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榨干价值
……真香！
吃完这碗香喷喷的饭，岩桥慎一继续丰富自己的构想：
“除此之外，也接一点帮地下音乐人制作地下唱片的工作，趁此机会还能拓宽人脉，发掘几个像样的词曲作家。”
实际上，音乐制作公司本身不提供词曲给歌手，但是，手底下有得用的词曲作家，底牌就相应的更足一些，可以接的活计也更多一些。
只有自己手里底牌足，才能不仅仅只当个代工厂。
“但是，”岩桥慎一话头一转，说出了渡边万由美真正想听到的东西，“糊口只是一种手段，最重要的，是酝酿一件有名堂的事来，打出名气。”
“以我这边的立场来说，总之要能和某家唱片公司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不管是成为他们的外包公司还是把自己歌手的发行权放过去，总之先成功打出一组歌手证明自己，然后才能引来更多的关注，乃至后续的投资与合作。”
“先前音乐节的演出，为我们和华纳先锋跟波丽佳音都签了线。但是，不管和哪家唱片公司签约，都要经过制作公司，把制作权留在我们自己手里。”
自己掌握制作权，也就能够全盘把握乐队的风格和路线。
“正是。”渡边万由美说，“我这边也一样，独立以后，首先要做一件事出来。”
随即，她提议道：“岩桥桑，把乐队的经纪约放到我这儿来，如何？虽然换了种方式，可我最近觉得，这样说不定是好事。或者我们”
“我和你之间，反而能以这种方式保持长久的合作。”
岩桥慎一一笑，“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继而相视一笑，先前所抱有的将彼此看作是最佳拍档的想象，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犹如遮在中间的薄纱被掀开。
确认完了想法，渡边万由美问他，“那么，你准备怎么和唱片公司牵头？”
越是欣赏他，渡边万由美就越想从他这里听到有用有意义的话。现如今他们之间融洽的关系，是因为岩桥慎一“有能”才建立起来的。
“boss，这也是您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啊。”
渡边万由美一笑，“‘boss’这叫法……过几天你离开渡边制作，我也另立门户，再这么叫可不行。”
“那要叫什么？渡边桑？”
她轻轻摇头，“我们家已经有很多‘渡边桑’了。既然以后要合作，不介意的话，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万由美桑……这样吗？”岩桥慎一从善如流。实际上，事务所内，私下里也都是叫“美树桑”和“万由美桑”。
“对。作为回报，我以后叫你‘慎一君’，可以吗？”
岩桥慎一点头，“随便怎么叫都可以。”
……接着回到正题，“您刚刚独立，虽然选了个离电视台很近的地址，但要想引起电视台注意，也要做一件让自己一鸣惊人的事。”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两人像是在玩传球游戏，踢给渡边万由美的球，又被她踢了回去。
既然要合作，岩桥慎一大大方方毫不遮掩，“继续在偶像身上做文章怎么样？”
渡边万由美没忍住笑了出来，“慎一君不打算放过偶像了吗？”
“差不多，卖掉能卖的东西嘛。”岩桥慎一挑挑眉，完全不觉得这个不停玩坏偶像的自己是可恶的，内心甚至还有点瑟。
果然，比起音乐人，他骨子里还是商人的成分更多一些。
“我们来策划一个选秀节目如何？”
“选秀？”
“对，乐队选秀。”岩桥慎一说，“《star！诞生》虽然完结了，但是，它的模式有可借鉴的地方。现在，大众虽然有点腻了偶像，但那是已经证实了成功的套路。除了《star！诞生》，小猫俱乐部的素人养成模式也有值得借鉴的地方，换个皮重新端上桌，照样能收获不错的结果。”
“这倒是。”
现在大家虽然有点腻了偶像，但是身体残留的还是对偶像的习惯，一下子就搞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翻车的可能性比较高。既然如此，倒不如继续把偶像放到锅里熬药渣，吸取这么多年偶像经营的经验，榨干她们的价值。
“循旧迹不难，难的是拿出新意。”渡边万由美指出了关键。
小猫俱乐部这档节目，有一部分框架就搭在《star！诞生》上面，但是，秋元胖拿出了素人偶像养成的概念。
那么，做乐队选秀，又要拿出什么概念来呢？
“可以放大‘竞技’和‘素人’这两个概念。“岩桥慎一想了想，“乐队最值得一看的是什么？是音乐、台风、还有技术。竞技方面，让舞台模式变成擂台赛，《star！诞生》只要拿到优胜就能有机会被唱片公司举牌，但是我们要做的乐队选秀不行，当期的胜利者，让他成为下一期的擂主，接受接下来的乐队的挑战，只有连续守擂成功几期，从节目毕业，才能得到出道的机会。”
“这一期的优胜者未必能出道，下一期可能出现更厉害的人，支持的乐队不一定能成功，这样一来，就始终吊着观众的胃口。而不断出现的前来挑战的乐队，也让舞台时时刻刻保持新鲜感。除此之外，守擂的乐队要让观众看到他们的进步，比如每期都拿出新歌、或者在其他什么地方、比如说改编，总之要挑战自己。”
“有趣。”渡边万由美点点头，补充道：“但是，守擂的期数不要太多，在观众厌倦之前，就让乐队毕业掉。不管是哪种方式。”
“正是如此。”跟她说话一点也不累。
渡边万由美饶有兴致的追问，“那么，素人的概念呢？”
“这个嘛，您要是对现在这支乐队不满意，觉得您也能行，大可跟亲朋好友组个队去挑战。这样如何？”
换句话说，宽进严出，把入门的门槛放低，把出门的门槛抬高。
“我倒是想让你的乐队去参加节目，看看能守住多久擂台。”渡边万由美一点就透。
岩桥慎一笑笑，“那还用说，肯定是直接进入殿堂。”
说完了要做什么买卖，渡边万由美最后才把话题转到钱上面，“开公司的资金问题，你要如何解决？”
151. 买一坪地
渡边万由美正问到了关键。
不过，被灵魂一问，岩桥慎一倒也不觉得是回事，道：“别担心，总有个谱的。”
听他这么说，渡边万由美一笑，“我可等着你呢。”顿了顿，“其实，既然决定了继续保持合作，你或者可以考虑一下接受我的投资。”
“当然，是以个人的身份。”渡边万由美特意强调。
就知道，她那个不提没意义的问题的个性，问出来就有她的成算。
不过，从她的措辞当中，岩桥慎一倒是猜到，渡边万由美一定觉察到了他离开渡边制作的原因。
“万由美桑，现在可还是个刚画成的饼呢。”岩桥慎一说。
渡边万由美一笑，“正因为是刚画成的饼，我才想来添一把面。”
“当然，我虽然欣赏你，也不会做让自己赔本的事。是在听了你的构想，还有刚才提到的企划以后，认为具有可行性，所以才特别提出来。”
创业初期，再怎么俭省，资金都感到捉襟见肘。他人生地不熟，要筹钱的地方有限，何况也不是什么钱都能用。
业界黑涩会bruning势力发展壮大的最强手段就是砸钱，投资刚从事务所独立出来的经纪人或是高层，帮他们出钱出力开新事务所，此后拿人手短，成为燃系一份子，听凭号令。
带着想法找到燃系领头人周防郁雄那儿去，凭他现在的名声，或者能借到一笔钱。但是，这个天使（恶魔）投资人的钱能用吗？
不管是用好了还是用不好，都是大半辈子扯不清的下场。
至于真天使投资人爹妈，不讨论一年不露面，露面就借钱的微信好友做派，静冈的家庭平平无奇，也使不上什么力。
一亿总中流，中产阶级虽说听着不错，日子过得也像模像样，但也别指望飞黄腾达。
决定开公司时，微信好友岩桥慎一曾经打电话给静冈的父母，通报自己的这一步，电话那头的母亲听了，惊讶不已，“要开制作公司？”
“是的，和朋友合作。”岩桥慎一说得笼统。
他当了经纪人这件事家里知道，会对他走上乐界道路应该不奇怪。
话是这么说，电话那头的母亲却没有被他的话给糊弄过去，认认真真地提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意在了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是岩桥慎一第一次感受到，给了子女微妙的自由的父母，并非是对他们放任不管。
然后，他接着意识到，天底下有一万对父母，就有一万种家庭相处方式。
家里不能指望，相互中意的投资人难找，渡边万由美主动提出想投资，或许是个好合伙人。
不过，岩桥慎一心里也有些自己的成算，所以没有顺势问她具体的想法，但也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含混其辞的表示：“还请容我考虑一下。”
渡边万由美表示理解，“好的。”
……
上班时间跟着霸道总裁外出，这事儿说显眼也显眼，但同事们知道了也都不当回事。
渡边万由美要独立出去的事已经公布，岩桥慎一即将离职的事也已经是定局，作为和她走得最近的铁杆万由美派，渡边制作的人几乎都认为，他辞职以后会跟去她的新事务所。
渡边万由美不知是因为母亲出手把岩桥慎一推开感到不快，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并没有告诉她，岩桥慎一辞职后的出路。
离职日期将近，岩桥慎一做的几乎都是些扫尾的事，工作琐碎，时间也零碎，回了事务所，在自己的办公位坐下，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那本从神崎不动产带回来的房屋租售信息小册子，一下下翻看着。
参加竹之内昭仁入职庆祝的那天，竹之内昭仁对他说，有需要钱的地方尽管找他。但是，竹之内昭仁还说，只要有地，就能换到至少高于土地价值一点五倍的贷款。
重点是“有地”。
这本小册子上，连足立区那种乡下，买一坪地都要一百二十万日元起步了。照现在这个地价，到荒川边上买房子都要数千万日元计，工薪族省吃俭用，也就买个小房子。
小房子。
越小越好的房子。
越小越好的地。
一个有点荒诞无厘头的想法，在岩桥慎一脑袋里出现了个轮廓。他翻出今天去看房子时，从寺桥那里交换来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寺桥回复的很快，接通以后，岩桥慎一自报家门：“我是上午刚和您见过面的岩桥。”
“岩桥桑？”寺桥公事公办的态度变得亲切了一些，“您有什么事吗？”这份亲切有一多半是因为渡边万由美的面子。
“是关于土地的问题。”
岩桥慎一问他，“我想买块地，越小越好的那种。”
“越小越好的地？”
“对，一坪两坪都无所谓，总之，越小了越好。”岩桥慎一说，“地点也无所谓。”
一坪两坪，那就是保安亭香烟店之类的了。
但是，要连土地上的建筑物一起买下来，就不止是付一坪地的单价。当然，建在一坪地上的建筑物，也不会值什么钱。
3.3平米（一坪）很小，但是，因为曰本土地私有制的缘故，像是什么祖传三平方米的情形多得很。
不过，一坪地办不成事，他年纪轻轻，总不能特意买一坪地开章鱼烧店。
提出这么一个古怪的要求，寺桥楞了一下，到底是在这一行工作，对这方面的事敏感的很，稍加思索，立刻猜测到，他大概是要买这么一块地用来抵押贷款。
1985年签订广场协议，经过1986年的酝酿，真正的泡沫时代，在1987年到来。各种推动地价上涨房地产泡沫的方针，也大致在这一年颁布。
因此，炒房的人不少，但毕竟还没到疯魔的地步，银行虽然放宽了放贷条件，但也还不到往外送钱的地步。如果不是有竹之内昭仁的保证，岩桥慎一也不会走这一步。
“一坪两坪的地吗？”
寺桥虽然心中大概有数，但他人精一个，肯定不会点破客户的想法。
“总之，虽然有点麻烦，还是请您务必帮忙物色一下吧。”
岩桥慎一不动神色把渡边万由美拉出来当大旗，“万由美桑对您的办事效率非常赞赏，我想来想去，觉得信任她所信任的人没错，所以，厚着脸皮拜托一下您。”
渡边万由美是神崎不动产的优质客户，岩桥慎一跟她一起去看办公室，两人之间看上去关系不止是上下级，寺桥想了想，答应尽力为他找找看。
“那么，就全权委托给您了。”岩桥慎一最后又说。
全权委托……才怪。
和寺桥那边通过气以后，岩桥慎一接下来又抽空走访了另外几家大中型不动产中介，找寻这么一块合他心意的地皮。
创业初期，岩桥慎一不愿让股权太分散，五百万日元不多，但初始勉勉强强也还足够，要是真能找到这么块地，通过公司名义买下来再贷款，就更加宽裕。
今后如果没有意外，岩桥慎一会把发掘到的音乐人的经纪约放给渡边万由美，因为这样，反而让他不愿再让她持股自己的制作公司。
……
交代完了这件事以后，注册音乐制作公司的事也没有落下，一步又一步的往下进行着。
成立音乐制作公司的事，岩桥慎一在决定了以后，将这件事告知给中村正人跟吉田美和。将来如何不论，至少现在，他的每一个决定，受影响最大的还是队友。
在说明了这件事以后，岩桥慎一向他们两个道歉，“因为我这个任性的想法，可能要推迟出道的时间。”
音乐节后，华纳先锋跟波丽佳音同时抛出橄榄枝，要是没闹腾这一下，跟着渡边万由美去新事务所，顺理成章签约两家之一，现在就是有主的乐队了。
但是，因为他这个制作公司的计划，使得出道这件事，又多了一个步骤。
“成立音乐制作公司？”吉田美和不大明白。
中村正人见多识广一些，此时表现的更加冷静，“美和酱，听慎一君说说看。”
“首先，就我个人来说，或许有点自私，但我不想装大度，说什么‘因为我添了麻烦，所以愿意退出乐队放两位去做想做的事’，我正是为了不让那种情形发生，才做了种种的努力。”
岩桥慎一说的挺实诚，“所以，就想要请你们两位反过来好好考虑，关于成立制作公司，把制作权放在自己手里这件事的好处。”
制作权这东西，要是到了别人手里，就要按照别人的想法和要求来制定路线，但是，要是在自己手里，那么，自己的音乐命脉也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吉田美和似懂非懂。
岩桥慎一顺手举个栗子，“还记得之前的音乐节上，有支叫princess princess的乐队吗？”
“记得。”是能够自己包揽词曲创作，技术也很过硬的一支乐队。
“现在她们签在cbs索尼，但是，我了解到，她们的唱片约原先在别的公司，因为讨厌那边要将她们偶像化的包装路线，才移籍到了索尼。当然，违约金是索尼支付的。”
“嗯……”提到不满偶像化路线，吉田美和感触极深。毕竟他们开始二人三脚搭档的契机，就是有个经纪人说了一大通她不够可爱当不成偶像。
“慎一君，”她想了想，问道：“要是通过这个制作公司再出道，以后曲风和路线就由我们自己说了算，是这个意思吧？”
“这么理解也可以。”岩桥慎一点头。
吉田美和松了口气，“那我无所谓。现在稍等一等，总比再落到江湖骗子手里好。”
岩桥慎一笑道，“果然还记得那个经纪人吗？”
“那种把我一顿贬低的江湖骗子，会忘记才怪呢。”吉田美和说。
她虽然在音乐方面是个天才，但毕竟除了音乐的天才之外，商业化的东西几乎一窍不通，所以，只关心了在她看来最关键的事是否能自由做音乐。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也就无所谓了。
除此之外，对岩桥慎一的绝对信任，也是她如此放心的原因之一。
但是，中村正人看到的就更远一些。
加入乐队之前，他是录音室音乐人，对“制作”一词格外敏感，也明白制作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岩桥慎一要成立音乐制作公司，他看到的是这人的野心。
对于音乐，岩桥慎一还有着更加长远的计划。
本身，中村正人并不是为了能出道当明星才加入乐队，而是和岩桥慎一一样，看到了吉田美和身上的可能性才会主动靠近，所以，对出道这件事，并没有那么迫切的渴望。
反过来，对参加音乐制作公司，成为制作人这件事的兴趣颇为浓厚。因为在这之后，他看到的是更多可能性。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意见。”中村正人于是也表态道。
往后，岩桥慎一的乐队成员，不仅是他的队友、搭档，还将成为音乐制作公司的元老。
……
为了给音乐制作公司起个名字，岩桥慎一绞尽脑汁。
虽然美和酱给他盖了个“虽然没什么唱歌的才能但是取名的才能有一些”的章，可现在这个dreams e true是在phoenix legend和andy and rock这种名字里矮子拔大个才选出来的，所以这话的可信度其实没那么高。
新公司好比自己的娃儿，哪有随便给娃儿上户口的时候上个狗剩的呢。
从决定要单干开始，岩桥慎一就冥思苦想，最终定下了“genzo”这个名字，有“现象”之意。
寓意这家音乐制作公司，会制作出源源不断的现象级作品。
办公地点选在了川崎市，一栋细长而窄的五层楼的二楼说是一层楼，其实还不到十坪，就是这么块小地。
服务台、会客室、办公室全部挤在一起，推开门一切一览无余，就是这么温（狭）馨（窄）的空间。
但就是这么一点地盘，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总算找到了的。
便宜，但又不是太偏僻。
完成这些，鲤鱼旗被风吹得劈啪作响的时节也到了。
这一天，岩桥慎一把东西搬到川崎的办公室，正踩着脚手架从窗户里面从内向外贴出公司名字时，接到了寺桥的传呼。
152. 蒲池幸子
神崎不动产在新宿的总店是栋三层小楼，跟车站隔着两条街。
一楼是店面，二楼以上是办公室，岩桥慎一进门时，店里有三四个正在咨询的客户，各有职员负责应对，看来人手充足。
岩桥慎一走到服务台前，接待小姐热心的和他打招呼。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
岩桥慎一说，自己跟店里姓今井的职员有约。接待小姐亲切地替他打了电话，不多时，从二楼下来一名年轻男子，笑着迎向他，“岩桥桑？您好，我是今井。”
虽然委托了东京不少的不动产中介，想找那么一块理想的地皮，但到头来还是寺桥更加能干一些，打电话来，告诉他土地有了着落。
“是总店那边的房源，土地也位于新宿那一带，所以把这件事转给了总店那边姓今井的同事。”寺桥在电话里对岩桥慎一说。
在接待处相对而坐，今井向岩桥慎一介绍这块地，“……还不到五平方米。那一整条街都是老建筑，地皮的归属很零散，这块以前是家香烟店，店主不久前刚刚病逝，亲戚继承了财产，不过这么小的地皮，左右邻居又都没有扩建计划，所以差不多毫无用处，就托付给了这边。”
岩桥慎一边听边点头，心中却不甚在意。
这么小一块地，对他来说也没有抵押贷款之外的第二个选项，所以他关心的也只是他要掏多少钱而已。
“虽然是有建筑物的地皮，不过，因为建筑实在太旧了，就算要在上面做什么，恐怕第一件事也是先把旧建筑拆掉，所以，这样反而使得地皮的价值少少打了折扣。”
“但即使如此，依照委托人的意愿和现在的行情……”今井拿过桌上的计算器。
岩桥慎一适时开口，“我会以公司的名义买下这块地。”
“是吗？”今井噼里啪啦摁了几下，递过来，“那么，算上各项税费，要三百万日元。”
这块地所属的街区，现在的土地均价是一百九十万日元一坪。
要不是因为地皮凌乱分散，价格涨起来还要快就算来个地产大佬把这一片地买下来集中开发，光是要解决杂乱的土地归属权就是个大麻烦。
只要有一家狮子大张口索要巨额赔偿款，马上就是全体一起涨价的大联动。不管是派人上门谈还是谈不成借用极道份子的力量进行威吓，成本都将大幅提高。
岩桥慎一确认了一下能不能小刀，得知不能也就罢了，当场就同意买下这块地，今井问他要不要去实地看一看，他想了想，只问了句：“邻居都是做什么的？”
“一边是药铺，另一边是杂货店。”
那就是都没什么扩建可能的店了。岩桥慎一点点头，“就这么决定吧。”
隔天，岩桥慎一带上必要的资料，再度来到神崎不动产。签订合约是在楼上的办公室，到了以后，今井领着岩桥慎一上到二楼，很快取来准备好的签约书。
岩桥慎一接过合约，仔仔细细过目了一遍，今井在旁做着必要的解说。
今井递过笔去，刚写了没几个笔画，墨迹越来越淡，还不等签完第一个名字，竟写不出字了。
“实在抱歉。”今井连连欠身，从他手里取回钢笔，“……我立刻为您重新换一支。”
正要起身，接待小姐送了咖啡过来，“您请用。”
今井见到她，重新坐下，招呼那女职员，“蒲池桑。”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今井桑。”
姓蒲池的女职员欠了欠身。轻声细语的样子，给人以教养良好的第一印象。
她留着时下流行的那种前额松散的空气刘海，长发披在肩上，不过并没有染发，也没有烫那种泡面头。
身材高挑，骨架匀称，虽然穿着神崎不动产的接待小姐们统一的制服套裙，但莫名让人觉得，她穿修身的长裤的话会很得体。
“蒲池桑现在身上有带笔吧？”今井的语气有些困扰，“我正和这位先生签订房屋购置签约书，不巧钢笔突然不出墨了……说来也怪，明明不久之前才刚打过墨水的。”
“钢笔偶尔就是会这样的。”岩桥慎一打了个圆场。
姓蒲池的女职员听完今井的话，取下别在制服胸兜上的钢笔，双手递了过去，“是的，您请用吧。”
今井接过来，推开笔帽后一齐交到岩桥慎一手里，“实在抱歉，岩桥桑，现在请继续吧。”
“谢谢。”岩桥慎一接过笔，在今井的指点下，将需要他填满的每一处空白写完。
在他们填着合同的时候，姓蒲池的女职员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签完最后一个字，今井松了口气，“这样就全部可以了，谢谢您。”
岩桥慎一合上笔帽，“之后的转移登记还有相关的事还要接着拜托您，今井桑。”
“还请放心，这是分内之事。”
岩桥慎一礼貌一笑，抬起头看着那名女职员，抬起手，作势把笔递给她，“也谢谢您，帮大忙了。”
“不……没什么，您太客气了。”女职员双手把钢笔接回来，重新别回到胸兜上。岩桥慎一扫了一眼她的工作铭牌，姓名一栏，写有蒲池幸子四个字。
“您的姓还挺少见的。”岩桥慎一随口说了句。
“哎？！”名叫蒲池幸子的女职员，像是被他的突然搭话给吓了一跳似的。
今井在旁边爽朗一笑，接话道：“确实。要说这个姓氏，就让人联想到筑后国的蒲池氏，所以，蒲池桑刚入社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她跟松田圣子桑有什么关系呢。”
松田圣子老家就是古时的筑后国，她的本名叫蒲池法子。
一个法子，一个幸子，又是这么稀罕的姓氏，会猜测是亲戚也不奇怪。
“不过，这位蒲池桑可是地道的神奈川人……对吧，蒲池桑？”
“是的。”蒲池幸子轻轻点头，“念书的时候，就时常有人这么问。不过，我的确是土生土长的神奈川人。”
“其实，说到姓氏，您的姓也挺稀奇的。”今井笑言道，“姓岩桥的人，您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位。”
153. 商运不错
话题改变，蒲池幸子趁机向今井和岩桥慎一欠身告辞。
岩桥慎一端起她送来的咖啡，轻轻啜了一口，口感相当不错。今井则目送她的身影离去，感慨了一句，“是位不错的美人吧……您觉得呢？”
“哎？”今井突然丢过这么个话题，岩桥慎一一怔，活像是刚才搭讪蒲池幸子糟了报应。
顿了顿，他才说：“连端咖啡的接待小姐都这么标志，贵公司值得信赖啊。”
“哈哈。”今井笑得开心，不过跟寺桥不大一样，他反而谦虚了一下，“话是这么说，蒲池桑这样条件的接待员在本社也没有那么多啊。”
或许这话不是谦虚而是事实。
以岩桥慎一业内人的眼光，她的外型条件入行也未尝不可。不过，艺能界的美人多得是，要想脱颖而出，光靠容貌还是不行的。
他做的是音乐制作公司，美人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唱歌好的美人还另当别论。不过，歌唱力这种事又没写在脸上，星探大街上拉人那一套还是行不通的。
这么想着，岩桥慎一对她的兴趣淡了，客气的回了一句，“这么说，这位蒲池桑在社内肯定很有人气。”
“那是自然。不过，至今还没人能成功约到她呢。”今井苦笑道。
心里却暗暗想道，这姑娘现在还跟神奈川的父母一起住，每天坐着电车从神奈川来新宿上班，难得回家晚一次，还得先打电话给家里据说是母亲担心她走夜路，每天晚上都在回家的路上等她下班刚正式入职还没满一个月，这事就在总店人尽皆知了。
要是男上班族这样，肯定被上司讨厌。
但是来这儿打工的粉领族就无所谓了，反正这种女职员，要不到二十五岁，就结婚辞职回家一条龙，职业生涯完全跟前途一词无关，所以，蒲池幸子这么做，非但没被讨厌，反而让男同事们觉得可爱。
身处位置不同，要求也就不一样。
……
进入五月。
一日的国际劳动节，在曰本全国范围内爆发了示威抗议活动，日元大幅升值，泡沫时代来临，一方面给了大学生空前宽松，甚至能愚弄招新企业的环境，另一方面，还有因为日元升值导致出口不利，受到影响的企业带来的裁员潮。
于是，在一部分人挑花了眼的同时，另一部分人走上街头，举起“反解雇，反降薪”的抗议牌。
泡沫时代下，远不止是记录在纸上和图片上的纸醉金迷。
一日过后是五日的男孩节，从四月底开始就劈啪作响的鲤鱼旗，总算等到了它的正日子。不管世间发生了什么，节日照过，欢声依旧。
在这期间，购买土地的相关审核也有条不紊的往下进行，相关资料审核完毕，已经是在签约那天的两周后了，岩桥慎一支付完尾款和相关的费用，进行了土地所有权的转移登记。
盖上印章以后，今井告诉他，土地的产权证书还要再等上个一周左右。
等这个到手，这块地就完完全全听凭岩桥慎一怎么收拾了。
拿到产权证书前，岩桥慎一就先联系了竹之内昭仁。
他在电话里向竹之内昭仁确认，“竹之内桑，之前你说过，只要有地就能贷款的吧？”
“是的。”竹之内昭仁玩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你要贷吗？”
结果岩桥慎一真回了句：“是要贷。”
“真的假的？！”竹之内昭仁的反应，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这家伙有多少家底，他大概也清楚，突然说有地拿来贷款，把他给吓了一跳。
“不过，是块有点小的地。”
岩桥慎一问他，“新宿的一坪半，能贷多少？”
“一坪半？”竹之内昭仁听到这个数，又给吓了一跳，对他这个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他没有在电话里答复，而是约好在外面见面。
岩桥慎一按时赴约，一见面，竹之内昭仁就对他说了句：“岩桥，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运气好。”
“哦？”
“五月新颁布的《综合保养地域整备法》，意在鼓励地方兴建福祉设施和度假村，具体的东西姑且不提，重点是，贷款审批更松了。”竹之内昭仁语气复杂。
换句话说，岩桥慎一手头上这一坪半的地，不仅不必因为小的过分要走后门贷款，还会换到比从前更多的贷款。
这其中或许真的有运气的成分在，但是仔细想来，也是必然的事。
曰本正府去年就开始鼓励地方建设，从1986年起，银行也接连降息，钱放在银行的利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使得老百姓生怕吃亏，纷纷拿出来投入地产和股票。
各方各面一起使劲儿，把这个泡沫越吹越大。但是，真正的顶点还没到来，至少岩桥慎一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百九十万日元一坪的地他也可以毫不犹豫买下来。
“说不定是我这个人的商运不错，所以刚开始行动就遇上好事。”岩桥慎一怡然自得。
打趣完了，问到正题：“那么，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能贷到多少呢？”
“新宿的地……现在差不多能拿这个数。”竹之内昭仁比划了个七百万日元的手势。
就这样，岩桥慎一还有点不满意。
“要是您再帮个忙呢？虽然很无礼，不过，我的确很需要钱。”
“唔。”竹之内昭仁低下头想了想，问他，“你开了音乐制作公司，对吧？”
“名叫‘genzo’，是我疏忽了。”岩桥慎一把印好的名片递给他。
竹之内昭仁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挺有派头的嘛。……你既然开了公司，以公司的名义来贷，还要方便一些。”
“现在可还是个空壳公司。”
“不要紧……有那么做的办法。”竹之内昭仁把名片收起来，“贷给你一千二百万日元，怎么样？”
一个新入职的职员，如此夸下海口，看似不可思议。
但竹之内昭仁没有告诉岩桥慎一的是，《综合保养地域整备法》实行的同时，银行开始加大往外放款的力度，连他这个新入社的职员，都被派上了大额的贷款任务。
岩桥慎一找到他，说不定反而是正中他的下怀。
154. 泡沫游戏
听到竹之内昭仁这次报上的数字，岩桥慎一既满意又觉得不可思议。
给出远远超过抵押物价值的贷款额度，正常状态下的社会，恐怕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从这种角度来说，泡沫时代本身就是畸形的，之后会跌入地狱也是必然之事。
不过，对缺钱用的岩桥慎一来说，这种畸形反倒方便了他。
贷款来得如此容易，他也忍不住在心里发散了一下，在竹之内昭仁说的这个《综合保养地域整备法》颁布以后，地价肯定还会再涨，拿到这一千二百万日元以后，干脆再去买块更大一点的地，加入炒地大军算了。
猪脚靠着一坪半地发家致富，本书紧急更改主题，从娱乐奋斗文变成地产土豪文才怪。
一千二百万日元能买到什么样的地？
要是还按一百九十万日元一坪的价格来算，能买到大约六坪，要是算上建筑物，就要退到五坪左右，还是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地。
用这五坪地再贷款，假如竹之内昭仁还肯帮忙，往好处想，那就能换到差不多四千万日元。
但是，迷你土地有个大问题，就是难以脱手。他这种明显带有目的性的人会去买一坪半地，真正有需求的人不会买这样的地，除非他是土地左右要扩建的邻居。
所以，他最开始买到的迷你土地，实际上除了贷款以外不能带来任何价值，今后泡沫破掉，这两块地的一千五百万日元也是几乎收不回来的。
当然，可以在泡沫破灭前把这个手法借给别人用，丢给别人接盘，前提是有人接。
其实，在让别人高位接盘的时候，自己也要冒砸在手里的风险。
泡沫时代在1989年到顶，然后从1990年开始急转直下。
四千万日元，以现在的涨势，勉勉强强也只能买一套地段不那么好的二手小公寓，跟这一坪半土地上只会帮倒忙拉低价格的破烂香烟店不一样，公寓建筑物本身就是值钱的。
等到小公寓到手，1987年也所剩无几，留下一年处理房产的时间，接下来整个1988年全力以赴滚雪球，1989年连本带息还完贷款，并且假设手头两块迷你土地也都成功脱手。
即使如此，往好处想，也就赚个几千万日元、绝不会超过一亿日元。
初始本钱不够，想靠炒房发家也没那么容易。
1987年之前，贷款没有松到现在这种程度，一坪半的计划根本是天方夜谭，1987年之后，地价已经涨到半空，此时进场本身就稍显晚了。
要是在1985年就有个三千万日元或者在东京有套公寓，那倒是可以另当别论。说白了，这种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赚的。
唐泽雪穗跟桐原亮司那么手辣心黑，也没在泡沫时代变成十亿富豪。
迷途小狗武藤晴美有未来人的指点，疯狂陪酒五年，拿出陪酒的三千万日元在1985年就买地进场，炒股理财一样不落，也没有到财富惊人的地步。
还是穿越晚了。
泡沫时代，是本身就有些资产的人，还有继续踏实做出口反而亏本于是在公司成立理财部专门炒房炒股的企业，是这些人把泡沫吹起来的。
所以直到现在，畸形的繁华还是跟普通家庭无关。甚至，普通家庭反而成为了泡沫时代的受害者，要遭受这种畸形繁华带来的生活成本提高的苦。
要是真的能在一年半的时间里顺利赚个几千万日元也是美事，但是作为代价，是这一年半的时间里，音乐制作公司的计划将搁浅，宏伟的贩卖优秀的目标也被丢掉。
那么，在这期间，又将失去多少机会呢？
好不容易才为乐队时代铺了路，自己的名气也还在，正准备跟霸道总裁二人三脚的闯一闯开拓新时代呢，现在丢掉设想好了的美好前景，转而去追逐这种泡沫的游戏
那岂不是亏大了。
岩桥慎一只这么想了一想，就拒绝了心中那双煽动着他的眼睛。
机会才是无价的。
要是因为追逐这种不正常的泡沫，错过了现在，和机会擦肩而过，那么丢掉的，是进入音乐界的入场券，那才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何况，对于音乐他目标明晰，知道该怎么往下走。
但是，即使赚到那几千万日元，接下来如果不能好好利用，最后也只能平凡度过一生罢了。
没有答案的东西就放下它，专心去为了确定的事物奋斗。
没有梦想，那跟条咸鱼有什么两样。
在这个家庭主妇都要理财，每天琢磨买买股票的时代，不去走捷径，而是选择去奋斗，同样也是需要勇气的。
或许会让人觉得有点傻，但是，泡沫一戳即破，一砖一瓦砌好的墙不会一戳就倒。
人生途中种种诱惑，不要丢下本心的踏实奋斗才是正途。
至于泡沫时代的东风，能像现在这样借上一点，帮助自己去做想做的事就已经很幸运了。
“一千二百万日元，那么就拜托你了，竹之内桑。”岩桥慎一郑重其事的拜托道。
不论这是不是竹之内昭仁原本就要完成的任务，这一次，都是他欠了竹之内昭仁一个大人情。
竹之内昭仁和岩桥慎一说定，等到产权证书到手以后，就联系他办理贷款。
临别之前，岩桥慎一想到这家伙出身不错，又是bankman，出于对他慷慨相助的感谢，问了一句：“竹之内桑有在炒股或者理财吗？”
“那当然了。”竹之内昭仁回道，“现在闭着眼睛买股票都不会亏，不买岂不是大傻瓜。”说完，冲他一笑，“岩桥你”
“我就是那个不买的大傻瓜吧。”岩桥慎一混不在意。
但还是隐晦的提醒了一句，“我总觉得，现在这世道怪怪的，所以，炒股这样的事也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这么说挺多管闲事吧？”
“我倒是觉得，能想到这些，你可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静。”竹之内昭仁说，“想到以后还能这么告诉我，也比我想象中还要率直。”
“总之，我从心里把你当朋友，你的忠告我也记下了。”竹之内昭仁回道，但是看样子没怎么重视。
“你说世道怪怪的，是有那么点。但是，大家都这样过日子，说不定这种奇怪反而是正常的发展呢，而且，有句话怎么说的”
他想了想，“对，叫做‘红灯亮起时，大家一起闯就不怕了’。”
“一两个人闯红灯也许会被车子撞到，发生事故。要是几百人一起闯，车子就会反过来给人让路，红灯也就成了事实上的绿灯。何况，曰本可是有着一亿人呢。”
言下之意，推波助澜了这个时代的是正府，今后即使有问题，正府也不会坐视不理。
竹之内昭仁的想法，代表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
岩桥慎一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稍微提醒一下，尽到朋友的心，以及对他慷慨放款的感谢就够了，再多嘴反而显得不识趣。
……
产权证书到手以后，岩桥慎一联系竹之内昭仁，由他出面帮忙，顺利审批到了一千二百万日元的额度。
有了钱，这家小制作公司也就可以拉起阵容来了。
岩桥慎一和代代木的录音室签订了为期一年的合约，租用了一间录音室，其他的职员暂时可以不雇佣，不过，财务人员还是专门聘用了一位。
赤松晴子从哥哥那里知道岩桥慎一贷款开制作公司，提出想过来兼职。abnormal乐队的三名乐手，本来就一直靠他帮忙找工作，这时也顺理成章靠拢过来。
开了公司要有事做，岩桥慎一一方面跟东京圈自己熟识的livehouse和俱乐部的负责人联系，在他们那挂个名，今后承接帮地下音乐人制作唱片的工作。
另一方面，他去和东京音乐工业会社的那名沼田副部长接洽。
当然光打嘴炮是不行的，这样的社会老油条，是要高级俱乐部一条龙才能伺候好，所以，制作公司开起来，一定要有招待经费。
东京音乐工业会社每年不知要出版多少张这样的专辑，承接这种订单的音乐制作公司也都是小作坊但凡大一点的，也看不上。
即使如此，有根鸡毛就是令箭，求到沼田头上，就得拿出姿态来。
虎躯一震不会把人震服，只会让人怀疑得了脑血栓所以看谁都哆嗦。
行走的六本木银座指南岩桥慎一，即使是沼田也对他的安排挑不出毛病，这要感谢胖胖青年秋元康的栽培。招待周到了，订单也就如愿到手。
一共制作十张专辑，六张是演歌，四张是偶像歌谣。
这种翻唱专辑，为了规避一些版权上可能的纠纷，会特意重新制作伴奏，岩桥慎一的制作公司不缺乐手以及会编曲的乐手，这些事手到擒来。
阵容拉起来，糊口的订单也拿到手以后，岩桥慎一接下来做的，是和渡边万由美的事务所完成了dreams e true的经纪合约签约。
1970年时，米国华纳兄弟出资百分之五十，渡边制作和曰本先锋公司各出资百分之二十五，共同成立了华纳先锋。
那时是渡边制作辉煌的顶峰，但凡要进军曰本的人，都下意识把渡边制作视为最佳合作人选，邓俪君就是绝佳人证。
但是，任谁也想不到隔年一档选秀节目《star！诞生》，成为渡边制作江山失守的开始。十七年来，渡边制作在业界地位江河日下，在华纳先锋的持股也大大减少。即使如此，这仍是事务所优先合作的唱片公司。
因为独立风波，乐队错过了直接和华纳先锋签约的机会，今后挑选唱片公司的时候，虽然不排除重回华纳先锋的可能，但一定是经过了新一轮协商后的了。
把经纪约放给渡边万由美，是给她吃颗定心丸，他的乐队就仿佛是联姻的公主。
不过，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都不急于给乐队洽谈唱片公司，而是把重点放到先前讨论过的那个乐队选秀的计划上。
渡边万由美和他都缺一个扬名的机会，所以格外重视这个点子。并且彼此双双在心里认为，要是成功举办乐队选秀，通过这场选秀让乐队亮相也未尝不可。
代代木步行者天国的乐队扎堆，青少年的选择代表着未来，现在开始构思这个计划正是时候。
拿下东京音乐工业会社的订单以后，岩桥慎一首次担任了制作人一职，就拿这十张专辑练手。
他的绝对音感在录音室里相当有优势，受雇过来的录音室所属的录音师也对他飞快的学习进度刮目相看，笑称要不了多久，岩桥慎一就可以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岩桥慎一就是这么想的。
不好好学习的徒弟，就不是师父节食减肥路上的好帮手。
乐手是他公司的人，歌手的来路就杂一些。
四张偶像歌谣，吉田美和跟轻飘飘偶像风无缘，当不了这个歌手，唱演歌也不伦不类，倒是赤松晴子，翻唱的有模有样，所以负责了其中的一张。
至于其他的歌手，就通过录音室雇佣，按曲子的时间长度来付报酬，顺带一提，连和声也包括在这份报酬之内，分开唱完以后再混到一起。
岩桥慎一常在新宿涩谷一带活动，故而多数时间都泡在录音室里，渡边万由美找他商量事情，就亲自跑到录音室去逮人。
不再是boss和下属，变成了合作伙伴，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更加放松了。渡边万由美找上门来，岩桥慎一不慌不忙，反倒笑眯眯的请她喝咖啡。
当然，他的咖啡是速溶的。
这天正好是周末，步行者天国的乐队活动的一天。
喝完咖啡，岩桥慎一放下手里的活，跟渡边万由美出去散散步，顺便到步行者天国晃了一圈。各种业余乐队扎堆，学生仔青少年大学生，男女都有，装扮各不相同，风格也各式各样。
“够多元化的。”岩桥慎一发表着感想。
“是的，这点恰好可以看作是乐队特殊的魅力，对于个性有着足够的包容。”渡边万由美附和道，“所以，要做那么档节目的话，对个性的包容，也可以成为节目的看点。”
155. 千里之行
跟聪明人搭档做事就是省心省力。岩桥慎一提了个点子，渡边万由美立即上道，消化完了他提出来的，自己还能举一反三。
“确实。”岩桥慎一表示赞同，“不仅如此，对音乐的风格，也要充满包容才好。”
年龄、性别、外型、风格，这些一概都不做要求，只要你来就行。
在制作这档节目的时候，是要做好现在这里正在表演着的乐队，每一组都有可能成为舞台上的选手的假设。而节目就要在这样的假设下进行构想。
要借用偶像选秀的模式，又要在这个基础上脱胎换骨，改成适合乐队的选秀节目，就要放大“个性”。
偶像是闪闪发光的，可爱的。
乐队的风格各异，但却是能够包容一切个性的。
在步行者天国看了一会儿路演，渡边万由美兴致不错，遇到中意的乐队，看过表演后就往他们的琴盒里放一张千元钞票。
凑到这儿来的多是年轻人，更以学生居多，在这其中，渡边万由美的出手算是大方的了。
收到了小费的乐队也表现各异，既有感到振奋劲头更足的，还有摆出一副不为金钱所动的酷酷模样的，一毛不拔的岩桥慎一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有趣。
看过了路演，两人走出这条街。
渡边万由美邀请岩桥慎一，“找家餐厅坐坐，我请你。”
岩桥慎一笑道，“我那杯速溶咖啡可赚大了。”
他说的是刚才在录音室用速溶咖啡招待渡边万由美，现在她反过来在餐厅回请他的事。
“那可不一定。”渡边万由美精打细算，“到时，还要跟你商量关于节目的事呢。你要是出了什么好主意，反而又是我赚了。”
“不愧是你，账目精明啊。”离开渡边制作以后，岩桥慎一连敬语也不说了。
面对他的调侃，渡边万由美微微一笑，“多谢夸奖。”
两人迈步向前，走进一家茶餐厅，要了个包厢，点完东西以后，边等边聊。
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有一个共识，假如要做乐队选秀节目，只靠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的公司还是不行的。
这档节目要举办，必须要满足的条件是“获胜者能够主流出道”这个承诺能够顺利兑现，为此在制作台本找电视台的同时，就要争取到唱片公司的参与。
守擂成功的乐队要得到主流出道的机会，主流出道别的可以没有，唱片公司一定得有。和唱片公司建立起联系来，才是做好了后勤保障。
不仅如此，他们这两只一寸半寸长的虫子，和电视台那边交涉是处于劣势的，这是即使有钱也不能抹平的东西，何况他们还没有那么充足的资金。
但是，如果争取来了唱片公司的支持，事情就会变得大不相同。那样一来，他们要做的就不是一档自产自销的选秀，而是更加盛大的东西。
“所以，”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做出了个共同的决定，“要做这档节目，就一定要获取到来自各方各面的支持。”
“不仅是为了分散风险，取信于电视台和前来参与的选手。”
岩桥慎一说，“从这档节目里出来的乐队，要是分散到各家公司，就如同种子落到各种各样的土地里，能长出各种各样的果实来。”
1983年，《star！诞生》落幕，1985年，《黄昏喵喵》开播。而到了两年后的1987年中，《黄昏喵喵》收视率暴跌，面临腰斩。
小猫俱乐部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帮冲进来把业界搅得一团糟的熊孩子们，在节目结束的同时，也要面临组合解散的局面。
波澜壮阔的艺能界，现在才刚刚向这帮女孩子们展开而已。那些待在组合庇护下没能尝到的风和雨，已经准备给这帮女孩子们一个好看。
当然，挨得过去的，就是胜利者。
小猫俱乐部的快餐也来到了尽头末日，偶像市场也差不多到头了，接下来，必定要有一样新的东西取而代之，把偶像潮退去后空出来的地盘填满。
以现在的情势来看，乐队是强力候补。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看准的就是未来的乐队市场，换句话说，他们要做的是改变了艺能界风向的《star！诞生》，而不是被富士电视台承包了的《黄昏喵喵》。
独食难肥。
市场是非常大的，在这么庞大的市场里，一样新事物的流行，要凭借多方力量共同努力。在开荒时期，绝对不能抱有吃独食的想法，那样只会让自己死翘翘。
蛋糕做得越大越好，大了才能吃个饱。
这是来自《star！诞生》的经验。
《star！诞生》的重要意义，就是为业界的唱片公司和事务所选拔新人，所以，每当开始电视赛，台下坐满了前来选人的事务所和唱片公司代表，众人举牌竞标。
因为大半个业界都参与进来，使得这档节目受到空前关注的同时，也被电视台郑重对待。又因为大半个业界都把目光放到这档节目上，它在播出期间也就受到非常的支持。
现在是电视的黄金时代，跟从前那种电视台求着事务所去制作节目，出点子出人的时代正好反过来，要想得到电视台青睐，事务所就得想破脑袋的准备台本。
电视台收视率大战日益激烈，要把台本卖出去，除非是相当好的点子，否则就已经是相当的难事，大事务所都开始自己贴钱做综艺了。
成功签约，争取个合适的时段以后，还要拉到赞助商，每一环都是钱和关系。
这种选秀节目，绝对不能过于深夜，因为选秀的特性是来自观众亲眼见证自己喜欢和支持的乐队成长的参与感。
因为这样，力量薄弱的他们，获取其他方面的支持就极为重要了。
“偶像有偶像的卖点，乐队有乐队的卖点。既然要放大乐队的‘个性’，或者，不仅可以欢迎选手在台上释放个性，连评审也可以特意挑选有个性的。”
岩桥慎一继续出主意，“让评审的个性和音乐人的个性相互碰撞，也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看点。现在，外界说到摇滚乐队，往往联想到他们有多么酷，对观众来说，唱反调说不定本身就是一种看点，既然如此，不妨迎合这种心理，玩就玩得大一点。”
把选秀节目娱乐化，增加趣味。收视率有了保证，赞助商就有了保证，有了话题度，才能吸引到源源不断前来参赛的选手。
“又嗅到了坏心眼的气息呢。”渡边万由美取笑他。
岩桥慎一不以为意，“要说贩卖能卖的东西，就是这样不管什么都想办法变现成可以被贩卖的卖点，我们本就是要做一档商业节目。”
当然了，这种娱乐化本身也是一种筛选的方式。
要当阿提斯特，或者要保持正统摇滚音乐人身份的乐队，就不要来参加。既然决定上电视，就是默认成为商业化的一环。这档节目的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将乐队商业化。
但是，岩桥慎一始终不认为商业化的东西就不好，再出色的音乐，要是没人听，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坏心眼归坏心眼，”渡边万由美说，“主意倒是挺正的。”
岩桥慎一笑道：“这样说来，赚了的人还是你就是了。”
“现在才刚刚扯平而已，”渡边万由美和他开玩笑，“离赚到还差一点，所以，等下请你再和我商议一下，关于台本和电视台的问题。”
“真可怕。”岩桥慎一哈哈大笑，“吃到了有史以来最贵的一餐饭。”
……
电视节目的台本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类似于投长篇稿时的全文大纲，电视台在看过了大纲，了解了你要做的是什么节目以后，再进行开会商讨，决定是否给你一个签约的机会。
虽然选秀节目的登场人是不断流动着的，但仍旧需要有一份具体的台本。
曰本电视节目非常注重台本的存在，每一期的每一个环节，背后都有台本的操控，综艺节目极端一些的，甚至连什么时间说哪一句话都在台本里做了安排。
所以，那种巧的不能再巧、却偏偏效果不错的场面，就会被称作是综艺之神的眷顾。当然，要是综艺之神没有来眷顾，后期的剪刀手就会把问题解决掉。
所以，说什么综艺之神，其实还是人工之神。
和先前的音乐节企划一样，先由岩桥慎一写出企划案，再拿到渡边万由美的事务所去进行讨论。
渡边万由美的新事务所名叫“u-miz”，虽然刚起步，只签了岩桥慎一的乐队，但是制作部、企划部什么的都五脏俱全。
当然了，现如今，她的事务所基本上是她的一言堂，由她提出企划来，底下的人就以如何把她的企划完善好为目标出谋划策。
岩桥慎一以合作方的身份，带着拟好的企划前往u-miz，从渡边制作过来兼任的老员工都认得他是谁，对从前的小经纪人摇身一变成了制作公司老板，还跟自家小老板合作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说好的跟着小老板去新事务所干活呢？
瓜子板凳都准备好了，你告诉我们剧本改了？
感到不可思议的人不仅有这些人，渡边制作里，渡边美佐和吉田美树知道了岩桥慎一选择独立开音乐制作公司，也意外不已。
吉田美树的反应倒没有多么强烈，原本在同意了妹妹出去独立以后，她心中默认的就是岩桥慎一跟她一起走，现在没有，而是改为合作，她也没什么所谓。
这种豁达是吉田美树最大的优点。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一旦过去就一笔勾销。
反而是渡边美佐，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久久不能平静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经纪人能够做这样的选择。
要有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
对于岩桥慎一，从前渡边美佐看到的是他的能力，但是，他这次做出的选择，又让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蓬勃的野心、坦率的胸襟、以及强烈的自尊。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是看走了眼，将一个优秀的青年推开了。
除此之外，在双双退社独立以后，还和他保持着合作的女儿，明知他成立了制作公司，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身为母亲的自己，渡边美佐仿佛感受到来自女儿无形的抗议。
渡边美佐相信岩桥慎一没有把自己曾找他谈话的事告诉女儿，但是，以渡边万由美的聪明机敏，会猜到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并不奇怪。
但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
渡边美佐即使遗憾，也不会再回头，当然，也不会再出手阻挠。在她几十年的业界沉浮当中，既有精准的眼光，也有过看走眼的失败。
看准了就在正确的道路上大步向前，看不准，就放下错误的选项另寻他路。
这是属于她的智慧。
岩桥慎一拿去了企划案，跟u-miz的人一起进行商讨，大家一起修修补补，完善出一个大纲来。
第一部分的台本有了以后，接下来才能拿着这个台本去跟电视台谈签约，跟唱片公司谈合作，跟广告商谈赞助。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在电视台的选择上，放弃了继续和富士电视台搅在一起，又不能去跟父亲的老对头ntv去瞎搅和，东京电视台更是一开始就不在选择范围内，显然是朝日电视台跟tbs二选一了。
当时u-miz把事务所地址选在港区，就是准备向这两家电视台靠拢。
当然，前身是教育电视台的朝日电视台，又如何能跟收视连续称霸十九年的tbs相提并论呢。不论是规模还是收视率，朝日电视台显然是最弱的。
民间有电视台三强一弱的说法，三强是tbs、富士电视台、ntv，一弱就是朝日电视台。
因此，几乎是众人一致认为，应当先全力去争取和tbs方面的合作。tbs不仅收视基础好，还有丰富的音番制作经验。
艺能界没有秘密，渡边万由美独立出来，没人不知道u-miz是渡边制作二小姐的事务所。所以，准备好了这份大纲以后，tbs方面，也松口同意见见他们，具体谈一谈。
于是，预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以后，渡边万由美叫上岩桥慎一，和他一起去电视台拜访。
156. 合作对象
物质匮乏的时代，三分钟泡好的速食面都是难得的美味，但是，物质丰富的现在，连精心烹调的餐品都未必能满足大众的口味。
草创期的电视台，敞开胸怀欢迎各种各样的点子，但是，到了如今的黄金时代，想要得到电视台的青睐，就要付出数倍于从前的努力。
岩桥慎一觉得，现在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跟上辈子所处的兔国颇有些相似之处。就连电视节目，如今的选秀节目泛滥，跟后来兔国整天搞什么好声音好歌手好演员的氛围，有种微妙的重叠。
但不得不说，素人选秀倒也罢了，什么你是歌手我是演员的回锅节目真的太奇怪了。
跳出来唱首歌艳压四座说你是个歌手，到底是为了证明“我唱功好是个歌手”，还是“我虽然查无此人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歌手”？
至于参加演戏节目被同为演员的人评头论足打分的，那就更莫名其妙了。合着你以前演那么多戏都是在玩就是了？没节目给你盖个章你都不叫演员的。
变相承认自己是根过气老油条。
热度炒起来，情怀跟上来，身价提上来，再开始无尽商演重口味循环。
参加综艺节目，我们是认真的。
不说了、不说了。
提前道个歉，千万别较真以上仅针对个别人士，你喜欢的都不在这之内。
身处电视的黄金时代，依托电视台的事务所，每年不知道要拿出多少经费去打点电视台，贵为三大台之一的tbs，更是牛到不能再牛的存在。
tbs负责综艺节目的是制作一部和二部，除此之外，另有电视剧部、情报部、体育部等等，各部门各司其职。
要做音乐方面的节目，负责接待的是制作二部的制作人。
见了面，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分别递上名片。
渡边万由美是谁，业界都心中有数，没想到，制作人接过岩桥慎一的名片，竟然还有些反应，“岩桥桑现在专注做音乐了吗？本来还期待你能为电视界再做些什么呢。”
这恐怕是来自于先前玩坏松本明子的名气。
他稍微使了点劲儿，把松本明子作为捅破那层纸的先头军给推出来，之后，偶像和电视台也都有学有样，现在绝对不会对偶像做的事，绝对不会对偶像说的话，都肆无忌惮的使了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一部分维护清正美正统派的人眼里，岩桥慎一跟开创素人快消品偶像的胖胖青年秋元康同属一丘之貉，都属于憋着坏拉低业界下限的那种。
当然，他的坏顶多是伸腿下个绊子，跟颠覆了业界的胖胖青年比起来算个啥子哟。
不过，渡边万由美却趁势介绍道：“这份企划正是出自岩桥桑之手，所以，也算是音乐和电视的一次结合。”
“是吗？”制作人点点头，“作为选秀节目来说，这份企划很有意思。比起说是选秀节目，应该说成是选秀娱乐节目比较合适。但即使但作为选秀节目拿出来说，也别有特色。”
“所以，您认为节目的可行度？”
“有趣是很有趣，做出来或许效果会很不错。但是，在把它变现之前，首先要克服关键的几个问题。”
称赞着想法有趣的制作人，不能忽略这个看似简单的节目背后要牵扯到的复杂关系。
冠军出道的想法，和《star！诞生》如出一辙，但是，《star！诞生》那时得到了大半个业界的支持，是个公认的要改变艺能界的节目。
真要说起来，是业界对当时渡边制作的垄断地位感到不安，特别是渡边晋因为和ntv闹矛盾，就扬言不让旗下的歌手出演ntv的节目的做法，令电视台感到了威胁。
能跟ntv撕破脸，就能跟其他电视台也撕破脸。
所以，为了摆脱先前那种一边倒的形势，电视台和各家小事务所，以及唱片公司之间，达成了那样一个微妙的打倒渡边制作的共识，可以说是艺能界的“信长包围网”。
事到如今，研音抽到了中森明菜快速发展，燃系勾结极道白道愈发壮大，horipro靠着偶像腾飞起家，以前那种一家独大的局面早已远去，现在是个群雄斗争的时代。
电视选秀即使仍有它独特的魅力之处，但对事务所来说，没有从前那么必要了。
那样一来，再做这个乐队选秀，是否能够聚齐足够的合作方，就要打个问号。
《star！诞生》开辟了所谓正统的选秀模式，《黄昏喵喵》又带来了另外一种特别的选秀模式，在两档节目都宣告结束以后，电视台在这两档选秀模式上跟风来的选秀节目仍在继续，但是，那些仍在播出的选秀节目，不论是收视率还是观众反响都不怎么样，被提上腰斩议程的选秀节目也在增加。
选秀热已经到达极限，这件事成为了电视台之间的共识。因此，虽然选秀节目还继续做，但难以再得到好的时段，经费也不断削减，这种时候，带着一个选秀节目的脚本过来投稿，本身对电视台的吸引力就不是那么大。
就连赞助商方面，因为选秀节目市场热度下降，对于此类节目的赞助也迟疑起来。虽说是挥金如土的时代，但同时又是虚荣的时代，投资在艺能界更加“高端”的电影和电视剧是上上之选，即使投资节目，最好也是黄金档最佳。
因为这样，旱的旱死涝涝死，黄金档的手笔越来越大方，一个舞台花几百万日元都是毛毛雨。
tbs同意跟他们当面谈，是看在节目的确有趣，又有渡边制作的面子在的缘故。但是，质量和面子能够成为敲门砖，却不能成为决定性的关键。
乐队选秀前所未有，选秀节目却是已经玩烂了的。
现在的情形，是选秀节目本身就不怎么值钱了。所以，要做选秀的话，作为垫场节目倒是好说，可要是占据一个还算可以的时段，可就有得商量了。
但是，垫场节目不会吸引到像样的合作方，还算可以的时段，假如劳师动众收获还不如预期，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tbs财大气粗，可以花重金制作出面向大众的收视率预感可观精美节目，但是对不确定的东西，即使投入没那大，反而不愿意尝试。
因为还存在着同一时段放上自家更看重的节目会收到更好结果的可能。
各方面的原因，使得tbs的制作二部，对这档选秀节目不报以太高的热情。
“那么，依您的意思呢？”渡边万由美听话听音。
“要是作为新人选拔节目，或许不必这么劳师动众。”制作人开始当场魔改岩桥慎一的这份企划。
把企划改成乐队合宿的形式，放在午后时段进行播出，首先进行初选，之后将选拔出的乐队聚在一起，每一期进行各种各样的对决与磨合，将娱乐的部分进行放大，最终决出一组优胜者，或者是优胜加上准优胜的搭配，然后为他们制作唱片。
“如果反响可以，再以第二季的形式进行下去。”制作人说。
按制作人的改法，他们送来的大纲，大概只采用了二分之一左右，看制作人留下的那部分，也是集中在岩桥慎一拿来作为点缀的娱乐部分。
换句话说，tbs更愿意把这档节目做成一档娱乐性质的节目。
这个结果显然是令人不满意的。
但是，两家新新公司带着企划案来龙头电视台自我推销，能到面谈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制作人也没有把话说死，又给了另外一个提议，“要是按照这个企划来签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两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够在签约前把它搞定。”
“首先是经费方面，要请你们负担一部分。现在的情形，要做选秀节目，我们这边是有点难办的，特别是如果要拿到差不多的时段，这份风险希望你们能够一起分担。”
“除此之外，也还要请你们能够先谈到像样的合作方进场，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支持。”
制作人说完了两个条件，又说到另一个问题，“但即使如此，因为最近这边的深夜档暂时并没有要关停、或者是要变更为音乐类综艺节目的计划，要是按你们的想法来，或许要延迟到明年的十月份……”
“说实话，即使你们要买下我们的时段来做节目，要是没有双份的保险，我们也不能把自己的招牌砸掉。”制作人道。
“明年十月份？”
前面两个条件都还好，唯有时段的问题上，渡边万由美面露迟疑。
tbs方面，是完全的愿意听话就做，不愿意就算了的趾高气昂的态度。
当然，这才是正常的。
跟富士电视台常年争第一名的超级大台，手下人才济济，又不缺好的企划，还有上赶着过来要合作的事务所，又怎么会对一个在他们看来已经没什么价值的点子投以过分的热情。
何况，即使渡边晋在时，跟tbs也没什么交情，今天，渡边制作没落，渡边万由美出来自立门户，tbs也没有什么人情需要卖给她。
即使渡边晋在，想要拿到时段，也是凭借自己的人脉拉来合作方，然后大手笔砸钱把时段买下来。这些摆明了的东西，只有正大光明的商谈，没有扭转局面的阴谋。
刚出来创业，碰个壁是好事。
谈完了事，制作人准备送客。
岩桥慎一跟渡边万由美离开会议室，往停车场走去。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坐进车里，渡边万由美突然开口，说了句：“我们考虑一下朝日电视台吧。”
“真巧，”岩桥慎一回了一句，“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
拉合作方进场是必须要解决的事，渡边万由美在准备这个企划，把本子投出去的时候，也做过承担一部分经费的准备，制作人的这两个提议，是把本来应该在签约后才去解决的事作为保险拿到了前面来。
但是，要他们等到明年的十月份再做这个节目，一年多的等待，两家等着靠乐队吃饭的新新公司等不了那么久。
tbs严苛的条件让他们难以下步。
渡边万由美开了个玩笑，“这样反而更安心了。原先还在想，要是做的节目不小心跟富士电视台对打了，回家以后会被姐姐和姐夫怪罪。”
这话摆明了是说来宽心的，岩桥慎一也不戳破她。
渡边万由美开完了玩笑，随即正色道：“这次我们改变一下顺序，先拉拢合作方。”
“你想到合适的了吗？”岩桥慎一问她。
“事务所那边的话，想邀请大里社长的amuse。”渡边万由美报出这个名字的速度，看来是在心里思虑过了的。
“大里社长之前对音乐节就多有支持，我想，这件事去拜托他，或许能够得到支持。”渡边万由美说。
“而且，本身大里社长起家时，签下的就是南方之星，好像他本人学生时代，也曾经组过乐队。”
“是吗？”岩桥慎一无意听来个八卦，原来bandman转行当社长是有成功先例的。
“既然是乐队起家，对现在的乐队潮也应该更加敏那个感才对。”
“有道理。”岩桥慎一点点头，忽而问道，“研音事务所那边，要不要想办法通过野崎桑介绍野崎社长给我们，也去碰碰运气？”
渡边万由美一笑，“野崎君那边啊……也不是不可以。”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其实，要说事务所，用不着合作太多，有一两家作为支持就够了，太多反而不妙，把各方的势力搅得乱七八糟，到时，你也赚不到什么好处。”
“重点还是要放在唱片公司上面才是。”岩桥慎一说。
“正是如此。”渡边万由美点头。
“那么，唱片公司呢？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选择？”岩桥慎一接着问。
“我还等着你说呢。”渡边万由美一下子把话题丢给他，“事务所既然我提案了一个，唱片公司就请你提案一个吧。”
“一点也不吃亏呢。”岩桥慎一笑她。
渡边万由美不置可否。
“我想想……”岩桥慎一沉吟了一下，“cbs索尼怎么样？”
157. 以退为进
“cbs索尼？”
渡边万由美听了，略一思考，赞许道：“是个好主意。”
1968年，索尼公司跟哥伦比亚唱片以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持股比例，合资成立了cbs索尼。
当时业界是演歌的天下，cbs索尼作为一家新公司，没有加入到演歌路线的竞争当中，跟手握王牌的其他唱片公司对打，反而别出心裁，作为最早涉足偶像的唱片公司，成功打开了市场。
顺带一提，传奇偶像山口百惠的唱片约就在cbs索尼。
刚穿越来的时候，十足的外行岩桥慎一，听到米米club签约了cbs索尼，有一种这支奇怪的乐队傍上大款从此飞黄腾达的感觉。
但事实上，并没有。
到现在为止，乐队每次发行唱片，也就是卖个三五万张的程度。好在这帮富家子弟们腰包鼓鼓，即使主流出道，心态也完全没有受到销量的影响，继续玩的开心。
岩桥慎一这一年多来忙得厉害，和最早给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乐队也就保持着互寄贺年明信片的程度，倒是有时会跟天谷真利通个电话，聊天的时候从她那里知道，出道以后，乐队正忙着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巡回演出。
信息不够发达，缺乏便捷的宣传渠道的八十年代，唱片宣传有三宝，电台广播、电视打歌、外加一个三下乡，包括但不限于俱乐部、市民会馆、商店街演出。
米米club销量惨淡，同他们的风格或许有着莫大关联，不管有没有，连续扑街数张以后，一般情况来说，唱片公司都会考虑让他们尝试改变风格。
但即使如此，cbs索尼那边，也仍旧以宽容的态度对待他们。
当时米米club会选择签约cbs索尼，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面派出的代表态度友好，承诺不干涉他们的创作，也没有像其他唱片公司那样要求他们裁掉看似无用的伴舞，或是改变那个花里胡哨的台风。这个承诺在合约签下以后，也仍旧有效。
除了被岩桥慎一随口称作是“表演系”的米米club，cbs索尼还拥有女主唱男乐手乐队构成的代表人物瑞贝卡，由小室哲哉、宇都宫隆、木根尚登三人组成的前卫电子乐队tm work，甚至还支付违约金，把全女子构成并且能自主创作的乐队princess princess挖了过来。
每一支乐队都风格各异，有着各自不同的卖点，虽然眼下一多半都没有红起来，但是，cbs索尼这种广撒网收集各种风格乐队的行事作风，以及对各种风格的包容，让岩桥慎一在心里猜测，是不是他们又要走二十年前的老路，放弃虽然走起下坡路但仍旧占据庞大市场的偶像，专注乐队路线。
从来没有嫌弃自己手下新人多的唱片公司，要是cbs索尼真的有心专注发展一波乐队，或许能够说动他们，加入到这场选秀当中来。
……
而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是岩桥慎一希望能够向索尼那边靠拢的原因。
七十年代后期，索尼和飞利浦合力开发了cd这一新的媒体介质，1982年，索尼系的cbs索尼公司率先引进了cd唱片。
cd的读取原理是靠激光反射，制作母带时，在铝板上以微小的凹点进行存储，然后再用母带进行光盘的压制。因为这样，母带的生产工艺就关乎着唱片的质量。
而作为开发了cd，又率先进行cd唱片生产和发行的cbs索尼，又背靠“硬件和软件是索尼的两个车轮，必须同时运转”的索尼，毋庸置疑，拥有着一流的cd生产线。
岩桥慎一坚信今后是cd的时代，当然，cd生产量正式超过了传统lp，这件事已经昭示着cd时代的到来尽管仍旧还有为数众多的人相信lp的地位无可取代，但是他知道，lp今后会成为音乐发烧友的专享。
甚至连cd这一在诞生初期被老派人士认为会危害到唱片市场的介质，等到进入网络时代，照样被揍得满地找牙，销售额连年缩水，唱片店一家接一家的倒闭。
因为相信cd时代的到来，岩桥慎一建起自己的音乐制作公司以后，决定直接跳过生产成本更高的lp，投奔到cd的怀抱当中去。所以，cbs索尼在他眼里，不仅是家唱片公司，还是绝佳的生产方、发行方、以及销售方。
唱片不是在录音室录好制作出母带就完事，要有专门的生产方进行生产，如果自己没有发行渠道，又想要进行大规模贩售，那就要委托拥有自己的发行网的大公司。
小唱片公司没有搭建发行网的能力，往往会将发行这一环节委托给大公司。
大腿不好抱，有能抱的机会就想办法抱。
不过，话说回来，cd冲击了磁带和lp，mp3冲击了cd，盗版冲击了正版，下载冲击了实体，最后下载又被流媒冲击，以岩桥慎一来到这的1985年为开端，未来三十年的发展与更替，是任何时候都没有过的极速模式。
身处在这个时代，有时想起来，莫名有种正站在起跑线上的感觉。
只是不晓得，决定进入音乐行业，从音乐制作公司开始的自己，将要扮演什么角色。是时代洪流下普通的从业者，某一时期的受益者、又或者……
能在其中留下姓名呢。
虽然对于未来，岩桥慎一知晓别人所不知晓的东西，但是他自己的未来却仍旧是“未知”。这种认识使得他对于眼下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期待。
骰子掷出去以后，停下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掷出怎样的点数。
……
除了岩桥慎一提议的cbs索尼之外，渡边万由美也不排斥把华纳先锋也拉拢过来。
先前的女子摇滚音乐节，让华纳先锋就势签下了几组地下乐队，但是，相较之下，华纳先锋缺乏制作乐队的经验。先前，岩桥慎一的乐队差点签约了华纳先锋，但当时是以乐队的音乐风格由岩桥慎一来把控为前提进行的商谈。
而现在，渡边万由美又从中看到别的可能，认为华纳先锋的缺乏经验，或许有利于岩桥慎一从中争取。
因为华纳先锋缺乏制作乐队的经验，在制作的时候就要听取各方的意见，话语权增加的同时，相应的能够得到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要挑选合适的唱片公司，实力方面反而不是放在第一位的，最重要的是跟自己这次的计划是否契合，否则找来的就不是合作方，而是大麻烦了。
现在这个1987年，不论是事务所还是唱片公司，都正处于一种“并存”的状态里。大事务所强大却不至于垄断，小唱片公司偶尔歪打正着，就赚到一杯羹。
电视的黄金时代到来，唱片市场却连年下滑，机会在一些地方增加，又在一些地方减少。
……
渡边万由美不光去tbs见制作人时拉上岩桥慎一，之后去拜访amuse的大里洋吉时，也照样叫上他。
“你也是合作方。”她振振有词。
岩桥慎一倒是不排斥跟着她一起去跑东跑西，倒不如说，这个跑东跑西的过程，同时也给了他拓宽人脉的机会。虽然没有成为渡边万由美的下属，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事事都叫上岩桥慎一的渡边万由美，还是在栽培他。
知己难求，能两人三脚搭档前进的战友更是难得。
起步之路最难走，岩桥慎一知道这一点，不能不对渡边万由美心存感谢。
联系amuse那边的时候，大里洋吉非常爽快的同意了见面的事。不仅如此，当渡边万由美表示，一同前去拜访的人还有岩桥慎一时，大里洋吉在电话里对她说：“我很欢迎。”
渡边万由美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转达给岩桥慎一，笑道：“先前你的努力可没白费。”
这是大实话，岩桥慎一坦然接受了。
两人于是带上企划，一起去了amuse在代官山的事务所本部，去和大里洋吉面谈。
先前参与音乐节的时候，大里洋吉在妻子面前，不吝啬于对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的赞赏。在他眼中，继承了渡边晋精神衣钵的人是渡边万由美，现如今，知道她独立出来，大里洋吉嘴上不说，心里为她高兴。
相比之下，倒是那个策划了音乐节的经纪人选择成立音乐制作公司，更让大里洋吉感到意外。
创业之难，白手起家的大里洋吉最清楚。当时，迫不得已，他还接受了bruning周防郁雄社长的资助，作为代价，amuse丢掉了南方之星出道初期的歌曲版权。
虽然现在事务所发展壮大，也脱离了bruning系，但大里洋吉时刻不忘当年的窘迫。
打完招呼，略过了闲聊的环节，渡边万由美向大里洋吉说明了关于这场选秀的计划，大里洋吉光是听了介绍，就非常直接的表示：“听上去不错，我还挺感兴趣的。”
本以为会含蓄的打一打太极，又或者相互试探一番再表态，这样爽快的态度，反而不怎么像曰本人的作风了，这或许同大里洋吉从年轻时代就向往海外，自身也不是那么“和式”有关。
“实际上，上次参与了音乐节的制作以后，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大里洋吉说，“步行者天国的乐队热我也感觉到了，接下来，乐队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这不仅是大众的选择，还是市场的选择。推出热门偶像这件事变得困难了，唱片公司和事务所就要开始思考变化。接下来一定要推举出一样取代的新流行。”
大里洋吉这番话没怎么停顿就说了下来，看来的确加以考虑过，“连歌谣曲都显得过时的时代，演歌显然不能复兴，想来想去，果然还是乐队。”
“amuse是靠音乐起家的，近几年来，演员也签下了不少，但是，根本的音乐方针是不能动摇的。”大里洋吉说，“这个企划拥有不错的可行性，如果能趁此机会签下几个新人，参加也未尝不可。”
“虽然事到如今，发掘新人的手段越来越丰富，但是，在节目里获得人气后稍加打磨就能出道的即战力，电视选秀还有有它的魅力之处的。”
大里洋吉的意思很明确，分得到即战力新人，那么就参加。
当初，他不是因为跟渡边制作翻脸才离开，而是因为理念不同才想要独立。后来在音乐节的企划上，因为共同的想法又走到一起，现如今，渡边万由美带着能打动他的企划前来，大里洋吉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吊胃口只是放在眼前的机会，不是即将成熟的果子，大里洋吉还没有肤浅到为了没能实现的东西先耍心机的地步。
大里洋吉的痛快让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心中大定。
但是，还不等安心，大里洋吉突然把话题丢给刚才一直负责在旁边做补充的岩桥慎一，“岩桥君，你开了音乐制作公司吧？”
“是的。”
“那么，我提问一个问题。”大里洋吉说，“这次的选秀，渡边君的u-miz是为了发掘新人，你的制作公司准备拿到什么呢？”
“拿到制作权，大里社长。”岩桥慎一回道。
“渡边君刚才介绍，说要连续守擂五期，也就是连冠五期才能拿到唱片公司的合约。出道的门槛设得很高。”
“是的。”
“说实话，拥有连冠五期实力的乐队，唱片公司不会等闲视之。到时，你的制作公司要凭什么拿到签约了唱片公司的获胜乐队的制作权呢？”大里洋吉看着他，“到时，要是竹篮打水就不好了。”
“而且，过高的获胜门槛，还会挡住参与者的热情。”大里洋吉提醒道。
“是这样。”岩桥慎一承认。
“大里社长，您问我如何拿到制作权，”他这才慢慢解释道，“那么，如果我不要获胜乐队的制作权呢？”
“哦？”大里洋吉有些感兴趣。
“这和您提到的获胜门槛过高要放到一起来回答。”岩桥慎一说，“获胜门槛高，就要在另外的地方提升参与者的热情。”
“说来听听。”
“只要能拿到一周的冠军，即使在第二周被淘汰，也能够得到一次将节目中的获胜曲目制作成单曲的机会，这样如何？”
158. 意外之喜
“那样一来，有心想要出版自己的作品却无力支付费用的乐队就会受到吸引。”岩桥慎一说。
“为只赢过一局，在第二局就被淘汰的乐队制作单曲，我想，我的制作公司拿到这个机会，应该不过分。”
“嗯……”大里洋吉点点头。
岩桥慎一话头一转，“但是，光是这样不够。吸引这样的乐队来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为只赢过一局的乐队制作单曲，不止是一种褒赏，还能成为下一轮的机会。”
“请继续说下去。”大里洋吉听得入神。
渡边万由美看了看大里洋吉，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岩桥慎一，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一并将观众的参与度从节目中延续到节目外了。”岩桥慎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单曲制作完成以后，在合作的唱片行进行公开贩售，同唱片店合作也有好处，不失为一个可以利用起来的宣传渠道。”
“观众如果喜欢这支乐队的曲子，对支持的乐队出局一事感到遗憾，就去支持这张单曲。如果能够顺利卖到一万张，就有机会再度获得唱片公司的关注，得到一个签约的机会。”
“有意思，要是真能卖到一万张的乐队，签下也不失为好选择。”大里洋吉仔细听了，“岩桥君，你把每一个环节都想到了？”
“应该说是把自己想到的都写了出来。”岩桥慎一说，毕竟企划主要都是他写的。
“要是计划已经完备到这样的程度，那我就更加安心了。”大里洋吉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对渡边万由美摊开手，“渡边君，请把企划书拿给我看看吧。”
“是的。”
渡边万由美递过了早已准备好的企划书。
大里洋吉接过来，“我现在还不能立刻回复你们，要把企划书拿到董事会上，大家一起商量过了以后，再给出这边的答案。”
说完了这次前来拜访的正事，大里洋吉没有急着送客，又跟两个人聊了会儿天，问了渡边万由美的新事务所，对岩桥慎一的音乐制作公司也很感兴趣，提了几个中肯的意见。
大里洋吉对渡边万由美的友善，若说有一部分来自于渡边晋留下的恩泽，那么，对岩桥慎一的善意，也就并非是纯粹的赏识。
岩桥慎一选择独立这件事，大里洋吉要比其他人更加理解他的心情。
大里洋吉在先前的音乐节企划当中，就对岩桥慎一赞许有加，如果他没有独立，也不在渡边制作继续工作的话，大里洋吉大概会毫不犹豫把他挖到amuse的企划部来。
但是现在，虽然对他早早独立的选择，大里洋吉一方面觉得他的做法稍显急躁，令一方面也欣赏他的果敢，把他看作是个亮眼的后辈。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若能站稳脚跟，也许会成为敌人，也可能会成为朋友。
但不管怎么说，众人齐心协作，在所属阵营不同的情况下，为了能够让市场繁荣壮大而努力，艺能界就是这么个拥有着奇妙包容力的地方。
带着这样在宽容中找寻机会的想法，大里洋吉又道：“本社新签约了一批新人，虽然是志在往演员方向培养，不过，发行唱片也是增加曝光度的一种方式，所以，准备从中挑选出几位，以演员和歌手的身份同时出道。”
“试唱带的制作环节，委托给岩桥君怎么样？”大里洋吉说，“制作完试唱带以后，连同你对新人的意见也一并奉上，行吗？当然了，这点小事，现在就能拍板。”
“请务必交由我来做。”岩桥慎一求之不得。
大里洋吉这是摆明了要送好处给他，给他一个机会，有了和amuse合作过的履历，公司再谈工作的时候，还另外多了个能一说的成绩……总比制作真香翻唱合集的履历光鲜。
这样的机会对岩桥慎一来说，虽然不至于难得，但也非常重要。
不管大里洋吉这么做有没有理由，对岩桥慎一来说，这都无所谓。他这种白手起家的状态，只有他欠别人的，没有别人从他这里图谋的。
光脚不怕穿鞋，反而不管什么机会都敢伸过手去接过来。
不怕欠人情，有人情欠才是好事。
选秀企划的事，大里洋吉答应了一半，这本就值得振奋，除此之外，还额外又拿到了一张订单，对岩桥慎一来说，实在是不虚此行。
口头约定下来，具体的委托书还要在下次正式签约，试唱带制作起来并不难，到时叫上中村正人，他们哥俩轮流当制作人监棚，管他几组新人都又快又好的解决。
两人离开时，大里洋吉邀请渡边万由美，“有机会请到我家，由内人好好招待一番。”略带感慨的说了一句，“过去，我曾受过渡边社长和夫人许多照顾。”
渡边万由美应下了，不过很识趣的没有跟着提起关于过去的旧事。她心里明白，那些曾经跟着别人打天下的过去，大里洋吉说可以，她不能说。
大里洋吉也没忘记岩桥慎一，对他说了句：“岩桥君，下次也一起去打打高尔夫什么的吧。”
大里洋吉对渡边万由美的邀请出自真心，对岩桥慎一，大概率还是社交辞令的意思居多。对此，岩桥慎一只是答应着了。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渡边万由美。
进了电梯，渡边万由美问他：“慎一君能打高尔夫吗？”
岩桥慎一摇头，“我连高尔夫球杆都没摸过。”
“那可不行，”她说，“在业界，打高尔夫可是必备技能，尤其对男性更是如此。”
这话不假，曰本的社会流行高尔夫社交，谈生意时打高尔夫联络感情，休息日上班族去球场奉承上司，艺能界爱抖露们还三不五时来个高尔夫混合对决什么的特别节目。
“我知道了，之后报个高尔夫班学一下吧。”岩桥慎一随口应了下来。
和amuse这边进行过商谈，在让大里洋吉知情的前提下，渡边万由美和野崎研一郎取得联系，通过他，得到了一次面见野崎社长的机会。
“这次还要我跟去？”岩桥慎一问她。
渡边万由美回答得理所当然，“这种问题的答案显然是一定的。”
听听，不愧是霸道总裁。
159. 家丑外扬
研音背靠财团，财大气粗，每年经费充足到花都花不完，还得在年末特别叫上全公司职工包机到国外旅个游消耗一下，跟需要靠着歌手发片攒经费再拿去打点电视台的一些事务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先前交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好运，拿到了中森明菜这张王牌，奠定了自己的根基，说来，中森明菜出道以后，还没有大红大紫之前，就已经拥有超过同期歌手的话语权。
之所以如此，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研音自己那时也在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对于各方的意见都非常重视。
如果签的是bruning，看看小泉可爱今日子出道初期的经历，那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有钱更有机会发展壮大，有了王牌更有机会把路越走越宽，但是至少现在，研音在艺能界的履历实际上还没有那么的丰富，如何发展壮大自己，仍是他们正在研究的问题。
中森明菜红了，中森明菜之后呢？
不会有事务所傻到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除非是像pink lady的事务所那样本来就没实力撞大运捡到这支组合，组合一炮而红，躺在那就有人送工作上门，不红了以后自然完蛋。
选择amuse和研音这两家各有所长，但是现下又不至于拥有强势压人的能量的事务所来当合作方，看似是偶然的选择，但实则是经过了思虑以后的结果。
……
和野崎社长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三点钟，野崎研一郎给牵了个线，这一天并没有露面。
跟在大里洋吉那里受到的款待不一样，和野崎社长是初次见面，先前也没有打过交道，研音成立时，渡边制作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更是没有受过渡边晋半点恩惠。
今天见他们，也是因为野崎研一郎递了句话，但是，连自身都还是个小演员没有参与事务所运营的野崎公子，也帮不上什么忙，野崎社长也不会允许他插言。
所以，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野崎社长公事公办，让渡边万由美用简略的语言把这个企划介绍了一下，又提问了几个比较感兴趣的问题，但是，完全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意愿，只是留下了企划书，告诉他们，会对企划书的内容进行商讨。
说完了正事，两人识趣的提出告辞。
下到停车场，远远听到了争执声，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交换了一下视线，放慢脚步，往声音的来源那边走去。
“……请不要太过分了！”
“我是你的父亲！如果没有我把你生下来，辛辛苦苦养大，你能有现在吗？只是花你一点钱而已，你就对着你的父亲和哥哥大吵大闹？”
“没错，为了你的梦想，明明家里情况不好，还是支持着你进了艺能界，你有今天，是全家人共同努力后的结果，你怎么能这么不知感恩呢？明菜。”
“……！！”
父亲的话尤能忍受，哥哥的恬不知耻噎得中森明菜一时语塞。
中森明菜背后有个大家庭，父母之外，上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家境不好孩子又多，经济条件可想而知。她本人非长非幼，在家庭当中，没有过那种被捧在手心里的生活，不仅如此，还从小就学着体谅父母，服从哥哥姐姐，爱护小妹妹。
成名之后，版税滚滚而来，家庭的经济状况也得以改善，这本来是中森明菜心中所愿，小时候，立下成为明星的志愿时，除了喜欢唱歌之外，未必没有因为看到电视上明星的光鲜，认为当明星赚钱更多一些的缘故。
但是，父亲和兄姐以及妹妹贪心不足，平时交到家里的钱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他们仍以各种名目向她、向她的经纪人要钱，对此，中森明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今天，父亲和哥哥瞒着她到事务所来，声称代替她预支薪水。事务所的人打电话联系了她的经纪人，中森明菜又羞又恼，匆匆赶回事务所。
没想到，父亲和哥哥会做到这种程度……
连最小的妹妹明穗，现在见面时，也半是含酸的说着“也要像明菜姐看齐，进军艺能界”，还向她炫耀有好几家事务所对她发起了加入的邀请。
“放心，明菜姐当歌星，我就以女演员为目标。”中森明穗的语气听着不知天高地厚。像是在对姐姐表示不会和她竞争，又像是在表示自己不是要借姐姐的名气。
这种掩耳盗铃的说法……
中森明菜跟中森明穗的出生只隔了不到两年，几乎是同时长大，从小中森明穗就喜欢和姐姐比，和姐姐争，又因为她年纪更小，大人下意识偏疼年纪最小又会撒娇的妹妹，对她多有赞美，反而是中森明菜常听到家人对她的奚落和冷嘲热讽。
这种顺从滋长了中森明穗自认能压过姐姐一头的想法，中森明菜成名，过上在她看来梦幻一样的生活，每次她出手大方的接济家里，中森明穗和父兄一起，在心里觉得，接济家里已然这么大方，明菜手头的钱肯定比这还要多得多。
父兄为此贪心不足，频频敲诈女儿，中森明穗不知该不该夸她有想法，想的是既然当明星那么赚，干嘛要对姐姐伸手，自己也去不就好了。
至于不是借姐姐的名气，更是无稽之谈，恐怕这句话说出来，连中森明穗自己也不信。
父亲和兄姐利欲熏心，已然疏远，小妹妹对她虎视眈眈。
整个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心疼她的辛苦，告诉她“不要勉强自己”。
景气时代，社会上金钱主义大行其道，哥哥要开跑车，父亲对推销员上门介绍的理财感兴趣，小时候虽然贫穷但是不缺温馨的家一去不返。
中森明菜面对指责她的父亲和哥哥，心中又疼又失望。
但还有一丝怪异的愧疚。
从小过着体谅父母，服从哥哥姐姐，爱护小妹妹生活的她，面对失去人情味的家人，心中甚至会觉得，是否也同她进入艺能界的选择有关。
她不知道如何反驳父兄的话，扭过头去，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显然目击了这场争执。
中森明菜脸上一热，有种被陌生人窥到家丑的羞耻。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认出来，那名男性是岩桥慎一。
160. 球场捡人
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猜测有情况，所以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却目击了一场家庭纠纷。
还是桃浦斯达家的。
窥探别人的家事毕竟不好，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有够尴尬的。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说什么也不能过来。
岩桥慎一心里有些后悔，渡边万由美也觉得有几分尴尬。
这种家庭纠纷到底不光彩，特别还是当红明星的吸血鬼家人这种会在八卦杂志上被记者写出花来的事。两人心照不宣，都觉得如果不能假装自己在车底或是车里，就该赶紧退出去。
结果，就在犹豫的一瞬间，中森明菜扭过头，正好看到他们两个。
这下退也不能退了。
可是要进？那显然也是不能进的。这种情况，轮不到外人随意插言。朋友尚且如此，何况是只和她见过三次的岩桥慎一。
自认应对突发状况还算有一手的岩桥慎一，面对此情此景，也毫无办法。
就算是警察蜀黍在这儿，恐怕也管不到这样的家庭纠纷。
中森明菜的父亲和哥哥，等不到她的回答，也觉察到什么，跟着她一起扭过头去，才发现被人看了个全场。
哥哥还没什么反应，父亲却有一丝讪讪的。
中森明菜的父亲在外老好人一个，年轻时开肉铺，后来改行经营拉面店，虽然生意上屡屡失败，但来自客人和片町商会的评价却不错。
可一旦回了家，对着妻子儿女，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平时对女儿颐指气使，可瞒着女儿偷偷来事务所预支薪水时，对着前台小姐也笑的小心翼翼。说白了，耗子扛枪窝里横。
这时，发现有外人在，他本能地停了火。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中森明菜和她的父亲哥哥，几个人就在这样诡异微妙的气氛里，相互看了对方一两秒（可人生能有几次这样尴尬的一两秒？）
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是中森明菜。
上次见面分别时，她还对岩桥慎一说了“下次再见”，对于和他不期而遇这件事，觉得很有意思。
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的纸牌掀开以后，会是如此狼狈的相遇。
像是在炎炎夏日的午后，想着反正只出去一会儿不会遇到熟人，于是素面朝天，穿着居家服和廉价的塑料凉鞋到便利店买垃圾食品。
平时总是打扮得体，结果偏偏这一小会儿，在店门外，脸被**辣的阳光晒得出油，无精打采的时候，和公司里的同事碰了个正着。
既有手足无措，又有吞没内心的巨大羞耻，她心里没了主意，也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使劲儿看了岩桥慎一一眼，对父亲和哥哥微微低头，快步离去。
发条上紧，刚才停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起来。
中森明菜快步而去，她的哥哥还想说些什么，父亲顾及外人在，拉住了儿子，两人也上了车。
说来讽刺，上车之前，中森明菜的父亲还对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颔首，礼节到位。
岩桥慎一转过脸去看渡边万由美，渡边万由美也正看着他。
还是岩桥慎一先开口：“我们也走吧？”
“好。”她说。
坐进车里，岩桥慎一才感慨了一句：“明菜桑真够不容易的。”
“是啊。”渡边万由美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样的事，在艺能界不知有多少。但是，看到她那样的人被逼迫到那种程度，实在是可怜。”
艺人的地位在曰本社会显然不高，因此，会去入行的，也多是出身贫寒或者没什么文化的人。当然，随着时代发展，相比从前，对艺人的偏见少了，也有越来越多的高材生、富家子，带着对艺能界的向往入行。
但即使如此，当艺人改善家境，还是出身贫寒者的首选。
因为艺人的地位虽然不高，对出身贫寒的人来说，却是提升阶层的可行度最高的办法。当然，副作用就是，身后的家人很可能会变成背负在其身上的吸血虫。
敲诈是基本操作，蹭热度跟着全家桶出道的、借着名气开店的、还有卖掉女儿的。
岩桥慎一想起刚才的情景，还是觉得中森明菜这姑娘怪可怜的。
在舞台上潇洒霸气，在艺能界是谁也不会否认的桃浦斯达，结果就是这样的人，既不能摆脱原生家庭的压榨，还要忍受八卦杂志不时奉上的男朋友偷吃新闻。
就连现在被家人捅了刀，挨刀的狼狈时刻还被他们俩看了个正着。
“慎一君。”
他这正感慨着呢，渡边万由美突然开口问道，“你和明菜桑是不是认识？”
岩桥慎一转过脸看她，霸道总裁也正盯着他看。车里的空间就那么大，一个驾驶席一个副驾驶席，俩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会儿。
先认输的是渡边万由美，她移开了视线。
岩桥慎一这才回答她，“明菜桑那么红，不认识才奇怪吧。”
渡边万由美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研音这边，企划书已经递过去，之后就静等结果吧。”
先前是一副想要刨根问底的架势，可一秒钟过去就改变了主意。
渡边万由美想起中森明菜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显然不是看她，更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岩桥慎一抖机灵的回答，恰恰印证了这份直觉。
正因为如此，她反而觉得再问下去没有意思。
岩桥慎一不是被追问就会松口的人，她也不想当那种对别人不愿说出口的事追根究底，最后被讨厌了的人。
“野崎社长能点头自然最好了。”岩桥慎一附和了一句，一说工作就收不住，“不过说实话，大里社长已经让我吃下一颗定心丸了，所以现在反而不觉得等待难熬。”
“接下来，就是和唱片公司还有朝日电视台那边接洽的时候了。”
渡边万由美看着他说起工作来眉飞色舞的样子，两个人一说工作就有仿佛永远聊不完的话题，这或许是在事业上心意相通的结果。
但有时，又有点像是在事业上心意相通的副作用。
“比起那些，我倒是另有件事想让你去做。”渡边万由美打断他。
“什么？”
渡边万由美半是要跟他唱反调似的，故意不说工作，“带你去打高尔夫。”
“就是这个？”岩桥慎一失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当然是大事。之前不是说了，在艺能界，高尔夫是必备技能，所以，越早学起来越好，免得连这样的约会也不能赴。”渡边万由美叹息，“看来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对吧？”
“大概因为你连我那份一起记住了吧。”
岩桥慎一抖机灵，嘴快接了一句。渡边万由美顿时无语，没想到这家伙能这么狡诈。
……
托泡沫时代的福，以前高尔夫是上班族男人、并且还是在会社里有点地位的男人的专利，现在年轻学生、粉领族、家庭主妇，各种各样的人都开始打高尔夫，一时间，高尔夫练习场门庭若市，只比菜市场好一些。
这样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虽然不是双休日，练习场照样人来人往，且多以学生和家庭主妇模样的人居多。
岩桥慎一被渡边万由美抓了壮丁，空闲的时候，跟着她一块儿到练习场来挥杆。
到了地方，去停车的时候，一边找车位，渡边万由美和他闲聊：“我读大学的时候，正好是石油危机过后不景气的时代，临近毕业的前辈们，都在担心就业的问题，平时偶尔有人说去打了次高尔夫，就要被揶揄一番。”
“现在正好反过来了。”
“真好啊。”她玩笑道，“这样的大学生活，我也想过一次。”
岩桥慎一调侃她，“你的大学生活就算不这么来上一次，也该够丰富多彩吧？”
“就是这个，”渡边万由美还击道：“那时大家就是这么揶揄别人的。”
听她这么说，岩桥慎一做了个被什么东西撞到了的搞笑表情。
说归说，学高尔夫的同时，工作的事也没落下，时间不仅是金钱，还是机会，像现在这样到练习场来，在她的指点下练习挥杆，也是在工作之余才有的事。
渡边万由美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开始摸球杆了，论球技，她显然能被划到高手行列。
更难得的是，她当教练也当得有模有样，耐心又好，练习场上是标准的优等生做派。
虽然不是男人教女人打球，而是女人教男人打球这件事，看上去稍微有些显眼，且不符合常理。
通常来说，不都是男人来个手把手教学嘛？
练习了一会儿，岩桥慎一稍事休息，渡边万由美挥杆打了几球，漂亮的球技，简直是此时充斥学生仔和家庭主妇的练习场里最靓的女。
旁边教家庭主妇击球的练习场教练，也称赞她：“您的球技真不错。”
渡边万由美只是微微一笑，“谢谢。”潇洒的打完球，去看岩桥慎一，却发现他正在看着休息席的方向，那儿坐着两个年轻女孩子。
“慎一君？”渡边万由美叫他。
岩桥慎一收回视线，冲她一笑，“万由美桑。”冲着刚才看过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看。”
“很出色吧？那个留长直发的女孩子。”
渡边万由美打量了一下，“是挺不错的。”不光是漂亮，还很有气场，看年纪不像学生，但也跟普通上班女郎气质不合。
这一点，被坐在她旁边的同伴很好的衬托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签了事务所。”岩桥慎一嘟囔了一句，忽而提议道：“万由美桑，你有没有兴趣过去问一问。”
“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渡边万由美失笑。
“不然呢？”岩桥慎一反问，“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看女孩子看入迷了吧？”
渡边万由美不接这个话茬，打量了一番那个女孩，“这长相，做演员的话还挺有记忆点的。个子这么看好像也挺高的，或许不太容易跟男演员搭戏。”
“去聊下天如何？”岩桥慎一提议，“u-miz就算要做音乐事业，也没有打算放弃发掘演员吧？”
“这个当然了，要是事务所能推销得出什么好演员，路会更宽广，跟电视台谈判时也更有分量。”唱歌和演戏，两条腿走路走得才长远。
“而且，演员未必不能唱歌，唱歌未必不能演戏嘛。”
岩桥慎一话头一转，“总之，这件事得你来才行，首先经营事务所的人是你。”
“还有其次？”
“其次嘛，我这么过去，说不定会被当成是搭讪女孩子的色那个狼，或者骗子什么的。”
“慎一君要是骗子，看外表还是很容易取信于人的。”渡边万由美调侃了他一句，往两个女孩子那边走过去。
女性容易取得女性信任，何况渡边万由美看着就很干练，有种职业女性的气场。岩桥慎一远远看着，渡边万由美很快就跟两个女孩子搭上了话。
他一个人闲着没事，又拿起球杆自己练习起来。歪打正着击了个好球，顿时觉得自己离走上业界巅峰只差一步，正要大显身手，渡边万由美过来叫他。
“慎一君。”
好梦易醒，岩桥慎一睡眼惺忪看着她，“这就回来了吗？”
“那边的高岛桑就是被你一个劲儿盯着看了很久的女孩子想和你说话。”渡边万由美说着一笑，“你盯着她看了那么久，两个女孩子都要困扰了。”
“我还以为做的很隐秘呢。……那么，谈话的结果如何？”岩桥慎一问。
“我已经报上家门，也了解到，高岛桑以前有过兼职赛车女郎的经历，现在没有从事艺能活动，不过，也不是对艺能界没有兴趣。”
“她的优点很明显，长相有记忆点，脸小适合上镜，个子很高，差不多有170公分了身高也许会阻碍到发展，不过也不算大问题。然后是年龄，已经二十三岁。”
这样一来，年龄会让她错过很多机会。
十几岁选出来的演员，能从少女学生开始演，她这样的，上来就得演上班族、老师、还有已婚人士了。
“没有十全十美嘛。”岩桥慎一说。
“对了，姓高岛，全名是？”
“是叫‘礼子’。”渡边万由美答道。
161. 极道之妻
高岛礼子和同行的朋友来练习高尔夫，是为了参加周末的联谊活动。
高尔夫热一起，这项原本门槛颇高的运动一下子门槛大降。高岛礼子以前作为派遣社员待过的有吉商社的男职员邀请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子一起去打高尔夫。
为了到时不在人前出丑，她特意和朋友一起前来进行强化训练。
打了一会儿球，休息的时候，朋友提醒她，说是有个男的一直往这边看。
她悄悄回看了一眼，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他的眼神不令人生厌，但是被陌生人这么看，总归有些别扭。
不一会儿，青年收回视线，跟同行的女性说起话来。
两人看上去像是公司里关系很好的同事，但似乎又比同事亲近。
高岛礼子悄悄观察他们，结果两个人说了没几句，那名女性突然走向她们。不仅如此，她的身份还是艺能事务所的社长。
……
高岛礼子身高近170公分，身材比例颇佳，高中毕业后当了派遣社员，还兼职当过赛车女郎，在女性向杂志当过模特。
期间也有模特事务所向她发起邀请，不过，高岛礼子那时还想着当几年上班族，二十五岁之前就结婚回家当家庭主妇，所以没有答应。
广场协议以后，全国进入纸醉金迷的疯狂模式，金钱主义大行其道，各种鼓励消费的手段层出不穷，将一个原先不曾见识过的闪着光的世界在大众面前打开。
女性杂志上鼓吹“女孩子就要有件什么样的奢侈品”，大书特书“不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的男人不能要”，公然说“女孩子吃饭不用带钱包有男人代劳”。
后世有兔国女孩被蒙咪猛灌毒鸡汤，现在有本子女孩被蒙咪老祖大支歪招。
历史就是这么相似。
天南海北的好东西都做成商品目录摊开在眼前，高岛礼子也有点被晃花了眼，心态发生改变，回家当主妇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开始向往起了那种光鲜亮丽的生活。
相貌不错的她，在男同事之间颇受欢迎。她虽然也不怎么拒绝男同事的邀请，头脑却清楚，比起靠撒娇吊一个钱包男，不如自己赚更好，因而，又生出对艺能界的向往。
能赚钱，能出名，也许还能遇到帅哥男演员。
听上去很肤浅？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曰本还是别的国家，这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想法。只不过在这样的时代，这种想法被更加放大了。
近来，高岛礼子开始留意艺能界面向社会的选秀招募，对那种冠军奖励是夏威夷旅行，还有机会签约事务所的选美比赛开始感兴趣起来。
没想到，会在过来练习高尔夫的时候，被艺能事务所的社长搭讪。
真要说起来，“功劳”还是刚才那个一直在看她们，现在就站在她们面前的青年。
“抱歉，刚才一直看你们。”岩桥慎一向两个女孩子道歉。、
走近了站在一起，更直观的感受到了高岛礼子的好身材，颜值虽然不是顶级，但是身材比例是真好。
虽然老天爷在赏给她令人羡慕的大长腿时，又很公平的留下了一对要不起的a。
渡边万由美替他打圆场，“其实，是岩桥桑发现了你，觉得你很有潜力，所以向我提议，过来问一问高岛桑有没有进入艺能界的打算。”
高岛礼子已经收下渡边万由美的名片，女性社长的身份加了分，何况渡边万由美还不介意搬出渡边制作的名头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高岛礼子已然意动。
一个有心签下她，所以过来搭讪，另一个虽然人不在圈里，却不是对艺能界没有兴趣，可以说一拍即合。
所以，这时也就不在意刚才被偷看的事了。何况，这位岩桥桑的眼神并不令人生厌，会在意，也是出于本能任谁被人一直盯着看，也会觉得别扭。
前事一笔勾销，高岛礼子好奇地问：“岩桥桑也是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吗？”
“我是音乐制作公司的负责人。”岩桥慎一报上家门，递过一张名片。
高岛礼子接过来，朋友有些好奇的往前凑了凑，“是社长桑？”
“没错，这也是位‘社长桑’。”渡边万由美一笑。
来时两个人，打完球出来是四个人还有高岛礼子和她的朋友。既然有这个意向，高岛礼子同意跟着回事务所去看看合约，确认签约事宜。
渡边万由美先去借用练习场的公共电话，提前安排下去，准备好一份新人合约。这空档，岩桥慎一跟两个女孩子等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准确来说是高岛礼子的朋友一个劲儿想和他搭话但是又碍于初次见面对方还是社长，有点扭扭捏捏的。
二十岁出头的音乐制作公司社长，别的不说，听上去挺唬人的。
反而是高岛礼子话不太多，多以倾听为主，给人一种颇有城府的感觉。
渡边万由美打完了电话，回身来一看，见到这副情形想到些什么。当时没说，回了事务所，跟高岛礼子逐条确认了合约，确定了签约事宜，正式定了下来。
“高岛桑，欢迎你成为u-miz的一员。”渡边万由美说，“接下来，这边会为你指派经纪人，安排必要的训练，并且对你接下来的路线进行规划。为此，这段训练期，或许会让你多方尝试不同的事物，没问题吧？”
“是的，没问题。请您多指教。”高岛礼子答应下来。
签约的时候，岩桥慎一和高岛礼子的朋友都在另一间办公室里等待，毕竟涉及到合约，该避嫌还是得避嫌。
签完了约，高岛礼子和朋友离开，只对着岩桥慎一，渡边万由美总算不再忍耐了，对他说：“慎一君，之前在练习场就想说了，看到你和高岛桑在一起的情形，让我想到一部系列电影。”
“什么？”
渡边万由美一笑，“东映以前的任侠片《红牡丹赌徒》。”
“哎？”岩桥慎一问号脸。
这个形容显然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渡边万由美向他解释，任侠片黄金时期，东映揪着高仓健、鹤田浩二之类的硬汉拍男性极道还不够，又有学有样拍了个女人戏，就是《红牡丹赌徒》系列。
某大作家三岛由纪夫盛赞鹤田浩二的任侠片，作为忠实影迷还亲自执笔为鹤田写影评，不光吹彩虹屁，还大搞拉踩那一套（误），称相比鹤田的演技，高仓健的表现如同木偶。
这也就是以前，要是搁现在，得被高仓健的粉丝踏平围脖评论区。
顺带一提，同样在电影里演极道份子，这两位专业户的境遇大不相同。
高仓健跟出吕组三代目田冈一雄关系匪浅，还主演了田冈一雄的传记电影《出吕组三代目》，拍戏时小弟前呼后拥开道，组里的干部拜访他都要在旁边站桩等他拍完戏。
鹤田浩二虽然在电影里演极道份子，现实中却因为拒绝跟同田冈一雄关系匪浅的美空云雀合作得罪了田冈一雄，在住的旅馆里被出吕组份子袭击，险些毁容。
出吕组以前就这么光明正大介入艺能界，甚至还有自己的艺能事务所组织演出。相比之下，现在这个八十年代的环境已经好太多了。
在《红牡丹赌徒》里，藤纯子饰演的极道女子为躲仇家走遍全国，每拍一部电影就换一个老大，先靠自己出神入化的赌术震撼全场，中间保准卷入组和组之间的纠纷，最后叫上一个愿意和她一块儿赴死的男人，两个人杀进敌方boss的老巢。
……合着这是走哪坏哪的天煞孤星啊。
大战结束后，男人死不死不确定，但是藤纯子肯定不会死，而是收拾行囊再去祸害下一个组（和下一个男人）。
岩桥慎一一副硬汉相，跟高岛礼子这样气质偏硬，看着又有些城府的女孩子在一起，令渡边万由美产生了如此奇妙的联想。
听她解释完，岩桥慎一连连皱眉，“为什么不能反过来，让你想到《网走番外地》呢。”
《网走番外地》的剧情跟《红牡丹赌徒》比起来，就是性转版的天煞孤星。
就算这么说，他想当主角，不想当大战时领便当的炮灰啊。
渡边万由美很少见她笑得这么厉害，“要是出道当演员的人是你，那我就反过来想了。再说，高仓健桑可是为藤纯子桑赴死过的。”
《红牡丹赌徒》有几部里，高仓健跟藤纯子搭档过。
“好吧。”岩桥慎一认输。
不过，大概也明白渡边万由美的意思，“高岛桑很有那种感觉对吧？像是心机女、极道妻、悬疑片里有秘密的女性之类的。”
“现在就让她听到这番评价，只怕要打退堂鼓。”渡边万由美让他这不客气的话乐得不行。
“她那张脸要是入了行，不当演员可惜了。”渡边万由美说，“不是那种超级美人，但是有辨识度，不管是演好人还是坏人都没有违和感。再说，演员要是顶级帅哥美女，反而不太容易搭戏。……还是身高有些不理想，要是当模特，身材是个优势，可她当不了模特。”
渡边万由美几乎是断言。
不过，岩桥慎一大概也能明白，高岛礼子要是当模特，定位是个大问题。
不过，现阶段还轮不到烦恼身高问题的时候。渡边万由美提了一嘴，又放下了。
高岛礼子签下来之后会有怎样的前程安排，要看渡边万由美如何去经营她。
中间倒是也有个环节跟他有关，高岛礼子刚签约，为了全方位了解她，还把她送到岩桥慎一的录音室去，替她录了份试唱带，确认歌唱力。
至于结果嘛，歌唱力那种东西同她恐怕无缘。
乐队选秀的合作方那边，amuse经过商讨以后同意加入，提出的条件是在一份合约期内，签下至少两个冠军，同时，他们会和u-mizi一起，承担部分制作经费。
这个没什么异议，资源有限，谁也做不到把好牌都吃下去。
反过来说，好牌在手里攒太多，反而会变成烂牌，因为要考虑到在某一时期，事务所是要有个主推的人的，为了这个主推的人，其他人要为其让路，以至于出现把好苗子压在手底下迟迟不出道，或是随便敷衍着给点资源的情形。
有amuse加入，本身底气就足了许多。研音那边相比amuse态度不够积极，但是现阶段他们手里就剩钱了，权当是搞一次投资，也点头同意了。
虽然跟amuse特意组了个小组来合作这件事的做法比起来，只派了一男一女两个职员当代表的他们显然没把这个企划当成大事来办。
但即使如此，现在就是amuse、研音、外加在外界看来背靠渡边制作的u-miz的合作了。三个臭皮匠……何况amuse和研音不是臭皮匠，而是发展潜力无限的事务所。
这下要谈事底气更足了。
cbs索尼那边去接洽了以后，果真对他们的企划非常感兴趣，从这点多少可以印证，岩桥慎一先前对他们路线的猜测是对的，他们的确已经把目光放到乐队上。
华纳先锋要看渡边制作的面子，继而也表示，到时会参与对获胜乐队的签约挑选，又有amuse的大里洋吉社长帮忙牵线到了victor，这样一来，基本能确保诞生的冠军能被消化掉了。
而岩桥慎一目标的为只赢过一周的乐队制作单曲，这一项的发行任务，则被cbs索尼那边爽快的接了下来。
cbs索尼有自己完备的发行网，还有合作的唱片行，完美符合岩桥慎一的构想。
但是，会爽快接下这件事，cbs索尼那边，也是看到了卖出一万张就有机会出道这种做法背后蕴藏的无限可能。
万事俱备，这份企划书也终于送到了朝日电视台。
接待他们的制作人姓藤本，态度颇为亲切，一寒暄才知道，他曾经在渡边晋为朝日电视台制作的节目里当过工作人员。
一说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年的小人物也爬到了制作人的位置上。
当年父辈攒下的人望，也在此时得到了体现。
虽然要解决问题，比起面子，更加重要的是点子。
162. 匡扶汉室
以电视台为目标就职的大学生，第一志愿九成九是富士电视台，接下来是tbs和ntv，被三个大台轮流挑一遍，最后哪家都不要的，就去朝日电视台和东京电视台。
在收视率上争不到第一第二，跟第三也没什么关系的朝日电视台，毕竟是排在三大佬之后的第四，节目档期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的，但相比前面三座大山，还算是容易些了。
藤本制作人对这个企划称赞有加，渡边万由美趁机把岩桥慎一介绍给他，向藤本说明写企划的“岩桥”就是眼前这个岩桥。
虽然没有成为渡边万由美的下属，还害她落了个大空，可渡边万由美一直都在尽力栽培岩桥慎一，将他引荐给各路人士，甚至连学习高尔夫这样（在他看来）的小事都记在心上，堪称是模范前老板，模范合伙人。
得知此事，藤本制作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连态度也变了。
一开始，他对渡边万由美态度亲切，对待跟着她一起来的这个青年就没那么重视，在不能把能力头衔写在脸上的时候，年纪和打扮就是判断的标准。
但是，当渡边万由美揭晓他的身份，原本让他被藤本轻视的年纪，又转而让藤本对他称赞不已。
“岩桥君真是年少有为。”
岩桥慎一露出职业笑容，“您过奖了。”
“这可不是过奖。”藤本说，“本台虽然没有推出过掀起话题的选秀节目，但是别台的选秀节目还是知道的，选秀节目做到现在，已经非常成熟，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基础上翻出新意。创新虽然也不是件易事，不过，能在旧有的东西上进行创新，这样更难。”
商业吹捧完了以后，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朝日电视台的制作部门在经过审议以后，以绝大多数同意的表决结果，收下了这档选秀节目，并且是在不对现有内容进行干涉更改的前提之下。
空手套白狼ng，为了确保自己的话语权，渡边万由美的u-miz承担了相当一部分制作经费，从渡边制作独立算是分家，本社给拨了不少款，投资个节目自然没问题。
又有amuse和研音加入，制作经费也够，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朝日电视台那边，对这个企划感兴趣，并且他们还没有做出过一档带来话题度的选秀节目。
另一方面，本身他们在深夜档也没什么太像样的节目，因为收视压力相对之下没那么大，所以反而能进行大胆的尝试，所谓光脚不怕穿鞋。
至于时段，先前也早有定论，需要大众参与度的节目，太过深夜是不行的，同样的，因为要表现“个性”的部分，像是下午四五点钟这种学生仔刚放学回家的时段也不行，要是选在这种时段，说不定会收到投诉信。
本子的家长事儿可多了。
协商以后，给出了周六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到十二点二十分钟这样一个时段。
虽然是深夜档，不过还没有深夜过头，又是周六狂欢夜，这个点，在外面吃喝玩乐潇洒的人也差不多回了家，正是洗完澡喝点小酒顺便看看电视的时候。
在深夜档当中，算是一流的好档期了。
现阶段拿出来的还只是个企划案，要让节目成行，首先朝日电视台里组成一个这档节目的制作组，作为主办方的u-miz、amuse、研音各自派出代表参加商讨会，确保意见的传达与沟通，然后再邀请专门的脚本作家进组，来进行具体的脚本编写。
艺能界是各司其职的地方，一个人总揽全局可以，但是事必躬亲就要不得了。
制作组成立以后，既然是选秀节目，要有评委，还要有主持人，这些都是要解决的问题。评委要在乐界有影响力，还要有制作乐队的经验，不仅如此，要主打“个性”，老好人评委又不合适，所以选择起来颇为麻烦。
电视台和事务所集思广益，思考合适的人选，罗列名单以后再用排除法进行选择。
主持人的选择更加慎重，基本上来说，看你选了个什么主持人，大众就会根据主持人以往的节目风格对这档节目有个先入为主的意识。
不仅如此，既然要主打“个性”，不让乐队收敛个性，又要挑选有个性的评委，为了不出现个性过头当场打起来的情形，主持人不仅要串起整个节目的流程，还要成为个性和个性之间碰撞的缓冲。
这样一来，不选个厉害的主持人来震场就不行了。
节目主持人的人选，amuse的大里洋吉社长推荐了三宅裕司。
这位是落语家出身，还有自己的剧团super eccentric theater，电视主持、舞台剧、电影演出四面开花，在业界的分量非常足。
至于为什么大里洋吉能一口推荐这位电视大腕来当主持人，是因为三宅裕司自己的经纪约外加他的剧团的演出事宜都由amuse来负责……换句话说，这是自己人。
一档深夜选秀节目，要请个大腕主持人原本有些奢侈，但是因为拉拢到了amuse的缘故，自己人用起来万事好商量，三宅裕司也就同意接下这个节目。
三宅裕司主持水准过硬，控场能力一流，选做主持是相当不错的人选，不仅如此，他本人在音乐方面兴趣广泛，学生时代正好赶上group sounds的热度，吉他钢琴都玩的挺溜，专业知识方面也毋庸置疑。
可以说是个绝佳的人选了。
主持人定下来的顺理成章，几乎没什么波澜。而在评委方面，就是一场稍微显得有些漫长的排除法游戏了。
一方面先由这边来敲定能够胜任的评委，另一方面，还要在敲定以后获取对方的同意。
被列在第一人选的是音乐制作人佐久间正英，这位原先是乐队出身，之后转到幕后，还当过bowy乐队的制作人。
bowy这支乐队现今人气绝顶，可以说现阶段曰本的摇滚爱好者无不将其视作神一般的乐队，他们存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年轻人之间的影响力却非常之强。
现如今在地下音乐圈，模仿他们的衣着风格和音乐形式的地下乐队数不胜数，他们的音乐锐利而又前卫，舞台演出风格大胆新颖，视觉上给人的冲击极为强烈，可说是魅力超凡。
乐队的灵魂人物是主唱冰室京介和吉他手布袋寅泰，大部分词曲都由这两人完成。
布袋寅泰这个名字岩桥慎一还挺有印象的，一方面是这个姓记忆点十足，另一方面，依稀记得曾经看过他绿了某大肠癌的八卦新闻……不说了。
有意思的是，虽然在同一个乐队里合作无间，但是这两个天才的个性却完全合不来。
仔细想想，四人制的乐队构成、两个灵魂人物合作写曲、相互看不惯又爱得深沉的关系、引领潮流的音乐风格……曰本披头士？
不管怎么说，bowy是天才无疑。能为bowy担任制作人的佐久间正英，获得天才的认可，有多么厉害也不言而喻。
借由bowy在地下音乐圈的影响力，他们的制作人若是能够来担任评委，效果不用说。
佐久间正英成为了第一个敲定的评审人选，决定邀请他以后，就开始和他进行联络，不过，第一次找上他的时候，被佐久间正英给很干脆的拒绝了。
“我不知道什么电视节目，我是幕后的制作人。”他说。
这种事有时也无关乎大牌不大牌，有的幕后工作者是不怎么情愿出现在电视机面前的，讨不讨厌电视另说，其中还有一点“职业道德”的缘故在。
分工明确的曰本艺能界，还有许多幕后之人遵守着不上到台面上来的规矩。
不仅幕后之人，像是bowy这支乐队，保持着硬派形象的同时，就鲜少在电视机前露面。
这倒也不是为了故意装酷，排除那种录音室乐队，对乐队来说，他们最大的魅力就是“现场”，千变万化的编排和即兴，富有风格的现场，每每令到场的乐迷们期待不已。
减少电视出镜保持神秘感，同时靠着看家本领的现场演出发展粉丝，可以说成是一种策略，但同时，也是乐队的追求。
不过，这样一来，一些模仿他们的乐队，要学就学个全套，也认为正统的摇滚乐队是要少上电视的。殊不知bowy是真酷，但模仿他们的人，大部分是装酷。
被拒绝了一次，制作组这边没有气馁。要想请动这位制作人出场难度固然不小，但在被拒绝过一次以后，也不是就此失去了努力的必要。
说来好笑，三顾茅庐这话还不是岩桥慎一说的，是制作组的工作人员先说的，说什么虽然佐久间正英拒绝了，但是并非已经完全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现在就放弃他为时尚早，还有再争取的必要。
然后，他就拿刘皇叔来举栗子，说至少三顾茅庐。
曾经的资深三国志玩家岩桥慎一，当时坐在会议室里，听到这句话，由衷感慨曰本人对三国的热爱。
不过，他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佐久间正英的确是绝佳人选，不仅有风格有能力还自带影响力，不争取到最后，被拒绝一次就死心，退堂鼓打的未免太快。
于是，制作组这边决定，再尝试和佐久间正英方面进行商谈。
古有刘皇叔三顾茅庐……制作组虽然没有汉室要匡扶，好在佐久间正英也骂不死人啊。
……
评审往往是三人制，先把佐久间正英放在那占下一个名额，制作组又开始商讨解决另外的两个评审人选。
受到提名的有制作人吉田建，这位比较神奇，隶属的唱片公司是个民谣为主的厂牌，但是自身“不务正业”，对偶像歌谣、摇滚都很感兴趣，并且在多个音乐节目里担任音乐班底，路子野得很。
不光如此，还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毒舌，说起话来一针见血，请来挑起跟乐队的矛盾效果大概会很不错。
另一位是编曲家兼制作人的伊藤银次，跟佐久间正英的人生轨迹差不多，先是组乐队，然后solo出道，再往后慢慢退居幕后，成为业内颇有名气的制作人。
还有一位是专职的音乐制作人名叫月光惠亮，原先是一家叫being的音乐制作公司的副社长，后来因为跟公司理念不合自立门户，专门给摇滚乐队担任制作人，经验丰富。
看到是音乐制作公司出来的，岩桥慎一还格外留意了一下。这位是作为佐久间正英的候补人选被提名出来的，要是正主那边实在不成，到时再联系他补位。
制作组成立以后，他作为genzo方面的代表，在组里挂了个名，有碰头会的时候就过去听听看，渡边万由美的u-miz另派了代表进组，但即使如此，每次碰头会结束以后，渡边万由美都会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想法。
自从退社独立以后，回归半地下，远离地上波，他几乎没有再踏足电视台。倒是现在，因为要参加碰头会，这段时间，岩桥慎一又过上时不时到朝日电视台来报道的生活。
这一天是星期四，他到电视台来开会，没想到又跟中森明菜碰了个面。
朝日电视台去年新开了一档音乐节目《music station》，每周五晚上，在黄金时间档进行播出，是现在朝日电视台力推的一档音乐节目。
预算足、嘉宾阵容不错、主持人先是由关口宏担任，今年又进行调整，换成了名气更大的塔摩利。节目以现场直播为看点，因此，为了不在直播当中出错，往往提前一两天就先到电视台来参加一次彩排。
两人在楼梯间不期而遇，一对上眼，双方的神情都有一瞬的不自然。
岩桥慎一心想，那一天目击了她的家庭纠纷的事，可还没过去多久呢。于是挪开视线，准备若无其事的打声招呼就走人。
结果，在他开口之前，反倒是中森明菜先和他打招呼：“辛苦了，岩桥桑。”
今天跟在她身边的不是之前见了好几次的那名男性经纪人，而是个二十岁左右，看上去有点生涩的小姑娘，像是新人。
“辛苦了。”
岩桥慎一被她抢了白，于是也跟着回了一句。
163. 奇妙模式
“那天的事……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中森明菜对他说。
岩桥慎一正想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这么糊弄过去，结果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来，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还是把事情说开比较好。要不然，您把事情存在心里，或许会觉得别扭。”她就是为别人着想到这种地步。
岩桥慎一了解到中森明菜的想法，顿了顿，才回了一句：“没什么。”顺着她挑起的话题，又多嘴问了一句：“您一切还好吧？”
中森明菜轻轻点了点头，“不要紧的。”
“哦。”岩桥慎一也跟着点了点头。
中森明菜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感受到岩桥慎一含蓄的不想让她为难的好意，不禁为之一笑，“谢谢您，岩桥桑。”
“我可什么能让您道谢的事也没做过。”岩桥慎一也微笑了一下。
话说到这儿，告一段落。
先前偶然碰面，双方都只是寒暄一两句，今天的话说的算多了。岩桥慎一正要准备告辞，中森明菜却又开口问道：“岩桥桑今天是为了工作的事到电视台吗？”
这是摆明了的事。中森明菜这么问，话显得有些多余。但是，她心里有种渴望，想和他再多说几句话。
她嘴上回答着“不要紧”，心里其实还是感到很苦闷。
那天和父兄争执以后，中森明菜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家里，结果反而是父亲和哥哥先打电话来道歉，接着两个姐姐也都打电话过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对她做了什么，中森明菜的家人似乎就拥有这样一种若无其事翻篇的厚脸皮的才能。正因为如此，她才越是憋得难受，连发火都无处可发。
父兄姐姐的电话她犹能充耳不闻，但是一直以来支持她的母亲也打电话过来。
中森明菜的母亲不久前刚大病一场，身体还很虚弱。她觉察到这个女儿和家庭之间只剩几根颤颤悠悠的线维系着，不愿意看到因为金钱使得家庭四分五裂，一直在丈夫子女和这个女儿之间调停。
母亲一番好心，让中森明菜更觉不忍。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张名为亲情的大网给牢牢束缚，喘不过气来。
“是的。”岩桥慎一回道，“和朝日电视台这边合作了一档节目，今天来确认一些细节。”节目还在筹备期，不方便对外面的人讲，所以他只是含混其辞的大致说了一下。
中森明菜表示理解，想到之前冈田有希子和她见面时说过的事，提了一句：“我听说，您从所属的事务所独立出去了。”
“哎？”岩桥慎一有些意外，想了想，“是听有希子说的？”
连排除法都用不着，稍微想一想，他这么个芝麻粒大小的公司，肯定不至于搞得艺能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要说他跟中森明菜共同认识的人，自然只有一个。
不仅如此，因为一直以来都跟冈田有希子保持着联络，他独立的事也没瞒着她。犹记得听到他这个决定的时候，冈田有希子惊讶连连的样子。
惊讶完了，还问岩桥慎一，“那我以后能到您的公司去兼职打工吗？”
岩桥慎一告诉她，“可以是可以，不过薪水给的可不高。”
“薪水不高我也去。”
冈田有希子没有被黑心老板的话给吓倒，岩桥慎一也就不再打击她的热情，对她表示欢迎：“就是有一件事比较担心。”
“什么？”冈田有希子有点好奇。
“过去唱歌的歌手还没有你这个端茶倒水调试麦克风的兼职小妹红，当心打击到人家。”岩桥慎一逗她。
冈田有希子大笑，“那责任应该在您。”
“我？”
“没错，”这姑娘脑筋转起来快极了，“您把歌手捧得比我还要红不就没关系了。到时，别人去了您的录音室，发现连过来兼职的小妹都是以前的偶像，岂不是很厉害？”
岩桥慎一佩服不已，“厉害、厉害！”
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厉害。
……
今年，冈田有希子如愿参加了大学考试，不仅如此，还是考入了私立名校法政大学文学部，正式新闻出来以后，作为学霸偶像，一时间备受关注。
实际上，冈田有希子本就是艺能界女偶像当中有名的学霸，只是先前正被sunmusic力推的时候，她决定放弃学业专注事业，没想到偶像之路险些通向崖底。
在新闻出来以后，冈田有希子顺理成章的表示，今后将减少艺能活动专注学业，所属的事务所sunmusic也表示尊重她的意愿，如此一来，还落得个开明事务所的好名声。
说来有些奇妙的是，学霸的光环往头上一加，冈田有希子一度不断下滑的人气和声势竟然又有了复苏的迹象，尤其是现在这个偶像门槛越来越低，各种怪模怪样的新闻接连发生的时候，妈妈们纷纷认为，学习又好又没有什么幺蛾子的冈田有希子是个优质偶像。
坊间虽然有过她自杀的传闻，但毕竟没有石锤，再加上之后这个话题也没有再发酵，而冈田有希子又考上了名门私立大学，比起捕风捉影的传闻，摆在眼前的事实更令人信服。
无心栽柳柳成荫，连冈田有希子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在决定退圈好好读书的时候，还因为读书好收获了一份人气。
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她看透人气这种东西的虚无缥缈。或者说，在下定决心要去过另一种生活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对艺能界感到留恋。
所以在私下里，双方已经达成协议，合约期满后不再续约，冈田有希子则在履行完合约后正式引退艺能界，作为普通人继续生活下去。
好聚不如好散。
冈田有希子的坚决，其实并不令人意外。她如果不是那种认定一件事就做到底的性格，就不会险些掉落到悬崖底下去。
虽然另选了一条路，但个性这种事还是难以更改。
……
被岩桥慎一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中森明菜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私下里这么八卦您的事。”
“那倒无所谓，其实我有时也从有希子那儿听来一些关于您的事。”岩桥慎一本是为了纾解她的拘束，随口一说，才发现好像把冈田有希子给“卖”了一把。
不光是他，一问就招的中森明菜，也把冈田有希子给“卖”了一把。
想到这，他手一摊，“这下扯平了。”又故意补上一句，“……只要别给有希子知道。”
中森明菜叫他的话给逗笑了。继而想起，是这个人救了冈田有希子。因为有他伸出援手，此时此刻，他们才能在一起笑着谈论有希子的事。
冈田有希子的人生因为岩桥慎一偶然出现，有了再选一次的机会。
冈田有希子现在的生活很不错，相处时，中森明菜完全想不起来她曾险些离开这个世界的事来了。越是如此，当一下子想起来的时候，对改变了这一切的岩桥慎一就越是充满感激。
“有希子的事，真的很感谢您，岩桥桑。”
先前遇到过他好几次了，都没有说出这句谢谢来。中森明菜有感而发。
岩桥慎一觉得不接受这份感谢反而不好，但没有过于深入，立刻改变了话题，“您要在music station唱什么歌？”
“《tango noir》（黑色探戈）。”中森明菜告诉他。
跟着中森明菜的小姑娘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跟偶然遇到的青年相谈甚欢。
今天经纪人回事务所去开会，小姑娘是不久之前才分到中森明菜身边的助理，反正是彩排，跟着跑跑腿总能胜任。
入行没多久就来跟桃浦斯达，正是各种事都要摸索的时候，小姑娘一边在心里怕出错战战兢兢，一边又暗地里好奇这个青年的身份。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两个人遇到过好几次，相互知道对方，但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岩桥慎一这个人温柔却不油滑，稳重但不死板，中森明菜和他聊天，心弦不知不觉松了下来，感到稍稍松了口气。
可到底是工作中的相遇，聊这么一会儿已经显得奢侈。岩桥慎一看了看手表，提出告辞：“不好意思，我差不多到时间了。”
“耽误您这么久。”中森明菜露出一个不大好意思的笑容。
“要这么说，我这边也一样了。”岩桥慎一也笑道，“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道别之前，中森明菜又对他说：“下次再见，岩桥桑。”
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停车场发生的事说开，她要是不说开，往后见到岩桥慎一，他总要因为想起那件事心里觉得别扭。
因为她还想“下次再见”，且对这种不期而遇怀有期待，所以不想系一个疙瘩在那儿。
岩桥慎一想了想，答应道：“好的，下次再见。”
直到走远了以后，他想起这道别的话，心里觉得有点奇妙。
两个人每次都只是擦肩而过，偶然相遇然后再道别，虽然各自都知道对方是谁，却又都对彼此缺乏了解。
道别时说“下次再见”，却又谁也不知道谁的联络方式。从来没有约定下一个相遇的地点，却又相信还能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又或者，他们的联络方式就是“偶然”？
前往会议室的路上，岩桥慎一回想这句下次再见，觉得很有意思。
……
邀请吉田建和伊藤银次担任评审的事，进行的非常顺利，邀请发过去以后，两边都对这档节目颇感兴趣，同意谈谈看。
佐久间正英这块难啃的骨头，制作组的人也没有放弃，尝试和他联络。三顾茅庐……到了第三次，那边总算松口，问了一句：“另外的两位评审是谁？”
得知是吉田建和伊藤银次，佐久间正英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要是那两位也同意来当评审，那我去参加倒也无妨。”
这样一来，三位评审就全都就位了。
佐久间正英松了口，也就用不着再去惊动原先的评审候补人选月光惠亮了。不过，反正他一开始也只是候补，没有和他正式去接触过，这种时候倒也不必为难。
评审和主持人就位，脚本的编写也有条不紊的往下进行。
虽然是充满各种可能性，人员流动极大的选秀节目，台本还是要有的。三位评审根据他们的个性，分别又担当怎样的角色，这些虽然没有具体的描写，但却要有一个大概的框架。
在这期间，岩桥慎一一边要忙着这档节目的制作，另一边，上门跟amuse商量合作时，大里洋吉送的那个顺水人情替事务所的新人制作试唱带，合约签订以后，新人们开始到录音室报道。
东京音乐工业会社那边的翻唱专辑还没制作完，就又接上了新人试唱带的制作，公司开业以来，虽然还没做成大买卖，但是一直都没闲着，至少保证了收入。
岩桥慎一两头跑忙不过来，中村正人老大哥挂名成为了genzo的制作人，他们两个轮流守在录音室负责整体进度。
被渡边万由美盖了章“坏心眼”的岩桥慎一，在构思这档节目的时候，最注重的两个点，一是个性，而是娱乐性。
个性评审已经就位，在娱乐性方面，他又开始动脑筋想歪招。
比如说限制参赛者在舞台上的演出时间，控制在三分钟之内。在这三分钟里，评审有打断的权利，打断的方式是摁下红灯。
要是仅仅这样的话，那这就是个跟后世那种选秀节目里惯用的伎俩没什么两样的手段，不仅如此，后世的评委们还往往为了干活不累男女搭配。
有个最毒舌挑剔的第一个摁红灯，还有个和稀泥的，只要台上的演出不是太糟糕，那么就给他机会让他演到最后。
但是，岩桥慎一想的却是，评审在摁下红灯的同时，还要伴随某种惩罚性质的事一并出现，否则的话，只是单纯的打断，娱乐性就显得不够。
想来想去，他把目光放到了镜头上面。
在镜头上做手脚，人为制造出效果来。
164. 个人风格
奶油炮，吹风机，配合纸屑泡沫颗粒糊脸。这个主意非常正点，就让我们这么愉快的决定吧！
……才怪呢。
要说曰本综艺节目的无节操程度，有时到了刷新人想象力的程度，现在这个八十年代玩起人来更是夸张，岩桥慎一深深觉得，要作为搞笑艺人在曰本出道，是需要非凡勇气的。
但即使如此，再无节操的业界，也照样有需要遵守的规则。
全部都是艺人来参与的综艺节目可以牺牲掉节操来换效果，不管怎么搞都无所谓，甚至字面意义上的冒着生命危险去玩都随便。
但是像现在这样，以普通人为主，由素人担任主角的节目就不能这么做。
这首先是一种非常基本的道德。
艺人不管是否受欢迎，是新人还是大物，都要有一个觉悟。
成为艺人，决定进入业界开始，就要接受艺人这一身份当中所带有的自我牺牲的意味，艺人本来就是个用自己做养料来娱乐大众的职业。
从这点来说，艺能界内，单纯作为艺人来说地位是很低的。
但是，前来参加选秀的素人，并不是真正的圈内人，所以圈内的玩法对他们来说不适用。即便要增加一点娱乐性，也要考虑一个温和的、无伤大雅的手法。
再者说来，这毕竟是档音乐选秀节目。适当的笑点可以成为调味的花椒佐料，但是，不能让花椒反过来变成了锅里的主料。
那样一来，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
除此之外，前来参加的乐队当中，将有一部分在业界出道，甚至还有可能做出番成绩来必须要做好这样的假设。
如果把前来参加的乐队当成猴子耍，无疑是一种不尊重。不仅会让真正有水准的乐队反对这档节目，过分的娱乐性还会让观众本能轻视这档节目里演出的乐队。
如果要在这档节目里贩卖些什么，那么贩卖的绝对不应该是“笑点”。
要在这当中找一个平衡，就要多费些功夫。
节目大框架搭好，台本也正在写，正是因为基本上的东西都已经定下来，岩桥慎一反而有了慢慢思考，如同装修房子一般的，将一些小细节增添上去。
amuse派来的工作人员里有和岩桥慎一之前打过交道的，对他行事多少有些了解，反倒是制作组里的其他人，对这个资历浅到家却每次来都要提意见的家伙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好在他不是无的放矢，虽然也会产生争论，也会遭到质疑，但总归众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
要做这档节目，能坐进会议室里的制作组就已经有二十多人，还不包括之后的现场人员，灯光、摄影、场务之类的，根本不是独立几个人就能完成的东西。
房子是用砖头盖起来的，但是堆在那里的砖头并不是房子。
……
节目的名字最终被定为“三宅裕司的超级乐队天国”，打着三宅裕司冠名节目的旗号来造势。
“乐队天国”一词来自于神宫广场前的散步者天国，现在因为业余乐队大量聚集，从前的散步者天国变成了众人口中的乐队天国。
在筹划这档节目之前和之后，岩桥慎一常跟渡边万由美周末的时候在这一带闲逛，他的录音室就在代代木，走不上多远就能到，两人几乎每个周末都过去考察，商量过后，连节目的名字也决定取为“乐队天国”。
对东京的业余乐队和乐队爱好者来说，恐怕不知道“乐队天国”的人是极少数。
说是蹭热度，也姑且如此。
amuse送来的新人各个都是十几岁的花季，最小的竟然才十四岁，往岩桥慎一面前一站，脆生生打招呼的时候，两世为人的岩桥慎一，深深感到自己已然是棵老帮菜。
虽说是过来制作试唱带，但这些人都不是作为歌手被选拔进事务所来的。
大里洋吉的行事风格，在这个时代看来，跟传统的曰本艺能事务所行事不大一样。他将旗下的艺人统称为阿提斯特，而不像其他事务所那样，用歌手、演员之类的标签来细分。因此，才会对即使不以唱歌为志向的新人，也要对他们的歌唱力进行确认。
但是，既然并非专业歌手，又除了学校音乐课外几乎没有相关的学习经验，这些新人大多是些卡拉ok水准，偶尔还有一个两个的，是《爱的供养》水准。
拥有绝对音感的岩桥慎一，在录音室里进步神速，但是，对于拥有绝对音感的他来说，听一份不在调上的试唱带，实在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那个听感啊，不亚于指甲刮黑板，牙酸到令人灵魂都在打颤。
中村正人老大哥幸灾乐祸，岩桥慎一在这强忍牙酸，他在那强忍憋笑，本来就带有抢食意味的薄弱友情，伴随着这批花季少男少女的到来更是岌岌可危。
唯独被他们俩一块儿捧在手里的美和酱，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高兴了就开始哼歌，然后把想到的旋律给录到磁带里。
岩桥慎一和中村正人则负责审查她的录音，一方面是审查是否这些旋律是否已经诞生，万一是某年某月某日偶然听了一耳朵的旋律现在又被想起来那就糟糕了。
另一方面，是审查这些旋律有没有进行再加工的必要，如果是认为没什么价值，那么就作为废曲直接pass掉。
三个人扎根录音室，即为别人制作音乐，也为自己制作音乐。
不过，虽然大部分水准不佳，但也有几个声音辨识度不错的。比如说那个脆生生打招呼的十四岁少女。
“声音意外的挺有质感的，绘里酱。”岩桥慎一对她说。
十四岁的少女名叫深津绘里，短发浓眉，有那么点少年似的英气勃勃，素颜的状态下，脸上有几粒无伤大雅、反而增添了几分俏皮的雀斑，大大的眼睛，眼神沉稳却不失灵动，刚刚十四岁，就已经出落的有一点大人味道了。
刚到录音室来的时候，美和酱见了她，还偷偷跟岩桥慎一说，“那孩子虽然年纪小，不过挺有大人的味道的。”
“反倒是你，虽然已经是真格的大人，但有时还像个小孩儿。”岩桥慎一逗了她一句。
听他这么说，吉田美和歪脖子病又犯了，往他跟前一凑，“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说别人呢。”
岩桥慎一往后一躲，笑眯眯的说：“物以类聚嘛。”
这是疯起来连自己都打的典范。
被他给夸了一句，深津绘里弯起嘴角笑了笑，“谢谢您，岩桥桑。”
笑容挂到脸上，那种少年气又淡了，这么一看，十足的一位美少女。
深津绘里出身书香门第，母亲深津谕美子是有些名气的书道家，去年误打误撞，参加了个小规模的选秀比赛，并且拿了大奖。结果被大里洋吉给相中，签到了事务所。
这样看来，岩桥慎一不禁要在心里佩服大里洋吉这个挑人的眼光了。
整个一批的试唱带都制作完毕，深津绘里不是里面唱的最好的，但岩桥慎一在附上感想的时候，还是首先推荐了她。
amuse收到这些试唱带和感想以后，未必会动让深津绘里歌手出道的念头。但是，表现尚可的新人，加以培养，就多了一条在演员之外的道路。
以歌手身份来进行活动，同时也是增加曝光度的一种手法。
……
制作东京音乐工业会社那批翻唱专辑的时候还不觉得，制作这次的试唱带的时候，岩桥慎一反而产生了一种人手不足的捉襟见肘之感。
现在制作的事几乎都由他和中村正人包揽，虽然把abnormal也签了过来，不过签的却不是制作人约，再者说乐队的水准颇高，不出意外，岩桥慎一肯定会想办法让他们出道，或者就在这次的乐队天国节目里报名。
在制作试唱带的时候，岩桥慎一在心里做了个假设，如果试唱带送回amuse，大里洋吉提议让他的制作公司来制作歌手的话，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然后，他就发现，一个问题暴露在了眼前：虽然制作公司在理论上不负责词曲，但是想做大的制作公司，一定都有自己专职的词曲作家和编曲家。
如果amuse不提供词曲，而是全权委托他们的话，制作公司只好在吉田美和跟中村正人的库存曲里找合适的但是，吉田美和的歌只有她自己能唱，比起说是风格，不如说是她的歌唱起来难度都不小，气短的一不留神可能会憋死。
倒是还有abnormal那里可以买曲，不过也不能拆了东墙去补西墙。
能够提供词曲制作，这是非常大的一个优势。不能等机会到来再临时抱佛脚，而是要做好准备去迎接机会。
只是有些水准、谈得来愿意加入的词曲作家到底难找。
……
这一天是星期六，晚上八点钟，赤松晴子到代代木的录音室来。
她是从公司在川崎的办公室那边过来的，公司成立以后，她偶尔会作为员工兼职，正如黑心老板岩桥慎一对冈田有希子说的那样，薪水不高。
不过，她也不以为意。或者说，现阶段聚在岩桥慎一身边的这些音乐人，都是些理想大于一切的人。
赤松晴子到来的时候，录音室里没别人，就岩桥慎一跟中村正人两个，绝对主角吉田美和今晚不在，说是要去参加什么北海道同乡联谊会。
不知道该不该称赞北海道人富有人情味儿，反正岩桥慎一还没听说过地下音乐圈有什么静冈同乡会或许改天他牵头办一个得了，虽然他是个假静冈人。
近来，中村正人开始尝试为吉田美和的歌词作曲。
这一点，岩桥慎一和中村正人意见一致，吉田美和固然拥有天才，但是她的曲子天马行空不受约束，有时缺乏必要的卖点，为了能够把她推上更高的地方，应当进行适当的调整，倒不是要她改风格，而是在适应她风格的前提下，制作拥有卖点的歌曲。
吉田美和考虑的是怎么唱歌，岩桥慎一跟中村正人考虑的却是怎么让更多的人听到她唱的歌。
因为不识谱的缘故，吉田美和还不会给别人的曲子写歌词，但即使如此，岩桥慎一在经过思考以后，认为曲子可以唱别人的，但是歌词一定要由她亲自来写。
这源自于他长期以来经手吉田美和的作品，以及他听诸如中岛美雪、松任谷由实、井上阳水这些创作型歌手的歌的时候，所发现，并且总结出来的一件事。
那就是，创作者的歌词当中，藏有创作者自己的世界观。
创作者可能写一百首歌词，歌词里表达的东西千奇百状，但是仔细读一读，不论是遣词造句、又或者是看待事情的眼光，都有其自成一派的风格。
岩桥慎一不想破坏掉这种独一无二的吉田美和式风格，并且认为，这种鲜明且稳固的风格，是在吸引到听众以后又将听众留下来的制胜法宝。
岩桥慎一考虑的深远，吉田美和不愿意唱中村正人的歌词原因就简单得很了，完全源自于嫌弃中村正人写出来的歌词。
“正人桑根本没有作词的才能啊。”吉田美和如此说道。
为了表示公平公正，让我们节选一段中村正人的歌词大作：“owo three four韵律相合，kiss kiss kiss，kiss了三下”。
果然是不怎么样。
至此，中村正人完败，老老实实学习怎么给吉田美和的歌词来填曲谱。
给别人的曲子写词是为难吉田美和，拿到歌词以后再配曲子，更是为难中村正人。可怜他一个混迹幕后多年的录音室音乐人，曲子也写过不少，现在费心劳力，还未必讨好。
中村正人一次性制作了好几首新歌，写完了曲子，又叫上岩桥慎一，想听听他的意见。起先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没什么顾及，俩人一边吸烟一边探讨，弄得录音室里烟雾缭绕。
赤松晴子一进来，被呛了一下。
两人赶紧把烟掐灭了，向她道歉：“不好意思，赤松桑。”
“没关系。”赤松晴子回道，“两位正在忙着吗？“
“商量一下新曲子的事。”岩桥慎一去打开排气扇，“赤松桑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