祖偶像，奠定了之后这十几年的偶像潮的节目，正式落下了帷幕。
从1971年开播到1983年结束，这档节目前后吸引了六十万少女报名，顺利出道的少女当中，有“花之中三组”，最早被媒体用“idol”这个词称呼的山口百惠、樱田淳子、森昌子，也有“花之82组”的成员，这个节目最后辉煌的中森明菜和小泉今日子。
但更多的，还是短暂装点了这个艺能界，又很快消失的“流星”们。
要说这档节目的诞生，首先要提到一个叫渡边晋的男人和他的渡边pro事务所。只不过，《star！诞生》不是渡边pro的手笔，而是为了对抗渡边pro才诞生的。
渡边晋最开始是一个名叫six joze的乐队的贝斯手，爵士乐在rb短暂兴起的时候，他们的乐队是当时颇有名气的一支。
爵士热退潮以后，渡边晋和妻子渡边美佐创立了渡边pro事务所，替乐队当经纪人联络工作，渐渐成为音乐界颇有名气的人物。
这里也要说明电视和娱乐的关系。
rb开始进行电视播放是在1953年，等到1960年的时候，全国就已经有了1515万台电视，电视节目一下成为了非常热门的娱乐。
1964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在东京举办，为了能看奥运会，电视的数量又迎来一次大幅上涨。电视时代正式到来。
过去的一些娱乐规则因此被打破，渡边pro做的就是定新规则的事。
渡边pro的创业期，刚好和电视台的草创期齐头并行，电视台的制作人邀请已经有名气的渡边pro的歌手去参加节目，渡边pro也趁机参与电视节目的制作，一举成为了当时全国最大的事务所。
能量之大，相当于大半个rb娱乐圈都是渡边pro说了算。
坐稳了头一把交椅，渡边pro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之后，因为渡边pro同时给朝日电视台和日tv（rb电视台）在同一时段制作节目，让两档节目对打收视，得罪了最先的合作伙伴日tv，两家就此交恶。
日tv憋了一口气，觉得电视台不靠渡边pro的歌手，节目也能做得很漂亮，于是开始酝酿一个对抗渡边pro的节目。
这时，另一家还不出名的事务所horipro趁机向日tv靠拢，于是，在1971年，《star！诞生》这档选秀节目诞生了。
在这档节目里，少女们首先通过海选，获得进入演播厅的机会，再由现场的大众评审和导师打分。等进入决赛以后，台下的经纪公司的代表举牌竞标，经过相互选择以后确定最终的归属这个赛制挺熟悉的，不是吗？
上辈子，岩桥慎一有时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中国和韩国的选秀节目搞得热火朝天，隔海相望的rb却没听过这样的节目。现在才知道，不是他们不搞，是这一套几十年前就玩过了。
总之，以这档节目为开端，签下了山口百惠的horipro一举翻身，其他的事务所也从中获利，签下了许多新人，渡边pro一家独大的局面就此被打破。
此后各路后进杀上来，这昔日龙头老大也终于被甩到身后，不复当年。
023. 巅峰崩坏
“那么，”吉田美和把话题绕回来，“就请从山口百惠桑引退开始讲吧。”
“好的。”岩桥慎一点头，问她：“总之，山口百惠桑的艺界生涯堪称完美吧？”
“这个当然了。”吉田美和点头。
山口百惠这段当偶像的经历，堪称是业界标杆。出道以来就作为优质偶像，在影视剧和音乐方面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在本国，在对面的中国，也是一代人的心中偶像。
事业方面无可挑剔，感情方面也纯洁清新，跟三浦友和因戏生情，此后也进展顺利，直到走进婚姻殿堂。
而结婚引退这一选择，更是彻底将她推上了神坛。
在人气流失之前，给还有声有色的事业画个句号，开启新的人生篇章，将自己的偶像生涯定格在最美好的一刻，带给大众一个圆满的梦。
时代背景、事务所的方针、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的人品性格，天时地利人和，才造就了这个史上最成功的女偶像。
偶像是什么？是以自身魅力为卖点的艺人。
但是，随着山口百惠的引退封神，偶像自身的魅力达到了顶点大众对偶像的期待也达到了顶点。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是岩桥慎一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的。
很明显，第二个山口百惠不可能出现，从她引退开始，打着“山口百惠第二”旗号出现的女偶像都销声匿迹了。不仅她的路线难以复制，她的人生也无法复制。
“……这样一来，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局面，那就是期待的渐渐崩坏与破灭。”岩桥慎一说。
吉田美和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这么说有些意思。那么，之后呢？”
“之后嘛……”
崩坏不仅是一个过程，还需要长久的积累，以及一根最终引爆的导火索。
“圣子桑和乡广美桑恋爱的时候，也有过希望复制‘百惠友和神话’这样的声音。”
但是，松田圣子在乡广美要她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的时候选择了分手，并且很快走出情伤，闪婚嫁给了神田正辉，这一做法正好和大众的期待相悖。
“我倒是很欣赏圣子桑的做法。”吉田美和直言不讳。
岩桥慎一也觉得松田圣子挺了不起，知道想要什么，不妥协的地方绝不妥协，是个人物。
但是，欣赏归欣赏，作为声势不输山口百惠巅峰期的top偶像，松田圣子做的也的确是打碎大众美梦的事。
虽然就目前来说，她幸福的嫁给神田正辉，两亿日元的婚礼也很梦幻，但到底不够“圆满”。她跳出了大众对偶像规范的条文，无形中也让大众有了一种崩坏感。
这么说起来，岩桥慎一自己也觉得这些想法没道理又偏激，但偶像就是这么种职业，大众寄托在偶像身上的东西，和在其他明星那里的截然不同。
过去，还没有电视的时候，明星是种神秘的、超越了现实社会的存在，是真正的“云上之人”，等到电视出现，明星就变成了打开电视就能看到的日常。
但这不代表过去那种想法消失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也就是偶像这一某种意义上也是超越了现实社会的职业的诞生和兴盛。
只不过，偶像不仅是供人仰望的，也是代替大众去过自己不能过的梦幻人生的。偶像不是自然出现的，而是在融合了大众的喜好以后，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商品”。
“吉田桑知道‘喵喵事件’吗？”岩桥慎一又问。
吉田美和摇头，“不知道。那是什么？”
“1983年，女偶像组合わらべ的成员高部知子被杂志刊登了果身在床上抽烟的照片，那时她才十六岁。”岩桥慎一解说道。
没想到他一个恶补了一通的穿越者，还能给土著科普她们的大事件。
“这么劲爆？”吉田美和的反应有点兴奋，“偶像还能做那种事？”
“因为不能才是大新闻嘛，再说，未成年吸烟可是犯法的，不是偶像被拍到也够呛吧。”岩桥慎一说，“所以，事件发生以后，高部就被开除了。”
原先的三人组也因此变成了二人转。
但是，因为偶像一直以来都是那种闪闪发亮如同漫画里的人物的形象，突然被曝出这样的丑闻，带给大众的冲击，不是开除一个高部知子就能揭过去的。
这个高部知子，给大众在想象偶像的时候，多了一种不良想象的可能性。
清正美的偶像，私底下可能是个抽烟喝酒说脏话的不值得追求崇拜的人。只要开始有人在心里思考这种可能性，偶像这个职业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失去了它的光辉。
虽然把丑闻和结婚放到一起不合适，但是高部知子的喵喵事件以及松田圣子的世纪婚礼，都可以说是崩坏的过程积累，只是不知道积累到什么时候会爆发而已。
“总之，说了这么多，就是‘迟早有天’喽？”吉田美和善意的挖苦他。
岩桥慎一笑道，“没错，‘迟早有天’。”顿了顿，“所以，让我们来拭目以待，偶像热度退去的那天，会是什么兴起好了。说不定，还能从里面发现属于我们的机会。”
“那实在不知要等上多久。”吉田美和当他是在开玩笑。放下杂志，拍了拍膝盖，“比起那些，眼下更实际的，还是把这些试唱带整理好吧。”
确实，什么偶像退潮，什么新流行兴起，都不如眼前的事重要。岩桥慎一也伸了个懒腰，“那就赶紧一鼓作气，把它们搞定吧。”
两人把闲聊忘到身后，又跟写考卷的蹩脚学生似的，一笔一画的把剩下的介绍信给写完了。等到把介绍信和试听带都放进文件袋里封好，不知不觉都快四点了。
大功告成，吉田美和“啪叽”一下趴到矮桌上，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岩桥慎一起身进了厨房，把她今天带来的那盒巧克力脆饼打开，家里没茶叶，就拿了罐装的乌龙茶饮料凑数，放到桌上。
“辛苦了，请你吃下午茶。”
吉田美和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所谓的下午茶，“这不能说是‘请我’吧？”
明明是她自己带来的……
“茶是请你的。”岩桥慎一笑眯眯的说。
……你可真是个天才，岩桥桑。
吉田美和用眼神吐槽了他一番，拿起一块从上午就心心念念的巧克力脆饼，放进嘴里。
“好吃！”
024. 真的很酷
最终，吉田美和一尝所愿，把她自己带来的巧克力脆饼给消灭了一大半。看这架势，这人带点心来哪是为了当礼物，就是为了自己吃的。
总算罢了手，吉田美和拿起乌龙茶，颇为豪放的喝着。
乌龙茶是三得利的，吉田美和点评道：“我们家从前一直都都喝伊藤园，偶尔喝几次三得利，觉得口感也挺不错的。”
乌龙茶如果不是三得利，还有什么意义
好吧，其实发明乌龙茶饮料的厂商是伊藤园。
说到伊藤园的乌龙茶，就要提起一个叫pink lady的偶像组合。说到pink lady就又要提到《star！诞生》这个节目。这档节目的影响力和造星能力，比2005年那届超女还可怕。
1976年，来自岩桥慎一老家静冈的两个妹子根本美鹤代和增田惠子，凭借她们乡下人的土气，被《star！诞生》的评委，大作词家阿久悠相中，组成了pink lady这个组合。
静冈乡下人……好吧，东京以外皆乡下，没毛病。
要是有毛病，那就是大阪人在抗议。
恰逢七十年代初，第一代性感歌姬山本琳达横空出世，大胆火辣的表演收割无数粉丝，其中还包括樱桃小丸子
“是啊，琳达。这个世界就是为你而生的。”在小丸子去看演唱会那集里，看着台上风情无限的山本琳达，资深追星族樱桃子由衷感慨道。
pink lady的路线，就是以山本琳达为灵感，推出的老少咸宜的性感偶像，组合一出道就爆炸式的大红，直接成了当年最火的明星。
pink lady有多红呢？从1976年出道到1981年解散，她们卖出了一千三百万份唱片，带动的经济超过三百亿日元。什么文具盒饭盒围裙之类但凡想得到的东西上，只要印上她们就保证被疯抢，具体可以脑补一下还珠格格热播的时候小卖部里的文具盒。
有一次，她们上电视，主持人问她们喜欢喝什么饮料，俩人说是乌龙茶。节目一播，第二天就炸了。
当时的伊藤园正跟中国土产畜产进出口总公司合作，从事乌龙茶的进口，因为pink lady这句话，让他们的茶叶直接卖脱销，隔年开始大量从中国进口茶叶。后来更是趁着pink lady带起来的这股乌龙茶热，在1980年研发了世界上第一款罐装乌龙茶。
偶像经济就是这么牛逼，千万别小瞧了偶像的力量。
吃完喝完，吉田美和说要回去了，正好岩桥慎一也要去采买点晚上吃的东西，两人就又结了个伴，顺便再把她送到车站去。
“从来了东京，还没男性送过我去车站呢。”吉田美和说。
岩桥慎一拿起外套，“那你该好好答谢我，让你久违的体验到了被护送到车站的滋味。”
“真敢说！”吉田美和笑言。
顿了顿，“要是这样，岩桥桑也该答谢我才对。”
“哦？”
吉田美和不甘示弱的反击道，“依我看，你也有好久没送过女孩子去车站了吧？正好帮你重温当护花使者的感觉。”
“……扯平了。”岩桥慎一说。
咱俩互帮互助，和谐有爱，世界和平。
往车站去的路上，岩桥慎一保持着沉默。吉田美和去撩他，“岩桥桑不会在闹别扭吧？为刚才的事。”
“怎么可能。”岩桥慎一瞥了她一眼。
“我想也是，毕竟是岩桥桑嘛。”
吉田美和得寸进尺，顺杆爬的本领不知道是跟哪个赛区的第一名学来的。要是给她一部智能手机，估计她能消消乐连过一千七百关。
“对了，岩桥桑看过高仓健桑的《网走番外地》吗？”吉田美和的话题跳跃的像是在没话找话。
“没有。”反正他上辈子没看过。提到高仓健这位老爷子，也就知道一部《追捕》，一部《千里走单骑》，知道他以前跟山口百惠一样，是国人偶像。
“我出生那年，高仓健桑的《网走番外地》刚好上映，父亲和母亲都是健桑的影迷，还想，要是男孩，就取名叫‘真一’了。”
《网走番外地》的男主角叫橘真一。
“因为这个缘故，我知道岩桥桑名字的时候，心里偷笑来着。”吉田美和说。
真一和慎一在日语里的发音一样，要是她真生成个男孩，他们俩就撞名字了。岩桥慎一瞅了瞅她这假小子的短发，忍俊不禁。
“岩桥桑，商量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
绕了一圈，吉田美和才说正事，“我想，也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往后，叫你‘慎一桑’行吗？”
“哎？”岩桥慎一怔了一下，点点头，“尽管叫就是。”
从岩桥桑变成慎一桑，称呼虽然变化了，但是相处还是以前那个相处方式。尽管如此，直呼其名这件事，本身就带有关系变近了的意味。
要是在玩模拟人生的话，这会儿估计会有个小人给他发信息：“嘿，听说你跟吉田美和成为朋友了？她真的很酷。”
但在现实当中，成为朋友的证明就是称呼相互变成了“慎一桑”和“美和桑”。
时间匆匆而过，寄出去的试唱带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一点回应，到了这时，才知道自动退稿信的可贵之处。
气馁是有点气馁，可两个人都没失望，也没灰心，大概是因为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岩桥慎一跟着峰岛走了众多livehouse，期间也替吉田美和联系演出。
身为门外人的时候，说到演出，是件特别神圣的事，可实际参与进来以后，眼前的云雾散开，露出来的东西实在普通和现实不过。
livehouse存在的意义就是现场演出赚钱，到了地方，岩桥慎一摸出名片奉上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令人取信，同时也方便自我介绍，他去印了几盒名片。
自报家门以后，说明自己的来意，把吉田美和的试唱带和先前准备试唱带的时候一并准备的演出录像拿给livehouse的负责人看。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几乎从来没受过难为，这一行虽然过去离他很遥远，但到底不是个高冷难以接触的行业。
甚至可以说门槛很低。
025. 组个乐队
近来，岩桥慎一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不好意思，这边周五和周六的演出时段已经安排满了……”
或者是另外一句，“她很会唱歌，但是风格和这次演出的主题不太相配。”
换句话说，他最近一直在吃闭门羹。
据峰岛所说，livehouse的冷门时段申请起来很容易，真正开始自己做起来的时候，岩桥慎一也这么觉得。尤其是跟申请黄金时段的难度对比之下。
冷门时段顾名思义，没什么人会光顾的时段。
刚刚休过周末的周一和周二，周末来临前的周四，都是无暇娱乐的夜晚。岩桥慎一在夜总会当过服务生，对于这一点也很清楚。
有名气和人气的地下歌手不会在冷门时段消耗自己，因为对他们来说，在热门时段演出收取门票、现场贩卖自制唱片，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收入来源。
一些场地的负责人会选在冷门时段休店维护，但一周当中总有这么几天，场地闲着也是闲着，找些默默无名的业余选手来暖暖场地也无妨。
当然，既然是来暖场的，观众也没几个，演出费就不要想了。
这种工作是最好找的，岩桥慎一带吉田美和也唱了几场。
和她同台演出的，不是卡拉ok唱将，就是只会弹1645的三脚猫乐队，每次演出，气氛都像是外面那种喝了点小酒以后随便谁也能唱的上班族大叔聚集的小酒馆卡拉ok。
这么来了几次，岩桥慎一觉得不行。
安于现状不行。一个已经二十级的人，天天在新手村外面刷一级小怪，指望靠每次一点的经验值累积升到三十级换地图，只怕要刷到停服。
光有歌唱也不行。
他们两个，不是那种只要能开开心心唱歌别的什么都好说，只是贪恋一个舞台的人，他们的目标是走向主流。把自己压到这种冷门时段上希望太渺茫。
最后，吉田美和的风格也不行。
这要是赶上1952年rb爵士热，她说不定还在奥德赛的时候，就被到店里来的唱片公司负责人或是电影公司的制片人看上，成为江利智惠美那样的明星。
但是现在，她的风格并不怎么吃香。最近地下音乐圈的乐队又十分之活跃，livehouse也更青睐能炒热气氛的乐队。单打独斗的女歌手，又是这种风格的女歌手实在没什么市场。
勇攀高峰，挑战自我，向黄金时段发起进攻
然后，岩桥慎一就开始狂吃闭门羹。
“打扰了。”又一次被拒绝以后，岩桥慎一走出livehouse，来到外面的街上。
十一月底的冬季，天黑得越来越早，六本木的街头人来人往。岩桥慎一站在商店橱窗前，看着映在上面的自己的影子。
橱窗里富丽堂皇的装修，和映在玻璃上的他的面影，微妙的重叠在了一起。
岩桥慎一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迈步向前。
今天还有最后一家livehouse没有拜访。
这家livehouse场地能容纳二百五十人，规模不小了。这种场子，岩桥慎一过来问归问，也没打着能成的主意，无非多一句话不多。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等他递上名片，听说是个女歌手，负责人连试唱带都没听，直接就给回绝了。
岩桥慎一早有准备，也就没怎么失望，平静而又礼貌地向负责人道了谢。正要告辞，忽然瞥见桌上放着一沓宣传单，上面写着演出之类的花花绿绿的字。
负责人对他刚才遭到拒绝时的应对印象颇佳，觉得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沉得住气，是个不错的青年。这时，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和他解说道：“是这边正在筹划的一个乐队拼盘企划演出。”
“乐队吗？”岩桥慎一心中一动。
这阵子的走访，让他深刻的感受到了乐队在地下音乐圈的恐怖势力。
“是的。”负责人拿了份宣传单给他看，“要说炒热气氛，莫过于乐队了。现在，乐队在年轻人之间大受欢迎，我们打算下周五、周六晚上，来一次连续两晚的乐队拼盘，从下午五点，一口气演到晚上九点。”
岩桥慎一想起跟着米米club去参加的那场演出。
“要说乐队，是很不错。不过，乐队里的人际关系，麻烦事也够多的。本来敲定周五晚上来的一支乐队，结果成员间发生矛盾，贝斯手和主唱动手打架，连警察都惊动了，乐队也就地解散了。”负责人说到这，无奈一笑。
这八卦够厉害的。岩桥慎一心想。
“要凑齐这么多支乐队，本来就够不容易的了。”托刚才留下的好印象的福，说到这，老板跟他提了句，“这边虽然暂时不需要女歌手，你要是认识什么还过得去的乐队，不妨介绍他们来面试一下。”
乐队！又是乐队！
岩桥慎一脑中突然冒出个鬼点子来，顿了一下，说了句：“有的。”
他看着负责人，对他说道：“我也替乐队接洽演出，手头刚好有这么一支乐队。”
“是吗？”负责人挺感兴趣的，“有乐队的演出录像带什么的可以看看吗？”
“实在不巧。”岩桥慎一撒了个谎，“刚才从银座那边过来，把最后一份录像带留在那里了。”
“也罢。”负责人也没追究，问他：“你的乐队成员关系都还过得去吧？”
“还挺融洽的。”岩桥慎一说。
老板想了想，“下周一下午四点有个面试，你要是感兴趣，带乐队过来试试也可以。”
“是的，下周一下午四点。”岩桥慎一确认道，“我会带他们来的。”
离开livehouse，来到街上，冷风迎面扑来，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岩桥慎一低下头，看着手里刚才拿到的那张宣传单，若有所思。
晚上，岩桥慎一给吉田美和打电话，“美和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面试机会。要不要去试一试？”
吉田美和让他具体说一说。
岩桥慎一就把今天下午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慎一桑，”吉田美和听完，冷静下来，纠正道：“他们要的是乐队。”
岩桥慎一的反应很平静，“我知道，他们要的是乐队。”
“可我们”
“所以。”岩桥慎一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这就来组一个乐队吧。”
026. 另外半支
第二天傍晚，吉田美和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等他。
岩桥慎一下了班，从店里出来，一眼就发现了吉田美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和他一起出来的同事，拿探究的眼神悄悄打量他们两个。两人谁也没在意。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进了一家小咖啡店，点完单，吉田美和道：“现在说说昨天乐队的事吧，慎一桑。”
“情况基本上，就同我在电话里告诉你的那样。”
“话是这么说，”吉田美和直奔重点，“我们到哪儿去组成一支乐队的班底，然后排练磨合？下个星期一”
“下个星期一，”岩桥慎一把话接过来，“离那时不是还有将近四天吗？”
要在这点时间里，组起一支乐队，还要通过livehouse的面试去演出……
“这怎么可能。”吉田美和叹了口气，“慎一桑，虽然我也想能够得到像样的演出机会，但是，也该考虑实际情况才是。”
“连做都没做过怎么知道。”岩桥慎一说，“我也不是随便一说或者是头脑冲动，而是真心考虑，应该尝试为你组一支乐队。”
“这怎么说？”吉田美和看着他。即使不是在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情况下，在她心中，对于组成乐队这件事，也并不报以太多的热情。
“最近走访了那么多的livehouse以后，深深感觉到了乐队如今有多么受欢迎。现在的事实就是，如果以乐队的形式活动，一定比单枪匹马获得的机会多得多。”
“再说，地下音乐圈的动向，也和未来乐坛的流行趋势息息相关。”岩桥慎一回忆自己看过的那堆音乐史和杂志，“groupsounds热度空前的时期，最初也是因为当时的年轻人们自发组成乐队，才引起了唱片公司的关注。”
在那之后，大批groupsounds乐队获得了签约的机会，一跃登上台前。
而就像是竹之子族在步行者天国呼风唤雨的时候，星探们跑到那里去发掘新人一样，现如今，当业余乐队代替了竹之子族占领步行者天国，地下乐队蓬勃发展，星探们也绝不会放过这一新的流行。
岩桥慎一的目光看着吉田美和，“所以，这是一种基于现在的现实情况，想要做出尝试的一种可能性。这次的面试机会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如果你对乐队没有偏见……”
“对乐队当然没有偏见。”
“那么……”
“但是，慎一桑。”吉田美和打断他，“我对共事的成员很挑剔。还在北海道的时候，我曾经受中学时的同学的邀请，参加过乐队，在当地的俱乐部里演出。但是，那段组队经历挺不愉快的。”
“哦？”
“观念上合不来，有些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的地方。”吉田美和说，“乐队是个性相互碰撞，但同时又要相互包容的地方。所以，想要长久相处下去，光靠关系好是行不通的。”
“你是说，”岩桥慎一领会的很快，“队友之间要相互尊敬？”
换句话说，就是大家各自都要有两把刷子，但是又要适当的收敛光芒，要各显其能，但又要相互尊敬。如果只是关系好可以一起吃吃喝喝，那样显然不够。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吉田美和看着他，“要组乐队也许不太难，但是，要召集到这样的队友，麻烦可不是一点两点。”
“所以说，这次只是想先对这种可能性进行尝试。”岩桥慎一不为所动，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磁带递给她，“看看。”
吉田美和接过来，磁带封皮上还打着租赁店的标识。
抠门是抠门了点儿，可这阵子当经纪人，收入没增加一点，反倒是贴补出去了不少钱，要不是还有份正经点的工作，现在只怕要在花盆里养草当菜吃，唱片就更舍不得买了。
话也说回来，进入八十年代，唱片市场之所以一下子衰退了这么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唱片租赁店的出现。从租赁店借到唱片以后，再把它翻录下来。可以不掏钱就能听歌，干嘛还要花钱买。
除此之外，电视上大量的音乐节目，也是打消听众购买欲的原因之一。都能在电视上听到了，顺便再拿个录音机翻录一下，干嘛还要花钱买。
“瑞贝卡（レベッカ）？”吉田美和仔细看了看，“乐队吗？”
“好像是去年才主流出道的乐队。”岩桥慎一问，“美和桑知道吗？”
吉田美和摇头，“没怎么注意过。”
“要是这样，等下不妨把这张磁带拿回去听听看，很成熟，富有风格的音乐。”岩桥慎一介绍道，“当然，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要你推荐音乐，而是想请你了解他们的构成。”
瑞贝卡乐队是由女性主唱nokko和另外三名男性乐手组成的。
“女性主唱？”吉田美和把磁带翻来覆去看了看。
“女性主唱搭配男性乐手，这种构成还不怎么多见吧？”岩桥慎一说，“但实际上了解以后，创作的部分一多半还由男性乐手负责，或者可以说是，先前藏在幕后的黑衣们，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了台前。”
吉田美和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所以？”
“女歌手这种形式很普通，但是说到女主唱，一下子就稀奇了许多吧？”岩桥慎一解释道，“这样一来，轻而易举就有了和普通歌手区别开的特色。”
如果是作为solo歌手活动的吉田美和，那么就是平平无奇一个唱歌很好的女孩子而已。如果是乐队女主唱吉田美和，就跳出了原先的圈子，获得更多的关注度。
“所以，我才想到是不是可以为你组个乐队。”岩桥慎一道，“主唱毫无疑问是你，我嘛，弹弹键盘总没问题，也能写轨，这样不就有半支乐队了。你难道不中意我？”
“当然中意你。”吉田美和毫不犹豫。但也没有忘记关键的问题，“那另外半支呢？要怎么办？”
岩桥慎一笑了笑，“先从别处‘借’半支过来，我们去表演看看，之后再慢慢找就是。乐队嘛，成员替换个几次也是常事。”
“慎一桑，”吉田美和哭笑不得，“你可真是个天才。”
“二百五十人的演出规模呢。”岩桥慎一说，“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027. 美梦成真
吉田美和在岩桥慎一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超乎她想象的斗志。
这样的一份斗志安抚了她，让她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去想，也许呢？也许听他的建议，真的会出现什么转机。
即使她对于组成乐队这件事，仍旧不报以什么热情源于对共事队友的挑剔。
不过，岩桥慎一现在被她感受到的这份斗志，不仅仅是为了她，或者更应该说，是想要通过她来实现自身的价值。
他对全新的人生充满向往，愿意为之奋斗，用他所能想到的，能够做到的方式。
相较于他而言，还是现在的吉田美和考虑的更加单纯。
她终于问到正题，“慎一桑，我和你是半支乐队，那么，另外的那半支乐队，你打算从哪里借呢？”
地下乐队当中，一人身兼数支乐队的乐手并不少见。对于借乐手这件事，吉田美和并不觉得不妥。真要说起来，那时，岩桥慎一虽然不是作为乐手，但是被米米club借去伴舞这件事，本质上和借乐手没什么两样。
地下乐队的生态，注定了一般的规则放在他们身上不适用。
“总有办法就是了……”岩桥慎一卖了个关子。
吉田美和“嘁”了一声，有点不忿，倒是没往下问，又提到另外一件事：“话说回来，既然要组乐队，乐队的名字想好了吗？”
“正要说这事，一样一样来嘛。”岩桥慎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我想了几个备选的名字，你看看。”
吉田美和接过来，扫了一眼，“andy and rock？”一脸莫名其妙，“andy是谁？慎一桑吗？”
“不是，觉得andy很有气势而已。”
“完全没有感觉到所谓的气势。”吉田美和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然后是第二个……
“phoenix legend？”吉田美和莫名其妙x2，“慎一桑，你都在想些什么呢？”
“用这名字大红的可能性很高哦。”岩桥慎一煞有介事。
“哈哈！”吉田美和直发笑。
笑过以后，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慎一桑不仅没有什么唱歌的才能，连取名字的才能也没有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说他不会起名就算了，扯不会唱歌干啥，过分了啊。
连续两个怪名字，吉田美和说：“不该对慎一桑取名的水准抱太多希望啊……”
“还有最后一个没看呢。”岩桥慎一挣扎道，“我觉得最后一个名字挺不错的。”
“是吗？”
带着点敷衍了事的心态，吉田美和又去看第三个名字。
“dreams e true？”这次，吉田美和总算没再莫名其妙x3了。
岩桥慎一的自信心回来了一点，解释道：“我想着，我也好你也好，都带着梦想在努力，将来也许会有很多人听乐队的歌，听众们也各有各的梦想，所以，能美梦成真就好了。”
吉田美和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对他说：“慎一桑，我修改一下刚才的话。”
“哦？”
“慎一桑虽然没有什么唱歌的才能，不过，取名字的才能倒不是完全没有。”
岩桥慎一扶额，“故意的吧？”
吉田美和笑得很开心，“才没有。……总之，暂且就决定是dreams e true了吧。接下来，另外的半支乐队，就看你的了，慎一桑。”
在找寻另外半支乐队之前，岩桥慎一先和吉田美和决定出了乐队接下来参加面试和演出要排的曲子。
曲目几乎都是岩桥慎一订的，假如放任吉田美和自己选择，多半又要放飞自我。他虽然没有她那种随便就作得了曲的才能，但是对于流行的敏感度，一定比她强就是了。
原创曲方面，选的两首歌都省事，是委托录音室制作了试听带的曲子，都是吉田美和高中时的作品。
一首叫《あなたに会いたくて》，一首叫《うれしはずかし朝り》，那首让岩桥慎一下定决心要靠推销她吃饭的《に1度の恋人》不再选择之中。
翻唱曲的选择，岩桥慎一提议吉田美和考虑瑞贝卡乐队的歌。她还没怎么听过这支乐队，所以没有立刻答应，只说先回去听听看再说。
然后，当晚十一点，一通电话把他从被窝里叫出来，回答：“瑞贝卡可以。”
“你就不能明天再打电话吗？”岩桥慎一抗议。
“慎一桑睡得这么早？”吉田美和颇为意外，不过，完全没觉得是回事，心情愉快的和他迅速道了声“晚安”，就挂掉了电话。
找临时乐手的事不是完全无从下手，岩桥慎一想的明白，就跟当初米米club找他帮忙的时候一样，从别的地下乐队那里粗略面试就是。
只是他没石井龙也那么富有，可能付不出什么薪水，也就请人家吃两顿饭。
这事岩桥慎一本来打算去找峰岛，通过他牵线搭桥认识几个乐手，是最稳妥的方案了。结果，中途出了个小插曲。
隔天一早，出门前，天谷真利给他打电话，问他这周六晚上有没有时间。
“有事吗？”岩桥慎一问她。
以给米米club伴舞为契机，他和天谷真利的关系就这么保持了下来。小姑娘人挺不错的，他也愿意多交点朋友。
“这周六，原宿有俱乐部举办‘竹之子族夜会’，想问岩桥桑能去吗？”天谷真利邀请道。
“竹之子族夜会？”
“嗯！从前步行者天国的竹之子族们，现在虽然不在外面跳了，不过定期还会在俱乐部里举行活动，大家再聚到一起跳舞。”
“parapara舞吗？”
“没错！岩桥桑会跳吗？”
岩桥慎一回答“不会”，天谷真利很热心，“很简单的舞蹈，岩桥桑的话，一看就学得会的，而且，我也可以教您。”
“谢谢你的好意，”岩桥慎一说，这才逮住机会拒绝，“不过，我可能没有时间。”
“是吗……”
隔着电话，也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了下来。想到她以怎样的心情邀请他，岩桥慎一向她解释道：“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和你去的。不过，最近正忙着组乐队的事。”
“组乐队？”
“是的。”岩桥慎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现在正忙着找兼职乐手的事都告诉了她，“……情况就是这样。”
天谷真利当时什么都没说，结果，隔天一早又给他打电话，“岩桥桑，乐手的事怎样了？”
“还没什么着落。”岩桥慎一告诉她，“峰岛桑昨天带乐队去了名古屋，大概今天下午回来，到时再说。”
“要是不介意的话，”天谷真利说，“我这有位吉他手可以推荐给您。”
028. 没有说谎
岩桥慎一正为难着呢，听她这么一说，赶紧道：“哪会介意呢，真是帮大忙了。”
“没什么……要是能帮到您，我也很高兴。”天谷真利回答。
这的确是厚意了。岩桥慎一又向她道谢。
两人约好了今天下午见面，就在米米club排练室附近那家小餐馆。
岩桥慎一过去的时候，天谷真利稍早一步已经到了，正坐在店里仅有的两张桌子的其中一张前，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岩桥慎一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在读什么呢？天谷桑。”
“《审判》。”天谷真利合上书本，向他出示书的封面。
岩桥慎一有些意外，“天谷桑还读卡夫卡？”心中关于她的印象，似乎更立体了一些。
“嗯，不过真的很深奥，要反反复复读才行呢。”天谷真利说。
“确实。”他深表赞同。
天谷真利颇感兴趣的问道：“岩桥桑也读吗？”
“读过一点。”虽然已经是遥远的上辈子的事了。
不过，即使时空和身份发生了转变，已经诞生的名家著作也没有因此就消失，岩桥慎一心里有种别样的欣慰，仿佛看到一条仍旧还保留着的联结在前世和今生之间的细微的线。
听他这样回答，天谷真利不知为何，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等下想点牛肉烩饭。”
约好见面的吉他手还没到，等待的时间里，岩桥慎一悠闲的扫视墙壁上的菜单，盘算着：“上次看你点的，觉得味道好像挺不错的。”
顿了顿，多此一举的解释道：“不过，我可没盯着你的吃相看个没完，请别误会。”
天谷真利笑他，“……后面的话，就算不说出来也可以的，岩桥桑。”有人一起聊天，她也把书给收起来了。
“是嘛。”岩桥慎一也笑，“那抱歉了。”
正说笑着的时候，店里又进来一个人。天谷真利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入口的动向，见到来人，冲岩桥慎一歉然一笑，打住话题，站起来：“五味桑，晚上好。”
“晚上好，天谷桑。”这人来到桌前，先和天谷真利打招呼，又看向岩桥慎一，“您好。”
岩桥慎一也跟着站起来，“您好。”
这人的年纪和他们两个相仿，戴着一副看上去稍显笨重的黑框眼镜，第一感觉不像是吉他乐手，倒是有那么点书呆子的感觉。
打完招呼，他看了看位置的安排，稍微犹豫了一下。天谷真利反应很快，拿起包，换到岩桥慎一边上坐下了，把对面腾出来给他。
这个操作，岩桥慎一心里想到，看来，天谷真利跟这个人并不是很熟悉。
另一边，被让了座的青年，目击了这一切以后，苦笑一下，有点没头没尾的对天谷真利说了句：“看来天谷桑真的没有说谎。”
被他这么一说，天谷真利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有岩桥慎一在旁边莫名其妙。
“我姓五味。”青年自我介绍道，“人生五味的那个‘五味’，名字是孝氏。”
这姓有够稀奇的，rb人还真是姓什么的都有。
五味孝氏在方南町一家音乐教室里当教吉他的老师，有一支高中时代就组建了的乐队，他在里面担任吉他手，天谷真利说他：“吉他技术非常值得信赖。”
点单的时候，她跟着岩桥慎一要了一样的牛肉烩饭，对着菜单犹豫半天，要了鹅肝酱炒饭。
等上菜的功夫，岩桥慎一把具体的情况和五味孝氏说了一下，听说是女主唱，五味孝氏“咦”了一声，意外的样子，看来是天谷真利传达的功夫不到家，错漏了颇为重要的一件事。
好在小小的信息误差没有带来什么变数，五味孝氏答应见一见吉田美和。
天谷真利说可以借米米club的那间排练室给他们用，“我有排练室的钥匙，当然，也已经征得石井桑他们的同意了。”
之所以有钥匙，是因为她还负责打扫排练室。不过，肯把自己的排练室借给岩桥慎一用，这是真拿他当朋友了。能被这样对待，伴那次舞是真的值。
“那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岩桥慎一起身，往餐馆的电话机里投了个百元硬币，拨出号码。
这年头找个人是真不容易，吉田美和没有传呼机，给她打电话，不掐着点打不行。
这几天特殊时期，没办法，两个人只能用传统方法，约定好让她下了班就尽量早回家等电话，白天有急事联系不上的时候，就去打工的地方找人。
多不容易呢。
电话拨通，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岩桥慎一把情况简单跟她说了说，又告诉了她排练室的地点。吉田美和在电话里连喊了两个“stop”，去拿来纸笔画地图，难得兵荒马乱了一把。
吃完饭，三个人去排练室等吉田美和。
“对了，”岩桥慎一问，“天谷桑和五味桑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在五味桑的吉他教室上过课。”
“天谷桑学得挺快的，是个优等生。”五味孝氏道。
天谷真利一笑，“多亏您的吉他教室教的耐心。我只当过那一段时间的优等生。”
岩桥慎一担心吉田美和找不着地方，留在山田大楼外面等她。抽完两根烟，远远看见吉田美和往这边走过来，赶紧掐了烟屁股，用纸巾一包，先放口袋里。
吉田美和皱着一张脸，“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吃晚饭呢。……放下电话，匆匆吃了点就出来了，走得有点急，胃有点痛。”
“那能行吗？”岩桥慎一有点担心她。
“没问题的，现在好些了。”她说，有点好奇的打量这一带，“慎一桑到哪找的这地方？”
“上次帮忙伴舞的乐队，把排练室暂时借给我们用一下。”岩桥慎一说，“人在里面等着了，进去吧。”语气一顿，“再确认一遍，身体没关系？”
“没关系……”吉田美和说，“刚才问‘能行吗？’，还以为慎一桑关心的是等下能不能唱歌呢。”
“我又不是什么恶魔。”
都能有的没的乱说一通了，看来身体是真的不怎么要紧。
029. 发音正宗
留在排练室里的天谷真利跟五味孝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等待岩桥慎一回来。
五味孝氏十二岁开始弹吉他，高中毕业以后，当过一年的上班族。这段经历非但没有让他放弃音乐，过上普通的生活，反倒确定了非以音乐谋生不可的决心，于是辞去工作，在音乐教室当起了吉他老师，也去参与地下音乐活动。
天谷真利每周去音乐教室三次，持续了半年。有次，五味孝氏带自己的乐队去参加一个演出，在后台意外和她相遇。
非但如此，她还不是乐手，而是舞者。
乐队的舞者……而且现在竟然要以舞者的身份通过乐队出道。
周五晚上是热门时段，要从乐队里借乐手出来很难，五味孝氏的乐队，因为鼓手和贝斯现在都是上班族，就职的公司实行周日单休制，周五晚上的时间反倒空了出来。
天谷真利找他的时候，看她那么郑重其事，还以为她是在帮男朋友，结果今天一见面，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人挺好说话，一商量就答应来见面看看，对这两人什么关系，也并不报以太多的好奇心。
相比之下，他更感兴趣的，还是即将到来的这个女主唱实力如何。
二十岁的女主唱……
天谷真利也一样，心里被即将到来的那位吉田桑满满占据她实在是好奇，在心里暗自猜想，能让岩桥慎一这个门外汉下决心去当经纪人，又费心替她组乐队的女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了好奇之外，还有些说不出口的羡慕。
因为从来没有人为了她，下如此重大的决心。
在不同的理由和相同的期待里，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一会儿，岩桥慎一先进来，“久等了，两位。”
“吉田美和，请多指教。”从他身后，走出一个留着假小子似的短发，年纪轻轻的姑娘，爽快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眉眼倒是清秀，只是肤色不够白，嘴巴有点大，跟美人没什么关系。可是笑容爽朗，像是那种思想没有受到束缚、无忧无虑从少女慢慢长大成人的女孩子，气质让人觉得舒服。
天谷真利一见这么个女孩子，不由对她心生好感，五味孝氏也是一笑。
基本情况刚才吃饭的时候就说的差不多了，现在也就直接进入正题，开始试音。
试音用的办法很简单，五味孝氏用吉他演奏准备演出的那两首吉田美和的原创曲，再加入岩桥慎一和吉田美和，三个人进行合演。
五味孝氏先听了听两首歌，问：“这是原创曲吗？”
“是美和桑的原创曲。”岩桥慎一解释。
五味孝氏点点头，看了看吉田美和，眼神像是在对她做一次全新的评估。
地下音乐圈里实力为王，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假如没什么过人的本领，必定遭人轻视，认为是涌进圈子里来占便宜的。
即使不被格外严格要求甚至是被厚待，如果这种特殊是靠性别而不是靠实力得来的，那本身也是轻视的一种。要想扎扎实实的进入这个圈子，就得拿出本领来。
岩桥慎一了解这点，所以哪怕麻烦点，也选吉田美和的原创当演出曲目，为的是给她增添底气。
现在看来，这一做法还算是奏效。
岩桥慎一借用了排练室里的电子琴，和五味孝氏合力进行曲子的编排。
他上辈子学钢琴，但也不是没摸过电子琴，细微处的区别倒是难不住他。要说难，也是因为自穿越以来，很久没碰过琴了。试演之前，竟然要先练练手感。
五味孝氏一眼看穿，“岩桥桑有段时间没碰过乐器了吧？”
“额，是的。”
他有这副身体的记忆，这副身体却没他的记忆。他倒是想提前先练练，也没琴可弹，只能没事在家的时候对着空气回顾一下指法。
开头先拿出女主唱的原创镇场子，结果不靠谱的其实是乐队的队长，一下暴露了他们是草台班的事实。
五味孝氏有些无奈，亏他刚才还对这两个人怀抱了什么良好期待呢……
被拖了后腿的女主唱倒是一点也没有危机感，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岩桥慎一在那找感觉。她比谁都清楚岩桥慎一的才能，所以完全不担心他。
天谷真利倒是在那替他捏了把汗，结果一转头，看见吉田美和完全不受影响，也镇定下来。而在心里，却对他们两个这种相互信赖，感到些许讶异。
走神的当儿里，突然听到五味孝氏语气颇为赞叹的说了句：“挺厉害的呀，岩桥桑。”
不管怎么说，拥有绝对音感的他，在他曾经挥洒过汗水又拥有天分的领域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热完身，立刻就展现出不同凡响之处。
感觉一到，五味孝氏也从琴盒里取出吉他，两人当场商量起了演出的编排。
五味孝氏有多年来演出和歌曲编排的经验，岩桥慎一有即使是他这样的老油条也要感慨的绝对音感，两人相辅相成，立刻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之后，再由岩桥慎一用简单的语言跟吉田美和沟通。
五味孝氏这才知道，这个作得出好曲子的女主唱是个音符不识一个的“乐谱文盲”。
“好奇怪的乐队。”五味孝氏苦笑。不过，语气里并没有不好的意思。
天谷真利也觉得大开眼界，她没想到被石井美奈子叫来伴舞的岩桥慎一，不仅舞跳得好，还有那样的琴技。更没想到吉田美和拥有的是与生俱来的天分。
想起吉田美和刚才对他笃定的信赖，她似乎明白了为何岩桥慎一会有那样的决心，心里更觉得羡慕。
……她没有这样让人下定决心的才能。
排好了曲子，两人先试演了一遍，相互指出需要调整的部分，接着又来第二遍。五味孝氏的吉他演奏稍显用力，岩桥慎一为了配合他，稍微做着调整。
第三遍，加入了吉田美和的声音，三人一齐，进行了两首歌的合演。
“还可以。”
演奏结束，岩桥慎一说道。
他没觉得完全合拍，但作为第一次的试音来说，这个结果已经相当理想了。
“五味桑的吉他技术确实很高超。”他话头一转，称赞道。
“您这边才是，连续两次吓到我了。”事到如今，这玩笑也能说了，五味孝氏道：“开始看您那么生疏，还以为是入门琴手，吓了一跳。结果弹得那么好，又被吓到一次。”
要不是一开始看出他好久没弹过琴，突然间水准上升的这么快，都要以为他是在扮猪吃虎了。
转过来又去夸吉田美和，“吉田桑的爵士功底一定很深，唱功惊人。”
到底也是专业的，一耳朵就听得出来。
“那么，关于这次的试音……”
“我这边是合格了。”五味孝氏表态道，“要是有需要，很乐意奉陪。”
既然是试音，不仅是岩桥慎一这边对他的试音，也是五味孝氏对他们两个的试音。
五味孝氏这边没问题了。岩桥慎一又去看吉田美和。
“还算合拍。”她说。
既然这样，试音的结果就这么决定了。
有主唱，吉他手，键盘手，就已经是个不错的乐队构成了，岩桥慎一跟他们两个合计了一下，反正是临时组队，决定就以这个阵容去参加面试，免得再瞎面试节外生枝。
岩桥慎一和五味孝氏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和呼机号码，说好下次见面前电话联系，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五味孝氏这时才问他，“对了，乐队的名字是？”
“dreams e true。”岩桥慎一回答他。
五味孝氏听了，说：“岩桥桑的英语发音挺正宗的。”
重点错了吧哥们。岩桥慎一汗。
030. 机会无价
事情定下来以后，五味孝氏提出告辞，岩桥慎一和吉田美和也从排练室里退出来。
送走了他，岩桥慎一问吉田美和，“身体状况现在怎样？”
“托你的福，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过，竟然真的能这么快找到乐手，还真有你的。”吉田美和说。
“是天谷桑的功劳。”岩桥慎一实话实说。
吉田美和“哦”了一声，向他道别，“那我也回去了，慎一桑。”
岩桥慎一随口一问：“要不要送你？”
“今天不给你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吉田美和半开玩笑。冲他挥挥手，“……回头见。对了，之后可要记得好好答谢帮了这么大忙的天谷桑哦。”
“这种话……干嘛不自己说？”
“因为，”她头也不回，“天谷桑是为了你才做那么多嘛。”
行吧，你唱功好你有理。
得亏她不是大美女，要不然唱功好、有才华、颜值高……
依着老天爷关一扇门开一扇窗给你点什么就收走点什么的恶趣味，脾气得坏成什么样儿。
吉田美和也走后，岩桥慎一在那站了一会儿，没见天谷真利出来。想了想，又返回去，她人果然还在排练室里，正在收拾屋子。
见他又回来，天谷真利意外之余，还有不加掩饰的高兴，“岩桥桑？”
“我看你没出来……在收拾房间吗？”岩桥慎一语气顿了顿，“我也帮忙吧。要不是我们过来，也不必给你添这些麻烦。刚才立刻就走，是考虑不周了。”
“没那回事。”天谷真利摇头。
到最后，也没拒绝他帮忙。一块儿收拾完屋子，天谷真利锁好门，两人从大楼里走出来。
“今天谢谢你，天谷桑。”岩桥慎一又向她道谢，“还有慷慨借了排练室的乐队的各位。”
“到此为止了哦。”
“哎？”
天谷真利为他的反应一笑，仿佛恶作剧成功了，“道谢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哦。我也不是因为想听您反复道谢才帮忙的。”
岩桥慎一苦笑道：“吓我一跳。”
“您害怕什么？”
“突然说一句‘到此为止’，还以为是要绝交呢。”岩桥慎一说，“我想总不至于那样，我也没有得罪你。”
天谷真利看了他一眼，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不会。”
两人走到十字路口，准备到对面去。
一辆接一辆的车从面前流过，他们等着信号灯转换颜色。
“您今天让我觉得很意外。”天谷真利又说。
“是吗？”
“没想到您的琴技那样好，比跳舞还好。”
“要是说别的，这时候说不定要谦虚一句‘没那回事’，不过，说弹琴的话，这种程度的夸奖倒是可以不脸红的接受。”
天谷真利莞尔，“何必那样小心呢。”目光静静地看向前方，“……不过，今天知道了，我还不够了解您。”
“……”岩桥慎一下意识转过脸看她。
这时，交通信号灯的颜色变了。
率先发现的天谷真利伸出手来，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岩桥桑，绿灯了。”
她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岩桥慎一刚把视线落到那只手上，……像是振翅而飞的小鸟，天谷真利迅速松开了。
隔周的星期一下午，组队履历不到三天的dreams e true乐队，出现在了livehouse的后台。
之前接待他的负责人还认得岩桥慎一，看见他的乐队，迟疑了一下，“成员是你们三位吗？”
“是的。”岩桥慎一睁眼说瞎话，“我本人也兼任乐队的键盘手。”
负责人听了，看看他，也没追究：“是吗？那加油吧。”
乐手兼任乐队的经纪人，这种事司空见惯，不算什么。
要说怪，也是当时岩桥慎一说的是“他手里还有支乐队”，而不是“他的乐队”，才会在突然以乐手的身份出现以后，引起负责人一时的迟疑。
今天来一起竞争周五晚上那个名额的，还有另外两支乐队。
三选一，整个儿一《名侦探柯南》选凶手的配置。
要说他也真是有点大胆，为一个还没百分百定下来的机会，就组起乐队来参加面试了。不过他也不犯怵，不管成不成，反正他已经从这次的经历里看到机会了。
他们的乐队排在第一个出场。
五味孝氏不大喜欢第一个出场的顺位，岩桥慎一倒是乐观，“先发制人，第一才好呢。”
俏皮话刚逗笑了吉田美和，还没来得及发酵一下，工作人员就叫他们去试演了。
小而简陋的舞台，台下站着livehouse的负责人和几个工作人员。站到台上，打过招呼，得到“可以开始了”的信号以后，岩桥慎一负责打拍子：“1、2、3、4！”
《うれしはずかし朝り》的前奏响了起来。
面试的流程和那天对五味孝氏的试音差不多，只是在演出的曲目方面有变化，唱完自己的原创曲以后，吉田美和又照岩桥慎一的安排，翻唱了瑞贝卡乐队的歌。
演出很快结束，负责人拍拍手，“好的，请先到后面稍等片刻。”
三人退回后台，跟下一组登场的乐队正好擦肩而过。
十分钟以后，第三组又被叫过去。
后台没得位子坐，三人都靠墙站着，短而窄的走廊，对面站着另一组待机的乐队。不管是队友还是对手，相互之间谁都没说话。站这儿能听到前面传过来的演奏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楚归清楚，糊的一笔。
好在等待并不漫长，第三组乐队回来以后，紧跟着负责人也过来了，当场宣布，“……录取的是dreams e true。”
三个人赶紧鞠了个躬，“非常感谢！”
落选的乐队也没觉得怎样，打过招呼以后，纷纷收拾东西匆匆撤退了。
“岩桥桑，对吧？”负责人还叫得出他的姓。
“是的。”
“乐队的演奏挺轻快的，很不错，主唱也很有实力。”
岩桥慎一道了谢，心中不免想到，这个实力主唱，以solo之身单枪匹马出来的时候，被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你是经纪人。”
“是的。”
“那我们谈一谈演出的酬劳吧。”负责人说，“不太多，五千日元，不参与分成，没问题吧？”
这种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没问题。”岩桥慎一回答。
面试结束，晚上，岩桥慎一请五味孝氏吃饭，捎带上他的女主唱吉田美和。小餐馆里吃点东西，也没花多少钱，吃完饭，五味孝氏和他们告别，先行离开。
五味孝氏一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气氛也为之一变，变得更加坦然自若了。
夜幕降临，街上的霓虹灯五彩缤纷，两人走进前方的人流里。
这时，吉田美和对他说：“恭喜，慎一桑。第一个热门时段的演出如愿拿到手了。”
“值得庆祝。”岩桥慎一也说。
“虽然只有五千日元拿。”
“区区五千日元。”
“还要三个人一起分。”
“不过，有二百五十人看呢。”
“机会是无价的。”
“……机会是无价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到这，不禁相视一笑，继而深刻感受到所谓的穷开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后的几天里，岩桥慎一都期待着周五晚上的演出，像是刚买了一盒新修正液，就迫不及待想写个错别字的小学生。
这比方打的……还真是够小学生的。
到了周五那天，他一早先分别给五味孝氏和吉田美和打电话，确认今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抵达livehouse，后台的白板上已经写好了今天的出场顺序，他们的乐队排在第三个登台。狭窄的后台，拥挤程度比跟着米米club去演出的时候待过的后台有过之无不及。
女性主唱本就不多，今晚来参加演出的乐队里，吉田美和是独一份。在后台，其他乐队的人有意无意的都去看她。
吉田美和也大大方方的，任他们打量。也不管这些眼神当中，是否带有不够友好的意味。
虽然大家都是各演各的，不过，既然在同一个舞台登场，彼此之间，就总有那么点相互竞争的意识。哪怕演出结束后，没人给颁发mvp。有对手才激发潜力。
快到他们的时候，吉田美和听着从前面返过来的音乐和欢呼，确认似的问道：“前面真有二百五十人等着我们？”
“也许不止，有些场地，就算满场，有时也会多放人进来。”五味孝氏回答。
岩桥慎一问她：“紧张吗？”
吉田美和摇头，“那倒没有。”
正相反，她喜欢舞台，也喜欢在人前唱歌。今晚是她到东京来以后站过的最大的舞台，想到前面有那么多人，她有些兴奋。
“你心态好。”岩桥慎一说。
这么说着，脑中忽然闪过那天教他在手心里写“人”字吞下去缓解紧张的天谷真利。
这时，工作人员过来叫他们。
“dreams e true请做好登场准备。”
吉田美和听了为之一笑，“五味桑说得没错，还是慎一桑的英语发音正宗。”
工作人员照着日语的片假名念法念他们的乐队名，念出来叫：“朵力木兹康姆秃噜”。
“你啊”岩桥慎一摇摇头，话还没说，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