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旧人入场
既然出了手，就把事情做的尽善尽美一些。正因如此，就要准备好这么一个台阶。
“用杰尼斯点燃演歌派的怒火是不假，可火点燃了总要熄灭，否则恐怕要烧到旁边的人。”岩桥慎一说到这儿，直白了一些，“再说，还要保全研音，不是吗？”
反正都已经掏了底，也就无所谓说的直接点了。
野崎研一郎先前就怀疑早被他给看穿了，这次被揭了底，讪笑一下，不过没放在心上。
“岩桥桑看事情太准了。”野崎研一郎说。
岩桥慎一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其实，解决手法也并不是很难。既然是借力打力，那就把这个力继续借下去好了，用杰尼斯点燃演歌派的怒火，再用杰尼斯来灭火。”
就像各方人马在想象着对方要怎么出招的前提下行事那样，岩桥慎一在这件事当中，也是想象着对方可能会走的棋，或者推波助澜，或者见缝插针，或者帮忙递个工具。
这顿酒喝的很尽兴，从酒吧出来，野崎研一郎上了第一辆出租车，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坐进第二辆。
今晚渡边万由美话不多，几乎都在听岩桥慎一和野崎研一郎说，上了车也一直保持沉默，岩桥慎一当她喝的有点多，观察了一下没有，也就随便她了。
车子开上大路，渡边万由美总算开口：“慎一君想的那么周到。”
“有吗？”岩桥慎一抱起手臂，“话赶话罢了。这种事就像雕刻，材料拿到手，端详一下，脑中有了轮廓，自然而然就丰富起了细节。”
渡边万由美笑了笑，“要是这么说，慎一君可是个很厉害的雕刻家。”
“饶了我吧。”岩桥慎一也笑。
……
时光流转。
十二月是总结的月份。
一进入十二月，就感受到异常的忙碌，要准备忘年会，要到有头有脸的人物那里去拜访，现在做着乐队天国这档节目，跟唱片公司、事务所等等各方各面都要联络，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答谢会，谢谢别人一年来的照顾。
begin在乐队天国的新一期节目当中，牢牢守住了自己优胜者的宝座，向着三连胜发起挑战。而节目播出以后，收视率相比之前大幅上升的状态，步子稍微小了一点，微涨了百分之零点五，总体来说是种让人安心的稳定。
除此之外，begin的那首获胜曲《恋しくて》（深深眷恋）在节目播出以后大受好评，甚至已经有观众等不及打电话给电视台，表示务必让这首歌实体化。
岩桥慎一也觉得这是首无可挑剔的好歌，对于begin能够获得观众如此的厚爱并不感到意外。
新一轮的胜利者begin很快俘获观众的心，但是，“旧人”也并非被立刻遗忘，和请求begin务必胜出的观众来电一起的，是询问人间椅子的单曲何时能发行的电话。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乐队天国的首支获胜者乐队人间椅子，走进了岩桥慎一的录音室。
守擂失败的那一晚，人间椅子回到后台以后，制作组的人就和他们说明了接下来的情况，之后，周一的例会，又确定了接下来单曲制作的事。现在，趁着他们在节目当中收获的关注度还没有散去，歌曲要尽快录制完成，然后进行发行。
三个在舞台上怪模怪样，有点“阴森森”的成员，在台下，就是三个内敛、话不多，还带着一丝敏感和神经质的文艺青年。
中村正人被岩桥慎一叫过来帮忙，原先他只在电视节目里见到过这支乐队，没想到真人和舞台上的反差如此之大，感到有些意外。
中村正人意外，三个成员也意外了一把。
拿到了乐队天国的优胜，让和岛慎治跟铃木研一坚定了从事音乐事业的决心，上智大学的准精英铃木研一，甚至干脆拒绝了本来已经到手的大型企业内定书，破釜沉舟，头铁到底。
至于上馆德芳，本来就是地下音乐人，无所谓事业不事业，只需跟从前一样就好。
但是，在斩断退路以后，他们没有如愿以偿拿到五连优胜进而主流出道，正因如此，对于紧跟而来的这个机会，三个青年都非常重视。
现在，走进录音室，起先以为中村正人是他们的制作人，结果一聊天，发现真正的制作人是那个二十出头，甚至比他们还年轻的青年。
一直到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岩桥慎一”，三个青年才开始改观。没办法，这个名字对地下乐队来说实在是太有名，又太有说服力了。
然后，就是歌曲的录制。
给地下乐队录音，实际上，genzo这种制作公司要比大唱片公司更有优势。这么说并非是种自负，而是因为他们更加懂得如何去跟地下乐队沟通和快速磨合。
大公司签下了新人以后，是要先进行打磨再出道的。而地下乐队制作单曲，是跳过了这个打磨的环节，而岩桥慎一这种整天跟地下乐队打交道的人，更懂得要如何同他们相处。
整个录音的进度进行的快且顺利，不是那种逐句琢磨的录音模式，而是一种调整好状态然后一鼓作气的酣畅淋漓。
从早上七点钟进棚，中间断断续续休息，夜里十二点钟，就宣告了录音的结束。
乐器方面，三名成员分别负责他们的乐器，岩桥慎一负责键盘，还额外搬来了支援乐手先前被节目淘汰了的乐队original love的吉他手村山孝志来负责节奏吉他。
original love淘汰的那一晚，岩桥慎一鼓动渡边万由美去签下他们。拿到了名片的田岛贵男，回去思考了很久，又和队友们商量一番，还是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出人头地的种种方式里，或许有一种就隐藏在这里。
等到见了面，田岛贵男有些好奇的问，渡边万由美为什么会对一支被审查员辛辣讽刺了一通的乐队伸出手来。
渡边万由美在列举了他们的优点以后，想了想，额外提起最重要的一点：“genzo的岩桥桑夸奖你们大有可为，有他在旁边鼓劲儿，我就更不想错过你们了。”
“岩桥慎一桑吗？”田岛贵男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意外，随即放下心来。
结果没想到，签约了以后，会被那位岩桥桑叫去给人间椅子这个曾经的对手伴奏。
241. 别的机会
岩桥慎一对这支“活动珠宝展台”乐队印象深刻，同样，也承认、并且欣赏他们所拥有的才能。
急于表现的心虽然坏了事，但是，这样的乐队，反而比任何乐队都适合藏起来精心打磨后再出道。
所谓的因材施教就是这么回事，优秀的乐队找不到合适的推广方式可能会扑街，平庸的乐队说不定会因为一个合适的推销方式而走红。
除此之外，田岛贵男创作力旺盛，他这种丰富的储备和多变的风格，甚至让岩桥慎一觉得，比起当主唱，他当个专职词曲作家都可以。
当然，不是专职词曲作家也无妨，同样能给别人供曲。签下新的乐队，渡边万由美有了新的苗子，岩桥慎一也可以说又有了一个能够稳定输出的作曲家。
……
乐队的人常年混迹地下音乐圈，对岩桥慎一的名字很熟悉，因为对他信服，签约的心坚定了一些。签约以后，因为genzo跟u-miz的关系，顺理成章到这边来帮忙。
original love虽然挑战失败，但也不能说成是人间椅子的手下败将，尽管在田岛贵男心里，视人间椅子为对手的自己没能挑战成功，就等同于输给了人间椅子。
岩桥慎一倒是也会说话，对于这件事，他的说法是，“你们输给的并不是人间椅子，而是自己。”
说成是给乐队一个台阶下也无妨，不过，这么说了以后，original love的人，对于去给人间椅子当backband这件事，心中的别扭也淡去了一些。
“但是，”岩桥慎一话头一转，“现在去给人间椅子当backband，与其看作是给他们帮忙，不如看成是另类的竞技，不能输给他们。”
他故意换了个说法，在他的点拨下，微妙的激起了村山孝志的劲头儿，想着要是拖了人间椅子的后腿，就如同输给了他们，所以一定要全力以赴。
就这么着，非但没有那种别扭的弯弯绕，反而还迅速让村山孝志进入了状态。
录音结束以后，岩桥慎一请客，带大家去吃宵夜，吃点关东煮而已。大事忙完，如同比赛结束后双方握手以示友谊第一一般，众人之间的气氛显得颇为融洽，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录音全部结束以后，歌手们的事就姑且到此为止，制作人还要在录音室多待两天加个班，把音轨整理出来，之后将其送往混音机房。
在这期间，cbs索尼那边也准备就绪，联系好印盘厂准备压制的生产线。这次比较特殊，并没有lp和磁带的生产计划，一万张全部都是cd。
至于这么做，主要是考虑到了成本问题，除此之外，也为了配合cbs索尼的cd推广计划。
……
日复一日。
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在录音室里连着睡了好几个晚上以后，总算在家里的床上好好休息了一晚的岩桥慎一，早上起来，拉开窗帘，看到窗外正飘着雪花。
与其说是雪花，不如说成是细碎的雪粒。
看看日历，十二月已经过去一半了，1987年即将收尾。
最后的这半个月，除了日常不变的各种工作之外，还有几乎每天一个的招待会或者答谢会要参加，甚至还有genzo自己组织的。
赤松晴子和吉田美和两个姑娘都被岩桥慎一委以重任，写了一打又一打的贺年明信片邮寄出去。开始单干以后，连明信片的开销都成倍增长。
而岩桥慎一自己，则周旋在那一个又一个的招待会和答谢会之间，忙的不可开交。
在这期间，朝日电视台的制作组开开始筹备起了乐队天国的新年特别节目新年期间，打开电视，各种贺岁节目、新年特别节目霸屏，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特别节目的内容并不复杂，选取往期乐队天国节目里，每期得分数前三高的乐队，在青年馆举行live演出，并且公开宣布，接受观众们的电话报名。
到特别节目播出的时候，人间椅子的单曲也差不多已经铺货完成，正好还能趁这个机会进行宣传，小算盘一响，就是一环扣着一环。
准备特别节目的同时，begin乐队在最新一期的节目当中，再度守住优胜者的宝座，超越了人间椅子，拿到了三连胜，向着初代冠军的宝座扎实前进。
节目年前的最后一期在二十六日，如果begin能够再度获胜，那么，将刷新到四连胜，而决定他们是迈向冠军还是功亏一篑的第五场，将在年后作为悬念揭晓。目前来说，没人怀疑他们能够获胜，或者说，这支乐队有那么点众望所归的意思。
不论是从哪方哪面，他们都具备那种讨得大众欢心的特质。
在比赛当中，对于选手来说，获得铜牌的人，满足感要高于获得银牌的人。
而在节目当中，对于观众来说，只差一步的冠军赛，也要比小组选拔赛能够引发他们的期待，即使是制作组，也愿意看到这个悬念能够延续到年后去。
如此众望所归的情形下，begin能拿到第四周的连胜，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这期间，渡边万由美却向岩桥慎一说起了一件事。
说来，他们两人现在二人三脚的朝着一个目标努力，到了年末，更是有不少活动要一起出席，可以说是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
渡边万由美告诉他，amuse的大里洋吉社长，对begin的经纪约，有那么点势在必得的意思。
实际上，begin的潜力一直被代表席上的人看在眼里，不仅经纪约被看上，唱片约更是叫那些唱片公司们“虎视眈眈”。
唱片约的事姑且放到一边，牵扯到经纪约，就是渡边万由美要关注的事了。
但是，跟amuse相比，u-miz显然没有一争的实力。何况，在节目诞生的过程里对他们多有支持的amuse有意，渡边万由美也要考虑到这一点。
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倒提醒了岩桥慎一。
“begin现在的势头很不错，要是真出道，或许成绩值得一看。不过，就算争不来经纪约，或者，我们也能趁机抓住别的机会。”
“别的机会？”
“对，就在这里面。”岩桥慎一说。
242. 信任裂痕
“你想怎么干？”渡边万由美让他给吊起了胃口。
岩桥慎一神秘一笑，“现在先不告诉你，之后你就懂了。”
“之后？”渡边万由美苦笑一下，“怎么突然这么喜欢卖关子了。”
“不是喜欢卖关子，是现在这么说还没个准，要等到之后才能决定下来。”岩桥慎一解释道，“我可从来不对你卖没用的关子。”
“就是有用的关子才让人心焦啊。”渡边万由美说他。
岩桥慎一点头称是，“那就透露一点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借东风’，begin出道肯定声势不错，说不定要刮起一阵冲绳旋风，我们虽然不能签下begin，可以推出风格类似的乐队。”
尤其是现在的市场上缺乏冲绳风格的歌手，大众可选择的范围小之又小，begin只要能小红一把，趁机跟在后面推出冲绳风格的乐队，事半功倍。
“真不愧是你。”渡边万由美听了，感慨一句。
“但是，现在begin是不是能拿冠军还没个准，再说，合适的冲绳风乐队也要好好选一下，所以我才说还没个准嘛。”岩桥慎一说。
“你打算怎么选……不，让我先猜猜看。”渡边万由美想了想，“参赛选手？”
“宾果。”岩桥慎一把她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真不愧是你。”
“少来。”渡边万由美嗔了一句。
一抬眼睛，对上他盛满笑意的眼睛，没绷住，也跟着露出笑容。
……
装潢明亮的餐厅，此时只有一对年轻男女在用餐。
近藤真彦挥舞刀叉，吃得津津有味，相比他的大快朵颐，坐在对面的中森明菜就显得胃口不佳，心不在焉的卷起意大利面送进嘴里。
本来是久违了的约会，但不知为何，中森明菜并没有感到期待。至于原因
近藤真彦痛快的吃了一会儿，放下刀叉，“明菜酱，大赏还有不到两周就开始了。”
他没有留意到对面中森明菜盘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没动，急切的展开自己的话题。
中森明菜抬起头，看着他，“是的。”这么回答的时候，她还感到有一丝的心虚。因为近藤真彦以为她已经同意退出大赏。
和岩桥慎一谈过话以后，中森明菜选择了相信事务所，这一做法，也减轻了她心理上的负担。
但是，岩桥慎一那句“相信近藤桑拥有品格”的话，也让中森明菜对近藤真彦产生一点微妙的同情。想着既然大赏同他无缘，为了不让这个在橱窗前打滚的熊孩子失望，所以含混其辞，没有明确回答是退出了还是没有。
近藤真彦本着之前对她的了解，将她的沉默认定是决定了退出。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在之后劝她的时候，他搬出来了一个大杀招。
“明菜酱，要是能拿到梦寐以求的大赏，就差不多能考虑终身大事了。”近藤真彦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似的，说出这句话来。
他有自信，只要许下这个承诺，中森明菜一定会妥协。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才让中森明菜选择了回避。
一直以来都回避着婚姻问题的近藤真彦，能主动说到这件事，她乍听时心里是有些高兴。
两人的交往，就有业界起哄的功劳。那时，她和近藤真彦就像是班上看上去最登对的两个学生，被人起哄着是一对，结果起哄着起哄着就成了真。
而当他们真的开始交往以后，业界又开始期待两人能修成正果。哪怕之后近藤真彦丑闻不断，节目还是把两人的恋爱和婚事当成梗不断提起。
次数多了，让人分不出，他们是真的想看他们结婚，还是仅仅为了拿他们的婚事当取乐的话题。
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近藤真彦每每顾左言他，一眼看得出来他无意结婚即使如此还不断在节目里起哄的那些主持人，居心显而易见了。
这种业界人士上阵，一边看热闹一边催婚的阵势，让近藤真彦变得畏惧中森明菜，唯恐见了面，她提到最不该提起的话题。
中森明菜一方面对近藤真彦那种闪烁其词的回避态度感到心寒，一方面今年是最忙碌的一年，几乎没有假期，私下见面更是难得，反而是在偶像歌谣节目里见的次数更多一些。
就这样，今年，两人的关系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的变得冷淡。
听到近藤真彦终于提到终身大事，那一丝的高兴以后，想到这句话同时也可以看作是一种交换条件，中森明菜心里又感到复杂。
要交换得来的婚姻，是否太过龌龊了？
就算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身为女性，也还是希望，共同迈入婚姻殿堂是出于爱和责任，而不是交易一般的等价交换。
近藤真彦的许诺，和跟岩桥慎一聊天的时候，从他那里确认的对大赏神圣性的认同和对音乐的热爱交织在一起，让中森明菜无法将这一丝高兴持续下去。
“这次，可以说是胜算极高。”近藤真彦得意洋洋。
看着他这一副好像大赏即刻能收入囊中的模样，中森明菜不知为何，想要在接下来，听到他再说一次那句话，说“差不多能考虑终身大事”那句话。
可是，近藤真彦自始至终都没有提。
一种虽然不愿意往这上面想，但又不自觉往这上面去的念头涌上她的心头。
那番说辞，是否只是个劝她退出的幌子？
比起这个，近藤真彦这种几乎是盲目的自信，刺痛了中森明菜。她一开口，鬼使神差般的，说道：“真的没关系吗？”
近藤真彦有点自负的说：“就说了没问题的。”
“是吗？候选者那么多……”
近藤真彦流露出一丝不耐烦，如同夸示力量一般的对她说，“有玛丽桑在，她说了，会摆平一切。”
原本用不着说这么透彻，但是，中森明菜一年红过一年，他自己却一年不如一年，面对着中森明菜，近藤真彦内心感到嫉妒，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隐秘的抬不起头来的自卑。
生怕在她面前落了下风，因而乐于在她面前展示力量，不管是不是他的，不管光不光彩。
再说，他吃定中森明菜已经无力回天，不怕她说出去。
想到这，近藤真彦露出个笑容，“玛丽桑说了，大赏十三个评审，只要能搞定其中的七个，就可以操纵奖项的得主。”
“……！！”
听了这话，中森明菜心里“咯噔”一下。
最坏的想法成了真。
243. 浮想联翩
“那是什么意思？”
中森明菜强稳住心情，像是不死心一般的开口问道。
“就是说”近藤真彦晃动着脖子，没有解释的耐心，只被从喜多川玛丽那里听来这件事以后的振奋和志得意满操纵，自顾自说下去，“原来是还没有这个把握的，玛丽桑只能争取到其中的六个评审，铁杆的演歌派们可不好动，都等着把票投给五木宏……桑呢。”
私底下，他直呼五木宏的名字，说出口才想到不合适，加了个“桑”。从这样的轻率当中，也可以感觉到，近藤真彦跟五木宏关系不佳，他也并不将这个演歌前辈放在眼里。
“不过，”无关紧要的插曲就像落在身上又飞走了的苍蝇，近藤真彦接着道：“评审里的桥本大三郎桑那边，这几天总算松了口，所以，事情已成定局了！”
近藤真彦得意洋洋。这种志得意满，不仅仅是唱片大赏近在眼前，而是他从喜多川玛丽的操作当中，感受到了一种超越了人气、销量的绝对力量。
人气也好，销量也好，资历也好，大赏的权威也好。
不管什么东西，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轻而易举就被推平。喜多川玛丽在他面前展现出了一种让他畏惧同时又向往的力量。
在这一刻，大赏近在眼前的快意，甚至比不上从发现了这种力量这件事当中感受到的冲击带来的快意强烈。
什么大赏，什么顶尖偶像，要是能够拥有那样的力量就好了……有那种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还是可以让自己不如的人对自己低下头来的力量。
和那种力量相比，顶尖偶像的身份又算什么呢？毕竟这一次，顶尖偶像也好，演歌大佬也好，都在这种力量面前要被迫俯首。
近藤真彦浮想联翩，甚至想起喜多川玛丽厌恶中森明菜，以及想把女儿藤岛景子介绍给他，招他当女婿的事来。
藤岛景子那个丑女！
近藤真彦想到她那张让人丝毫生不出趣味的脸，就觉得倒胃口，更不要提喜欢她了。
不仅他讨厌藤岛景子，喜多川玛丽带他见了藤岛景子一次，那个丑女也是一副瞧不上他的样子……也不照照镜子！
可是，她背后却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父亲出身华族，藤岛这个姓氏意义非凡，而杰尼桑显然无意结婚生子，以玛丽桑的强势，今后杰尼斯的归属问题，非那个藤岛景子莫属。
要是真的娶了她，那让他畏惧又让他着迷的力量，也就能到他手里吧？
或许可以试着再去了解一下那个景子……
近藤真彦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他面前的中森明菜，那骤然冷却的心。正如同他完全不觉得当着女朋友的面就已经开始思考去攀别的女人的高枝是件很恶劣的事。
……
“我相信近藤桑是有着那样的品格的”，这是岩桥慎一对近藤真彦的评价。
中森明菜亲耳从近藤真彦口中听到那些话，再想起岩桥慎一这番好心好意的评语，感到一阵**辣的羞愧。
岩桥慎一的话，和面前自曝使用了卑劣手段还沾沾自喜的近藤真彦重叠在一起，让中森明菜感到这个人在这一刻是如此陌生。
知道他拈花惹草，知道他对母亲不孝，知道他说谎，知道他种种在外人看来差劲的缺点。但是，却还总是在心里相信他拥有着某种品格，否则的话，她到底是在为什么样的人倾心？又是为了什么样的人付出了这几年的岁月呢？
对着她细数近藤真彦的不可靠，劝她跟近藤真彦分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的一点就是，她为什么会抓着这颗长满刺的果实不放手。
是因为还相信着他……或者说，是还相信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身边的朋友都对近藤真彦没什么好评价，就连冈田有希子那样个性纯真，不会在背后搬弄别人是非的女孩子，也曾表现出来对她的担心。
唯有岩桥慎一，对她说“近藤桑拥有某种品格”。
说着近藤真彦的卑劣之处劝她分手的人是在为她着想，肯定了近藤真彦的岩桥慎一，实际上也是在为了她着想。
中森明菜听到他肯定近藤真彦，比起认为男朋友受到了肯定，更觉得是自己受到了肯定。
可是现在，近藤真彦的所作所为，不仅是冲击了她的底线，同时也打破了岩桥慎一对他的信任。
或者说，如果只是辜负了中森明菜一个人，她还能够自欺欺人，找到一个证明近藤真彦没有那么卑劣的理由。但是，这些所作所为，同时还辜负了岩桥慎一的信任。
辜负了中森明菜心中所尊敬的人。
是因为这样，这种打击才更加的深刻、强烈。
中森明菜在自己感到受伤之前，先有一种辜负了岩桥慎一的羞愧。这种羞愧像是打在她身上的巴掌，又疼又羞耻。
是因为这样，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才让她产生了怀疑。
……
冲击过后，继而想起，如果近藤真彦所说的事是真的，那么，劝她退出，就是为了方便近藤真彦凭借这样的暗箱操作拿下唱片大赏？
倘使今晚，一切在近藤真彦口中已经水到渠成了的情形下，他能再对中森明菜说一次“可以考虑终身大事”的话，或许中森明菜还不会犹豫的这么厉害。
但是，当认定了她会为大赏让路以后，近藤真彦一次也没有再说这件事。
今晚也没有。
中森明菜心里被刚才冒出来的那个阴暗的念头笼罩。她极力否定，想要再维持先前那样的信任，想要丢掉那个自己只是被利用的想法。
可是这一次，就在她的面前，近藤真彦亲手摧毁的，不仅是她对他的信任，还有岩桥慎一对他的信任。
因为牵扯进来了别的人，原先那一套自欺欺人的话，就排不上用场了。
接下来的晚餐进行的气氛尴尬单方面的尴尬，近藤真彦丝毫不受影响。
明明是有名的餐厅，厨师的水准也毋庸置疑，可中森明菜吃着味如嚼蜡，打不起精神来。
244. 翻盘手段
近藤真彦丝毫没有觉察到中森明菜的变化，将盘中物一扫而光，又气定神闲的喝起了茶，丝毫没有关注到女朋友情绪上的变化，就像是丝毫不对即将靠着暗箱操作这件事打败别人感到思想上的负担那样。
这样的镇定自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人物”了。
这顿饭吃的中森明菜筋疲力尽，像是刚和人大吵了一架那样头晕目眩，饭后，近藤真彦另有安排，急于跟中森明菜道别。
相比跟女朋友度过安宁的约会时光，银座和六本木的灯红酒绿更加吸引他。
听着他说出道别的话，中森明菜第一反应，竟然是感到如释重负。
坐进回家的出租车，车子行驶到半路上，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种“如释重负”的反常。
怎么会是如释重负呢……像是在害怕他刚才那副可怕的嘴脸似的。
在这样的时刻，中森明菜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孤独。回了家，她静不下心来，想了想，把电话打给了冈田有希子。
冈田有希子个性纯真，因为这样，在什么头绪都没有，又不想对别人倾诉真实想法的时候，和她聊一聊天，意外的能够获得心灵上的安宁。
电话拨过去以后，响了一阵子，接起来的是她的母亲。
那件事发生以后，冈田有希子的母亲就跟来东京照顾她。冈田有希子对母亲这样的贴身照顾感到不好意思，和母亲约定，过完年以后，就独自开始生活。
看着她一切顺利安稳，大学生活也有滋有味，母亲放了心，答应了这个请求。等到明年，再拨这个电话，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形了。
“请稍等，明菜桑。”冈田有希子的母亲在电话里说。
等了一会儿，电话接起来，穿过冈田有希子元气十足的声音，“明菜桑。”
“晚上好，有希子。”
听到她充满活力的天真的声音，中森明菜心里一松。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她还能够保持这样的天真，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幸运。
因为她还这样好好活着，让中森明菜觉得人生在世，或许在不知道的地方，就隐藏着某种能够绝处逢生的力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冈田有希子对她说着学校里的事。
中森明菜为了专注演艺事业放弃了学业，大学生活对她来说非常陌生，因而很喜欢听冈田有希子说这些。
聊着聊着，话题转到唱片大赏上面去。
冈田有希子在电话里鼓励她，“明菜桑，三十一日晚上，比起看红白歌会，更想看你拿到三连霸哦。”
“这种事……”中森明菜无声苦笑。
没想到冈田有希子也提到这件事，或者说，年末不提这件事的反而是少数。
冈田有希子对她的烦恼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她在今晚，心中对近藤真彦的信任又被击碎一次，变得更加四分五裂。
而从冈田有希子的话语当中，中森明菜又意识到，相信她能拿三连霸的观众一定占了大多数。
可是，这却是一个近藤真彦口中只要买通七个评审就能无视差距拿到的大奖。要真是这样，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仿佛看到大众的梦想将被打碎的情形。
她如果让路，不仅是毁掉一个权威的奖项，同时，也打碎了大众的梦想。
据说偶像的定义当中，有一条是为别人带来梦想的人。那么，她是一个能给别人带来梦想的人，还是一个打碎别人梦想的人呢？
中森明菜在和冈田有希子的通话当中，再度审视了这一件事。
……
一家欢乐一家愁，某人的快乐或许正是建立在另一人的悲伤与愤怒之上。
这一边，近藤真彦为了近在眼前的大赏志得意满，而在另一边，却是演歌派的怒不可遏，以及五木宏的愤怒。
原本在认定杰尼斯会劝退中森明菜的情形下，大赏的评审当中，至少有七个是支持演歌派的，有这七票保底，唱片大赏就是囊中之物，何况另外六个评审也不好做得太过，区区一个近藤真彦不足挂齿。
可是万万想不到，杰尼斯不仅摆平了那六个评审，甚至把手伸到了演歌派这一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演歌派的桥本大三郎反水支持近藤真彦。
桥本大三郎是演歌派当中的中坚人物，任谁也想不到，他会在最后关头被杰尼斯策反，转而支持近藤真彦。
这样一来，掌握了七票的就成了近藤真彦。
关键一票丢失，使得五木宏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
他一方面感到不甘心，另一方面，还有一种被羞辱了的感觉。他一向不怎么看得起那种只会想着怎么讨女人欢心的男偶像，对于近藤真彦这种丑闻缠身的人更是不放在眼里，同台参加节目时，都懒得伪装一下。
近藤真彦知道他瞧不上自己，也同样瞧不上他，虽然碍着前后辈的关系，面对演歌大佬五木宏，该有的规矩和礼貌一样也不能少。
就是这么两看两相厌的两个人，竟然成了竞争对手或者说，五木宏不屑把他当成是对手，结果这个他所看不起的家伙却更胜一筹，拿到了决胜牌。
更让人气愤的是桥本大三郎的反水，有一种明晃晃的欺负到了演歌派头上的感觉。
七票到了近藤真彦手里，事情就会成为定局。近藤真彦拿这个奖铁板钉钉。
五木宏心里本来就憋着口气，结果大赏制定协会那边，也不知是要煽风点火还是要息事宁人，劝五木宏退上一步，将这个奖让给近藤真彦，他可以等下次。
如此一来，更是使得五木宏颜面大伤，有一种被人小瞧，被人施舍，往脸上抽了个脆响的憋屈。
的确，进入八十年代以后，演歌势头越来越差，在偶像歌谣、新音乐、摇滚的夹击下，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可也轮不到这样的家伙来耀武扬威！
不仅他愤怒，演歌派的另一些人也为这件事感到愤怒。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五木宏的大赏能不能拿到的问题，还有演歌派的脸面不保的问题。
可是，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要怎么才能翻盘？
或者，如果能让近藤真彦缺席大赏，自动选择放弃……要是有那样的手段的话。
245. 急不可待
入夜，细川贵志前往都内某座私人园林内，赴一个约会。
宴会在园林内某座茶室建筑内举行，细川贵志到的有点晚，一进去就笑眯眯的对已经先到了的人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了。。”
出道前在北海道的酒馆里唱歌，整天应对醉醺醺的客人，这种经历磨炼了细川贵志的个性，让他逢人脸上自带三分笑，轻易不与人为敌。
“没关系。”开口说话的人是北岛三郎。
他身穿和服，气色不错。去年因为跟极道有牵连的事被拆穿，导致原本已经定下的红白歌会出场临时取消。此事虽然让他一时受挫，但并未伤筋动骨，今年，红白歌会再度邀请他重新出山，去年东窗事发的阴霾也就此散去。
“细川桑，久违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他打招呼。
细川贵志认得他是出吕组系堀内组的干部，冲他礼貌欠身，“久疏问候。”
北岛三郎和细川贵志都是北海道的贫穷渔村出身，细川贵志比北岛三郎小十四岁，上京时北岛三郎已经是无人不知的演歌大明星。
同乡之谊，北岛三郎对细川贵志颇为照顾，自然而然，身为演歌歌手，也不免跟极道扯上关系，像是参加极道大佬的宴会，或者跟极道的人去打打高尔夫之类的，这类应酬一向不少。
演歌跟极道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对北岛三郎来说，被抓了典型，他只会认为自己倒霉，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因为在他之前，在他之后，演歌歌手就是这么过来的。
几乎是跟细川贵志前后脚，来的人是五木宏。
五木宏亦是细川贵志的前辈，他人一到，细川贵志率先跟他打招呼。
寒暄过后，五木宏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他的心情显然不佳，至于是因为什么，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了五木宏才组织起来的。
两杯酒下肚，五木宏把大赏的事说了一遍，恨恨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脸色铁青，神情看上去，跟舞台上唱歌时风度翩翩的样子完全联想不到一块儿。
北岛三郎安抚了他一句，不过，看他的神情，也知道心情不佳。
说到底，杰尼斯的这种行为，已经挑战到了演歌派的底线。公然抢夺演歌派志在必得并且有着显而易见优势的东西已然不该，策反演歌派的人，更是欺人太甚。
大赏制定协会那边的话，更是火上浇油，简直是左右开弓抽了演歌派两个大嘴巴儿。现在已经不是拿不拿大赏的问题了，已经上升到了演歌派的脸面问题上。
先前五木宏打算置身其外当个渔翁，保全演歌老派人的风度，结果反过来成了被拔毛的鸡，里子面子全丢了不说，现在对方还打算把他丢进锅里煲鸡汤。
杰尼斯未免欺人太甚了！喜多川当年也借了歌谣界不少的力，现在竟然暗算他们。
“我们也是有自己的尊严和面子的。”北岛三郎说了一句。
他一直以来以演歌界的大哥大自居，自认有守护演歌的责任。杰尼斯使阴招已是不该，但对他来说，更可恨的应该是反水的桥本大三郎。
可是，从自己人都能反水这件事当中，演歌江河日下的境况显露无疑。
“现在不光是大赏的问题，要是被近藤那种家伙拿了大赏，一切就完了。”五木宏说，“非得扳回这一局来不可。”
“这有什么难的。”说话的是堀内组的那个干部。
这样的聚会叫他过来，又是说这件事，他心里一清二楚怎么回事。平时跟这几个演歌大佬交往频繁，也得了不少好处，这种时候，正是表现一下，顺便再敲个竹杠的好机会。
他一张嘴，说出个主意来。
在座的几个人听了，脸上的神情俱是一变。随即，北岛三郎恢复如常，细川贵志眯起眼睛，五木宏则神情闪烁。
堀内组的干部提议，让他们想个办法，让近藤真彦不去出席唱片大赏。不管杰尼斯如何运作，如果他本人改变主意，决定退出大赏，那么一切迎刃而解。
“要怎么做？”开口问的是北岛三郎。
“直接威胁本人可行不通，毕竟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做的事。”堀内组的干部笑了一下，“近藤的母亲好像去世了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说话的是细川贵志，“中森还为他母亲的死悲伤了一通。”
当时，在节目里，黑柳彻子读观众来信，观众问中森明菜有没有拿两连霸的信心，中森明菜回答没有。黑柳彻子打圆场，说她是在为近藤真彦母亲的死难过。
当红艺人没**，近藤真彦母亲过世的事人尽皆知。但是，在这种情形下提起中森明菜，使得和室里的气氛有点微妙，毕竟最开始被逼退的人是她。
五木宏看了一眼细川贵志，猜不出他这时提到中森明菜的用意。
这时，堀内组的干部接着说，“我派两个小鬼头，去把近藤母亲的骨灰盒搞到手，然后告诉他，‘要是不放弃大赏，你母亲的骨灰盒就没了’。”
此言一出，五木宏和细川贵志都被吓了一跳。北岛三郎的表情则什么都看不出来。
堀内组干部这个主意，实在是不够光彩。
杰尼斯上蹿下跳的打点固然卑鄙，可五木宏这边要是做了这种事，手段也照样龌龊。当然，重点是，龌龊的手段使出来以后起不起作用。
“有个问题。”开口的不是五木宏，而是细川贵志。
“要是真的这么做了，近藤会为了母亲的骨灰盒退出吗？”他说，“对不起，因为这到底不算是太光明磊落的手法，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
“死去母亲的骨灰盒，会有人舍弃吗？”五木宏低声说，他不能承认，自己为这个主意动了心。这种手段行为固然令人不齿，可急切的想要报一箭之仇的心，已经让他失去判断力。
被那种瞧不起的货色威胁，这是骄傲的五木宏不能忍受的。
说白了，会动去偷骨灰盒这样的念头，比起在意大赏，更多的已经变成了想要报复近藤的心了。
只要能挫伤近藤，进而挫伤杰尼斯，怎样都可以。
246. 居心不良
“五木君，你为人磊落讲究道义，懂得人情义理。”北岛三郎完全无视了五木宏的犹豫当中暗含的卑劣，“你这样的人，肯定从心里尊敬母亲，会把母亲的骨灰盒看成是需要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但是，近藤拥有你这样的品格吗？”北岛三郎问。
“难道还有人会为了拿个奖，连母亲不能入土为安都不顾？”堀内组的干部有点不服气。
“那可是近藤真彦。”细川贵志说，“不是有那个传闻吗？”
传闻近藤真彦为了不被狗仔拍到，在母亲出车祸以后拒绝叫救护车，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才使得母亲丧命。要是这样，连活着的人都不在意，更不要说是骨灰了。
近藤真彦要是不退出，那么，偷骨灰盒这件事不但无济于事，还会让演歌派背上一生也不能洗刷的耻辱。
现代极道早就已经无视了道义，对老百姓出手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活该白道要扫清这帮渣滓。但是，五木宏虽然跟极道有来往，毕竟还是“老百姓”，不管怎么说，对死去的人下手还是太卑鄙。
“说不定就能行呢……”五木宏嘀咕一句，还是觉得心动。忽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到他身上，一抬头，坐在对面的细川贵志眯着眼睛，气定神闲。
五木宏瞥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细川君，你是在看人笑话吗？”
“没这回事，五木桑。”细川贵志笑道。
他这副模样，坐在这里，看着倒真像是尊大佛。
“我只是在想，五木桑，您连这样摆明了很危险的招数都要认真思考这么久，心里已经没主意了吧？”
细川贵志虽然是后辈，但是并不畏惧五木宏。
“你这是什么意思？”五木宏皱起眉。
“不能确认到底是能还是不能的事。”细川贵志提醒他，“事到如今，已经是最后关头，难道还要做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甘愿冒着背负耻辱的风险，去赌一个有前科的人有没有良心吗？”
“用骨灰盒威胁近藤退出，这是只有百分之五十、说不定连这五十的把握都没有的事。但是，事到如今，不是百分百，和零也没什么两样。”细川贵志说。
五木宏听了细川贵志泼过来的冷水，稍稍冷却了一下。
“再说，”细川贵志回想着不久之前跟某人见面时，对方说的话，“杰尼斯为了大赏付出这么多，打通这么多的关节，事到如今，近藤也身不由己了，除非摘掉他脖子上面那颗脑袋，否则，他就算爬，也要爬进大赏的会场。”
要是他退缩了，杰尼斯也饶不了他。近藤真彦只要还打算在圈子里混，甚至说，只要还打算像个人似的活在曰本，就得乖乖当这支上了架的鸭子。
他这种什么都是事务所给的人，一旦违逆了事务所，就会知道恐怖的东西有多恐怖。
“……”
这话一说出口，点醒了五木宏。
事到如今，近藤真彦也已经成为了棋子。
结果，是北岛三郎又开口，问道：“细川君，你说这么多，莫非有什么想法？”
“阻止近藤拿奖，让杰尼斯吃瘪的办法，倒是有一个百分百把握的。”
“哦？是什么？”
“和中森明菜联手。”
细川贵志的谜底一揭晓，就听到一声嗤笑，是来自于五木宏。
“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好主意来呢。”五木宏说。比起说他轻视中森明菜，更多的是对细川贵志故弄玄虚结果却给了这么个馊主意的不满。
“让中森赢，和让近藤赢，有什么区别？说了和没说一个样。”反正都是演歌派完败，不仅如此，还让中森明菜抢占先机，拿到史无前例的三连霸，而他一无所获。
“区别大了。说真的，中森不退出，就是众望所归的大赏得主，这点你我都清楚得很。”细川贵志对五木宏先前打什么主意一清二楚，“至少，输给中森，是真的销量不如人。”
“然后让女偶像拿三连霸？我这边落空？你倒是会做好人。”
“不然呢？要让另外一个只卖了十八万张，靠着事务所暗箱操作拿奖的男偶像来拿这个奖？”细川贵志不软不硬的顶了一下。
五木宏眉头一皱，觉得细川贵志话里还有话，忍着没再开口，等他说下去。
“比起没有把握，说不定还惹自己一身腥的事，我还是更喜欢确定了的事。”细川贵志说，“五木桑，大赏很重要，能有十足的把握拿到的话，这样自然最好。”
“可是，如果没有，我认为，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大赏的纯净。只有这样，才能有下一次冲击大赏的机会。”
“什么意思？”
“大赏如果让近藤拿到，全国的观众都会知道，这是个不值一提的奖，今后就算你再拿三十个，也比不上从前有意义。”
但是，中森明菜拿奖，大赏就还是大赏。
“可今年的机会最大……”五木宏吐露真心。
“要是这么想，不就是承认演歌已经输给了时代嘛？”
“胡说。”五木宏反驳。
细川贵志笑道，“我是在胡说，演歌过去辉煌，这辉煌也会延续下去。那么，五木桑应该更加自信一些，自信还能再有可以挑战大赏的单曲。”
“太不甘心了。”五木宏还是对刚才偷骨灰盒的想法念念不忘。
细川贵志没接这个话茬，而是慢慢把话题引到另一件事上面，“再说，比起外面的敌人，我更讨厌内鬼。面对外敌，我们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可内鬼却能从里面攻击我们。”
提到桥本大三郎，和室里的人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连堀内组的干部也反感这种二五仔。这次，要不是被这个人给插了一刀，也不至于面临这个局面。
“桥本桑这次真是让人没想到。”北岛三郎面无表情。
“该给他点颜色瞧瞧看才对。”堀内组的干部也这么说。说不定对极道来说，对二五仔的反感要比普通人强上一百倍。
细川贵志点头，“是的，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看看北岛三郎，又看看五木宏，“我想请五木桑和中森联手的意义就在这里，去做有把握的事。”
“有把握的事就是让她三连霸？”
“三连霸只是作为利用了她的回报而已。”细川贵志说，“有一个既能让近藤倒霉，又能让杰尼斯受挫，还能让桥本桑把吃下去的东西原原本本吐出来，顺便让大赏制定协会也吃个瘪的主意。”
247. 堂堂正正
细川贵志说完这番话，和室里的气氛为之一变。
堀内组的干部，原先还为他刚才不停给五木宏泼冷水感到不耐烦，这时也收起了性子。五木宏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
“让中森拿大赏，就能做到这些？”
五木宏一怔，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北岛三郎。他脸色平静，刚才两人争执的时候，北岛三郎一直保持沉默，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突然插话进来。
细川贵志微微一笑，“顺着让中森三连霸的思路去操作的话。”
“要怎么操作？”五木宏替众人问了这个关键问题。
“首先是摆在台面上的，如果让中森拿大赏，那么，杰尼斯为近藤之前的这番运作就前功尽弃，这是一定了的。”
中森明菜要是不放弃大赏，大赏制定协会绝不敢把大赏颁给她以外的人。
近藤真彦在杰尼斯的操作当中，看到了让他憧憬和向往的力量，但那种力量也未必能够超越一切，在规则仍然没有被弄成一摊稀烂的情形下，这种力量仍旧能抵挡得住。
“这是废话。”五木宏说。
“不对，这是基本。”细川贵志笑眯眯的，一副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的模样，“确保了中森的大赏，那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小伎俩也就都无济于事了。”
“当然，光是这些还不够。”细川贵志终于亮出他藏起来的后手，“要让十八万张的单曲拿奖，可要动不少手脚。一动手脚，就有把柄。”
细川贵志看向堀内组的干部，“接下来的事，还是要借助您的力量。”
“我？”堀内组的干部正是被吊足了胃口的时候，这时被点了名，又意外又有些跃跃欲试，想看看这帮唱演歌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有去偷骨灰盒的那个辛苦，不如把它拿去做点别的事，比如说拿证据。”细川贵志用那副不得罪人的笑脸，说了下去，“而且，证据还是从桥本桑那里拿来的。”
堀内组的干部转了转眼珠，明白了他的意思。
五木宏想的更多，问：“说得轻巧。就算真抓住把柄，只怕也没人敢捅。”
“有的。”细川贵志提醒他，“《周刊文春》肯定很感兴趣。”
听他这么一说，五木宏恍然大悟。
北岛三郎这时也发话了，“既然是桥本桑惹来的这一串麻烦，请他来承担起责任再好不过了。”
对他来说，这不仅是惩戒演歌派的叛徒，还暗藏一种不能对外人说的快意。那就是，一度被这帮幕后黑衣操纵着的他，有朝一日成为了顶尖人物，反过来又能操纵黑衣的命运。
出身微末的北岛三郎，个性当中有着这样一种对权力的追求。
“要是这么说的话，就算不让中森拿奖，现在就找证据把事情捅出来”说到这，五木宏想到一件事，意识到这话的愚蠢，自己先住了嘴。
这件事只能在大赏结束以后才能做，绝不能在大赏开始前做。不管怎么说，就算大赏给他两个脆响，那也不是要打就打七寸的蛇，非得留下日后好相见的那一线不可。
可以让大赏吃个瘪，但是绝对不能让大赏颜面扫地。要知道能动谁不能动谁。
如此一来，为了留下那一线，大赏就要让中森明菜拿。
“但是，中森不是退出了吗？”五木宏思忖片刻，问出这句话来。
会这么问，就代表他被细川贵志说服了。
“不见得。虽然是有这样的可能，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公开宣称过吧？”细川贵志笑了笑，“就算真有那个想法，您倒逼她一把不就可以了。”
“哦？”
“公开表态支持她拿三连霸。还能先拿个好名声，顺便让杰尼斯措手不及一把，到时说不定他们不甘心就这么前功尽弃，再博上一把，留的把柄更多。”
“再说，中森如果被逼下场，她背后的事务所和唱片公司，也不好袖手旁观。”这一套还是先前想着借杰尼斯之手逼退中森明菜的手法，只不过现在情势掉了个个儿。
“以前还不知道你想事情能想的这么仔细。”五木宏缩了缩下巴。
“虽然我也很想居功……”
细川贵志话只说了一半，又露出那个气定神闲的笑容。
五木宏以为他没说出的那一半是谦虚的词句，但是北岛三郎却在心里默默补完了他没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不过，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
仔细想想，今晚细川贵志一来，打着的就是支持中森明菜三连霸的主意。北岛三郎了解这个同乡的小弟，猜想背后肯定有人指点了他一番。
虽说如此，他并不认为这样不好。
或者说，对北岛三郎来说，比起五木宏的大赏，他更加在意的一定是演歌派的尊严。这一次杰尼斯触到他们的逆鳞，如果不把这一局搬回来，气势一落，今后就升不回去。
杰尼斯虽然背后有他们的势力，演歌派也不是只能捏着鼻子受气的。
五木宏沉默一会儿，嘀咕道：“真叫人不甘心啊。”
可是听话听音，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断。想到这件事按照细川贵志说的进行下去以后，杰尼斯偷鸡不成蚀把米，桥本大三郎只怕也要被演歌界给放逐，心里畅快了不少。
这时，北岛三郎又发话了，是一锤定音：“下一次，堂堂正正赢一把也无妨。”
“也是。”五木宏答应着，松了口气。
……
圣诞夜前几天，吉田美和跟岩桥慎一提议，想让他联络个位置，圣诞夜晚上乐队到livehouse去演出。
结果，岩桥慎一却另有安排，得在那一天去参加一个招待会。
得知时间有冲突，吉田美和难掩失落，“还想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去演出呢。……顺便还能再敲一把你的圣诞礼物。”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吧？”岩桥慎一听出后面加上的那句无厘头的话是为了缓和气氛，也不戳穿，而是故意配合她说了下去。
“去年圣诞节我还送了你两份礼物。”
“其中一份是前年的回礼。”吉田美和还嘴还的飞快。
岩桥慎一干笑两声，“算的还挺清楚。”岔开话题，“不过，磨炼技术还是有必要的，年后，最晚到春天，就准备让乐队上场了。”
吉田美和“哦”了一声，“好的。”
248. 有趣的人
她没有再提在电视上露了面的岩桥慎一如何登场的事，岩桥慎一心里倒是有点成算，开口道：“对了，圣诞夜那天，你要是想去演出，不妨问问你同乡那个西川桑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可以让他先代一下我。”
他随口一提，不想吉田美和反应却有些激烈，语气又快又重的回了一句：“用不着。”
岩桥慎一一怔，点点头，“好吧。”
这一刻，两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意识到了有许多事情在这一年间发生了变化。选择了独立的岩桥慎一，比起说走上另一条路，不如说是在重返本来应该是他走的那条路。
但是，身处的位置发生了改变，另外的一些事也就跟着发生了变化。
吉田美和闹完了那一会儿的别扭，立马恢复原状，跟岩桥慎一用嘴皮子炒黄豆，有的没的说了一通，接着问：“今年过年，你该不会还要一个人留在东京吧？”
“今年要回家去过年。”岩桥慎一说。
“事业小有起色，总算舍得回家了？”吉田美和调侃他。
“那是自然。”岩桥慎一回答的理直气壮，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吉田美和的调侃当成夸奖的话给收下了。
“诶~脸皮真厚。”吉田美和努努嘴，有点嫌弃。
嘴上说的是事业有起色了所以有脸回家了，实际上是母亲打电话叫他回家过年。
来到这个东京以后，已经在这过了两个年，今年要是再不回家，就能挑战三年不进家门了。虽说如此，母亲叫他回家过年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想他”，而是因为新年假期，姐姐岩桥朝子的结婚对象会到家里去拜访，作为弟弟，总不好缺席这样的场合。
提到岩桥朝子，岩桥慎一想起开制作公司时找她帮忙见过的那一面，对她的冷静缜密，以及那隐隐透出来的一丝利己主义印象深刻。
听母亲说，男方好像是她大学时的同学东大跟东大的组合两人先前一直没来过电，最近半年才又开始交往，一拍即合，立刻就有结婚的打算
这个姐姐果真不鸣则已，要么不谈恋爱，要谈就给你直接领个女婿回去。不管怎么着，便宜姐姐也好，真格的姐姐也好，小舅子总不能缺席这样的场合。
不过，岩桥慎一也挺好奇的，这样一个姐姐，到底会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
一旦进入业界，圣诞夜这种第二情人夜，很难把它留给情人，恐怕用在公事上的机会更大一些，这点不管是台前的明星艺人还是幕后的黑衣，都差不多。
招待会在王子饭店举行，是朝日电视制作局主办的。
这个场合，像是岩桥慎一这种不知名小制作公司的人，原本没资格入场，不过因为参与制作了乐队天国的缘故，让他来了一把跃升，拿到了参加这个招待会的入场券。
跟他一样，正跟朝日电视台打得火热的渡边万由美，也一样在受邀范围之内。
傍晚，渡边万由美过来接他，晚上必定会喝酒，所以今天开车的是上次那个没有感情的司机，任凭他们两个在后面说什么，都是一副开了静音模式的样子。
进了会场，岩桥慎一跟渡边万由美也几乎一起行动，不过中间也稍微走散了一会儿，她正应酬着的时候，岩桥慎一在人群中看到个熟脸，赶紧过去打招呼。
“秋元老师。”
“慎一君，好久不见。”秋元康笑眯眯的说。
上次见面还是为了拜托他给森高千里提供歌词，一阵子没见面，他像是又胖了一些，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现在更是要眯起来了，透出一股狡猾的神采。
“节目做的很有趣，有几个点子让我觉得，当初能用在黄昏喵喵上就好了。”秋元康说。
实际上，以他无名之辈的身份，能受邀出席这场招待会，已经证明了节目的成功。
“我从秋元老师的黄昏喵喵上也汲取了不少养分。”岩桥慎一回道，“算是在盖房子的时候，用了您的建筑材料。”
这是当初为了松本明子四处奔走时，和秋元康相识，这个胖胖青年说过的话。现在，被他给改了改，用在这里正好。
听他这么一说，秋元康笑了起来，“真有意思，慎一君。”
闲话两句，过来两个朝日台制作局的员工，跟秋元康打招呼。虽然不认识岩桥慎一，不过他人虽然年轻，却正跟秋元康相谈甚欢，并且态度看着不卑不亢，不像是过来拍马屁的，给了那两个人一种这人有点来头的错觉，于是也冲他礼貌的点头。
送走这两个员工，岩桥慎一笑道：“借您的力了，秋元老师。”
秋元康不以为意，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上次见面时，你不是提了个节目点子吗？”
“抽鬼牌？”岩桥慎一想了想。
“没错，抽鬼牌。”秋元康又露出那副老奸巨猾的笑容，“虽然在朝日台的招待会上，不过，既然见了面，正好说清楚。”
“富士台打算做那档节目了。”秋元康告诉他，“龟山制作人你也见过的那位，他担任总制作人。”
“秋元老师是台本制作人？”
当初突发奇想的点子，能变成电视节目，那当然是好事。岩桥慎一也挺感兴趣，问道。
“托你的福，给我找了份新的有趣的工作。”秋元康说。
小猫俱乐部解散以后，来到事业低谷的秋元康，一度生出明年躲到米国去换换脑子，进修一下的想法。
跟岩桥慎一见面，本来是为了开他的玩笑，不想却从他那里得到新的灵感，让他暂时打消了逃去米国的想法，准备至少现在，先把这档节目做出来再说。
这份歌词写得太值。
不仅如此，这个敢想又敢做，胆大心又细的青年，让秋元康打从心里欣赏。
“到时，你也来参加商讨会吧。”秋元康说出自己的意思。
岩桥慎一答应下来，看秋元康话已经说完，恰到好处的提出告辞。寓目浏览会场，想找渡边万由美，结果看到东张西望的野崎研一郎。
研音的野崎研一郎今晚也在招待会上出席，早知道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也会来，他迫不及待想跟两个人分享大赏的事的进展
“岩桥桑。”
野崎研一郎难掩兴奋，连客套话都免去了，对他说：“什么都被您给说中了。”
249. 操盘能手
野崎研一郎上次主动跟岩桥慎一聊到关于大赏的事，从他那里听来了他的主意，被他的大胆给吓了一跳。
但仔细推敲，又从中感受到他行事的缜密。
回去以后，野崎研一郎对父亲把岩桥慎一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番，想听听看父亲的意见。野崎社长听了以后，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才说了句：“你去当这个代表，可一点也没吃亏。”
不仅如此，还带回来了个值得一做的主意。
研音在音乐方面做的有声有色，现在正是要在艺能界内四面开花的时期。虽然实力不够强劲，为此在必要的时候会选择退让，但是，有这么个没什么损失还赚得到便宜的好事，没有扔掉的道理
需要退让的时候要让，可是机会在面前还要丢掉，研音总不至于那么懦弱。
再者说，还能趁机加深和中森明菜的羁绊。
中森明菜1982年跟研音签了第一份合约，为期五年。今年合约更新，改成了一年一签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现在咖位越来越大，合约更新也会更加频繁。
但是，合约变短，就意味着越来越难控制她。
签下她的时候，觉得她是个能红的偶像，出道以后，菜鸟事务所跟菜鸟偶像相互磨合共同前进，谁也没想到，她不但红了，还红成了现象级的明星。
合约的束缚减弱以后，要想长久的把中森明菜留下来，就要靠一点人情味了。
研音这边，决定按照岩桥慎一所说的去做，而事情也像他设想的一般，往下发展着。
正跟野崎公子说着话，渡边万由美回来找他，三人碰面，渡边万由美笑着问岩桥慎一，“你们两位，在聊什么呢。”
“在说大赏的事。”回答的是野崎研一郎。
这事儿从头到尾，渡边万由美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听了个全程，这时，听到他的回答，也挺好奇的，“怎么样了？”
“简直像是早就背过了考卷答案又回来答题。”野崎研一郎感慨，“刚才在跟岩桥桑说，五木桑在歌谣节目里，被问起对大赏的看法时，公开表态支持了明菜桑。”
五木宏至今为止，在大赏的战绩是累计两次获奖，要是今年再拿奖，就能达成累计三次大赏的成就，这也是他为什么今年那么执着的缘故。
可没想到，他会在节目里公开说：“果然最大的看点还是明菜桑的三连霸吧？”
竟然公开表示了对中森明菜的支持。
对外界的普通观众来说，这可能只是句平常的恭维，或者前辈对后辈的温柔祝福，但是对业内、尤其是知道他先前对这次大赏的看重的人来说，这个发言，简直是直接对外公开自己放弃了大赏，不仅如此，还转换立场，支持女偶像中森明菜拿这个前所未有的三连霸。
这一招，直接让杰尼斯陷入被动，先前那番上蹿下跳的努力付诸东流。
不过，渡边万由美听到这件事，首先想到的是：“细川桑被你们给说动了？”
野崎研一郎点点头，“多亏细川桑推了那一把。……当然，更多亏岩桥桑看人的眼光。”
提议去拉细川贵志当盟友推波助澜的人就是岩桥慎一。
当然，话不是他去说的，而是把主意出给野崎研一郎，让研音去操作的。讨论这件事的那天晚上，他给研音唯一的出手的建议，就是顺水推一下这支舟。
细川贵志是唱片大赏两连霸记录的第一个达成者，和五木宏都是两次大赏得主，在大赏这一亩三分地上战绩相当，甚至他还略胜一筹。
虽然五木宏是前辈，但是，成绩的高低可不论辈分。正因如此，比起阻止女偶像三连霸，相比之下，他说不定反而更不想让五木宏超过他的这个记录。
除此之外，演歌巨佬北岛三郎对演歌的尊严的守护，到了一种洁癖的程度。尤其他那个极道一般的行事作风，对背叛者必定恨之入骨。
事情进行到杰尼斯策反桥本大三郎，大赏制定协会让演歌派退一步的局面时，就注定了北岛三郎在让五木宏得偿所愿和报复杰尼斯与桥本大三郎之间，一定会选择后者。
细川贵志作为北岛三郎的同乡小弟，自然揣摩得到老大的心思。
因而，在不把自己拖下水，对自己的利益没什么损害的前提下，能替老大解决问题，还能卖在音乐方面颇有能量的研音一个人情，对他来说是件毫无损失还赚了一把的事。
人只要有**，就有弱点，就能够成为计划当中的一环。
岩桥慎一从头到尾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凭借对中森明菜的了解、对近藤真彦的分析，以及对细川贵志的印象跟着森进一当经纪人的时候，他不知见过多少演歌大物最重要的是，给了杰尼斯那颗长在演歌派身上的毒疮一个发作的时间。
让演歌派意识到谁才是心腹大敌，并且在被挑衅到面前脸上挨了两个巴掌以后，逼迫他们在面子问题上重新选择。
看清楚，到底谁才是损害了他们颜面，让他们抬不起头来的罪魁祸首。
输给中森明菜是输一次，输给近藤真彦，那就是输了个光。
与其说岩桥慎一改变了什么，不如说是他把水给搅浑，然后趁机浑水摸鱼。而自始至终，他都藏在幕后，除了研音之外，谁也不知道搅浑这潭水的人是他。
研音好不容易借五木宏的嘴，营造了一种他们被演歌派倒逼别无选择的局面，绝不会蠢到承认自己也出手操作过，给杰尼斯一个记恨他们的机会。
这样岩桥慎一就是安全的，这是早在出手的时候，他就想到的一个自我保护的手段。掺和这些事不打紧，但是，首先要保证自己不受损害，才能去考虑别人。
“真不可思议。”渡边万由美感慨不已。
“但这就是人性。”岩桥慎一笑眯眯的对她说。
五木宏公开发言，杰尼斯必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接下来，就是拭目以待三十一日那天的大赏了。
岩桥慎一觉得，今年的大赏，可要比红白歌会有意思的多了。
250. 掐点达人
二十六日，乐队天国在新年前的最后一期常规节目播出，begin不负众望，再度拿下了这一期的优胜。
如此一来，完成了四周连胜的他们，将在开年过后的第一期常规节目里，进行决定性的一战。
到底是一举达成五连胜，成为乐队天国开播以来的第一个king，还是功亏一篑，止步四周连胜，在这一年结束之前，节目组留给了观众一个要持续到明年的悬念。
虽然观众要心焦一番，但是对这档节目来说，这可以说是个绝佳的年末收尾了。
节目结束前，三宅裕司公布了两件事。
一是将在新年期间播出的乐队天国特别节目，邀请先前每期节目得分前三名的业余乐队们回来演出。
二是人间椅子的单曲制作完成，在昨天的二十五日正式完成了铺货。如果能够达成一万张的销量，人间椅子就会重新得到一个被唱片公司招揽的机会。
……
周末傍晚，渡边家。
准备晚餐前，佣人登纪江先去跟渡边美佐商量今天的菜单，“万由美小姐今晚会回来吧？”
“是啊。”渡边美佐说。
因为周六的晚上现在要参加直播节目的缘故，渡边万由美改为在周末晚上回来陪母亲吃饭，再住上一晚。
“万由美小姐要吃青豆饭……”登纪江对渡边万由美的口味一清二楚。
正说着话，玄关那里传来响动，不一会儿，渡边万由美走进来。
看穿着，像是刚去过高尔夫练习场之类的地方。
登纪江一见她，精神头十足的打招呼：“万由美小姐，今天回来得早。”
“下午去练习高尔夫了。”渡边万由美笑着跟登纪江回话。当然，是跟岩桥慎一一起去的这件事，她只字未提。
除非公事，否则她不在母亲面前提到岩桥慎一。
这到底是出于对母亲的抗议，还是因为没有必要，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登纪江很喜欢渡边万由美，打心里羡慕她头脑聪明，还有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渡边万由美分家搬出去，连带着登纪江也感到寂寞，每周她回来，总是格外热情。
“昨晚的直播我也看了，begin的各位真是厉害！”登纪江去厨房之前，不忘跟渡边万由美汇报自己的观后感，“他们一定能拿冠军。……万由美小姐，begin能签到您的事务所吗？”
渡边万由美不动神色把话题带了过去。
登纪江心满意足的走出去以后，渡边万由美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作势递给渡边美佐。
“这是什么？”渡边美佐接过来。
“人间椅子的单曲。”渡边万由美在她对面坐下，“毕竟是节目里第一支发行单曲的业余乐队，我想应该带一张给您。”
“登纪江录了录像带，我看过了，知道这事。”渡边美佐打量单曲封面，又翻过来看看封底，“发行方是cbs索尼，制作方是genzo？”
“慎一君制作公司的名字。”渡边万由美解释道。
“哦。”渡边美佐显得很平静，对于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
渡边万由美每次回来，母女两个都会就这档节目进行一番交流。
从节目首播之前，对于女儿跟岩桥慎一执意要做一档看似已经过了时的节目的不赞同，再到看了节目的首播以后，对节目的评价上升，现在，每到周末，节目直播后的隔天，吃完早饭以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放映室去，看昨天晚上的录像带。
她的兴趣没有随着节目的播出变淡，反而越来越浓，迫切想要知道，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接下来会带着这档节目到哪儿去。
起先她不明白岩桥慎一的制作公司在这档节目当中扮演的角色，以他这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公司来说，想要进入当中分杯羹是何等的难事。
直到人间椅子落败，她才知道，获得了发行单曲资格的优胜者，单曲就交由他的制作公司制作，再通过cbs索尼的发行网小范围发行。
知道这件事，渡边美佐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人行事果然有些手段，在这档节目里，拿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不管获胜者是什么人，为他们制作单曲，首先保证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一旦有获胜者的单曲走红，引来唱片公司关注，和唱片公司之间接洽的机会也会变多。
和唱片公司关系良好的制作公司会得到什么，不言自明。
先是成立制作公司，避开了和万由美的对立，因而能够顺利成章借用万由美的力量和她继续合作下去。之后又避开在唱片公司和事务所之间沦为炮灰，参与选秀节目的制作，要的好处却是为获胜者制作单曲。
岩桥慎一出身草根，没有可以依仗的关系，借此机会和唱片公司打好关系，是他眼下的最优解。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扮演的应该是什么角色，又能从这当中获得什么，清醒得很。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头脑。
即使是渡边美佐，也不得不感慨他考虑的周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渡边美佐再提到岩桥慎一时，失去了那时他还在渡边制作时对他的咄咄逼人。
这倒并非是因为岩桥慎一已经从事务所退出，不再是受她管辖的员工的缘故。真正让渡边美佐改观的，是他决定从事务所退出时，大大方方把自己的野心亮出来的行为。
渡边美佐从这当中，从他宁可退社选一条最难的路也不受人辖制或是去欺骗别人的做法当中，感受到了他人品当中可贵的地方，同时，也感受到了他性格中坚韧的地方。
万由美是在知道他的野心的前提下，还想象着能和他携手并进，才有了这次的合作。这两人之间如何相处，渡边美佐一无所知，因为万由美从不在公事之外提起他。
这让渡边美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在逼迫岩桥慎一做出选择这件事上面，大概伤到了女儿的心。
“那个岩桥，”渡边美佐看着手里的单曲，“替我恭喜他，制作了这样一张单曲。”
渡边万由美一怔，答应下来，“好的。”
251. 蠢钝如猪
杰尼斯事务所。
副社长办公室里，趁喜多川玛丽背过身去，近藤真彦抬起头，悄悄打量她的背影。
生于1926年的喜多川玛丽，已经年过六十。可气势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下落，反而愈发盛气凌人，矮小的身体里不知藏着多大的劲儿。
近藤真彦有时候觉得，这老太婆真像是不管不顾的野猪。
喜多川玛丽生了场大气。
今年的大赏，本该是盛气凌人的杰尼斯女帝对外宣告杰尼斯的实力，顺便褒赏最听话的小卒子的盛宴。事情顺顺利利进行，结果只差一步，随着五木宏公开宣称支持中森明菜三连霸，她被反将一军，先前的诸多努力就此化为泡影。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谁又能想到，对大赏执着了那么久的五木宏，竟然会直接退出不玩了，甚至还反过来支持中森明菜。他不知道大赏制定协会对中森明菜三连霸不满意？
不仅如此……
中森明菜那个讨厌鬼不是要退出吗？现在怎么还有脸继续赖着？！
喜多川玛丽想到她，更觉得心烦意乱，转过身来。
近藤真彦赶紧老实站好。
“matchy，”喜多川玛丽问他，“中森为什么没有退出？”
“本来不该是这样……”近藤真彦冷汗淋漓。
喜多川玛丽为这次的大赏筹划了多少他心里有数，现在事情受阻，杰尼斯损失惨重，作为明面上的受益人，赢的时候是他出面拿奖，现在出了事，也得由他来承担喜多川玛丽的怒火。
这老太婆别看是一社的副社长，本质上小肚鸡肠，做她的亲信，不仅要懂得俯首帖耳，还要做好随时充当出气筒的准备。
虽然是社内外公认的喜多川玛丽最疼爱的偶像，近藤真彦从未真心尊敬过她。
就像喜多川玛丽从未把事务所的艺人看作是独立人格的人，甚至都不把他们视作商品说成是家奴说不定更贴切些。
这一点，跟杰尼斯的创始人喜多川扩完全不同。
相比之下，喜多川扩要比玛丽更加讨人喜欢，在事务所，杰尼桑的威望无人能及。然而近藤真彦就算被当成家奴，也还是更愿意抱紧玛丽的大腿。
因为他摸得清楚一个对家奴颐指气使的地主婆的心思，只要能讨好她，那么就能长久安稳的位居高处。
但是，对喜多川扩那样有着远大抱负的人来说，讨好那一套是行不通的。倘使他失去了商业上的价值，那么，也就会被喜多川扩永远抛弃。
所以，就算是当家奴，他也更愿意跟随喜多川玛丽。
可是，被温和对待的时候固然不错，现在承受她的怒火时，也感到坐立难安，不由得在心里怪罪起了中森明菜。
她到底是怎么搞的？！
中森明菜一贯的退让，让近藤真彦养成了遇事先去责备她的习惯。但是这一次，责备也好，怨恨也罢，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
五木宏公开宣布支持中森明菜，研音绝不会得罪演歌派。原先打算分头击破的两个势力靠拢到了一起，连置身事外的华纳先锋恐怕态度也会发生转变。
小杉理宇造煽动中森明菜的那些话，随着五木宏的发言变得一文不值，接下来，在这件事当中，中森明菜恐怕不会再相信他一个字。
打通关节时不易，现在功亏一篑，喜多川玛丽对研音、演歌派、中森明菜，简直恨之入骨。
近藤真彦一面怪罪中森明菜，一面想着赶紧在喜多川玛丽这里将功补过，“我再去找中森，玛丽桑。”
“你是想把所有人，演歌、研音、还有大赏制定协会，统统都得罪一遍吗？”喜多川玛丽冷冷地说。
近藤真彦听了，不禁愣住了。
看他这反应，喜多川玛丽立刻意识到这个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五木宏这一招，不仅让杰尼斯前功尽弃，大赏那边，有他站台，在所有关注都放到了中森明菜身上的现在，也不敢无视她把奖颁给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再去招惹中森明菜，是想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吗？
这么浅显的事，近藤真彦竟然没看出来？
原来还觉得他听话，跟那帮要么脑后长反骨，要么眼里只有喜多川扩的小子们不一样，而且因为没什么本事，也掀不起大风大浪，是个好用的人选，甚至还动了让他给女儿景子当女婿，入赘藤岛家的念头。
从情妇转正的喜多川玛丽，非常看重“藤岛”这个尊贵的姓氏，好不容易熬成了藤岛泰子，舍不得让女儿丢了这个她辛辛苦苦才得来的姓氏。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人的脑子像猪一样笨。喜多川玛丽早知道他除了听话以外没什么长处，可遇到事情的时候，有个笨蛋在旁边，还是让人感到心焦。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喜多川玛丽气愤之余，想到大赏制定协会对女偶像拿三连霸的不爽，认定这次中森明菜就算拿了奖，也会得罪一把大赏制定协会。
那可都是业界的大人物们……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拿这个奖，看看她能不能把这个奖给焐热了吧。
喜多川玛丽露出一丝冷笑，等着看大赏结束以后的热闹。
就是这样，也不忘叮嘱近藤真彦，“你不准再对中森出手了，就这样按兵不动吧。”
……
年末的最后一天，对于艺能界来说，一定是最忙碌的一天。
各种跨年节目都要准备起来，而对当红歌手们来说，这天极有可能会同时在nhk的红白歌会会场和tbs的演播室之间来回周旋。
纵使如此，对于两边都入围了的歌手来说，也还是忙碌并快乐着的。
作为现在曰本最红的偶像明星，这一天，中森明菜也周旋在各个电视台，各个会场之间，忙得不可开交。
今年发行过的单曲当中，占尽风头的自然是《难破船》，这首歌不仅让她提名大赏，还将在红白歌会上面演出。
红白歌会的后台乱中有序，中森明菜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穿过走廊。
途中偶然遇到五木宏，她停住脚步，和他鞠躬打招呼：“五木桑，您好。”
252. 尘埃落定
都是当红歌手，平时在节目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并不陌生。
1984年，还没有迈上高峰的中森明菜，在大赏败给五木宏。今年如果不是有那番黑幕的话，这次就将再现三年前的对决。
五木宏点点头，笑着送上他的祝福，“加油，中森桑。”
中森明菜听了，心里一暖，“谢谢您，五木桑。”
整件事当中，她虽然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但自始至终，却也只看到了事件的一角，无法洞察它的全部，更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各方势力之间进行了怎样的博弈。
因此，面对五木宏的大度，她只会觉得感动。连大众们，在电视上看到他公开的发言，也欣赏他的开明，称赞他富有绅士风度。
至少在口碑上面，五木宏收获了相当的好评。
红白歌会的彩排结束，午后，中森明菜赶赴唱片大赏。
相比红白歌会，唱片大赏的会场气氛要轻松许多，歌手们在会场里找寻熟悉的人，三两一档凑在一起聊天的到处都是。
在这样的情形下，中森明菜看到了被两名工作人员簇拥着走进来的近藤真彦。
两人打了个照面，中森明菜迎上去，“你来啦。”
近藤真彦“哦”了一声，“就算没有大赏，总也有个金奖能拿吧。”
大赏是从金奖当中评选出来的。既然他一度认为自己有望拿大赏，那么，他入选了金奖也是理所当然的。
中森明菜让他的话噎了一下，不知道回什么。
犹豫的功夫，近藤真彦玩世不恭的说了句：“那我先走了。”，随即扬长而去。
喜多川玛丽让近藤真彦按兵不动，这让他更加不快，年末这几天，两人的关系十分微妙，尤其都是当红偶像，还得在电视台抬头不见低头见，被不明就里的主持人们调侃。
堪称是大型被迫营业的一个年末。
陷入这种局面，中森明菜心里不是滋味。
但是，先前近藤真彦那种把大赏视作玩物的态度刺伤了她，让她心中对他产生怀疑，后来和冈田有希子的对话，又让她重新审视了大赏的意义。
五木宏的公开祝福，让小杉理宇造的话不攻自破。中森明菜庆幸听了岩桥慎一的话，选择相信事务所。也正是这份祝福，决定性的让中森明菜下定决心前来出席大赏。
近藤真彦甩掉中森明菜，往前走了没几步，和五木宏又打了个照面。
两个男人从前就彼此轻视，五木宏瞧不起近藤真彦，近藤真彦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喜，于是也反感五木宏，这次的大赏，让两个相互讨厌的人对上了。
以前五木宏还有所顾忌，但是这件事让双方撕破了脸，结下了大梁子。他祝福中森明菜，就代表要更加痛恨近藤真彦，因为是这个人造成了现在的一切。
前后辈相遇，不管心里多么瞧不起这个老家伙，近藤真彦还得低头打招呼。
五木宏点了点下巴，看都懒得看他，直接转身离去。
可恶！近藤真彦咬紧牙关，心情坏到了极点。
这份坏心情一直持续了下去，持续到唱片大赏开始他跟五木宏的座位好巧不巧是挨在一起的，跟最讨厌的人坐在一起，看暗算自己的女朋友拿大赏，糟糕透顶。
五木宏也差不多。但是到底道行更深一些，忍得住，脸上挂着礼节式的微笑。
相邻的其他歌手们，为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感到奇怪，但是谁也不得要领。
而在中森明菜所坐的位置，气氛却截然不同，洋溢着温情与喜悦。
今夜最大的看点，就是她能否拿下前所未有的三连霸。尤其是在五木宏公开宣布支持她以后，由她拿下大赏，这件事似乎成为了众人心目中心照不宣的为这一年收尾时锦上添花的点缀。只要不是讨厌她的人，大概都希望能在今夜发生这么一件好事，作为这一年的收尾。
大赏如期开始。
最优秀新人颁给了立花理佐，最优秀专辑颁给了长刚的《license》……时间慢慢向前推进，一个又一个的奖项被公布出来，一组又一组的歌手登台演出。
歌手和观众们混坐在一起，期间不时有歌手离席，有的隔一阵又回来这是为了去赶场红白歌会。
终于，来到了决定性的时刻。
大赏一年一度，最引人注目的重磅奖项：唱片大赏，到了公布的时刻。
“那么，终于到了宣布今年的年度大赏的时刻了”主持人刚说出这句话，会场之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明菜酱！”“明菜！”的呼声。
大众心里最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能够拿到大赏的人。
主持人打开手里的卡片，看到上面的名字，神情舒缓，也乐见其成，“第二十九回唱片大赏的年度大赏得主是”
“中森明菜桑，《难破船》。恭喜！”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整个会场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掌声与欢呼，摄像机适时切到中森明菜，捕捉她的反应。
听到主持人报上自己的名字，中森明菜懵了两三秒，等回过神来，泪水已不由自主涌上眼眶。
坐在周围的观众和歌手们纷纷向她道贺，一声又一声的“恭喜”唤回她的思绪。她深呼吸了一下，忍住泪水，在众人的鼓励当中站起来，和沿途经过的每一个人鞠躬，走向舞台。
当年被《star！诞生》一次又一次淘汰的时候，没人想到她能走红。
出道成绩不顺时，没人想到她能大红大紫。走红以后，没人想到她能在乐坛开启无双模式。
大杀四方的时候，没人想到她有朝一日，会创造这样的奇迹。
曾经的平民灰姑娘，拿到了史无前例的三连霸，成为了将要记录在唱片史上的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加令人感动、且振奋心情的了。
在这个除夕夜，会场的众人，电视机前看着直播的观众们，共同见证了这样一个传奇的诞生。
中森明菜一步步走上舞台，接过那座沉甸甸的奖杯。
……
在这几年，但凡是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同台的场合，不仅主持人问东问西，连摄像组都有一种自发的恶趣味，那就是在其中一个人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去找寻另一个人，看看反应如何。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中森明菜站上舞台的时候，摄像机也对准了近藤真彦所在的位置。
253. 放送事故
和近藤真彦挨着坐的人是五木宏，不久之前才刚刚公开宣布了对中森明菜的支持的他，此时面带温和的笑容，绅士的为她鼓着掌。
之前的公开支持，已经让他收获了不少的好感，此时更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可是，这个画面真正的主角近藤真彦，被拍到的，却是一张冷脸。
那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近藤真彦虽然跟着周围人一起拍手，却瞪着眼睛，一副被暗算了的表情。如果有人碰巧注意到他的下颌，会发现他在咬牙。
这是何等糟糕的表情！
任何一档直播类的节目，倘若拍到了这样的画面，并且播到了电视上，都可以称作是放送事故。
就算跟台上的中森明菜不是男女朋友，只是普通的歌手和歌手之间，也不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
摄像机拍到了这样的画面，摄像师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骂这家伙在搞什么？！尤其是在五木宏的衬托下，这张冷脸更是显得目不忍睹。
本来应该是对手的五木宏，带着前辈的宽容祝福这个传奇的诞生，可本来应该是共同分享喜悦的近藤真彦，却像是对待仇人一般的瞪视着台上的女友。
会拍到这样的画面，对摄像师来说，也是件始料未及的事。
这一瞬间，其实大概只有个一两秒钟，近藤真彦立刻就恢复了常态或者说，如果摄像机没有恶趣味发作想着搞事，在第一时间准备好去拍他，就不会让这个画面出现。
下一秒，恢复常态的近藤真彦，就又是一副神情舒缓从容的样子了。
然而，这不经意的一两秒钟，却跟随着电视直播，传达给了此时此刻正坐在电视机前，等着见证这个奇迹的观众。
在中森明菜拿奖的同时，拍到近藤真彦的冷脸，已经让人觉得不适，配合他立刻恢复过来的表情，又平添一种虚伪，令人感到不适。
直播摄像机是忠实的虽然有时忠实过头。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一刻，中森明菜的粉丝、又或者是对中森明菜抱有好意的观众，在看到近藤真彦的表现时，纷纷为她打抱不平，觉得这个男朋友着实过分。
……
静冈市。
电视画面里，近藤真彦的究极变脸一闪而过，随即，镜头从台下切换到舞台上，切换到此时此刻的绝对主角中森明菜身上。
岩桥千代看着被送上来的花束包围的中森明菜，说了一句：“近藤桑刚才的表情真可怕。”
听到母亲这么说，岩桥慎一微微一笑，“这是被直播摄像机给暗算了，那位近藤桑。”
岩桥千代叫他这个说法给逗笑了，“摄像师哪想得到他会露出这么失礼的表情。”
这次的大赏，除了那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岩桥慎一暗地里也参与了进来，并且以人性为武器，将一个原本会通向另一条线的结果，硬生生扭转到了另一个结果上面。
打一个不够体面的比喻的话，像是完美犯罪的犯人会偷偷回到作案现场查看情形那样，作为“幕后黑手”，他也想要亲眼见证这一次中森明菜的拿奖。
所以，今天晚上，原本父母把电视机调到了红白歌会，约莫年度大赏要颁布的时候，他把电视台换了过来。
原本只是想见证中森明菜的大赏三连霸，只是没有想到，还见证了这样一个名场面。
……
电视机里，主持人将奖杯交到中森明菜手里以后，兴奋地采访她，“中森桑，前所未有的三连霸，真是不可思议！”
“谢谢。”
中森明菜的声线本来就偏低，刚刚哭过，更显得低沉，如此一来，反而更加富有魅力。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
“这个……到现在为止，还是没什么实感，想不到会得到如此的殊荣。”中森明菜一说长句子，忍不住又哽咽了一下。
这声哽咽不仅因为拿到了创造历史的大赏三连霸，只有她知道，为了站到这个舞台上来，她做了怎样的心理斗争。
因为哽咽停顿的这一下，观众席里，响彻着“明菜酱！”“加油！”的欢呼声，整个会场之内一片沸腾。
置身在这样的场景当中，中森明菜深深意识到，对于观众，对于支持她，相信大赏的人来说，她站到这里捧起奖杯的时刻，不仅是自己的梦想成真，也是别人的“梦想成真”。
她仿佛感觉到，自己身上寄托着无数人的梦想，也在这一刻，更加清楚的意识到了身为“偶像”的意义。她更加确信、并且庆幸自己站到了舞台上。
这不该一个被玩弄的奖项……
中森明菜从观众的鼓励当中，获得了勇气和力量，定了定心神，不由得挺起头来。
“连续三年拿到唱片大赏，这是在您之前从来没有人能做到的事……v3呢。”主持人游刃有余的掌控着局面。
“在这一刻，深深的感受到，由中森桑带来了一个属于她的时代，并且这个时代还像这样延续了下来。”
“在这之后，中森桑又会带来什么、又会创造什么样的奇迹……我竟然无法断言，因为她总是带给大家不能预料的惊喜。”
最后，主持人用一句话收尾：“那么，就祝贺中森桑，并且期待她将自己的时代就这样延续下去……最后，三连霸真的值得恭喜。”
“那么，接下来，就请您唱起那首今年让您斩获大奖的歌曲吧……第二十九回唱片大赏的年度歌曲《难破船》！”
伴随主持人的话音落下，灯光打在中森明菜身上。
前奏响起，她将手里的花束和奖杯交到身后等待的工作人员手里，面对镜头。
拿奖是大喜，演唱这首《难破船》，又需要悲伤情绪的沉淀，但是，当她一开嗓，没有人会质疑她的歌曲失去了韵味，只会惊叹于她情绪切换的专业。
这样优秀的一名歌手，让人对她拿下这次的大赏不由心悦诚服。
“只不过是场恋爱，忘了也好。”
电视机里，中森明菜低沉的声音，唱起了这首歌的第一句。一开口，不仅自己沉进了歌曲的韵味当中，还连带着将观众拉进了属于她的这个音乐世界里。
254. 新年归家
岩桥千代看着电视上的中森明菜，说了句：“这歌听着叫人心里不是滋味，年纪轻轻，怎么就唱得出这样的味道来。”
“是啊。”岩桥慎一随声附和一句。心想，恐怕是因为经历的多。
不过，父亲岩桥将明却发表了另外一番言论，“刚才近藤的反应虽然不够得体，但也称得上事出有因。不管怎么说，女人还是不该让男人难堪。”
只有岩桥慎一知道为什么近藤真彦在中森明菜拿奖的时候会有如此的反应，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要么认为近藤真彦不是良人，要么就像岩桥将明这样，把这件事联想到近藤真彦反感这首歌。
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的情感危机人尽皆知，但即使如此，中森明菜发表《难破船》，在一部分老派的曰本人眼里，还是认为她唱这首歌，扫了近藤真彦的颜面。
结了婚的夫妇，如果丈夫出轨，妻子正确的处理方式是息事宁人，如果她选择把事情闹大，就会反过来受到指责。
丈夫出轨闹得沸沸扬扬，但还是从容应对甚至还温柔问候过来围追堵截的记者对他们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最后息事宁人的妻子受人称赞。
但是，大大方方把事情闹开，让丈夫的名字每周出现在周刊头条的妻子，明明是受害者，到头来还会被指责成是不识大体不知礼义因为她让丈夫丢了面子。
这种想法很怪，但微妙的是一种曰本社会的现状。
同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在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彦这段关系当中，中森明菜忍气吞声的根源。整个的社会氛围就是如此，就算是桃浦斯达，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并长大的。
说实话，对于她能够选择听他的话去跟事务所站到统一战线，并且坚持出席大赏，哪怕台下的近藤真彦奉上的是一张放送事故般的臭脸这已经出乎岩桥慎一意料了。
看似是平平无奇理所应当的一步，但是，这实际上是非常大的一步。
第一步向来最难，但是，只要能迈出第一步，面前的路，也就会越来越开阔。
岩桥慎一对便宜老爹的说法不置可否，反倒是便宜老妈岩桥千代，看了一眼丈夫，用平平淡淡的语气，把他的话给顶了回去：
“不对，是因为男人先给了女人难堪，所以才会让自己也陷入到难堪的境地。”
岩桥将明没有因为妻子的反击感到不悦，只是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岩桥慎一看着父亲的脸，默默在心里补齐了他的心理活动：你现在就是在给我难堪。
静冈的这个家，就是这么平淡，夫妻两个，就连意见不合的时候，都不会吵起来，而是选择闭嘴。
电视机里，以中森明菜声情并茂的歌声作为收尾，本届的唱片大赏也就此落下帷幕。岩桥千代拿起遥控器，把台调到了nhk的红白歌会。
一边看，一边抱怨，“这两档节目什么时候能错开时间播放呢？”
岩桥将明回了句：“红白歌会是不能退让了，不如期待tbs改变主意。”
这话冷得可以，屋里暖气虽然足，还是让岩桥慎一有种“冻人”的感觉。可岩桥千代却煞有其事的点头，“说的是。”
……
今天午后，岩桥慎一轻装简从，乘车从东京返回了静冈。
回家的列车虽然是下行线，不过，或许是年末最后一天的缘故，还是人挤人挤人，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上了车。
这是他成为岩桥慎一以后，第一次回静冈的老家过年。
因而，回去的路上，在所难免，他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关于前世，关于今生，关于如何跟这一世的父母见面，又该如何相处，甚至还设想了见面时的情形。
思来想去了一番，直到意识到这是一种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紧张，不禁失笑。
拥挤的车厢里，没有人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旅客无故露出的笑容。
心理建设做了那么多，等到真的从车站出来，岩桥慎一凭着记忆往家的方向走。爬上一条长长的坡道，转过一个拐角，那栋西洋风味的独门独栋的房子，就是岩桥家。
这房子是岩桥慎一出生的那年开始动工的，父亲岩桥将明钟爱西式风格的建筑，全家人还住在铃木研究所的宿舍时，就畅想将来盖房子时，要盖这么一座西洋风味的房子。
站在外面，光看房子的外观，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曰本人的房子？但是，钉在外面的新年必备的松枝营造出的过年的气氛，又无比肯定的表达了“是的”。
……
来时的路上，担心不知道该如何跟静冈的父母见面，可实际上回到家，一切却平淡顺利到让岩桥慎一有种被闪了一下的感觉。
父母都是那种个性内敛的人，整个家收拾的井井有条，条理到待了不多时，就让岩桥慎一感到些许的乏味。
这个家庭就像是调试好了的机器，除非程式出错，否则就会一直保持这个步调运转下去，休想感到什么波澜。
岩桥朝子和岩桥慎一先后离家，之后都很少回来，这两年的除夕夜，都是夫妇两人一起过。这样的关系，在曰本并不算少见。
当子女长大成人，离开家以后，当人父母的，也就失去了所拥有的子女的一部分。
姐姐岩桥朝子今天没有回来，听千代说，她要等到三日那天，带着男朋友一起回来。
岩桥慎一四日上午要去森进一家拜年，定了三日傍晚走，勉勉强强不会出现擦身而过的情形。
“姐姐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岩桥慎一问母亲。
岩桥千代看着电视，“听朝子说，是她大学时的同学，两人以前参加过同一个社团，大学毕业以后去了电通工作。半年前，朝子因为公事又跟他相遇，约会了几次，就决定结婚了。”
“对了，是成田桑主动的。”
岩桥千代特意补上这句话，透出一丝无厘头的意味。但也从中感受到，她丝毫不觉得女儿突然宣布有了结婚对象这件事令人意外。
“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电通man。”岩桥将明插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