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 万丈之光
蜡黄脸细细的把身上的尘土全部拂拭干净后,才沉声说道:“瞎子,耽误不少时间了,若韩公子有什么闪失,夫人责怪起来,我们担待不起……”
钓鱼叟眼眶内漆黑无物,矮瘦的身子,向旁一转,面向蜡黄脸,抬头咧嘴一笑,斗笠向后扬起,一口黄牙在阳光照耀下,越发的金灿鲜黄。
“你连一个女娃都收拾不了,还来教训我。”他一面说,一面迈步向前。
鱼竿约有四五尺长,被他握在手中,用劲一甩,鱼线如法炮制,跟开始一样向前疾驰而去。鱼线在光芒照耀下,亮如金针,耀眼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鱼线绷直,如山峦峭壁,来势汹汹,刚猛有力。
这被灌入元气的鱼线,好似一根丈余长的金针,细如发梢,顶端发出一丝寒光,直向吕光这里刺来。
这一次,要比上次的势头更加猛烈,速度更快,劲道也更足。
吕光喘息不停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病者,但在此危急时分,眼见鱼线将要直射而来之际,他奋不顾身,使出全身力气,把站在身旁的韩素真一把猛劲推开。
韩素真在和吕光低声窃语之时,一心两用,有七分精神放在了对面两个怪人身上。
可就算如此,她也是没有反应过来钓鱼叟这突然出击,对方实在太快,不讲任何道理。钓鱼叟话音方落,已是出招在即。
是以韩素真根本无法在这般短的时间里,想出任何有效的御敌之法。鱼线去势威猛,虽然是直往向前,但吕光观察仔细,脑海灵光一现,就已经知道。这鱼线实则乃是笼罩着四面八方,无论自己向左或是向右,都难以脱出钓鱼叟的攻击范围之内。生死仅在一瞬间!韩素真身形一斜,向旁边倒去,口中惊呼:“吕光!”
吕光眼睁睁看着鱼线向自己咽喉袭来,想要挪开身体,躲避攻击,但是好像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这一刻,很慢很慢,长如百年。突然轰的一声!鱼线似乎跟什么东西撞击在一起,骤然发出一声巨震大响。火花爆射,光芒四散,山谷间立时便烟尘弥漫,涌起一道道气浪余波。
“咳咳~~”尘土激荡,呛得众人咳嗽连连。趁那两个怪人走神之际,吕光携着韩素真,一同向后退去。
“玉女,你做什么?”金童皱起眉头,声音一冷,也不神魂传音了,直接开口说道。云朵中传出的话声,令犹在惊异的钓鱼叟与蜡黄脸二者,心中更是大为奇怪。蜡黄脸一张沟壑纵横的面庞,坑坑洼洼,额头的皱纹,拧成一根麻花,神色怪异,朗声喝道:“是哪位朋友与我等开玩笑,请现身一见!”
他吐字清晰,客客气气,吕光听的很是清楚。
吕光大感意外,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心中嘀咕道:“我还以为这金童玉女,不会出手救我呢。”
钓鱼叟手上用劲,微微一摇,鱼竿应力而回,收缩成一根尺许来长的圆筒,拿其捅了捅旁边的蜡黄脸,低声道:“小心。来人一息间,就破掉我的‘三尺直钩’,非等闲之辈。我们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蜡黄脸就手掌下压,打断话语,再次唤道:“朋友还不出来么?”云朵应声一震,砰然炸响,化成几许白光,融于阳光之中。山谷间清风飘荡,拂去尘烟,两个五尺身量的孩童,陡然出现在场内。谷峰内青幽无声,但听一个略带嗔意的声音,悠悠而起。
“人家可不想看到大哥哥被这老头当鱼儿一样,给钓走了。”玉女撇了撇嘴,娇嗔说道。
金童当作没有听到她这句话,自顾自的说着,“让这书生再吃点苦头多好啊。”对面站着两个**岁的孩子,唇红齿白,样貌可爱。蜡黄脸二人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刚才破坏掉他们攻击的‘高人’。难以置信的神色浮现在蜡黄脸面庞上,他神色中有些挣扎,心中生疑,又担心面前的这两个孩童是什么高人之后,当下忍住快要暴戾发狂的心情,板起脸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仗着祖辈福荫,居然敢戏耍我们?”任谁看到金童玉女这一对搪瓷娃娃,都会把他们当成孩子。
钓鱼叟站立不动,斗笠下的一张脸扭曲摆动,鼻翼颤动,好像是在用力嗅闻着什么。
突然之间,他说话了,并且语声很是急促。
“他们浑身没有散发出一丝‘气味’,是修道者!”
蜡黄脸闻言脸色一变,素来他对钓鱼叟的话就确信不疑。此刻他再也不敢把这两个孩子当成是某个门派或家族中出外游玩的纨绔弟子了。
“你是狗么,在闻什么呢?”玉女看到钓鱼叟的动作,不由得噗哧一笑,样子活泼。钓鱼叟耳中嗡鸣,他听着此句羞辱之言,似是从一个黄口小儿嘴里发出,忍不住心中气恼。他霍然抬起头来,只见那眉骨之下黑漆漆的眼眸中,突然发出一抹蓝的光芒。
玉女见此情景,诧异的脱口喊道:“噫?你这瞎子眼里怎么会发光?”
蜡黄脸把手中的梆子插进腰带中,慢悠悠的站前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对面的女娃,客气十足的说道:“两位是哪派门下?”
“一个渔翁,一个更夫。有趣,有趣得紧啊。”蓝衣飘飘的金童,在一片金黄阳光的渲染下,煞是引人瞩目。说着,金童向前一走,眼神满是轻蔑的瞥着蜡黄脸他们,立身在玉女身旁。
二者并肩而站,背后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蜡黄脸已经注意这男童许久了,听其说毕,他便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又是人,除了人,你们人类修者难道就不知道还有其他生灵吗?”玉女一脸不耐烦,眨了眨眼睛,嘟着嘴巴,哼声道。
从金童玉女出现之后,一直在暗自调息身体的吕光,此时不由得与韩素真对望一眼,二人心意相通,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有这金童玉女在前,他们的人身安危,算是暂时有了保障。
须知这对童男童女可不是人,而是‘长生殿’的妖、魔修者!钓鱼叟沉声道:“他们根本没有人的气味。”
“那他们是……”蜡黄脸闻言神色一震,压低声音问道。金童神色肃然,和玉女一派笑盈盈的面容截然不同,他神魂传音,向玉女说道:“时间宝贵,亮出身份,救下这书生,一来令他心生感激,二来我们待会儿也好询问一番这蜡黄脸,是否与‘阎王更’有所渊源。”
玉女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一会儿看向喘气不停的吕光,一会儿瞪着前边窃窃私议的两个怪人。
看了一会儿,她收到金童所言,轻盈的脚步突然向前一探,裙摆飘摇,红衣下一块黑漆如碳的令牌,立即闪现在阳光之下。
光芒照耀其上,令牌荡漾出一圈圈清滢滢的绿芒。
‘长生’二字炫目异常,映入吃惊发呆的蜡黄脸目中。
“长……生殿!”蜡黄脸目中泛出些许敬畏之色,一颗心几乎要从心腔里跳了出来,脸上顿时堆满笑容,好像面前的金童玉女就是他祖宗一般,只听他急忙说道,“不知二位使者驾到,……在下有眼无珠,无珠。还望二位恕罪,恕罪……”说着低头拱手,抱拳行礼,作态低下。钓鱼叟身披蓑衣,斗笠突然一颤,矮小的身子向后退去,脚步细碎,伸手轻轻拍了下犹在弯身弓腰的蜡黄脸的大腿。
看见这样一种局面,吕光心中越发好奇难痒。这长生殿到底是什么地方?玉女居然就单凭亮出的一枚令牌,而让此二人大惊失色,畏惧不已。吕光突然觉得一阵好笑,刚才这半路突现的两个怪人,彼时威风八面,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的样子。
然而此刻在见到这枚令牌之后,形势却急转直下,彷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战战兢兢、唯唯诺诺。
吕光已是两次见到玉女腰间的那枚令牌,除了正面的‘长生殿’三字外,背面镌刻的似是一种图纹,不过两次都是一晃而逝,没能看清仔细。
直观上去感受,这枚令牌的刻制那是极为精细的,一看就不是普通凡物。
秋阳悬照,令牌更显诡异。
玉女回身看向站在远处的吕光,目中满是盛气凌人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他,“你看见了么,这就是我长生殿的威慑之力!你最好不要耍弄花花肠子,老老实实画出那幅图,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的。”韩素真还没有察觉到女娃眼中有什么意思,但是吕光却敏锐的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威胁之意。
“金童玉女此种举动,无非是在警告我,他们能救我,也能够更轻易的杀死我!”这时吕光才恍然明白,为何先前金童玉女不在钓鱼叟、蜡黄脸刚一出现时就马上相助。
吕光心中一阵明悟,瞬间想清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原来他们是想让自己担惊受怕,进而在情况最危急的时候,他们恰好出现,借此来让我绷紧的心弦放松下来,然后他们再伺机找寻我的破绽,对我威逼利诱。”
这真可谓一石二鸟之计啊。
如此一来,金童玉女自然也就可以更容易的达到目的得到他们认为吕光所拥有的那幅图。
金童上前挥手,止住蜡黄脸的惺惺作态,抬手指着那侏儒身材的钓鱼叟,淡淡说道:“你可以走了。”说罢此言,他斜刺里顿而指向旁边的蜡黄脸,冷然道:“你,留下。”
‘长生殿’三个字像是存在于噩梦中的鬼怪,张牙舞爪狰狞可怖的向着他们嘶吼咆哮,任谁被这样令人恐惧的事物盯上,都会寝食难安、如坐针毡。
可是钓鱼叟听着,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用手更加使劲的握住了手中的钓竿。
“瞎子。”金童一脸妒意,言辞间对吕光刚才的表现,也是充满了惊讶。
玉女娇小的身躯与白云融成一片,神魂一动,发出自己的观点:“你这呆子。殿主曾经交代你我,那幅图乃是道派修法,试问又怎能对他的身体有帮助呢?依我看来,此子气息绵长,身体强健,很可能是服食了什么灵丹妙药,使身体不同于其他凡夫俗子。可他却又像是不知道一丝一毫的修真功法,纯粹是借助本身气力,再加上那老者又何曾使出全力了,不过他能撑到这个时候,也是够不容易了。”
“这两个怪人现身此地,拦截住那书生,其中也不知是有什么故事。我们暂且按捺不动,再看下去,以做决策。”
金童面现疑问之色,双目发亮,静静的注视着下方形势。秋日的天空,苍蓝无云,犹如一汪平静的湖水,清澈而明朗。
由空中直射而下的光芒,穿过两侧山峰间的一线罅隙,飘落到场下几人的身上。
光影流淌,场中安静无声。
起先还能够在钓鱼叟手下躲闪周旋的吕光,被那迅如疾风的一击,给划破了脸庞,血流不止,看起来是伤的不轻。
钓鱼叟发招完毕之后,就一直静静的站在原处,他身旁的蜡黄脸正在拍打着衣衫上的风尘。二人连头都不抬,仿佛是把对面的吕光和韩素真,给忘却了。
山谷间秋风微拂,平静如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的激烈战斗,似是存在于梦境一般。
他仅用心听,就已明白蜡黄脸此时要表达的意思。
钓鱼叟默默的把气海中涌上全身的元气卸去,缓缓松开了手里的钓竿。
他转过身来,背对着蜡黄脸,低声说道:“放心。”
他展开身形,腾空一跃,向来路遁去,一望无垠的天空,顿时有一朵灰云,腾地而起,飘荡在狭窄的山谷中。
不一会儿,便遥遥不见踪影了。
蜡黄脸望着那朵悠悠而去灰云,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钓鱼叟的离去,让他看起来,好像是甩开了一个拖累自己行动的包袱,佝偻的身子霎时变得挺拔起来,面黄肌肉的脸庞像是也焕发了几丝朝气,就连刚才那向金童玉女讨好的作态,也是立刻不见。
不知不觉中,暮色渐至,黄昏将现。蜡黄脸轻声唤道,五大三粗的壮汉此刻竟是展现出女人素来才有的温柔。
只是两个字,一个称呼。
钓鱼叟没有抬起头,他没有眼睛,即便有,他也不用去看。
第八百九十六章 天公作美
这根巨大的粗棒,从无到有,由血丝一点点交集而成,矗立在吕光脑海之中,上下无边无际,虎虎生风。搅动之间使得脑海中产生的念头漩涡,漆黑一片,遥遥不着边际。
头颅胀痛欲死,吕光双手抱着脑袋,狠狠的敲打着额头,宛似要把脑颅中的那根血色巨棒,给撬出来。
过了一会儿。
吕光全身的汗毛孔都收缩紧闭了起来,犹似三冬腊月里冬眠嗜睡的山间狗熊,浑身上下再无一丝生息散出,全身发冷发寒,牙齿上下磕磕碰碰。
吕光咬紧牙关,面容中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双目紧闭,身体猛烈的颤抖不停,转眼之间,他的脸色就变得苍白无血了,一副将死模样!
这一刻,吕光的心念骤然产生了一种迷惘,这种无法看见、只能感觉到的痛苦,令他的心神突然变得澄澈起来。
痛,苦痛!
有时反而是通向冷静的最好一种方式、一种刺激、一种外因。
脑海中所衍生的那种痛苦,越演越烈,趋于极点,仿佛刀片扎在手掌指甲里时的此种钻心之痛。
可是,吕光的心绪却开始渐渐云游物外,不再记挂着这种痛感。
他痛由他痛,我自思绪动!
……
此时此刻,在他脑海之中发生的诸般变故。
吕光就仿佛是一个站在台下看戏的游人,不以物喜,不已他悲,完完全全的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极致之痛,给抛却在脑后,扔向九霄天外。
吕光只觉自己的思绪竟是慢慢变成了一束阳光,照在山川河海、花草树木之上。
不由自主的他轻轻放下了抱紧脑袋的双手,身子也缓缓的卸下了力气,两腿弯曲,慢慢的盘坐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无尽黑暗的脑海之中,适才还肉眼可数的血丝,在巨棒的搅拌之下,竟是不过片刻,就变成了密如珠帘的血色瀑布。
黑与红,吕光沉静的心神,‘看’到了自己脑海中的场景,那种倍感压抑的气氛,逸散着生与死之间的无奈和彷徨。
或许,瞬间之后,这根巨棒就会把自己的脑海给捅一个大窟窿。
脑海中的颜色混沌漆黑,杳无一丝色彩可言。这片空间,等若是一户深夜里没有点燃油灯的小屋。
那根通天彻地的巨棒,转动的速度依旧未有减缓,而在此时,吕光也习惯了脑海中所发出的胀痛,已然痛的有些麻木了。
沉默,当痛苦也已变得习惯时,那么死亡也就会在不远的前方。
但,除了死亡,还有一种名为“新生”的东西,在支撑着天下世人,迈过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
吕光此时岂非也正在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
氤氲的血气,飘荡悬浮在吕光的脑海之中。
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暗,在他‘眼中’倒映盘桓。
虽然经过自我麻痹暂时忘却了痛苦,可肉身脑海中所传出的剧烈疼痛,却是抹杀不掉,消灭不去的。
还能支持多久?
吕光不知道是在问谁。
细若游丝的感觉,支撑着吕光没有睡过去,可是眼皮皱的却好似田间野地里的一盘向日葵,心神之念业已变得不再灵动有力。
要死了么……
似闭非闭的眼眸,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丝毫景物了。即便能够看到,此地也是幻象所设。吕光不再希冀着会有人来救他,只因事前他就知道金童玉女,也是自身难保,破阵不利。
人之将死,在最后一瞬,脑海中的念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宛如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印到一个锦盒里。
一道道念头,有条不紊的化为了虚无。
吕光就这么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毫无征兆的来临,没有丝毫办法可以阻挡。
人生在世时,那一道道跳动活跃异常有力的念头,犹似无数颗珠子,被时间这根无形之线,串联在一起,最终织就成一挂珠帘。
就在此刻,珠帘里那一根根丝线,却砰然断开了。
一颗颗发着清滢滢亮光的珠子,恍如万千雨滴,一下子落进了脑海海洋之中,泛起的波澜,竟是瞬间吞噬了那根兀自搅动不停的血红巨棒。
吕光‘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珠子,全都一齐掉入脑海之中。
当这些念头一个个开始溃散消失时,他清楚明悟的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将会走到终点。
吕光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周身各处,没有一丝触感了,眼前金星闪动,耳边嗡音不断,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画面全都一一消逝。
不能坐以待毙!
在千钧一发之刻,吕光心神一动,伸手一抓,握住了从天而降落往脑海深处中的最后一颗珠子。
这支持他能够活命到现在的最后一缕念头,会是什么呢?
吕光紧紧的握着这颗珠子,持着这缕念头,生怕它会一不留神从自己掌中溜走。
这一瞬,已是永恒。
吕光就好像童年幼小时,得到耐玩之物后的欣喜模样。喜悦期冀的心情,蔓延在这最后一缕心念中,把他的心神撑的满满的、涨涨的。
究竟是什么?
摊开手掌,吕光望着这颗犹在散发着青幽之光的珠子,站在脑海岸边,神情面目一片痴呆。他呆呆的看着,看着珠子上映像着这幅过往许久的记忆画面。
吕光,他看到了什么?
不悲不喜,不惊不采。
这一站,恍如千年!
……
嘶~~~!
突然间脑海之中,传来一股奇异的波动声响,仿似灵蛇吐信。
整个脑海顿时颤动不止,惊醒了犹在沉睡不醒的吕光。
蓬!
吕光只觉自己的脑海,突兀的荡起千层浪花,无风自动,青幽黑暗的空间里,那根血色之棒,也是倏然一闪,又再度变幻为几根血丝了。
昏暗惨淡的这片空间,猛然自上向下,一道朝阳之光,凭空而现,划过这片天地,犹如烟花绽放在漆黑深夜时所发出的那种璀璨光亮。
照射天地!
这道光芒,彷如一颗七彩流星,燃烧不止,发出一道道刺目光华,一瞬即逝,比闪电还要迅猛数分。
这道亮光,一息之间划过天地,照亮了脑海之中的每处角落。
那先前撒落在脑海海洋中的念头珠子,竟是一颗颗的破水而出,向着青光四溢的虚空里急速遁去。
那兀自散发着青幽光芒的圆珠,在脑海上空的地方,汇聚成串。
一颗颗青色圆珠,紧紧排列在一起。
嗖嗖嗖。
破水之声,升空之音,不绝于耳。
过了良久,脑海海洋中所藏匿的珠子,似乎全都飞向了空中。
散发着氤氲青气的脑海,一时间风平浪静,没有了响动,那先前钻进到脑海之中的血丝,也是逐渐的被脑海海洋所同化覆盖。
试想在一汪海水中,滴入一滴鲜血,海水又怎会有所变化呢?
整个幽暗晦涩的脑海,被这些升腾虚空聚拢在一起的珠子,照耀成一片散发着幽幽青光的空间。
那一颗颗珠子,井然有序,一粒挨着一粒,居然是组合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
每颗珠子自动旋转着,连带着整个圆圈,也是在疾速的转动不休。
呼呼~~~
一阵阵阴风,自脑海虚空扫射向四面八方。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还静静的躺在吕光‘手掌’中的那颗圆珠,却是猛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动。
而空中那个越转越猛珠子组成的圆圈,仿佛是感觉到了下方这颗圆珠的震颤,全部骤然一动,比先前旋转的速度要更加迅疾了。
嗡嗡嗡!
这颗摊在掌中的圆珠,彷如一只被圈养了许久的飞鸟。
它听到了来自远方同类的召唤,欲要破笼而出,再度翱翔于自由自在的天空之上!
吕光不由自主的想要握住这颗保命之珠,这珠子上所凝聚的念头,是他能活到现在的根本之因,也是刚才消灭掉血丝的本源之力。
这颗握在他手中的圆珠,发出的颤动,简直是快要把吕光的整个心神给震裂了。
圆珠在颤动之间,猛地发出一股怪力,带着吕光向虚空中的圆圈,腾空而去。
吕光被这颗珠子带向虚空,身不由己眼看就要落入那圆圈中央。
恰在此时,那串联成圆形的一粒粒珠子,猛地一起开始颤动。好像是在欢迎这最后一颗飞上虚空的圆珠,它们像是有着人类思绪中的欢舞雀跃,居然绽放出了比之前更加明亮耀眼的青光!
咚!
吕光与他手中所握的这颗圆珠,终于是狠狠的钉在这个圆圈中心,发出一声闷响,仿佛是撞在了一扇铁门之上。
圆圈转动的速度,越加迅急起来。
然而吕光的身形,却是凝立不动。
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若处子。
这两种迥然各异的情况,组合在一起,竟是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在此瞬间,一切都已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吕光仅能全心全意去感受着发生在脑海之中的这一幕诡异变化。他手中所握的这粒圆珠,突兀颤抖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紧凑。似乎只要吕光一旦稍有懈怠,这颗珠子便会立刻破空起飞,脱离他的掌控。
只见那圆圈之中的一颗颗珠子,在转动之中,每转一圈,都会分出一粒圆珠暴冲而起,射向站立在圆圈中央的吕光。
珠光亮丽动人,飞动之时,放射出一丝丝清莹的光芒。
圆珠仿佛夜空中急速划过的扫帚星,拖曳着一道道弧长的灿烂光芒,快速撞在吕光幻身之上。
吕光对此却是浑然未觉。
那一颗颗刺进他体内的圆珠,他竟像是杳无所知,没有任何感觉。
吕光身不能动,全副心神都被周遭那放射着淡淡青光的圆珠给紧紧吸引住了。
此种情形,像极了那旧屋廊檐下的蜘蛛结网。蜘蛛吐丝,结出一张绵密的丝网,而吕光就形如是那陷入到蛛网中间的一个猎物。
不同的是,那一颗颗圆珠,却仿似泥牛入海,没入到吕光体内,瞬间就不见踪影了。
它们全都无一例外的撞入到吕光体内,进入其中,反而成为了吕光口中的‘食物’。
而吕光手中抓握的那最后一丝念头所幻化的珠子,在其他圆珠飞身刺入吕光身体后,却是迸射出了比先前更加耀眼的青光。
一丝丝念头所化的圆珠组成的硕大圆圈,在脑海虚空,不断的旋转舞动。
飞旋之际,一颗颗圆珠如离弦之箭般,狠狠的射在吕光幻身中。
不一会儿,适才那紧密排列的圆圈,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犹若一张被饿汉咬掉一大口的圆饼。
“这圆珠可能就是刚才我自己临死时凋零的念头幻化而成的……似乎它们再次返回到我体内,是因为我手中所握的这最后一丝念头。这是怎么回事……”
吕光飘浮在虚空中,挣扎欲动,但却仍旧无能为力,未动寸许。
每一颗圆珠刺进吕光体内后,他手中所紧握的那颗珠子,就会亮上几分。
圆圈的豁口越来越大。
那张‘圆饼’,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圆饼了,现在充其量也只能是小半张炊饼。
一颗颗圆珠飞进吕光体内。而剩下的那些圆珠却似是已经等不耐烦了,想要更快一些的跟刚才在一起的伙伴们汇合。
接着它们居然一齐向钉在中间位置的吕光疾速遁去!
所剩繁多的圆珠,彷如夏夜暴雨之景,向着吕光全身各处,倾盆而至!
噗哧~~~噗哧
遁入之声,不断响起。
吕光浑身散发出一圈圈青翠之色的滢滢亮光,这个时候,他的身体竟然是变成了透明的,浑身晶莹剔透,有如上好的玉石一样。
吕光被这万千电闪而来的圆珠给震得是心神恍惚,一个不慎,手指一松,掌中所握的那枚珠子,不出意外的脱离了他的手掌。
甫一脱手,那枚圆珠便立刻凭空变大,迎风见涨,周身闪烁着动人心魄的青幽光芒。
这枚圆珠浮空而上,缓缓悬置到吕光头顶。
吕光双眼向上,苦耐身不能动,仅仅是能望见珠身散射而出的一丝丝青光。
“咔嚓”
声如九天惊雷,响动慑人。
此音刚落,只见那枚飘悬在吕光头顶的圆珠,在其表面却是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纹,由上而下,裂纹渐渐变粗变大。
定睛再看,只见从这道裂纹缝隙之中,却是猛地流淌而出了一泓清泉!
清泉散发着氤氲雾气,从头至脚,流泻在吕光全身上下。
那先前还青光满布的圆珠此际却形似一个破碎的琉璃灯罩,瞬间就四分五裂,裂成数片。
一股更为粗大的水流,顿时倾泻而出,势如滔滔!
“啊……”
感觉像是沐浴后的那种清爽舒服之感。
这股泉水,叮咚作响,浇灌在吕光的幻身之上。
微微体会,吕光便恍然觉得,自己的幻身还有念头在经过这股清泉洗涤之后,却是变得更加纯净更为坚固了。
泉水无声无息,泄流不止,从虚空畅流到吕光的脑海之中。
嘭!
第八百九十七章 美中不足
九天仙童闭目不语,双手变换姿势,掐了个法诀,指印翻飞,霎时一道蓝光从他扬起的掌中发出。
蓝芒仿似一条急卷而来的绳索,陡然分成两道。
一道冲着摔倒在地的韩素真袭来,另一道则向着站在近处的吕光卷来。
吕光自然听到了玉女先前之言,他放下心来,不躲不避,任由光芒射到身上。
蓝芒触身,吕光突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九天仙童玉女身边飞去,好像身子被人在后边推搡了一把,蓝芒牵引着他,向前疾驰。
“不要动。”
九天仙童冷言冷语,语气中的告诫之意让吕光的心思不禁沉了下来。
“琉璃光罩,固若金汤!加固!”
玉女双手手掌一拍,虚按空中,登时由掌心发出一道道犹若闪电般的光芒。
局势瞬息万变,前后也仅是在弹指之间。
一个透明如玉的光罩,随着玉女话音一落,顿时又出现在众人头顶上,覆盖到刚才那层圆润如珠的光圈之上。此时看去,其上闪烁着蓝的光芒更加耀眼璀璨起来。道道蓝芒在光罩上游动移走,划出一层层波浪。
吕光、韩素真与九天仙童玉女,寄身在光罩之中,十分安全。
外面山石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只听得砰砰作响,岩石碎块,竟无一能靠近他们。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震动之声,越加剧烈凶猛。
九天仙童玉女各自缩回横竖在胸前的双手,抬头仰望着黑空中的那位老者,对于四面八方滔滔而至的山石,浑然不挂于心。
吕光循着他们的眼神,向那一簇跳跃狂躁的蓝芒中看去。钓鱼叟叙说此话的语气,很平和。
但杨夫人听闻此话后的心情,却是极其不平,一脸的不可置信,厉声喝道:“什么?长生殿!”
钓鱼叟神色丝毫不变,从斗笠下传出的声音,异常镇定。
“是,是长生殿。”
杨夫人脸色一变,心内惊讶,霍然站起身来,脚下的地板,好像因为她的站起,而为之颤动了起来,
怎么可能?
那个小杂种不就是勾结了青峰观的一个臭道士,才掳获走了孟江,而后才上神女峰去投靠韩素真。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夫人喃喃自语,双目有些失神,发怔半晌。
“到底怎么回事?!”
杨夫人平静的心情,立刻烦躁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怒火,也不知是在气愤吕光这种低下的人可以和长生殿发生交集的事情,还是在担心韩孟江到现在还身陷囹囫、不得安全。
钓鱼叟低声叙述,一会儿便把先前的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了这位在发呆愣神的诰命夫人。
久久无语,屋内屋外,一片寂静。仅有秋虫的长鸣声与从前院传来的喝酒声,回荡在此间天地。
杨夫人转动佛珠的速度,快了许多,像是在借此掩盖她急躁的心情。
许久之后,她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凝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多事之秋啊。”
“事不宜迟,还望夫人早作决策,更夫一人留在那里,老叟有些担心。”
钓鱼叟提起那蜡黄脸,冷淡的声音中不经意透露出一丝关切。
杨夫人垂下了头,沉吟不语。
少顷。
她猛地抬起头来,神色一震像是痛下决心后的安然,尔后不疾不徐的说道:“也好,你带上本夫人的‘豆兵夜叉符’。此乃三级道符,是本门的镇山之宝,有撒豆成兵之功,召唤而出的夜叉,皆有道心之境。莫说是对付两个长生殿的使者,哪怕对方是化神之境,此符也定能拿下他们。”
说罢,她素手一挥,随之一张通体银灰的灵符,飘飘荡荡,落入了钓鱼叟形似鸡爪的手中。“谨记本夫人所传授于你的施术之法。彼时开启道符,你等只需隔岸观火,不要莽撞行事。”杨夫人长袖拂动,微微摆手,淡然说道。
钓鱼叟握住道符,也不行礼,身形一动,直接就向屋外遁去,瞬时融于灯火阑珊中。
韩孟河、王启年二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神色俱是一愣,看着钓鱼叟一闪而逝的身影,随即目中均是露出了一抹浓浓的疑问之意。
杨夫人思考片刻,似乎还是觉得不妥,顿声又道:“孟河,你们进来。”
二人神情一怔,便全都硬着头皮马上向屋内走去。
“你二人带领五十三名精英教众,乘上‘飞鹰铁船’。随姜护法一同前去!”杨夫人发号施令,神情凛然,语气阴森,宛如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威武将军。
只听站立在堂下的王启年和韩孟河异口同声的朗声答道:“是!”
杨夫人手指用力,“啪”的一声,两指竟是捏碎了一粒正在捻动的佛珠。
顿时那串佛珠彷如水银泻地,转眼全部倾泻到地上,发出一阵阵颤音。
但见杨夫人摊开双手,轻启朱唇,向掌中碎裂成粉的佛珠,轻轻吹了口气。
石粉霎时飘飞舞荡在屋中,在将落未落之际,变化陡起,居然是神奇般的变成了一块薄如刀锋的片石。
石头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在烛光的照射中,全身弥漫着一股清的绿色。
杨夫人素手一招,石片立即飞回到她手中,双手合掌微微一搓,石片分为了两半。
她缓缓说着,一字一字,神情阴狠,语气中透露出一片寒意。
“孟河,你带上这片‘映像石’,只要抛之当空,它便能立时映像成画,把当地的景象,传达我这里了。”杨夫人冷笑着道,“本夫人倒是要看看,那个小杂种究竟变成什么样了,竟然胆大包天的掳走了我儿。”
“是!”
韩孟河垂首答应,毕恭毕敬的从他母亲手中接过了这片温润如玉的石头,低眉顺目的表情中,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心中冷笑道:“吕光啊,吕光。别管你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什么奇缘偶遇,还是你撞大运得到贵人帮助。这一次,都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哈哈…”
来的人非但不多,反而很少,少的用一人来概括,已经足矣。
玉女话音方落,钓鱼叟那矮瘦的身影,便从山谷的另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蜡黄脸的眼睛中好似倒映着一片汪洋大海,这海洋里所贮存的不是水,而是血、鲜血!
那红色凄迷的双眼,血丝布满瞳孔,犹如蜘蛛结网,把蜡黄脸的整个眼眸,装扮成了一个血色深渊!
然而,当钓鱼叟的身躯,在他眼前浮现后,蜡黄脸眼中弥漫的暴戾,居然是渐渐消去了,恢复了本来面貌。
蜡黄脸脑海中的神魂力量依然在源源不绝的燃烧着,他供给着头顶虚空阎摩罗王所需要的神魂。而这样一来,他脑海中的念头,便受到阎摩罗王精神气息的干扰影响,变得狂暴嗜杀起来。
“我来了。”
钓鱼叟走至蜡黄脸的身旁,站定后沉声说道。
蜡黄脸深吸一口气,震住脑海中疯狂涌动的念头,面上露出一阵痛色,道:“我知道你会来。”
“所以你已不必再强撑了。”钓鱼叟笑道。
蜡黄脸听闻此话,心念一动,顿时撤去了脑海中与阎摩罗王相连接的那道念头,把所有的神魂力量收回脑海。
轰!
忽然,一声巨响,从山空中向四面八方射落。
旋即那悬浮在空中被蜡黄脸所通灵而出的阎摩罗王,全身瞬间化为一丝丝紫烟,消失在天际。玉女默然良久,黛眉微微皱着,突地咯咯笑道:“你们似乎信心很足哦。”
“不是信心,事关我们自己的性命,所以必须要拿下你身后那人。”钓鱼叟应声说道。
玉女回眸望向吕光,面色一沉,转头轻笑道:“性命?你们受何人指使?”
吕光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又返回此处的钓鱼叟,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九天仙童咧嘴一笑,童音尖细,叹声道:“真不巧,你这位同伴,我们也是要必须擒下的。”
蜡黄脸自那阎摩罗王的幻影消失之后,就仿佛是经历一场大病才刚刚康复的人,脸色苍白无血,目光呆滞,全身还打着冷颤。“什么?夜叉符!”
玉女适才一直在静静的感应着盘坐在虚空高处的‘长生大帝’,以己身的神魂力量,慢慢的与‘大帝’沟通着。
她乍一听到九天仙童此言,也是不禁微微变了脸色,眼中目光闪动,微一沉吟,快速说道:“夜叉乃地界之鬼,这阴兵夜叉是道人从地界召唤而出,并封印在道符中的,长期凝练,就能为他所用。据说每一个夜叉都相当于道心之层的道人。”
“对!‘阎王更’当年与真空道一并被我们道派联盟所斩除,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余孽留在九州。”
九天仙童双眉间的那道缝隙紧紧的‘看’着前方,目不转睛,专注非常。
玉女回身一望,将目光落在吕光身上,当即说道:“你来站在我旁边,小心注意。这夜叉十分难以对付,要是被一个夜叉,不小心侵入身体,扰乱了心神,那我们现在可救不了你!”
“好。”吕光一如既往的淡定安然。
别看玉女只是六七岁幼童的模样,但她的心理年龄,可不知要比吕光大多少岁了,所以说起话时那种老气横秋的样子,吕光倒也并未与她计较。
“哼!”见到吕光这般故作镇定的样子,玉女娇柔的容颜中露出几丝不快之色,她转身向九天仙童说道,“我们分头行动,注意保护他。”
说话间她指向吕光,心中自有一股怨气生出,可眼下又不得不如此去做,只能干生气。
吕光隐约听到周围虚空中不断的有阴声冷笑响起,再看前方烟尘漫天,势如涛天,形似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黑幕,向此方铺天盖地卷来。
他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缕愁容,看来形势并不像九天仙童玉女所说的这么明朗可控。
此时此刻,危险重重、危机四伏,先前玉魂曾言,有高招妙法助我脱身,怎生现在也毫无动静了?
吕光望着空寂的山谷,听着耳畔传来的怪叫声,沉吟思考起来。
蜡黄脸抬手指向前方,狂喝笑道:“夜叉无形无影,只要他们心中有鬼,夜叉就能趁虚而入,任凭你神魂强大、道法高超,也抵挡不住无数夜叉对你神魂的骚扰折磨。哈哈……”
“噤声!”钓鱼叟霍然转身,蓑衣‘唰’的一颤,遥遥指向九天仙童玉女所站之地,冷声说道,“不能掉以轻心,对方可是长生殿的道人。”
蜡黄脸眼皮一跳,沉下心来,老老实实的答道:“是。”
哒哒哒~~!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稀疏到稠密,逐渐充塞在这一片天地中。
“这马蹄声是怎么回事?”
吕光听着回荡在耳边的骏马奔跑声,神情疑惑,脱口问道。
九天仙童道眼打开,绽放出一道道红色光芒,听到吕光的疑问声,手中施法的动作,旋即一停,惊声喝道:“你说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吕光瞥了九天仙童一眼,仿佛猜到了他的几分心思,于是装模作样,顾左右而言他,淡声说道。
他心中不禁一阵暗笑,这九天仙童还以为我感觉不到周边的异样变化呢,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鬼怪出现在此,但依我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来判断,山谷内的情况,倒像是有着千军万马在此处行军打仗。
令人惊奇的是,光幕非但没有发生破裂,反而是越加明亮璀璨起来。
噗!
巨伞顿而一转,虚空一震,荡出一阵旋风,发出一声闷响,陡然合拢,万道金光也随即一闪,收拢在内。
接着,几个夜叉,便被镇压在伞面之下。
合拢的纸伞,变为原先一般大小,悬浮在离地三尺之上的虚空,其上隐隐显出一丝血红之色,周围漂浮着一层层阴霾瘴气,一眼望去,诡异可怖。
“这真空道的‘豆兵夜叉符’远远要比传闻的厉害几分。幸好我留心处之,否则还真是危险啊。”
九天仙童面色欣喜,幻身一顿,把纸伞一收,心念转动,神魂立即归回肉身脑海之中。
“唔……”
九天仙童脑海一震,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脑海清醒过来,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怕起来,本以为这夜叉会很好对付,只要灵光一现,那群阴兵势必会消失无踪,不想最后遗留下来的这几个夜叉,竟然是能发出类似于攻击神魂的声音,到底是自己轻敌了,不过也终归是没有让它们施展出什么道法来。
第八百九十八章 万道同归
金光万道,由峰顶直射而下。
阳光从秋叶的罅隙间飞落下来,照在满是青草的溪水边。
五彩斑斓的溪水,映衬出两个身影。一条如白练般的溪水,把整个山峰环绕起来,好似系在少女腰间的纱巾。
“这就是锦瑟宫吗?”隔着浮桥,吕光仰头观看。
山峰直插云霄,高不可攀。
一道飞瀑恍若从九天银河淌下,浇在一处偌大的山湖中。万道水流,如金戈铁马,奔腾不息。湖水从山石间缓缓流入一条窄狭的山谷。
山谷间有一道数丈长的浮桥。
一条羊肠小径在璧立万仞的山路间,蜿蜒盘旋,直至峰顶。
啾啾~~咝咝~~这里没有海,所以最后吕光飘到了一处泥泞的湿地上。
刚一睁开双眼,吕光便看到头顶黑漆漆的石头。
黑暗中也不知时间流走几何,吕光静静的躺在冰冷的泥水中,等待着身体生出一些气力。
这里竟是一片死地,毫无生命之象。
吕光缓缓站起身来,身上的疼痛稍加缓和。他脚步缓慢,一步一个脚印,在坑洼的湿地上踩了个遍,除了来时的水路,此地再无任何出口。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世界竟似停止不动。
喀嚓
突然!
一面石壁发出一声炸响,吕光只能看见一处比石墙更黑暗的缝隙,在慢慢出现。
四处无路可走之际,陡然出现一处通往未知的罅隙。
吕光自然选择前去一探,纵然遇到危险,但那说不准便是机遇的来临。
布鞋中满是污泥,吕光迈步向前,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
呼哧,呼哧。吕光喘着粗气,脚下的淤泥,愈来愈深,此刻已经及膝。每走动一步,就会费掉他满身力气。
前方隐约有红光溢出,这道砰然裂开的岩洞内,到底深埋着什么秘密?
吕光心中的好奇,让他疲惫不堪的身躯,再度充满了力量。
危险的背后有时藏匿着令人欣喜的转机,但更多的还是把自己置于更加险恶的地步。
当看到红光是从哪里发出之后,吕光有心要退回去,可浑身却是提不起一点力气了。
哪里是什么红光,这分明就是那阎罗鬼神张开的血盆大口!
背后的石壁在缓慢的运动着,竟是要合二为一,变成一块完整的岩石。吕光抬起沉重的双腿,向石壁凸起的边缘部分挪去。
热浪滚滚涌来,似要把一切事物,都同化成可以更加炙热的存在。
吕光抬头向另一处光源望去,头顶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只是距离太过遥远,仅能看见星星点点的青色。
他俯身向火光中看去。脚下是燃烧的熔岩,火星四溅,灿烂异常。沟壑纵横的深渊中,好像封印着来自远古的巨兽。
熔岩在嘶吼咆哮,宛如饥不择食的怪兽。
吕光站在‘仙境’与‘地狱’之间,身不由己。
俯视而望,山渊内的熔岩仿若姑娘手中抛下的红绣球。跳动翻滚,真是片刻也不歇息。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景就是吕光自身的真实写照。
仅仅片刻,吕光适才身上的泥水,便被热气蒸干。热,热气从吕光所能接触的每一寸空间中散发出来。
这一刻,吕光真恨不得能再喝上几口冰冷的湖水。体内水分的快速挥发,让他粒米未进的身体,变得越加脆弱。
坚持意味着身体更加难受,结果他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在吕光的瞳仁中倒映出一片火红世界的时候。他的心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生出一道道青幽夺目的绿光!
这丝丝绿光一经出现,便成了整个熔岩世界的主角。
在一片火红中,突然闯进了一位‘外来者’。沸腾的熔岩变得愈加狂躁起来,似乎要使出全身气力来把绿光吞噬。
从岩壁上坠落下来的身体,被这陡然出现的绿光,给紧紧包裹成了一个‘粽子’。
吕光就这般纹丝不动的飘浮在离熔岩仅数尺的上空。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吕光喃喃说道。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自己,还是在感慨劫后余生的奇迹。
原来那不是一个梦。
吕光仿佛是置身在一个晶莹剔透的气泡中。
外面的一切,他透过光幕,看的是一清二白,热浪也再无一丝侵染到他身上。他伸手抚弄着心口上那个凸起的地方,触手光滑,不像人皮,竟似一块上好的翡翠玉石。
咕嘟~~!
熔岩成了煮开的水,气浪一阵阵向上方射去。四壁偶尔掉落一块岩石,也瞬间便会被滚滚而流的熔岩,给吞没掉。
这里是一个到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恐怖世界。
置之死地而后生。吕光心知假如自己能活着出去,那定然会是一种别样的重生!
死境中更能够孕育出伟大的生命。
在熔岩沸腾的恍若达到一个顶点之时,一丝丝绿意,从灼眼的红岩中,钻了出来。
吕光双眼睁的溜圆。
这,这居然是一片绿叶!
它就从那滚烫的熔岩中,一点点伸延而出。
能生出一片就已经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奇迹了。它、它居然还不够,还不知足。它竟要让这个奇迹变成不朽的传说!
又一片!
又一片……
刚开始,吕光还心生惊奇的在数着绿叶的片数,可后来,他只能以瞠目结舌的表情来观看着这一天下奇观。
无根无土,于地底熔岩深处,凭空诞生了一个生命。
并且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如若是别人告诉吕光,恐怕说破天他也不会相信。可此刻,他自己却是这天下奇闻的第一个见证者。
一、二、三、四……九!九片绿叶呈品字形,拱卫着一株含苞待放的‘奇花’。
咻---咻!突然一声鸣叫回荡在偌大的山洞中。鲜花锦簇的山坳下,隐隐有鸟鸣传来。不知名的鸟儿在山林间遨游飞翔,快活似仙。一派祥和安乐的氛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喝叫打破了。
“嘿!哪里来的肮脏浊物!速速离开山谷,饶你们无知之罪!”声如百灵翠鸟,婉转动听;可内容却是蛮不讲理,步步逼人。
吕光循声望去,只见浮桥对面,修身而立着两个身姿俏丽的少女。吕光久久未出言答话,思量片刻,朗声唤道:“前方可是锦瑟宫门下高足?在下吕光,乃贵派韩素真表弟。前来寻亲,还望两位通报一声。”语声在山谷中旋转飘荡,回音绕耳,但却无人应答。两个少女瞪着一双铜铃似的明眸,面面相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转精神。
“登徒浪子!有贼心没贼胆,要来便来,编织伪造这等谎话作甚。”一声娇叱随风传来,弄的吕光一头雾水。吕光耐心依旧,接话再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只要二位告诉于我表姐,一问便知。”
“好不羞人!天下各派谁不知我家‘圣女’,在寻夫招婿。各门各派的精英俊杰闻风而至,趋之若鹜,急赶前来。你编造这样的谎话,还不是想提前进山,占尽先机!”这娇媚俏声随着晃荡的浮桥,一点一滴飘进吕光耳朵,扎入心田。
老道惊叫一声,恍然大悟,道:“主人,贫道记起来了。锦瑟宫当代‘圣女’天资罕见,乃‘葵水九阴之体’,最是适合修炼水系气功。然则龙虎相济,水火相容,才能更进一步。故而门主广发请帖,天下才俊如若有谁能使‘圣女’气功相合,便可以成为锦瑟宫的乘龙快婿!”
吕光听完道林所言,心中虽不甚明白,但也听出事情大概。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言,脑海中念头万千。三年前表姐被那美丽妇人带走之时,外公便把表姐许配于我。不曾想如今天人相隔,表姐成了高高在上的‘圣女’,而自己却被人逼迫追杀,来此寻找臂助。不过吕光心知表姐非是丢信弃义之人,在没有看到表姐之前,还是抱一个怀疑的态度比较好。
“还请两位前去禀报一声!”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见到表姐才是,吕光急声催促。对面的少女明眸皓齿,牙尖嘴利,哼声答道:“你何门何派,有无请帖?”说罢此女还斜身在旁边一位少女悄声附耳道,“今天这是第几个了?嘻嘻,师姐的魅力可真大,连凡夫俗子听闻消息,也不惧路途艰辛,前来撞运气。”“瓶儿,你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了去。一看这个呆头呆脑的笨瓜,就没有什么请帖,竟然还想着编几句瞎话来蒙骗你我,来个浑水摸鱼,想的真美!”另一个女子嗤嗤轻笑道。
吕光洒然一笑,道:“在下无门无派,也无请帖。”
“徒费口舌!此乃锦瑟宫境内,擅入其中,你可知错?”一女说罢,三寸绣花鞋轻点在浮桥之上,犹如一道电光袭来。眨眼之间,吕光便和道林倒在了地上。这女子居然一招得手,让吕光和道林失去了行动之力。
“瓶儿,来把他们丢到竹笼,让上边的姐妹拉上峰顶,与其他人一同送入水牢。”这少女发号施令,旁边的少女依言而做。
冷水浸泡着全身,刺骨的寒冷让吕光瑟瑟发抖。
“主人,主人……”老道浑厚的声音,如一缕和煦的春风从吕光耳边轻轻拂过。
吕光微微睁开双眸,头顶有一道暖光,漏了下来。轻微一动,哗啦啦的水声便在整个囚室响彻,稍作清醒,他低声道:“这是哪儿?”
“此地就是锦瑟宫内了,这里想必就是那囚禁外人的水牢。”老道言语轻快,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关押至此。吕光瞥向旁边的道林,心中活络起来,冷声道:“那两位少女在道长眼中,是不堪一提的吧?怎么道长如此轻易就被她们给制住了呢?”说罢连忙摸往怀中的‘锁魂瓶’。完好无损,这老道竟没趁我昏迷之际,偷走此瓶……吕光心中嘀咕。…,
“锦瑟宫乃天下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门下弟子众多,规矩森严。你我来的不巧,倘若外人此时要进入锦瑟宫,必须得有请帖。就算你说破喉咙,那两位姑娘也不会前去通报的。圣女招亲,这圣女还恰巧是你的表姐……主人,你的运气还真是很差哩。”老道说道,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
吕光皱眉思索,诚如道林所言,这一次来的确实不合时宜。如若在平时,那二人可能尚且会通报一声。但在此际,有无数人想进山,自己又毫无凭证,被她们错认为登徒子,也是情有可原。
“主人稍安勿躁,当时贫道不加反抗,也是为了便宜行事。眼下我们平安进入峰内,剩下的便是如何能够找到主人的那位表姐了。”老道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作响。这个算计,也让吕光心神一震。对,来此的目的不就是找寻表姐,进而解自己于危难中吗?
吕光振奋精神,四处打量。这里似乎是一处山洞,水从洞口流淌下来,然后又从这一层向外流出去,循环不止,毫不停留。锦瑟宫不愧为鬼斧天工,这样浩大繁冗的工程,也只有这些拥有莫大能力的‘炼气士’才能完成。道林伸手一把抓住吕光左臂,侧耳低声:“出去后,主人要寸步不离跟在贫道左右。如遇他人,你我恐有祸事加身。等天黑后,你我再作商量……”
风声鹤唳,犹在耳边。
鹤鸣声在四壁回荡盘旋,最后凝聚成一个音节,狠狠刺入吕光耳中。一只雪白的飞鹤,自洞顶俯冲而来,势如破竹,快如闪电。白鹤唳声不断,熔浆沸腾依旧。它们二者的目标,似全是要把那未完成的‘奇迹’给扼杀在摇篮中!青翠欲滴的绿叶上,闪烁着耀目璀璨的红光,那是熔岩崩裂的火石。九片绿叶合拢包围着那朵将要盛开的‘奇花’。
“出去?”吕光刚才当然也在思考着如何脱困,只不过在察看了周遭环境之后,心中燃起的希望,也转瞬熄灭。这里虽然是一处三尺见方的山洞,可四周全都是岩石,密不透风。唯有头顶一处空隙,还被精钢铁柱密封住了。脚下仅有寸许宽的缝隙,供水流通过。“如若我所料不错,此洞乃山脉断层,位于山峰之顶,只要我们破除这头上的钢铁栅栏,就能脱困出身。”老道侃侃而谈,信心十足。
第八百九十九章 圣域
站住身形的吕光,瞧见场中形势如此不利,心中暗叫不好,再看面前钓鱼叟手中那根细若游丝的鱼线,其上竟是发出一丝丝五彩光芒,映入目中,刺人心魄。
这光芒跳跃闪动,随着钓竿来回摆动,弯弯直直,飘飘忽忽。
钓竿其上的银线,每一下颤动,都是朝着吕光直奔而去。
吕光来回蹦跳,使出全身气力,以期能够逃出钓鱼叟的掌控之下。
钓鱼叟立在原地,单手持着鱼竿,大力挥动手臂,犹如一个赶车人在用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打马匹。
谁是那匹被驱赶向前的马?
吕光此时狼狈不堪,衣衫好似窗纸,被绷直有劲的鱼线,刺破成洞。
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浑身上下的衣服破碎不堪,好像一张还未织成的渔网,到处透风。
吕光体内蕴藏着汹涌澎湃的天地元气,可惜他却无法调动,仅仅依靠着本能反应,强行利用身体条件,躲闪着钓鱼叟频频不断的攻击。
突然!
揉搓紧握,两两相击,发出只有在夜里三更时分才会响起的梆子声。
梆~~梆~~梆……
幽静的山路上,被这突然响彻云间的声音,打破和谐。
灵童微微皱了下小小的眉头,突然开口说道:“修道者的事,你又怎能知道。刚才这黄脸老者,在梆声刚响之时,就已然在布法施术,通灵他自身所观想供奉的祖仙,而在此施法过程中,无形间却是有一个神秘法阵,在默默保护着他。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破除其阵,冒然动手,最后大多会落个神魂大伤之果。”
随着灵童冰冷的声音响起,吕光的眼神,再度瞄向了那道恐怖如斯的幻影。
蜡黄脸已经缓缓从冰冷的岩土上站起身来,他的脸色黑里透紫,毫无生气;一双眼睛紫如葡萄,血丝交缠。一眼望去,仿佛死尸。
“嗷嗷!”
吕光的眼光还尚未从蜡黄脸身上移开,那道巨大的幻影,就仰天长鸣,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音浪。但听此声宛如九霄雷霆之音,轰鸣而过,传至众人心中。
远眺而去,青山逶迤横斜在山谷两侧,西山的晚霞浮荡在天穹。这一片美不胜收的景色,与那黑气腾腾的幻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素真几曾见过这样可怖的场面,脸上一时苍白无色,后背直冒冷气。
不知何时远处突然腾空而起了一片乌云。
黄昏时分,天色竟已阴暗的令人难以目视周围。
蜡黄脸低着头,仿佛一头正在寻觅食物的荒原野兽,步步向前,冲着吕光这边走来。
离近一看,吕光脸色骤然一变。
这道幻象成影由蜡黄脸通灵而出的祖仙,非人非物,赤身裸.体,牛头马面,两个牛犄角足有尺许之长,一张马脸长的居然挡住了前胸。
数十只胳膊形似乌贼触手一样,在空中抓挠摇摆,每只手的掌势也全然不同。
胸前还挂着一串骷髅头做成的项链,蟒蛇粗细的腰上,系着一条猩红色的腰带,光芒四溢,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
它双腿弯曲,左脚踏在一条通体黝黑的蟒蛇身上,而右脚则踩在一个灰褐色的龟壳背上。
这‘怪物’,相貌极其丑陋,脸容很是狰狞,装束尤为怪异。
众人定睛看去,那幻影浮游在蜡黄脸的头顶虚空,周身散发着茫茫紫雾,神秘莫测。
……
玉女目光闪动,轻蔑的道:“狐假虎威。”
蜡黄脸面无表情的目视着此间众人,没有任何动作,他背后的幻象身影,如他一般,未有丝毫举动。
灵童默不作声,和玉女相视一望,抬手从衣襟内拿出一支青竹。
青竹通幽翠绿,半尺之长,其上有着数个粗细不一的圆孔。
玉女一言不发,解下腰间令牌,托在手中,令牌在夕阳的映射下,荡漾出一层红晕,发着滢滢光亮。
韩素真轻轻碰了下站在身边的吕光,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吕光的神色要比她淡定许多,对面的蜡黄脸如此咄咄逼人张牙舞爪,灵童玉女不可能会耽误时间,做出无用行动。
可是一支青竹、一枚令牌……吕光也猜不出他们要做什么。
灵童张手缓缓横起青竹,嘴唇对着竹子顶端的一个小孔,运气吹动。
霍然一声似琴非琴、如笛非笛的音声,平地而起,飘扬在山谷之中,余音不断。
声如疾风长鸣,忽而轻快如泉水叮咚,忽然嘈切似秋风呜咽。
音色清亮,犹如山林里的虎啸猿啼;变调频繁,仿佛湖海江河中的涛涛浪声。
青竹发出的声音,奇妙无比,轻柔透亮,令韩素真与吕光不禁心情祥和,心弦也顿时放松了下来。
“这声音,直如天籁。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乐声……”
朦胧之间,吕光感觉到困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眼皮发皱,目光涣散,身躯一沉,就想倒地长眠,听着这美妙的声音,永不再起。
山色如烟,昏暗无色,夕阳沉下西山,山谷中霎那间便黑了下来。
轻柔纯美的乐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流进心中。
韩素真昏昏沉沉,身子一斜,嘭的一声,歪倒在地,竟是两眼一闭,脸上兀自挂着甜美的微笑,满意至极的睡着了。
吕光双腿疲软,浑身涌来的困乏,他已经抵挡不住了,眼神立时开始发飘,面前的蜡黄脸、灵童玉女,已然是身影重叠。
“喝!”
就在此刻,吕光陡然听到心海中响起一声暴喝。
吕光闻之,脑海顿时清醒过来,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禁打了个冷颤。
山谷间紫雾微茫,若不是定眼观瞧,数丈远外的事物,可能也会看不真切。吕光聚精会神,抬头凝视着前方,默然不语。
这一声当头棒喝,转眼就驱走了他的困乏之意,令他精神澄澈,不再昏沉。
“莫非是玉魂点醒了我?”
耳边犹在传来美妙无比的乐音,吕光陷入沉思,暗潮澎湃。
但见灵童抚弄青竹,一声声曼妙清音,旋转不断的在山谷中腾然而起。
蜡黄脸自乐音初响之时,便停下了脚步。铁青的脸庞,也是面现疲倦,目光中的杀气,也渐渐退去。
他头顶上空的怪怖幻影,更是静止不动,不再狂躁了。
吕光顾不得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表姐,面容顿而露出一丝意外之色,急忙抬眼向前望去。
“这灵童玉女,在做什么?这声音就好像催眠曲似得,令人听之,昏昏欲睡。难道他们想用这声音,来麻痹对面的蜡黄脸?”
吕光面沉如水,心中默默想到。
面前的情况太过诡异,吕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玉魂,或许它能为我解答眼前的古怪局面。他目光一转,看向胸口,聚精会神的遵照着玉魂之言,缓缓把一丝念头,沉入心海之中。
通灵宝玉仍旧悬浮在心海虚空中,散发出一丝微弱的青芒。
“玉魂,刚才是你出言惊醒了我吗?”吕光一心两用,目光注视着久久未有所动作的灵童玉女,心中念头涌动,对玉魂发出疑问。
声落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沉默,许许没有回应,过了片刻,玉魂才幽幽说道:“是。”
“嗯?你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吕光面色一变,心中诧异。
玉魂语调生硬,肃声说道:“吾身在通灵宝玉内,正在温养神魂,突然远远听到你心海内传来一阵仙音妙声。这声音逐渐腐蚀着你的精神脑海,欲使你发呆沉睡。”
“噢?”吕光听完玉魂的解释,心中豁然开朗,果真是灵童所发的声音在作怪,接着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声音?”
玉魂黯然说道:“在我记忆深处,似乎对这声音很是熟悉,可仔细想来,又一点也思忆不起。”
“此声既然能触动到你,那么必定有它的独到之处。”吕光微一思索,顿声又道,“你现在醒来,想必是已知道我遇到了危险,你可有解除之法?”
玉魂冷冷的道:“你是把我当成护身符了?你莫要忘了,我上次救你,是因为你唤醒了我。救你助你,我们已然两不相欠。更别说,你还有言在先,要帮我寻找其他碎玉。至于供给我元气、神魂一事,我暂且不提,容你些许时日。”
“你也别忘了,现在你寄居在我心海之中,唇亡齿寒,我出了事,难道你就不怕魂消玉碎吗?”吕光闻言一怔,双眉一皱,沉声说道。
玉魂忽然冷笑起来。
讽刺嘲弄的笑声回荡在吕光心间,令他极不舒服。
“贪得无厌,这就是修者的共同之处。你如此想来,可是大错特错了。就算通灵宝玉融于你身,你是它的主人,可没有我的帮衬,你是很难能够使用通灵宝玉的。哪怕你遇险身死,灵玉也不会消失,吾自然便能寄身而存。你活着,你便是通灵宝玉唯一的主人,可你若是死了……”
玉魂之言,让吕光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原来是这样!蜡黄脸奉命来捉拿我,此刻灵童玉女为了不使我落入他人手中,势必是会帮我度过此难。可回到韩府之后呢?那韩孟江尚在道林道人的‘子虚袋’中。那位大夫人是不会罢休的,还有这一对灵童玉女环伺在侧,对我虎视眈眈……如果我逃不脱,最后又没有办法画出那副子虚乌有的图卷来。到时等待我的岂非是死路一条?”
吕光神色骤冷,思忖之间,疑问不断。
依然萦绕徘徊在耳边的美音,更令吕光冷汗连连,如闻丧钟。
死?!
吕光面对接连涌来的威胁,心情也是很难保持淡定。
过了许久。
“你不是需要元气、神魂来修复记忆么?外边有道人在斗法施术,所通灵召唤出的祖先,神魂壮大,气势磅礴,不如你吞噬掉他们的神魂?”
吕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抛出鱼饵,按捺住躁动生气的心思。
玉魂语气中一片欣慰之意,淡声说道:“你有此心,也不枉吾引你入道。外边的神魂力量越来越肆虐狂躁了。那声音既然能催人入睡,那你还是顺势而行吧。待会儿,你假寐在地,吾自有妙策高法施展,令你脱身。”
吕光神色一呆,没有想到玉魂竟是答应的如此爽快,令他颇感意外。
盘绕在吕光心间的说服之词,显然是多此一举。
一番念头交谈中,虽是颇为繁冗,但在他人眼里,不过是弹指一刻。世上速度运转最快的东西,或许便是人的思想念头了。
吕光闻言,立刻就装作瞌睡难耐的样子,慢慢倒在地上。
夕阳的余晖早已消失不见,青色的夜幕随之升腾而起。
山谷中一片幽暗,唯有蜡黄脸背后那道兀自在逸散着紫雾的狰狞幻影发出的一丝丝紫芒。萧索凄冷的秋风,袅袅而起,阵阵轻扬优雅的声音,在谷中悠悠飘荡,有如仙乐一般。
片时,乐声戛然而止!
灵童缓缓放下青竹,似乎也是被这乐声迷惑了心神。
良久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目中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寒光,向着旁边的玉女靠近。就在这瞬息之间,在他们前方丈余距离的蜡黄脸,身躯却是突然抖动起来,跟筛子一样,晃个不停。吕光半躺在地上,眼睛微微眯着,透过眼帘的一丝缝隙,看着蜡黄脸这奇怪的举动。
“他在做什么?自他通灵出这道幻影之后,还未见他施展出什么厉害的道法?此刻倒像是被灵童发出的声音给蛊惑了心神,是以才久久不能动身。”
吕光心思活泛,对眼前此景,当然是大为好奇。在灵童所发的竹音停止之际,玉女握着掌中那枚令牌,猛地向苍穹深处扔去!令牌在青色的天空中,上扬腾飞,顿时划出一道灿若流星的光芒。轰隆~~隆!
突然一阵雷鸣轰响,自虚空中传来。吕光凝神一望,但见那枚升至离地三丈的令牌,飞旋之时绽放出一道耀眼夺目的蓝光。奇光放射,使得此地仿似烟花飞舞,情景煞是壮丽。那蓝芒起初只有微微一线,眨眼之间,蓝光已变成磨盘大小,光芒涤荡,放射在虚空之中。这光芒在天地之间仿佛朵朵幽蓝火焰,闪烁跳跃,不停蹦。
第九百章 杖责
咚!
一声惊爆,响彻天际。
阴霾笼罩的大地,突然有一缕金光,直刺而来,射在漆黑的夜幕里。
只见适才那黑的不着边际的一块布幕,因此一捶,而倏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从洞口中射出一道璀璨光芒。
无尽黑暗中,夜叉沐浴在这道细弱的光芒之下。
金光流动,自上而下,神似水流,永不停歇,照射在夜叉黑浚浚的身体上,那刚才因吞食风陵而染满的鲜血,也在金光的照耀下,不再显得那么令人感到骇然可怖。这双拳头,捶在天穹,直让天幕露出了一个大窟窿!一缕光芒,射向大地,正因为四周全是一片黑暗,方才显得这缕金光,异常耀目动人。
黄光流泻在夜叉身上,从它蓬头垢发的头颅一点点向下,落在它那双大脚背上。光芒之中,映照出夜叉那丑陋无比的面容,只见它的眼神里竟似好像闪动着一丝欣慰之意,它身处其下,一派淡然笃定之色。夜叉经受光芒照射,巨大的身躯顿时又凝固不动,仿似石像。
神女拍拍双手,掸去红衣上的沾染的尘土,负手而立,冷声说道:“清醒了没有?”风陵头颅紧紧的贴在地上,脸庞陷入土石之中,这一句冷声冷语好像是惊醒了他,土坑中的风陵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似一柄尖刀插入人身时,人们发出的本能的反应。
“哼,枉你境界比我稳固,竟也会被夜叉扰乱心神,趁虚而入,身陷幻象。”神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气森然,脸色越加难看了几分,道:“起来!”
吕光望着场中的情景,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听见神女这句话,脸色‘唰’的一变,心中不禁想道,幻象?难道刚才我除去心鬼,拨去迷雾,还是没有跳出幻象吗?
神女神色凛然,怒气冲冲的道:“都怪你粗心大意,没有一次解决掉那些隐匿在虚空中的夜叉,若是你一鼓作气,消去那些夜叉,我们也不会全都陷入幻象!”
风陵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子摇摇晃晃,迈步向上,从坑中缓缓走了上来,立定在吕光与神女二者中间。
“你还埋怨我。你施法行术,通灵祖仙,时间用的那么长,我‘灵光一现’后,当然是以为把从‘豆兵夜叉符’中衍生的阴兵夜叉给全部消灭干净了,我怎么知道最后还剩下了这五个漏网之鱼的夜叉。我更想不到它们居然还会布阵施法!”风陵满面尘土,牙口中还隐隐有着黑土碎石,语气急躁,全无以前那种波澜不惊的神色模样了。
“如此说来,我们现在岂非还是身在幻象之中?”吕光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经历了这样的巨变,竟然还是没有脱出险境,这不免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神女霍然转过头,看向风陵,惊声道:“五个夜叉?适才我恶斗幻象之中的夜叉,战胜了它,方才心神澄澈,保持自我。”
说着她抬手指向吕光,再度说道:“他,我就不清楚了。总之他既然神智清明,那肯定是破去了心鬼幻魔,也是除去了一个夜叉。而风陵你则是被我施展而出的外力催动,震动了你的心神,所以你也恢复了神智。”吕光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口说道:“一、二、三……照这么看来,岂不是还有另外两个阴兵夜叉,没有除去。是以我们还都陷在幻象之中?”
神女点点头,面容突然变得苍白无色,喃喃的道:“五个夜叉……”风陵凝视着神女若有所思的样子,听闻此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神色一阵颤动,好像是骤然之间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三者沉思不语,一时间场中安静至极。
“这是真空道的‘五鬼噬心阵’!”
突然之间,风陵神女身形一动,二者转头相望、四目相对,齐声喝道。茫茫虚空中,暗流涌动的阴风,为二者这句脱口而呼的话语,平添了一份神秘之感。静,静得出奇。此言一出,再无一丝声音回响在此间天地了。远处风声雷动,隐隐绰绰,有一缕光芒在浮动游闪。风陵神女和吕光似是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失神状态中,浓重的黑幕之下,竟是对远方凭空而现的那缕亮光,视若无睹,毫无所觉。那缕游弋而来的光亮,如风驰电掣一般,迅疾而至,宛似汪洋大海中的一条游鱼,漂游到三者身前。光芒闪烁,就在众人眼前。阴风骤冷,天地更显得分外阴沉。此时,风陵神女二者脸上的神色,比这一望无际的黑暗,却是还要重上几分。
飘忽而来的一缕光芒,包裹着一个人,是一个身材窈窕,容貌精致的女子。可任凭谁看到这个女子,都会一眼看见对方那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瞳仁翻白,双眼直视。吕光观此情景,还没有思前想后,串联上这适才发生一切,就急忙上前,欲要拉住这名突然现身的女子。
谁知半路却杀出了一个拦路虎,神女身形一动,轻掠而起,挥手挡住了迈步向前的吕光,面色一沉,冷声说道:“她,现在不是你的天女。你看她神智不清,没有精神,明明就是一具被夜叉侵占了心灵的一堆死肉。”吕光关心则乱,闻听此言,脚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脑海中念头闪动,不由得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神色间满是凄楚哀怨,神情木讷,眼神无光,周身上下杳无一丝一毫的生机气息。
“天女。”吕光思虑片刻,轻声唤道。对面的女子毫无反应,依旧呆呆的站立在那,犹如一个死人。风陵拂去身上的泥土,抬头瞧了瞧这位突然现身的女子,苦笑一声,叹道:“你这位天女,看来已是被夜叉勾出心鬼,失去心神了。”
“这是第四个夜叉……”神女神色一震,抬手托腮,点点头道:“那还有一个夜叉呢?照当下形势来看,我们三人之所以破去心头魔,斩去夜叉鬼,也不能脱离幻象,就是因为还有另外的夜叉,没有被消灭。”吕光听闻此话,神色一变,微一沉吟,插言说道:“五个夜叉,分别袭击我们……那最后一个,莫非会是他……”
“是谁?”风陵神女神色俱是一愣,不禁同声问道。吕光正待出言回答,不料大地突然发出一阵巨颤,进而虚空之下,血光顿起,鲜血从天幕之上,流淌而下,浇在此方,情景仿似瓢泼大雨,令人难以躲避。
风陵神女惊骇之间,心神大动,陡觉身子宛如是被铜浇铁铸一般。这突如其来的泼天血雨瞬即而下,令他们毫无准备,无法抗衡。转眼之间,漆黑的虚空里,到处弥漫的都是血腥的鲜血味道。吕光目不能视,一片红幕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天地间再无其他任何颜色,除了红,就是血红。血雨滔天而至!
“啊!果然是‘五鬼噬心阵’,这招血池滔天,我可是记忆犹新!”神女面色惊慌,身法灵动,飘忽躲闪,妄图以如同迅雷的身法速度,而不让周身沾染到这些密不透风的血雨。风陵身形晃动,手中撑起纸伞,闪转腾挪,不敢疏忽大意,哪怕有纸伞遮挡,也是有些难以招架,百忙之间,抽身疾呼:“神女,我们一起破阵!这最后一个夜叉,定然是此阵的阵眼鬼王!”一张血雨织就的弥天大网,伴着凛冽的阴风,骤然从天袭来。红光漫天,血网之上,隐约可见一个白发苍苍、身着道袍的老者站在其上。
“漫天血雨满天飞!”这声音毫无一丝情感,犹如从九幽地底升腾而出的一丝咒语,老者苍老的面容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呆滞的竟然形同一具死尸。哗啦哗啦!血雨声势浩大,如翻江倒海的蛟龙出水,在虚空之下,漆黑之中,荡起千层血泊。满天飞舞的血丝,交缠成一张张巨网,这一层层血网又合拢一张毫无缝隙的血色布幕!大地受此血雨浇灌,犹如一个被痛打的顽童,顿时发出一阵微颤,血滴落到地上,‘嗤嗤’作响的声音,接踵而来,令天地之间一片沸腾,此地恍如一锅被煮沸了许久的热茶,大地之上‘咕嘟嘟’的冒起了一圈圈血色气泡。
“风陵!”千钧一发之际,神女口中疾呼,“掷出罗伞。”
风陵一身蓝衣,被血雨染得一片紫黑,脚步飞动间,突听此言,双手一搓,大声喝道:“罗伞破天!”旋即纸伞摇身一晃,散发出一圈淡淡的金光,莹莹光亮,在杳无尽头的血幕之间,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令人尊敬。
纸伞直冲天穹,笔直的扎向血幕之中那最为浓郁的地方老者悬浮在空的地方。纸伞通身金黄,腾天而起后,倏然变大,形如华盖,周边金光四溢,道道刺目。伞盖中央,金光更亮,光华放射向外,使人难以逼视。纸伞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威慑之势,扶摇直上,向着那悬空而站的老者,疾速遁去。
上下四方交织在一起的血网,经受这罗伞一刺,顿时砰然四散,化为一点一滴的血雨,落向地上。
罗伞旋转不停,周身金光夺目,疯狂向上涌去,刺破一张张阻拦在前的血网。
在纸伞将要飞至老者身边时,只见血光突然大亮,照的漆黑长空火光通天,宛如白昼。
老者张口一喷,一股浓稠的望不着边际的血气,滚滚而来,向纸伞、向地上倏然间吹拂而至。
生死之际,神女转头四望,只见虚空上一片血幕,犹如一张巨大的红绸棉被,转眼就要盖在自己身上。那把腾空升起的纸伞,受此血气侵染,四边逸散的金光,陡然一泻千里,再无一丝光芒,散发出来,天幕中仅仅剩下老者那一张腥红之口,喷吐而出的气息,泛着一股腥味,随着血雨,不断的涌向跳跃躲闪的风陵神女。地面上腾然而出的滚滚气泡,宛如坟起的土堆,越来越大,远远望去,一片血红,此间天地,乃是一处幻境,大小有限,所以即便风陵神女还有力量躲闪跳跃,也是逃不过无边血幕和无尽血泡的侵袭。
不消片刻,风陵神女二者就被滔天而至的血雨,给浇了个满身红。
这惊涛震天的血雨,浸染到此地的每一寸空间中。风陵神女的全身上下,最终也是被血雨给完全的覆盖住了。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体彷如被冰雪冻住了一样,牙齿上下颤动,浑身颤抖,血滴不断的从他们身上滴落在地,血泡络绎不绝的升空而起,从浮在空中的气泡上,隐约可见其上倒映着一个闭目沉思的少年。
冷。这点点滴滴的血雨,串连成丝,触及在吕光身上,随着血雨铺天盖地的袭来,完完全全的把他包裹在内,吕光只觉得自己全身如堕寒冰冷窟之中,周身各处冷得发麻、冻得发颤。那一道道血丝,好像是一条条冬眠醒后的毒蛇,嘶嘶直叫,向着吕光的脑海深处,高歌猛进。吕光脑海中再无任何念头,只能身不由己的任由那一道道血丝,缠绕伸延到他脑海之中。当第一根血丝触碰到他的脑海中时,吕光只觉脑海骤然一痛,身体犹如电击,发出一阵剧颤,而后神智开始微微有些溃散,眼神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炯炯有神,逐渐变得涣散起来。
吕光沉心静神,仔细感受着脑海中的一一切变化,适才那一阵疼痛,疼得几乎让他脑浆迸裂,几欲身死。泛着青幽绿光的脑海,一望无垠,那丝丝血雨,慢慢触及到脑海之中。吕光只觉自己的脑海,骤然发出一声颤音。随即他再度沉心感应,不禁被出现在念头中的这个场景给吓了一跳。只‘见’脑海虚空之上,流转翻腾着道道青色光晕,如同那日他跟李天泽战前领悟时,所感悟到的脑海一般无二。
嗤嗤!整个脑海在那丝丝血雨触及在内后,就突然发出一阵仿似火烧枯木的声音。那覆盖在脑海上空的青幽光晕,也是变得不太纯净,其间隐隐流淌着一丝血红。
吕光觉得自己脑海中整个流淌的念头,仿佛被截断的东流之水,顿时停止不动,毫无生机了。吕光有心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则此刻,他却是好像一个局外人,一切都身不由己,自己竟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念头停止闪动,脑海不再荡漾,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将要变成一个痴呆傻愣之人?这由外而内,突然袭来的道道血丝,居然有着如此奇异巨大的能量,使得自己的脑海不受本身心念控制。吕光心中一凛,心中暗暗着急。
第九百零一章 为你念经
再看吕光,竟似一个走马观灯的旋转木马,起初慢吞吞的转动着,而后在湖水沸腾之际,就变得速度煞快,迅即如雷,越转越猛。
而那些水草湖鱼也是浮上水面,围转在吕光周身四处。
湖水中央,吕光所在之地,缓缓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吕光犹如陀螺,顺风顺水,转速迅疾。他身躯胀大其内气盈有余,游弋在漩涡上空,身不沾水。周遭光芒裹覆,阳光一照,幻化成一层洁白晶莹、明亮刺眼的冰雾。水势湍急,湖水仿佛杯中饮水,由人搅动不停,水涡愈来愈深。
二人观此盛景,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交映成辉,四目相对,相觑不语。
“这是……难道…那玲珑玉叶……”段天狼率先惊叹出声,断断续续,不成言语。
李天泽也是惊异非常,一时间毫无动作。止住身形,呆望着湖中异象。
……
刹那间水气愈盛,气浪涌动,此地直如瓢泼大雨降临。湖中漩涡黑如铁石,令人望而生畏、心惊胆颤。璇冰湖似已承受不住这等疯狂的旋转之力,四周树木随之摇晃起来,岸上巨石也开始松动颤抖。像是一缸水,被人用力搅拌,再稍微使劲,水缸就会砰然炸裂!
哗啦哗啦!未曾出现那般景象,只听得水声响动急促,漩涡其内喷涌射出一道岑天巨浪,仿佛湖中所有的水,全都凝结成这道水浪了。吕光形似喷泉上的浮萍,被水流送至数十丈的高空!
“啊?怎会这样?”李天泽惊魂失措,不禁叫出声来。天空中吕光裹挟着无数朵水花,从空中旋舞而落,周身炫丽生辉,耀眼至极。
唰~~~!
吕光像是一个被放出积气的气囊,顿时恢复成原本相貌,站定在段天狼两人身前,不怒自威,冷眼看向他们。
他自是不知刚才自己所创造出的诸般奇象,然而当他看到韩素真倒在地上时,心中便怒火更盛。
段天狼回转心绪,仔细观瞧吕光面貌,确认他还是刚才那污秽落魄的穷酸书生。然则当她眸光闪动许久之后,心中的惊异还是无法消去。此刻吕光浑身精气充沛,虽还是脸庞脏污,但那股气质,却与常人大不相同。此种感觉,明明就是已经脱去凡胎的修者面相!李天泽被吕光震动精神,然而他终究是经得起大风巨浪,稍作沉思,顿而大声喝道:“你这低贱之人居然在我面前突破,好,好!这样一来,本殿下就把你全身中所蕴含的元气,给完全吸光!玲珑玉叶岂是你这等下人所能拥有的。”
段天狼眼神中绽放出无尽光彩,心中对那玲珑玉叶更是势在必得了,区区一个凡人,毫无根底,却能进至如此境界。
李天泽非是狂妄自大,他心思慎密善于观察形势,早在先前口出威胁之言时。他就已用‘望气术’察看吕光境界层次,于他所想,吕光必是吸收了那玲珑玉叶的元气,进而才悟真入境,得到本领。
果不其然,一望之下,吕光周身元气鼓荡,精神高涨,但脚步虚浮,才仅仅是炼体境界。
望气之术,只可观望得出修真者的境界高下。对于修道者而言,那是一点效用也不顶。
吕光遵照玉魂所言,使玲珑玉叶火系元气,洗髓奇经八脉,得到真身。可是他终究无根无基,当然是无法用出修真者的诸多气功。此刻吕光就好比是一个拥有无穷宝藏的富人,但却苦无能破开大门的钥匙。欲要使用真身,挥洒本领,还须明路修炼,只是待他一得到那把‘钥匙’后,就立时能使用其中那令人羡慕的无尽宝藏了。
修真修道,常人因根骨、秉性、经历、心境各自不同,全都是一修到底,从没有人两者兼修,有所大成。只因常人能够得到一种修炼法门就喜不自禁、谢天谢地了,试问又怎会心生他物,顾此失彼呢?
吕光偶入道门,对修道者的初始境界,心中有数。
梦溪道人所写的笔记,有据可查,玉魂也多加解释,此时吕光感应仙神,进入法门,乃是神魂九重第一重感应之境。
“低贱?依我看,你才是全无教养,如同疯狗,视人命如草芥!身为继承大统的太子,却不分是非、固执成性,若是你继任大宝,大坤子民,必然会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吕光读史明经,直言不讳,竟是一点也没把对方当成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修者直指本心,敢作敢为。原先吕光待人处事,圆滑虚妄,再加上本身寄人篱下的经历影响性格,行事作风一切皆以不惹人厌、韬光养晦为前提。此际他由内之外,精神气貌陡然一变,连他也尚未察觉到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玄妙变化。
相由心生!一人一物,均有本心。
此时此刻,吕光窥入道门,再者浑身流淌着玲珑玉叶的元气,使得他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生出气质。
万物生灵皆有气质,给人带来的感觉,当然也迥然不同。
吕光精神丰满,念头茁壮,心灵自是也强大不少。
“你敢教训本殿下?!”李天泽七窍生烟,阴狠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得罪了本殿下,天上天下没人救得了你!我要把你祖宗十八代,打入监牢,连坐之罪加诸你身!男丁为奴,女子为婢!”
段天狼侧立在旁,未插一语。
她有着自己的打算,迫切难耐的想看到李天泽与吕光的争斗场面,适时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李天泽乍一现身时的彬彬有礼与此刻的恼羞成怒,旁人观来,简直无法想象这是出现在同一人身上的性格。
吕光不欲与他纠缠下去。形势迫人,虽然自己不再像过去那样是一个凡人,任他人蹂躏,但此时却也无力对抗李天泽。
吕光精神化身由心海回归本体,虽则在心海中身体完好无损,可那却全是依靠着玉魂施法。等到此刻,他魂归身体,那胸口澎湃涌来的痛苦还有周身的诸多不适,就已让他备受折磨了。山谷清,云鸟不现,静谧中透出丝许可怕。
不单吕光不想与李天泽二人多费口舌,段天狼也是迫不及待的欲要回峰门一探究竟,按理寻想,这么长的时间,此地发生这般大的动静,怎会竟无一名弟子前来视探?
段天狼暗沉气海,内视周身各处,察觉到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只是元气已然所剩无几,若想得到‘吕光’体内元气,恐怕还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鏖战。
她心绪飞荡,暗想道。
李天泽必定也是如我这般,全身大半元气都被那奇怪书生吸走,我欲想得利,不如出言挑拨是非,令他二人打斗起来。这书生虽是一介凡人,可那玲珑玉叶被他吸收消化,定然是令他身体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殿下尊位,岂是一小小书生可随意辱骂训斥的。此人虽然是我神女峰门下弟子眷属,但他惹下滔天大祸,断非本真人能施救于他。殿下欲要如何处置此人,本真人也不会干涉半分。”段天狼语气决然,一副慷慨之相,似乎全然忘记了先前她与李天泽水火不容的争斗场面。
……
李天泽岂能不知段天狼心中作何想法。
只不过他巴不得段天狼出此言辞,他也好借机顺水推舟,得到话由。
似他们这等修者,在意的无非是自身名声实力,李天泽自然不想落个袭杀‘情敌’的恶名。须知韩素真与吕光有婚约在身,而李天泽对韩素真更是觊觎已久。
吕光体会到人心险恶,感触颇深,面容冷峻,神情肃然,道:“本人姓吕,单名一个光字。你要好生记住这个名字!我不单单要教训你,来日我还要杀死你!”
大敌当前,实力悬殊。
吕光出此直言,非是他狂妄自大之语,他看人准确,心知李天泽从未受过这般威胁辱骂之言,所以他才说出此话,以激怒对方为目的。
欲要占尽先机,有所机会,必先使其疯狂!
李天泽金锤不在手中,听闻此话。果然直有暴跳如雷之象,双脚跺地,一蹦三尺高,喝骂道:“你这杂种……!本殿下记住你的名字了,我要查清你父母祖辈、兄长亲友,把他们挫骨扬灰,让他们因你一人获罪,恨你生生世世!”
吕光眼中冷意突生,杀机浮现。
他以前是一个孱弱书生,从来没有动过这等厌恶恨人之心。
然则此际,他因为精神壮大,气质凸显,再加上对方如此咄咄逼人,进而心中才对李天泽生出了漫天杀心。
段天狼伫立不言,悄悄向后退去。
对面的吕光,给予她的震惊已经足够多了,她自然不敢小瞧。
段天狼余光一扫,瞥见吕光紧握的双拳,便识趣的躲向一边,以免殃及池鱼。
……
谷间暖风游荡,全无山峰一丝冷冽之气。
李天泽眉宇间闪动着傲气凌人的杀气,似乎面前的吕光只是一个偶然暴富的暴发户,不值得他放在眼里、记挂心间。
段天狼心想,哪怕李天泽周身元气匮乏,但恐怕也远远不是这刚入真境的书生能够对抗的。不出一息,那书生可能就会倒地不支、难以活命。到时我再伺机而起,挟持此人,玲珑玉叶的元气,也就归我所有了!
真正的修者敢于直面任何困难战斗。
无论是段天狼、李天泽,亦或者是那道林道士、龙阳道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畏争斗,只要是与人开始打斗,大都抱着一颗必胜决心!
于李天泽看来,对面的吕光,不过就是咿呀学语的黄口小儿,不值一提。
吕光与他境界差距太为悬殊,如若不是吕光得此奇遇服入玲珑玉叶,他也根本不会对吕光正眼相看。
苍然秋色弥漫于天地之间,杀意恨心涤荡在山谷之中。
吕光初踏道门,第一次面对的敌人,就比他高明厉害万倍!
呼呼!
秋风震荡,金乌西斜,一天将要过去,风也在发挥着最后的余威。
李天泽两杆金锤丢在岸边,离他甚远,也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法儿。
金光飞闪,李天泽双手一扬,金锤犹似有一根金线牵引而住,鬼魅迅速的落回他手中。
金锤在手,湖水犹在从李天泽金甲上滴落下来。
他虎眉上翘,嚯嚯一笑,道:“本殿下若要杀你那是易如反掌!你现在只要跪下向我求饶,然后反省自己过错。本殿下就收回前言,饶你不死!你还呆立着作甚,还不抓住机会,立刻跪下?!”
杀掉一个人,并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与报复。
李天泽身为大坤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自是懂得御人之术,他要让吕光丧失自我,为他所用,让他终生侍奉自己,这才是惩戒吕光最恶毒的方法!
“我不杀你,天理难容!”
吕光张口就是圣人名言,所谓除恶务尽,这李天泽已自大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若是任由他疯狂下去,天下还不知将有多少人遭他毒手!
话虽如此,然则吕光此时并没有那种能碾压一切的大手段、硬实力。
仰头望天,神女峰巍峨参天,奇伟险峻,也不知屹立在此方多少时日。无论风吹雨打、雪霜雷电,都是不曾触动它分毫。
做人岂非也应当如此?
顶天立地,恪守本心,迎难而上!
既然是对方逼迫不休,吕光自然也不会胆怯半分!
……
吕光闭目不语,全身放松,仔细感受着脑海中那惊涛骇浪的精神,它们在狂呼嘶喊,彷如一群等待打开囚门的犯人。
吕光对那画卷中所绘之人的相貌形态,已是刻骨铭心。
此刻念头涌动,观想起那幅图画,当真是得心应手、简单明了。
李天泽神色一怔,不知吕光在作弄何样玄虚。
他想起适才自己欲要吸收吕光体内元气的种种怪象,就越加的不敢轻易涉险了。
天知道,这奇怪诡异的书生,又会出现什么变故?
吕光脑海中精神强健,一道道思绪中全都凝聚着对那‘造化会元经’总图的思念、想法。
少顷之后,他陡然觉得头前虚空,又再度放照出那令人无处可藏的光明来。
他认真感悟,加紧催动脑中精神念头,步步紧逼,努力观想着那幅图中所绘之人的形貌。
一缕缕精神如同水归大海,汇聚成汪洋一片。
吕光恍然觉得,自己的脑中有一种仿似大海深远浩瀚的内涵味道。
脑海,脑海……
原来如此!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脑海?精神念头汇聚成海,开辟出一方地隅。
脑海居顶,心海为中,气海在下……
吕光遐想串丝成线,隐约觉得自己明悟了什么,但静心思考下来,又是毫无头绪。
第九百零二章 天理循环
“我不杀你,天理难容!”
吕光张口就是圣人名言,所谓除恶务尽,这李天泽已自大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若是任由他疯狂下去,天下还不知将有多少人遭他毒手!
话虽如此,然则吕光此时并没有那种能碾压一切的大手段、硬实力。
仰头望天,五行山巍峨参天,奇伟险峻,也不知屹立在此方多少时日。无论风吹雨打、雪霜雷电,都是不曾触动它分毫。
做人岂非也应当如此?
顶天立地,恪守本心,迎难而上!
吕光闭目不语,全身放松,仔细感受着脑海中那惊涛骇浪的精神,它们在狂呼嘶喊,彷如一群等待打开囚门的犯人。
吕光对那画卷中所绘之人的相貌形态,已是刻骨铭心。
此刻念头涌动,观想起那幅图画,当真是得心应手、简单明了。
陈司狗神色一怔,不知吕光在作弄何样玄虚。
他想起适才自己欲要吸收吕光体内元气的种种怪象,就越加的不敢轻易涉险了。
天知道,这奇怪诡异的书生,又会出现什么变故?
吕光脑海中精神强健,一道道思绪中全都凝聚着对那‘造化会元经’总图的思念、想法。
原来如此!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脑海?精神念头汇聚成海,开辟出一方地隅。
脑海居顶,心海为中,气海在下……
吕光遐想串丝成线,隐约觉得自己明悟了什么,但静心思考下来,又是毫无头绪。
他感悟本心,驾驭着一丝念头,浮荡在‘脑海’岸边,极目眺望,竟是一眼望不到边,也不知这脑海到底多宽多长。他意志所向,低头俯视,更被这奇异景象威慑心神。
脑海内温暖如风,丝丝绿气蒸腾其上。
数百道绿光由伸手不见五指的上方,飞瀑其内。细往水中一看,碧波湛清、色如绿玉、水流涓涓、难以见底。
每道绿光闪烁着千缕光辉,宛如铜镜,其上倒映出吕光相貌身躯。
吕光压抑不住心中惊愕,正想探前相看。站立的溪岸上边,却是突然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无底深渊!
他急忙控制心念,催动身躯,向旁边跃去,奈何深洞委实太大,他终是向下疾速落去。
好似巡游在一条繁花似锦、枝繁叶茂的丛林中,吕光跌入其内,才看到四周芳草丛生、绿意盎然,哪里是什么无底洞,此地分明是一处不染尘埃的世外桃源!
不是往下落,而是向前走。
前方隐约有莹莹绿光闪耀,似是在指引着吕光前进的方向。他心念凝定,加快速度,埋头前进,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才望见一处似是脱身丛林的出口。
其外绿光闪烁缤纷,定是出口无疑。
吕光迈步出去,眼前光亮隐去,霎时陷入一片黑暗。连忙四处查看,原来是又跌回了适才寒鸦所现的心海内!
奇哉!怎会如此?
因为他自小便被告知,气海难以开辟,无法炼体炼气。
然而这时他却是看到另一条康庄大道,展于面前。
开辟气海,就能炼体炼气!
我此时已经得入道门,若是再踏上修真之路,那岂非会更加厉害……
“你也算是大智若愚,悟性颇高。竟能在感应仙神之时,念归脑海,身回心海。”寒鸦悠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吕光遐思。
玉石凌空而立,依旧飘浮在心海虚空,漆黑夜幕下,兀自闪烁着幽幽荧光。
寒鸦所说,让吕光更加确定了刚才所想。
至于脑海、心海、气海,这三者之间究竟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和秘密?
吕光还暂时无暇多想,他稍顿片刻,发声再问,道:“寒鸦,你可知外边情况如何?怎么我感觉竟与躯体失去联系了?”
“方才你所经一切,不过在一息之间。此刻你还是速速观想画像,令它大放光明,吾再助你击退强敌为好。”
寒鸦三言两语,点明厉害,漠然依旧,似乎吕光的性命安危与它没有半点关系。
灵童道人与李天泽二人,端望着犹在闭目不动的吕光,两人心中都是疑问重重。
就在二人认真注视吕光有何举动之时。
吕光也感觉到自己头前所绽放的光明,光芒愈加肆意脆亮。
陈司狗不动则以,一动竟有风驰电掣之速,他离吕光本不是太远,丈余距离,飞身即到。然而此时,他欲要赶紧杀死吕光,因此才急不可耐的化为了一道锦丽金光。光晕环绕,双锤开道,直刺向犹似毫无知觉的吕光。
吕光与头前光明之中的怪人,沟通心意,但他却对道法一无所知,更不可能直接控制那人。是以当李天泽迎上击来之时,虽则他眼睛看到,然却是无力招架。
紧急关头,他心中电闪流光般滑过寒鸦所言,心声骤起。
“通灵宝玉,仙神遵谕!”
随即,吕光只觉头顶虚空祥光万道,由其中伸出一道无形之爪,快逾流星,猛然抓住那将要近身的李天泽!
“嗷!”
陈司狗突然一声惨叫,像是被开水烫着那样惊痛,他来不及思考为何如此,就立刻身陷囹圄。
“怎么可能?这可是修道者的道法!他怎么会?”
灵童道人更是两目圆睁,站在远处,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惊疑之间她呼出声来,樱桃小口,张的溜圆,似乎嘴里被塞进了一个煮鸡蛋,可是却无人能回答于她。
陈司狗倒挂在吕光头前,好像虚空中有一根丝线,在提着他玩弄耍笑。
他仿似提线木偶,失去自由,周身也是如堕火海,痛不欲生,恨不得顿时死去!
陈司狗咬紧牙关,挣脱不出,痛楚中俯望着的吕光更让他恨得牙痒痒、心颤颤。
他全身金光遁去,金锤也‘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扬起几抹尘土。
他右手挪动,在虚空中抓挠不止,似是想摸向胸前衣襟。
历尽千难,终是达成目的。
玉简应声而断,裂成两截。
陈司狗脑袋向下,冲着掉往地上的玉简狂怒嘶吼。
“师父救我!”
不甘、惊惧、懊悔、愤怒。
这一声救命彰示着李天泽复杂纷繁的心情,不过这咆哮连连的怒吼中,蕴含更多的还是他心中的难以置信。
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相信,先前是一介凡人的吕光,竟能在片刻之后,拥有这种本事!
灵童道人愣神而立,全然忘了刚才自己对吕光体内元气那磨刀霍霍的决心,她心生退却,有意离开。
正要闪身之时,惶然中听得李天泽口中呼叫,不由得硬生生止住身形,心内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寒鸦不负吕光所托,于千钧一发之际,施展出巧妙道法,使得那‘画中人’舞动身形,发出力道,一抓之下,就牢牢把李天泽握在那无形巨爪之中。
“师父!弟子有难,落入陷阱!”
陈司狗一语未停,又出新声,狂吼呼喊。他周身犹如被两扇钢铁闸门,夹紧拍按,五脏六腑被撞击的错位摇动,疼痛欲死!他用尽全力,捏碎随身携带的传讯玉简,通知师父,以期来就他性命。
吕光仍旧不能控制画中人动作行动,只能把意念心绪传达给寒鸦,意要狠狠的蹂躏李天泽一番。
“吾神魂未复,支持通灵的时间很是短促,你要快速离开此地。”
寒鸦机械般的话语,响彻在吕光脑海中。
灵童道人愕然良久,担心不已,如若那‘大魔头’来到此间,还不知将要掀起怎样的狂风巨浪。可是她又思疑不定,‘圣王山’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李天泽有玉简传声,但也不能倏忽而至,片刻即来啊。
她转念悚然一惊,难道说,他已经修炼到……
恰在此际,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传来,令人分不清声源发于何方,此间天地,似全是来人之声。
“何人胆大,竟敢欺我余鹤群的弟子?”
回音绕梁,环转在山谷四壁之内。
灵童道人惊惶中只听见‘胆……大,大…’的余音悬在耳边,挥之不去。
此声未落,吕光便透过头前光明,观看到一幕从天而降的奇景。
一个浑圆如玉的透明气罩,从遥远的天际向此方疾速射来。
那气罩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七彩缤纷,彷似红霞,艳丽非凡。
玎玲~~玎玲!
气罩破裂之后,响音纷杂鼎沸之时,那消失陨落的气罩,竟然化成了一道道剑气霞光,肉眼可及,夺目亮眼。
那气浪仿佛实质刀剑一般,寒气四伏,刀刃剑尖,刺眼迫人。无数道剑芒、气浪向吕光猛攻而来,威压之下,‘画中人’紧握的单手倏然一松。
陈司狗砰然摔到地上,发出一声痛号。
“啊!此人很是奇怪,师父定要把他捉住擒拿!”
上下四方飞至奔涌的气浪,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交杂着数不清的霞光剑气,势不可挡的向吕光头前袭来!
霞光气浪,发出耀眼璀璨的光辉。辉映成片,光芒四射,令人目不暇接,难以直视。
而在这涌动如潮的气浪袭击之下,吕光身不能动,难以自保,三尺头前的光明,好像灯芯烧断,缺少灯油,油尽灯枯。
光明也飘忽摇晃起来,似只需再过片刻,光明就会消隐散去!
他虽不明为何如此,但气罩炸裂而后,由其中飞出的这千百道气浪,却让他感觉厉害无比。是以此时,他唯有用念头沟通寒鸦,寄望于它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漫天气浪,由空中俯冲而下,向吕光骤然轰来!
无数道气浪汇聚成海,浑然一体,凝结成片。
飞至中途,居然幻化成了一轮金日!
这形似西斜的金乌太阳,与夕阳迥然各异的则是此轮金日绽放出让人难以直视的极光,犹如无尽黑暗中的那一道迷途之光!
光芒逸散,流于天地,奇观顿成。
这轮硕大金日,随着接近吕光的速度愈快,周身也变得越加纤小起来。
空中一道道仿佛玉盘形状的亮光,在飞进中徒留下虚影一片,大圈吐小圈,小圈向前进!
就在这片气浪,将要击至吕光身上之际,异变再生!
只见从金轮中央突然延伸出一道剑形气浪,眨眼就宛如实质,形神俱备,浑如一把绝世好剑!
剑气激荡,裹挟着遮天蔽日的光芒,向吕光头前急速刺去!
势如千军万马,力似千钧重锤。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山谷中幽幽升起。
“今生一剑,来生再见!”
……
那从漫天气浪中猛然发出的一道剑气,气势迫人,惊动山林飞鸟、深湖游鱼,震起四面八方的碎石尘土,似乎连天地寰宇也为之动然起伏。
灵童道人惊愕迷惘的神情,令她显得好似俗世中受到惊吓的豆蔻少女。
这一剑,目标明确,就是吕光。
剑气飞荡而来,快如心念转动,令吕光躲不能躲,明明看它将要近身,可他就是毫无力气动弹身躯半分。
“啊!”
咚!
痛呼中的吕光,被剑气以电漩之速,刺入身体。
剑气余劲不减,一息间就把吕光推至到数十丈远的山壁下。
他身体犹如被人捏成面团,再被人狠狠抛向空中,跌下地来。周身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刺入,痛无所感,瘫软在地,呼吸不闻。
一片电光石火飞落在山谷内,那道穿过吕光的剑气,恍若生有灵性,竟是在一个回转之下,飞到李天泽身前。
剑气触目动人,形如一把悬浮在空中的灵剑。
它自转不休,剑气如水波涟漪向四周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晶莹光芒。
铿锵!
一声金戈铁器鸣动之声响动后,灵剑方才止住舞动生风的身形。
沉重的脚步声旋绕在吕光耳边,宛如儿时瞌睡后母亲在旁轻吟的摇篮曲。
困意、倦意……接踵而来,像是一双双温润绵软的玉手在轻柔按摩着吕光身体,令他倍感舒适。
惰心一起,前进的脚步随之停下。
吕光盘坐在地,暗自劝慰,只要歇上一会儿,等有力气了,就继续走。
端坐在尸骨之上,不甚舒服,他挪动身躯,躺向一处稍微干净的空地上,告诉自己,歇息片刻,就马上向前走。
……
毫不意外,吕光阻挡不住周身袭来的困倦,片刻后便大梦周公,沉沉睡去了。
吕光迷糊昏沉之际,只听一声清音直捣黄龙,穿过黑暗虚空,回荡在他脑海。
“你不想活命了吗?”
扑棱棱~~~!
吕光闻听脑海此言,形如一只惊弓之鸟,两臂挥动撑地,腾然站起身来。
前后动作,流畅至极,就好像一个精力充沛的完人,全然没有半点疲惫之象。
“是寒鸦么?”
吕光眸子闪出亮光,惊讶的叫出声来。
他没有想到寒鸦竟然也在此处,既是如此,那不就是意味着自己并没有身死魂散吗?
霎时他心中冉冉升起无尽希望,呼喊道:“你在哪里?”
第九百零三章 八方云集
玲珑声音响起,“速速观想,刻入神魂印记。”
一道晶莹绿光,从玉石中砰然射出,旋即落在不知何时显出的石冢其上,荡出光芒万道。
一丝细微渺小的神魂,混杂在光芒当中,以闪电之势,刺入吕光额头!
嗤嗤!如火烧棉布、刀刺肉身,发出一声声细弱的响音。吕光更觉头顶光明大涨,其内骤然遁出一幅画卷,画中所绘赫然便是那刚才所现之人。画卷两尺长短,一尺来宽,顶部有字。青光陡然大盛,映出它本来面目。
“灵源天经。”画卷浮荡在吕光头前,呼呼生风,若有灵性,像是在等待吕光将它收为己有。无尽黑幕下,这大放异彩的画卷,显得煞是俊奇瞩目。
游离飘飞的画卷,悬浮升空,其上洋洋洒洒飞掷出道道如刀似箭的光芒,使得此间亮光四溢,发出震耳慑心的轰鸣雷响。吕光默默诵念着画中字符,一道道玄奥深邃的法门,快速涌入他神魂印记中。
光明顿时大涨,像要挣脱此间无边黑暗的束缚,耀武扬威,令阴晦之物再无处躲藏。
“宁心收意,入门闻道。”
玲珑接二连三的旁敲侧击,让吕光顺利前进,眨眼之间,他就已把画中人刻入神魂印记,深入骨髓。
“收!”吕光心意所致,水到渠成喝出此字,单掌前伸屈指成爪,向画卷遥遥抓去。
哗啦啦!犹似风吹纸张,卷帘摇动,画符刹那间就收卷合拢,化成一道流光,飞至吕光掌中,前后动作,和谐之极。吕光细细感受着全身各处的微妙变化,言语无法描述,周身舒适灵动。神魂印记内各种念头井然有序、络绎不绝的汹涌喷出。
常人万难有三心二意、一心两用的本领。然则此刻吕光浑然有觉,似只要他心神所动,就能让精神分而化之,每道念头去观想思考不同的事物。
若是用这样的本领去读书考取功名,那肯定是小菜一碟。试想眼观八方,一心数用,八股经文样样摆置桌前,背诵朗读。此情形就如他人用八天时间学完八本经文,而吕光却只要一天时间就能样样精通。除此之外。吕光还感觉到,头顶上空隐隐有某种光晕,在辐照着他。全身通泰,浑如处于温泉热浪之中。
妙,妙不可言!
吕光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窥道入门,得此机缘。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新奇惊喜过后,安静心神,吕光思忆适才所历情景,思绪涌动,看着手中所握的画卷痴痴入神。
一叠疑云,悬置心头。这画卷是从何而出,画上所绘何人,灵源天经又是何等经文?
光明藏匿,黑暗再生。此间转瞬又归于静谧虚无,玲珑依旧散发着莹莹光亮,静立于虚空,像是一位贤圣智者在安静思考,久久未语。
“原来是……”甫一出口,就让吕光疑窦更盛。
“是什么?”吕光脱口问道,急不可耐,他十分想知道画中所绘究竟是什么东西。
玲珑绿光乍亮,幽幽而起的声音让人听来更觉心凉如水,“吾也不知,只是稍有熟悉之感。第一道神魂印记中所含的就是此图,是‘灵源天经’总纲概要。你平日里细细观想画中人的精神内涵,就能滋神养魂,壮大念头。等待提升境界后,方可打开石冢内的下一道神魂印记。”
吕光点头称是,暗忖心想。这玲珑像是人间那些缺少某段记忆的失心疯人,来历神秘。不过既然我已迈入道门,又苦无师长指点,当下还是听从他言为妙。
“玲珑,你可知晓这‘灵源天经’所为何物?”吕光沉吟良久,终是问出此语。此乃攸关身家性命之大事,不可不知,需要问明清楚。
“由天碑上刻文所知:天地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纪元。一纪元分为十二会,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会又该为一万八百岁。一岁为三百六十五日。时间往来,当为会元之名。造化也,创造化育,可造可化,乃天地自然之称。”玲珑长篇大论,俱是吕光不懂之言。
“那这经书由何人所撰呢?”吕光再度发问,直指要害,这是他最为关心的。玲珑光芒游动,似在沉思追忆,片刻后方才答道:“由天地而来,含**之法。无人能写,无道可书。此经辗转几手,最终定名为‘灵源天经’,为‘天庭’五经之一。”
吕光凝神聆听,玲珑所言,句句重要,只是不知这‘天庭’又是何地。不过从话中可以知晓,这经书定是天上地下的绝妙珍物。
既是如此,那此经肯定也能让自己脱胎换骨,成就道人尊位!
玲珑像是石中有眼,能透过玉石看见吕光神情变换,它一盆凉水突然泼下,冷声道:“你所收的那幅图卷,乃是图鉴神像,毫无一句经法传下。虽然多加观想,能让人念头壮大,衍生神魂,但终归没有施法之术。不过只要勤勉苦修,得到第二道神魂印记时,自然就能得之秘法了。”
吕光心情舒畅,不以为意。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步一个脚印,方能立足而进。
贪得无厌,好高骛远,非是成功之路。
虽则此刻无法凭借此图,直接战胜敌人,但是总也比读书入仕、苦练‘五禽戏’要好上千百倍。
为今之计,是务必要快速提升己身实力。
不仅仅是因为未来要回到京城面临诸多挑战,当下更火烧眉毛的是还有李天泽如此强势的人物环伺在前。
吕光手握画卷,下定决心。高兴过后,烦恼涌来。吕光想起当前局面,不由得问道:“先前你曾有言,救我活命,既是这画卷此刻还不能助我,那又该如何御敌?”
“勿要急躁,修道之路,步履维艰。你此时初踏感应一层,修说御敌抗法,就是其他种种法门,你也是无能施展。但是你神魂印记中深藏着庞大的红莲精神,只要大开神魂印记,让精神滋养画卷,吾自会有妙法展出,使你平安。”
虽有诸多不解,但当务之急,他须得从容应变、收敛疑问。
吕光心领神会,放平心态,盘膝而坐,依照玲珑所说,一步步感应着神魂印记中所蕴藏的红莲精神。
时间在这一刻,似是凝固静止。跌入湖中的这一瞬,李天泽与代萱眉恍如百年,周身动弹不得。涟漪荡漾,山谷中杳无人影,唯有水声潺潺。代萱眉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她是断然不会冒险强行吸走吕光体内那红莲元气的。此际欲罢不能,无法脱身,又心念峰中是否突生变故,怎么此地竟无一名弟子。她本是遇事稳重心静之辈,但此刻她心情却是急躁不安。由身体内疯狂涌出的元气,如淙淙泉水,缓缓流入吕光体内,这更令她疑惑不解。李天泽察觉异变陡起时,再闭穴封门已然晚矣,周身金系元气,跟不要本钱一样,全都‘卖’给了吕光。他面貌狰狞,不甘懊悔之中带着癫狂的恨意。
若是他此刻能动上半分,说不定就会张开嘴巴,撕咬住吕光咽喉了。二人此景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哗~~~!就在此刻,二人陡觉吕光体内那股古怪吸力,消失无踪。他们抓住机会,腾然起身,用尽浑身元气,从湖中跃出,跳到岸上。水气氤氲,湖水四溅,波光荡漾,须臾间二人登上岸去,遥望湖中,两人人均是双眸定在深陷湖中的吕光身上。
湖水清澈,吕光膨胀成球的身躯,倒悬而立,双脚向天,脑袋浸入湖中。无风起浪,湖浪奔腾,卷起千朵水花,击打着吕光身体。再看吕光,竟似一个走马观灯的旋转木马,起初慢吞吞的转动着,而后在湖水沸腾之际,就变得速度煞快,迅即如雷,越转越猛。
而那些水草湖鱼也是浮上水面,围转在吕光周身四处。湖水中央,吕光所在之地,缓缓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吕光犹如陀螺,顺风顺水,转速迅疾。他身躯胀大其内气盈有余,游弋在漩涡上空,身不沾水。周遭光芒裹覆,阳光一照,幻化成一层洁白晶莹、明亮刺眼的冰雾。
水势湍急,湖水仿佛杯中饮水,由人搅动不停,水涡愈来愈深。二人观此盛景,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交映成辉,四目相对,相觑不语。
“这是……难道…那九叶红莲……”代萱眉率先惊叹出声,断断续续,不成言语。李天泽也是惊异非常,一时间毫无动作。止住身形,呆望着湖中异象。
刹那间水气愈盛,气浪涌动,此地直如瓢泼大雨降临。湖中漩涡黑如铁石,令人望而生畏、心惊胆颤。璇冰湖似已承受不住这等疯狂的旋转之力,四周树木随之摇晃起来,岸上巨石也开始松动颤抖。像是一缸水,被人用力搅拌,再稍微使劲,水缸就会砰然炸裂!哗啦哗啦,未曾出现那般景象,只听得水声响动急促,漩涡其内喷涌射出一道岑天巨浪,仿佛湖中所有的水,全都凝结成这道水浪了。吕光形似喷泉上的浮萍,被水流送至数十丈的高空!
“啊?怎会这样?”李天泽惊魂失措,不禁叫出声来。天空中吕光裹挟着无数朵水花,从空中旋舞而落,周身炫丽生辉,耀眼至极。
唰!吕光像是一个被放出积气的气囊,顿时恢复成原本相貌,站定在代萱眉两人身前,不怒自威,冷眼看向他们。他自是不知刚才自己所创造出的诸般奇象,然而当他看到韩素真倒在地上时,心中便怒火更盛。代萱眉回转心绪,仔细观瞧吕光面貌,确认他还是刚才那污秽落魄的穷酸道人。然则当她眸光闪动许久之后,心中的惊异还是无法消去。
此刻吕光浑身精气充沛,虽还是脸庞脏污,但那股气质,却与常人大不相同。此种感觉,明明就是已经脱去凡胎的修者面相!李天泽被吕光震动精神,然而他终究是经得起大风巨浪,稍作沉思,顿而大声喝道:“你这低贱之人居然在我面前突破,好,好!这样一来,本殿下就把你全身中所蕴含的元气,给完全吸光!九叶红莲岂是你这等下人所能拥有的。”
代萱眉眼神中绽放出无尽光彩,心中对那九叶红莲更是势在必得了,区区一个凡人,毫无根底,却能进至如此境界。
李天泽非是狂妄自大,他心思慎密善于观察形势,早在先前口出威胁之言时。他就已用‘望气术’察看吕光境界层次,于他所想,吕光必是吸收了那九叶红莲的元气,进而才悟真入境,得到本领。
果不其然,一望之下,吕光周身元气鼓荡,精神高涨,但脚步虚浮,才仅仅是炼体境界。
望气之术,只可观望得出修真者的境界高下。对于修道者而言,那是一点效用也不顶。吕光遵照玲珑所言,使九叶红莲火系元气,洗髓奇经八脉,得到真身。可是他终究无根无基,当然是无法用出修真者的诸多气功。此刻吕光就好比是一个拥有无穷宝藏的富人,但却苦无能破开大门的钥匙。欲要使用真身,挥洒本领,还须明路修炼,只是待他一得到那把‘钥匙’后,就立时能使用其中那令人羡慕的无尽宝藏了。修真修道,常人因根骨、秉性、经历、心境各自不同,全都是一修到底,从没有人两者兼修,有所大成。只因常人能够得到一种修炼法门就喜不自禁、谢天谢地了,试问又怎会心生他物,顾此失彼呢?吕光偶入道门,对修道者的初始境界,心中有数。梦溪道人所写的笔记,有据可查,玲珑也多加解释,此时吕光感应仙神,进入法门,乃是神魂九重第一重感应之境。
“低贱?依我看,你才是全无教养,如同疯狗,视人命如草芥!身为继承大统的太子,却不分是非、固执成性,若是你继任大宝,大坤子民,必然会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吕光读史明经,直言不讳,竟是一点也没把对方当成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修者直指本心,敢作敢为。
原先吕光待人处事,圆滑虚妄,再加上本身寄人篱下的经历影响性格,行事作风一切皆以不惹人厌、韬光养晦为前提。此际他由内之外,精神气貌陡然一变,连他也尚未察觉到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玄妙变化。
相由心生!一人一物,均有本心。
第九百零四章 天帝符诏
随之天地间一片静谧,仅剩下阴风呼啸而过的‘呜咽’声。
风在呼号,虚空中凄迷的云雾,缭绕成丝,包裹着天魔庞大威武的身躯,只见它仰头望天,狰狞的面孔中,那双犹似婴儿拳头般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悲苦。
那眼神中弥漫覆盖的是一种疑问、一声叹息、更是一言难以倾诉的隐痛!
阴森浓黑的虚空下,天魔转动头颅,望着漆黑的天幕,嘴唇一点点蠕动着,仿佛在向上天诉说着一段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故事。
它时而昂首长嚎时而低头顿声。
它在说什么?
一个形同傀儡、毫无神智、杳无灵魂的天魔,竟然会在此时,望苍穹长叹、俯大地沉思?
就这样。天魔站着,阴风吹着。
时间彷如凝固成冰的江河,顿时停止不动、了无生机。
过了多久?
是一刻,一个时辰,半晌,一天,一月,一年,一百年,一千年亦或者是一万年?!
那究竟是过了多久?
是一瞬!
只有一息,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这转眼之间。
仅仅一个呼吸,在天魔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瞬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看到,或许只有它自己知道,自己清楚。
黑暗如同一个口袋,把此间的所有东西,全都装在其内,使刚才发生在此的那一幕惊天异景,变成了一个绝世隐秘。
口袋不是密不透风的阴谋,它难保不会露出破洞。
只要有洞,就会有光芒照出,有光自然就有探寻真相的路径。
光在哪里?
传说,传说天地间的第一缕光,是从无尽黑暗中迸发而出的。
天魔伫立不动的身躯,突然转身,身体猛地发出一阵颤动,形如筛糠。
它握紧尖利成爪的双手,那仿似银针一般的指甲,坚硬如刀,握紧手掌时,竟是犹如刺破它双手的长枪,鲜血汩汩直流,可是它肮脏污秽的面容里,却是看不见丝毫疼痛的神色。
握手成拳,它巨大的身躯岿然不动,鼻口大肆张开,拼命呼吸着虚空里的气息,不受四周吹拂而来的腥风恶臭一丝影响。
啊~~~~!
天魔突然动了。
它仰头望天发出一声长啸,只有这一个‘啊’字,音透九霄,穿过无尽黑幕直送天穹,声音嘶哑,嚎声震天!
这声音中充满了一股不挠不屈、不甘不忿的气愤之意。
它挥动双拳,拳头宛如两个硕大的鼓槌,死死的捶向天空上。老者头戴玉冠,脑门却是奇大无比,头部高高隆起,好像寿桃一样,是以玉冠只得带在头顶中央。两道长眉在虚空中摇荡飘舞,上下飞扬。
再看,他两腿之上还横放着一根手杖,色如黑墨,杖身前端,挂有一个紫红葫芦。
“这……是金童玉女所观想供奉的祖仙?”
吕光望着天际,遐思暗想。
蓝芒放射不停,犹似一根根细针,刺向上下四方。
此间天地顿时便扬洒起一圈蓝汪汪的荧光,罩在山谷上空。
金童玉女双眼紧闭,依旧在不断低语,突然只听玉女一声娇喝响彻虚空,“来!”
话音刚落,但见虚空中那盘坐于蓝光之中的老者,骤然旋转起来,风声忽起,仿佛一个风扇,劲风吹向山谷中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
咔嚓一声。
一道晶莹璀璨的电芒,从九天之上,向着老者,轰然击来!
音似雷霆,震动九霄!
一片虚无的天地中,茫茫夜色下,电光大放,犹如白昼!
“这雷电比之在神女峰上的动静,还要巨大几倍、厉害数分!”吕光看到这道自九霄轰鸣而来的雷电,不禁拿它与前日那劈到九叶红莲的闪电,比较一番。
两者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天空阴暗,显得这电芒更加明亮刺目。
盘坐在蓝芒之间的老者,被这道声势震天、轰隆作响的闪电击到头上,最终却完好无事,好像常人熟睡时,被蚊子咬了一下的那种感觉。
老者上下嘴唇一碰。
嗡!
顿时一阵颤音仿若龙吟凤鸣,猛然从老者口中发出,由虚空射入众人耳内。
两侧山峰上的岩石,竟是被这声音给震得轰然大动,立即便络绎不绝咕噜噜的从山间滚落下来。
吕光听得真切,土石哗啦作响,从山峰上向静寂的谷中疾速滚来。
尘土飞扬,砾石将至!
吕光大惊失色,看的清楚,暗道不好,不能再装下去了,要是被这滚滚而落的无数石头击中,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山谷转眼沸腾起来,只有蜡黄脸与金童玉女他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吕光咬紧牙关,忍住方才被钓鱼叟所击中伤口发出的痛楚,跳起身来,鱼跃向前,一把就将昏迷在地的韩素真揽在怀中。
刹那之间,只听山石仿似万马奔腾,隆隆作响。
山石已经滚到两侧山腰处,马上就会跌落在地,把此间掩埋。
一声之威,竟强大如斯,引得山峰震颤,岩崩石裂!
……
四下已无安全之地,吕光心念转动,该如何是好啊?
吕光眼观六路,但见金童玉女似是对此间变故,充耳不闻,毫无所觉,依然默默的站在原处,只是他们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光芒,很是扎眼。
躲无可躲,无处藏身!
眼见山石就要滚滚袭来,吕光念头如电闪流光,一个想法在他心间快速划过。
他双脚跺地,猛然向金童玉女所站之处,疾奔而来。
“那老者既然是金童玉女通灵而出,那么他们想必会安全无恙吧。”吕光想得透彻,自己又不会像道林道人那样御剑飞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左闪右躲还是会被跌下山来的土石给埋葬,不如索性冒险一试,站到金童玉女的身边。
虽然危险,但此刻也是仅此一策。
山峰颤栗抖动,岩石滚滚而来,山峦间的树木似乎也在发出惊颤的呼声,风声鹤唳,草木竟像是人类一般,生出了恐惧之心。
光有胆量,没有胆识,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吕光思维清晰,瞧得真切,眼下只有这一种方法,能够躲避山石掩体的危险。
美人在手,吕光毫无异心,专心致志,奔跑如飞。
他在与时间赛跑,跟从峰尖滚落的山石争锋。
吕光冲刺疾飞,韩素真虽然轻若无骨,但他在受伤之际,还是感觉到气力稍有不济,难以为继。
金童玉女就站在离他数丈远的距离,可在这生死关头下,一切都仿佛定格下来,慢吞吞的。
终于。
到了!岩石像一个个皮球从山崖上翻滚下来,弹跳而起,碎裂成块。不一会儿,就掩埋住了大片大片空地。石块形似沙漠中高高凸起的沙丘,游弋不停,向其他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而去。
一瞬彷如百年!终于到了金童玉女的身边,吕光停下脚步,面色阴沉,心生怨意,“若不是你们,我至于这么狼狈么……”吕光拦腰抱着韩素真,正想抽出一手,来把她叫醒。
突然由金童玉女身上,现出一层蓝光,晶莹似水,初现时宛如一块泛着琉璃光芒的平镜。稍后,那蓝芒又荡漾出一层接一层的氤氲水雾,把金童玉女包裹在内,令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蓝光刚一开始放射,吕光便感觉自己身体硬是像撞上了铜墙铁壁一般,疼痛酸麻,手中一个哆嗦,韩素真顿时便摔在了地上,连带着他也滚出数步!噗!停顿片刻后,但见女娃小口喷张,一股气箭猛然射向空中!
这气流飞到空中,如有实质,仿佛画师手中的一杆画笔,刷刷点点。刹那间,竟是描绘出了一朵瑰丽艳美的白莲花,花茎直挺、栩栩如生,花瓣形状真实和谐。
“口吐莲花!”女娃俏脸憋得通红,喷出这口气息后,方才渐渐平复下来。钓鱼叟斗笠下一晃而逝的眼眶,空洞无物,黑暗丛生,他居然是一个盲人!侏儒双手极短,形似婴儿小手,可他一双手掌却好像拥有无穷力气,突然将鱼竿狠劲朝天上掷去。钓竿通身呈竹青色,“噌”的一声,由钓竿前端伸出一根银线,与钓竿在同一条直线上,仿佛一柄巨剑由天而降,向吕光疾速刺来。愿者上钩!伴随着一声狂吼,银线犹似一条觅食伤人的毒蛇,直挺挺的击向吕光。争分夺秒,抢占先机!生死一线中,稍有懈怠,停留片息,就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吕光忍住摔倒在地的疼痛,双手撑地,腰腹用力,两脚蹬踏,向上一翻。形如青蛙翻身,一个跳跃,落到三尺开外。在此间隙,韩素真已和蜡黄脸斗在一起,山谷间尘土激荡,击剑声不绝于耳。
韩素真香汗淋漓,勉强硬撑,反观对面的蜡黄脸却一派从容、轻松应对。
“雷霆之怒,苍生永记;长生之神,尊为大帝!”金童玉女双掌合十,默默祷告,口中低诵吟咏。秋风骤急,但听不绝于耳的诵经语音,由金童玉女口中发出,传入吕光耳中。
“长生大帝!”
吕光惊奇之际,突听心海中传来玉魂一声惊呼。摇曳在虚空中的蓝光,好像被金童玉女的虔诚诵念所刺激,猛然大亮,万道光芒,刺破长空!吕光双眼犹如针刺,酸痛不已,不得不闭上眼睛。但听耳边风声呼啸,金童玉女啸声不断。片刻之后,只听得周围静悄悄的,杳无一丝声音。吕光心中奇怪,慢慢睁开眼睛,眼光闪过,不由得被出现在虚空中的这幕奇景给吓了一大跳。天上凌空盘旋着一团蓝光。车轮一般大小的光芒中间,隐约可见其上端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盘踞在一片光芒之间,形如一座莽山。道道蓝芒,形如箭矢,由他周身,向四面八方狠狠射去。
光芒刺眼,让人无法逼视。吕光强忍目中刺痛,仰头观望。但见那玩偶大小的老者,盘腿而坐,似是在闭目养神。一身金丝蝉衣,闪闪发亮,衣服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刻纹字符。
这些古怪奇异的字纹,竟像是长有双腿,在衣服上来回游动,片刻也不停歇。吕光神色急变,翻了个身,连忙站定身形,耳听得四周岩石翻滚声响彻不停。他心中酸涩,不禁生出一阵苦闷,这隐约可见的光罩与外界隔离开来,依靠蛮力是绝难进入其内的,难道天真要绝我?
不行!没有路我也要闯出一条路来!吕光念头闪动,就想沟通蜗居在心海内的玉魂,欲要借它之能,让自己先行脱身。就在四围山石马上就要涌来之时,玉女突然睁开双眼,望见了全身满是泥土的吕光。玉女眼睛明亮的像天上的繁星,只见她轻启朱唇,冷声说道:“金童,让他们进来。”
此情此景,金童就好像是天魔餐桌上的一道小菜,只见天魔巨爪一伸,直接就把金童从钢叉上拔了下来。
金童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身不由己的被天魔那枯槁无肉的巨手,捏在指尖。金童与天魔四目相对,看清了天魔面容相貌,不由得惊呼一声,脱口喝道:“是你?!”
“……这书生,他怎么变成天魔了……”金童喃喃自语,也顾不得身体上传来的剧痛,挣扎欲起,当即喊道,“你……”
啊!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声惨叫顿然响起,弥天盖地,余音不断。应声望去。但见金童已是被天魔双手撕成两半,血肉横飞,四肢断裂。场景惨不忍睹、异常恐怖。天魔张开血口,口腔里散发出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使人窒息难闻。它红色的舌头上,还粘着一丝丝绿色滴液,黏稠至极。随即它便咬动獠牙,将四分五裂的‘金童’放入口中,发出一阵嘎嘣脆儿响。瞬间,金童就被天魔吞入腹中,化为乌有。
天魔就好像是一个吞噬天地的上古巨兽,眨眼就把金童消灭的是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那一道道触目可见的血丝,倏然涨大,变幻为一根通身血红,粗大无比的巨棒。从虚空之上,直接插入吕光脑海海洋之中。虽然没有手去控制着它,然则这一根巨棒,却突兀的旋转不停,把吕光的脑海,给搅成了一锅沸腾的热水,漩涡极深,黑不见底。
吕光陡觉自己的脑海,在经由这巨棒搅弄之后,仿佛像是暴雨如注的夏日傍晚,发出一声声惊颤之音。
第九百零五章 踏云而来
沐初烟抬首注视着媚儿思索的面容,心怀期冀,希望真有一些蛛丝马迹被媚儿发现,否则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又该如何面对?
这种茫然不知的感觉,最能让人崩溃!
媚儿颔首深思,努力回忆那时场景,不放过任何可疑地方。
“对了!那仙童在出手制住弟子之时,身形飘动间,腰中露出一块黑漆令牌,其上隐隐有‘天宫…’二字……”
“天宫!!”
沐初烟与吕光异口同声说道,声音巨大,震得白鬼与媚儿不知所措,神色茫然。
“是…是!是长生殿……”媚儿奇怪师父为何有这么大反应,讶然失色。
沐初烟脸色一片阴霾,心中暗叫不好,急问道:“媚儿,你确信没有看错?”
吕光心中更是震惊不安,顿时想起那神秘的狐族女子要把道林道人交给‘长生殿’时,道林脸上所露出的惊恐神色。
由此可知,那长生殿定然是一个极其令人害怕的地方。
想到此处,吕光警戒心骤起,他们怎会来找自己?我可是与他们没有半点瓜葛。
媚儿正要回答,脸容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似是见到了什么让她害怕心惊的东西,双瞳睁大,眼神凄然,发呆不动。
吕光三人心道奇怪,当下回转身躯,与媚儿站在同一水平线上,顺着媚儿视线,望向前方。
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可爱神女,正站在一棵与他们间隔不远的松树顶盖上。
夜色如水,弦月泛出柔和的雪光,映射在女孩身上。
远远望去,风景如画,美丽动人。
神女诡秘的眨着深邃如海的眼睛,莞尔一笑。
“原来你在这里。”
神女的突然出现,令众人如同身陷泥沼,静立不动。
长久的静谧后。白鬼脸色一白,不由得向吕光身边靠近数步。
“你是谁?”沐初烟语气中满是询问的味道,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惧意。
这个奇怪神女也不知何时立在了众人身后,飘忽如鬼魅般的出现在此,竟然还不被我发现。这种身法、修为……连我也是远远不及。沐初烟脸色变幻,心情复杂。
吕光的声音僵硬冷漠,就跟他此时的脸色一样,横眉冷目望着缓步走来的女童,道:“你是长生殿的人?”
“她不是人,是妖。”一声稚嫩童音由远及近,传到众人耳中。
“咯咯”神女巧笑嫣然,明眸皓齿,一袭红衣覆盖住三尺上下的身体,跟裁缝铺里织造的布娃娃十分相像。她嗔意十足的道,“哼,你也不是人!”
话音甫落,便听对方得意的回答道:“妙极,妙极!你是妖,我是魔,岂非天生一对?”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是好妖,才不会害人呢。绝不与你这魔头同流合污!”神女娇憨的样子,让众人心情一软。但见她眼光定在吕光身上,打量一番后笑意更浓,道,“大哥哥,我向你借一样东西,你肯么?”
“你若想死的快点儿,就赶忙借给她吧!”话未说罢,这道声音的主人,就已站在众人面前。神女俏脸含煞,盯着来人,怒声道:“金童,你是成心和我作对么?”来人与神女身材一般高。一身蓝衣,头发梳成两个辫子,俏生生分立在头顶两侧,唇红齿白,摸样乖巧。
“嘿嘿,不敢,不敢……”被神女称作金童的来人,讪讪笑道,一脸无奈。吕光面容阴厉,沉声说道:“我不借。”沐初烟与白鬼闻听此言,全都掩饰不住目中惊讶,露出一片费解之色。怎么吕光答出此言,难道说他真的跟这突然出现的奇怪二人,有一番过节?
“玉女,你看这大哥哥不肯借给我们呢?”仙童揶揄笑道,拿话语给神女添堵,顿声又道,“早就告诉你了,现在不是动嘴的时候。你偏不听。”女孩笑容骤停,说变就变,看着金童摇头晃脑幸灾乐祸的模样,喝道:“闭嘴!”
女孩的头发梳成一个牛角,在头颅正中间,发起怒来,活像是一头小母牛。
然则她的脸色似是与人间戏子一样,变换极快。
她转头又望向吕光,眼眸清澈,在月光中泛出丝丝涟漪,柔声道:“大哥哥,你怎知道我要借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一口拒绝我。让我好生伤心啊!”吕光思量之际,暗暗向白鬼使了个眼色,意在让她向后退去,寻准机会,逃离此地!这两个孩童,一男一女,也不晓得是何方妖魔,言语癫疯,不知所谓。但他们确确实实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点绝不会错!
“敢问阁下是否身属长生殿?”沐初烟微微摇手,也让白鬼与媚儿一同退后。这神女峰掌门在危机来临之际,还是心有爱护弟子的殷切之意。
“长生殿里道长生。”女孩面色肃然,一脸冷酷,回答道。
“极乐天中无极乐。”仙童神色凛然,语气生硬,接声道。
一唱一和,这两句话似是一副对联,好像人间江湖帮派中口对暗号的黑话。沐初烟道:“那此地的百余位弟子身不能动,想必也是阁下所为?”女孩道:“不是我,是他。”她抬手一指旁边的仙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男孩朗声笑道:“是我所做!但却是她让我干的。”与神女动作一致。双方手指相互指向彼此。听完这番话后,吕光有点意外,现在已经大概可以确定,这二人并非是韩家所请来追踪自己的方外修者。
沐初烟闻言一愣,沉声道:“本真人倒有所不知,何时长生殿也是不讲道理了?”女孩问道:“此地可是神女峰?”
“是!那又如何?”沐初烟反问道。
“他可是从临山城进入昆山,一路来到这里?”女孩再问。
“对。”沐初烟眼神冰冷,扫向站在身后的吕光,若有所思。“那就不会错了。我们找的就是这位大哥哥,只不过寻人的手段,对待此间众人的方法,稍微过激了些。”神女伶牙俐齿,三两句就说清前因后果,并且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仙童附和着点头,一脸佩服,叹声道:“我劝你莫要与她争论,平日里,我深有体会,她可是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
“闭嘴!”女孩童音尖利,顿而怒喝,好似悍妻吵骂自家夫君的场景。
仙童一脸无趣,话未说完被别人打断之后,总是有种郁结闷气,积于胸中。
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像是早已习惯,也不反驳。
吕光站在原地不动,脸上露出几丝诧异,忽然道:“你们因何寻我?”
白鬼立在后方,手按长剑。似乎只要一语不合,她就要奋身而起,迎击向前,随吕光抵挡对方的不良之意。
“大哥哥,这么久,你可算问到正题了。”女孩双手合十,红衣迎风鼓动,宛如过年时节各家门前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一阵秋风扫过,烟尘荡起,被清水洗濯过的空气,顿时飘散出一些泥土芳香。
女孩双手挥舞,身形凭空一闪,不知从哪儿拎回一个包袱。
在浓密烟尘中,吕光四人目力受阻,看不清对面神女作何动作,于是只能向后撤去,生起戒心,本.能的保护着各自。
“你们从何处得来的?”吕光瞅了一眼,异色浮现在脸庞上,心中一紧,急声问道。
吕光看清那神女手中包袱形貌之后,就转动念头,快速思量,心中生起一丝忐忑,暗想道,这不是自己逃出韩府时,‘她’给我准备的包袱吗?
在云澜溪畔被群狼围击时,我已经不小心掉在那里了,怎么又落到他们手里了?
“那头白眼狼可把人家吓坏了,我还差点被它咬破衣衫呢,不信,你看?”神女神色间一片委屈,很是后怕,像是被哪个无良大叔给欺负了一样,眼眸粉光融滑,泫然欲泣。一副娇羞姿态,很是令人心疼。
这……不可思议!
那日自己逃出韩府,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的赶路,在山峦中也是没有遇到一人啊。
杳无人烟的昆山中,他们又是如何找到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呢?
吕光听着,感觉其中的故事越发的错综复杂起来。
仙童笑着说道:“都说狗鼻子好用,殊不知狼的嗅觉可比狗强太多了。那头白狼一下就记住了你的气味,在山林中指挥群狼,可是找了你整整三天,为的就是吃掉你。”
“是极!我们替你把那些饿狼除去,你也不用答谢我们,只要你把在木屋中得到的东西借我们一用,就算扯平了。”女孩含着手指,态度亲切而恭敬,像是友人间的寒暄问候。
……
东西?莫非他们指的就是融于我胸口处的通灵宝玉。
吕光闻之,眼中寒芒一闪,顿而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拂过胸前那块凸起的地方,心中涌出无数戒意。
白鬼神情一片疑惑,暗暗为吕光担心。
饿狼,木屋,东西?
表弟莫不是先前偶然得到什么宝物了?
在昆山这等仙迹、真人传说不断的地方,确然有许多先辈遗留之物,这二人所言尚属合情合理。
只不过修者大都秉承一切随缘的心理,你有幸得到,自然有其原因,只要你有德有力居之,他人也断不会与你争抢的,更不会像此二人一样,竟然登门来‘借’!
白鬼心中狐疑,这长生殿究竟是什么所在,居然如此飞扬跋扈、霸道狂妄,以前却是从未听人提起过啊。
沐初烟随即眼睛一亮,看向吕光的眼神闪出一抹羡慕之意,暗叹道。
这穷困潦倒来投奔素真的落魄书生,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好运,来到峰上之前居然就已偶得奇遇了,能被长生殿视为重物的东西,想必定然有它独到可贵之处。
人比人,气死人!
沐初烟愤愤不平,心中烦恼,越想越气不过。
白鬼临危不乱,搀扶住受伤颇重的媚儿,身法鬼魅,形似鹞鹰翻身,双脚一跺,借势便向后退至数丈。她之所以在危机来临之时,不太担心吕光,是因为刚才她站在吕光身后时,已经看见他向自己打手势示意,让她先保护好自身。
白鬼心中一暖,多年不见,表弟对自己依旧还像小时候那么爱护。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般美好真挚的感情,令久居深山的白鬼再次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幸福感。
沐初烟厉声怒道:“岂有此理!你们当真以为我神女峰无人吗?本真人今天就来领教一下长生殿的高妙道法!”
吕光不知运力施气的功法,仅能以玉魂所教的那段真书,让气海中奔腾激流的元气,涌流到全身筋脉、四肢百穴。
他闻听此言,便急忙向沐初烟身后挪去。
……
月辉遍洒,沐初烟罗衣飞扬,她弃剑用掌,掌心朝天,悬置胸前。
月光彷如水银泻地,流到她掌中,越积越多,本来不太明亮的月色,此刻却骤然大放异彩,明朗起来。
沐初烟两手中就好像是在托着一个珍贵无比的夜明珠,在山林黑夜中,泛出惹人注目的寒光。
天空中悬挂的弦月,似是要把全部清辉,投掷在她掌中。
“噫?”女孩站在远处,也不插手,看此情形,微有惊讶之色。
沐初烟双掌翻来覆去,揉搓着掌中的无形光芒,仿佛是揉面和泥的姿势,然而由她施展开来,却是美感十足,翩翩起舞,像是一位舞技卓绝的舞娘在展示身姿。
她速度越来越快,前后动作,快如闪电,猛如疾风!
那阵平地而起的蓝旋风,在将将要包裹住沐初烟时,只听她口中厉声喝道:“神女散花!”
蓬!蓬!蓬!
“嗖”的一声一朵硕大的银白色花朵,从沐初烟平摊的双掌中陡然飞出,迎面而上,与那蓝旋风相碰击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好像鞭炮齐鸣的爆炸声。
这是速度与掌势的较量!
蓝旋风劲道猛烈,挟着狂风之势,轰鸣袭来。
而沐初烟双掌前推,那朵白花似有灵性,转动升空,狠狠的挡住旋风前进方向。
哧哧~~~
白花四围荡漾着一层光晕,如冷月青光。
它仿似夜间的昙花一现,盛开到最美丽的时刻,就轰然凋谢,片片花瓣散落在地。
花瓣煞白,余威不减,荡出一圈圈漩涡气旋。
那花瓣像是足生百腿的蜈蚣,势头迅疾,全都游往乍一现出身形的金童这边。
吕光被疾风扫起的沙石吹迷双眼,不甚舒服,指挥身体,顿时向后退去。
一切以安全为首。
第九百零六章 日月凌空
白鬼道:“那此地的百余位弟子身不能动,想必也是阁下所为?”
神女道:“不是我,是他。”她抬手一指旁边的仙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男孩朗声笑道:“是我所做!但却是她让我干的。”与女娃动作一致。双方手指相互指向彼此。
听完这番话后,吕光有点意外,现在已经大概可以确定,这二人并非是韩家所请来追踪自己的方外修者。
白鬼闻言一愣,沉声道:“本真人倒有所不知,何时长生殿也是不讲道理了?”
神女问道:“此地可是天宫?”
“是!那又如何?”白鬼反问道。
“他可是从临山城进入五行山,一路来到这里?”神女再问。
“对。”白鬼眼神冰冷,扫向站在身后的吕光,若有所思。
“那就不会错了。我们找的就是这位大哥哥,只不过寻人的手段,对待此间众人的方法,稍微过激了些。”女娃伶牙俐齿,三两句就说清前因后果,并且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仙童附和着点头,一脸佩服,叹声道:“我劝你莫要与她争论,平日里,我深有体会,她可是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
“闭嘴!”神女童音尖利,顿而怒喝,好似悍妻吵骂自家夫君的场景。
仙童一脸无趣,话未说完被别人打断之后,总是有种郁结闷气,积于胸中。
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像是早已习惯,也不反驳。
吕光站在原地不动,脸上露出几丝诧异,忽然道:“你们因何寻我?”
玉生烟立在后方,手按长剑。似乎只要一语不合,她就要奋身而起,迎击向前,随吕光抵挡对方的不良之意。
“大哥哥,这么久,你可算问到正题了。”神女双手合十,红衣迎风鼓动,宛如过年时节各家门前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一阵秋风扫过,烟尘荡起,被清水洗濯过的空气,顿时飘散出一些泥土芳香。
神女双手挥舞,身形凭空一闪,不知从哪儿拎回一个包袱。
在浓密烟尘中,吕光四人目力受阻,看不清对面女娃作何动作,于是只能向后撤去,生起戒心,本.能的保护着各自。
“你们从何处得来的?”吕光瞅了一眼,异色浮现在脸庞上,心中一紧,急声问道。
吕光看清那女娃手中包袱形貌之后,就转动念头,快速思量,心中生起一丝忐忑,暗想道,这不是自己逃出韩府时,‘她’给我准备的包袱吗?
在云澜溪畔被群狼围击时,我已经不小心掉在那里了,怎么又落到他们手里了?
“那头白眼狼可把人家吓坏了,我还差点被它咬破衣衫呢,不信,你看?”女娃神色间一片委屈,很是后怕,像是被哪个无良大叔给欺负了一样,眼眸粉光融滑,泫然欲泣。一副娇羞姿态,很是令人心疼。
这……不可思议!
那日自己逃出韩府,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的赶路,在山峦中也是没有遇到一人啊。
杳无人烟的五行山中,他们又是如何找到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呢?
吕光听着,感觉其中的故事越发的错综复杂起来。
仙童笑着说道:“都说狗鼻子好用,殊不知狼的嗅觉可比狗强太多了。那头白狼一下就记住了你的气味,在山林中指挥群狼,可是找了你整整三天,为的就是吃掉你。”
“是极!我们替你把那些饿狼除去,你也不用答谢我们,只要你把在木屋中得到的东西借我们一用,就算扯平了。”神女含着手指,态度亲切而恭敬,像是友人间的寒暄问候。
东西?莫非他们指的就是融于我胸口处的通灵宝玉。
吕光闻之,眼中寒芒一闪,顿而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拂过胸前那块凸起的地方,心中涌出无数戒意。
玉生烟神情一片疑惑,暗暗为吕光担心。
饿狼,木屋,东西?
光弟莫不是先前偶然得到什么宝物了?在五行山这等仙迹、真人传说不断的地方,确然有许多先辈遗留之物,这二人所言尚属合情合理。
只不过修者大都秉承一切随缘的心理,你有幸得到,自然有其原因,只要你有德有力居之,他人也断不会与你争抢的,更不会像此二人一样,竟然登门来‘借’!
玉生烟心中狐疑,这长生殿究竟是什么所在,居然如此飞扬跋扈、霸道狂妄,以前却是从未听人提起过啊。
白鬼随即眼睛一亮,看向吕光的眼神闪出一抹羡慕之意,暗叹道。
这穷困潦倒来投奔素真的落魄书生,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好运,来到峰上之前居然就已偶得奇遇了,能被长生殿视为重物的东西,想必定然有它独到可贵之处。
人比人,气死人!
白鬼愤愤不平,心中烦恼,越想越气不过。
九叶红莲被此人服下腹中,非但没有气炸而亡,反倒误打误撞的令他成就火系真身。
然后被李天泽那一剑给刺中胸口,他竟然又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且还糊里糊涂的拥有了修道者的道法。
进而余鹤群的气象化身降临,施展而出的那惊天一剑,居然硬是没有杀死他!
最后,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不但活下命来,反而全身元气充溢,一副真身大成的外相。
单指一件际遇,就已让人震惊难信、羡慕渴求了。然则那一次次奇遇却接连出现在这穷酸书生身上,简直是把白鬼气的快要吐血。
白鬼心头涌出无数嫉妒,冷冷的看着吕光。
一切皆有原因。若要说吕光这种种际遇的活水源头存于何处,那就得从他一巴掌打在韩孟江脸上时算起。
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任由他人随意欺凌侮辱!
事在人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时后退即是向前!
灰头土脸的逃出韩府,吕光自信将来可以风光无限的回到韩家,让那些陷害他、蔑视他、欺凌他的人受到打击!吕光思量一番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一时无语,再而沉默片刻,方才缓声说道:“这么说,你们是看了包袱里的那封信,才一路找到此处的?”玉生烟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了,她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这二人目标明确,显然是冲着吕光在木屋中得到的‘东西’才会来此!
“是也,是也。证据确凿,你逃不掉的。”
久未出言的金童,双眼一闭,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那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晃,好像书生秀才琅琅读书时的附带动作,滑稽可笑。吕光沉思良久,想到其中破绽,顿时精神一振,乌黑明亮的眼珠,泛起一丝精光,冷声笑道:“在下承认是在上山途中见到一所木屋。可是两位既然说那屋中有你们所需之物,那二位为何不早早取走?依两位制住峰顶众人的本事,怎么又不派其他人看守那处木屋?又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把东西从中取走了呢?”
吕光所言,七分真三分假。若要谎话逼真可信,真假参半远比凭空捏造要更能令人相信。
他故意隐去火红色巨鸟带他飞越山林,来到木屋的一段经过。
单说他确实见过木屋,其余之言,一概不说,并且还反客为主,倒打一耙。
仙童与神女相望一眼,面面相觑,被吕光的话,给说的神色呆愣。二人全是不知该如何作答。盏茶之后。还是女娃心思细密,反应灵敏,率先说道:“照大哥哥这么说来,想必一定是在那木屋中有所收获了?”吕光心中警惕,微微一笑,冷然不语。只见神女眼珠滴溜溜乱转,鼻子微皱,眨了眨铜铃似的大眼,无奈的看向身旁仙童,特别丧气的叹息道:“如你所说,动嘴真不如动手啊。”
金童灿然笑道:“你我做的就是劫掠抢夺的事情,何苦多费口舌?”
“动手!留下活口,带回殿门。”神女语气阴冷,恍如天宫上的秋风霜月。金童闻言,应声称是。冷风寒月,天宫顶气氛悚然一动。神女双眼眯成一道细缝,与先前那娇憨温婉的模样截然不同。她眼神冷峻,白皙的右手向前一挥,杀气凌人,仿佛身经百战发号施令的威武将军。
咻!
金童闻声而动,娇小的身躯缩成一个圆球,犹如火炮发射的飞弹,以金雕俯冲之势,向吕光四人飞射击来。云雾蒸腾在山顶上,一片灰蒙蒙的山峦中,倏然飞击出一个蓝色旋风,荡出股股劲风,宛似冰刀一样刮在吕光四人脸上。说动就动,再无一句废话。修者之间一言不合,争斗起来,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后果。
遑论这二人是要明抢吕光身上的宝物!与天斗,需要认清时机;与地斗,须得存身得利;与人斗,便要出其不意。
女娃适才一叠娇声软语,麻木人心。哪知她决断如此迅速,说翻脸就翻脸。
电光火石间,那股蓝旋风转瞬就要吸附住众人。玉生烟临危不乱,搀扶住受伤颇重的潘芸,身法鬼魅,形似鹞鹰翻身,双脚一跺,借势便向后退至数丈。她之所以在危机来临之时,不太担心吕光,是因为刚才她站在吕光身后时,已经看见他向自己打手势示意,让她先保护好自身。玉生烟心中一暖,多年不见,光弟对自己依旧还像小时候那么爱护。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般美好真挚的感情,令久居深山的玉生烟再次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幸福感。
白鬼厉声怒道:“岂有此理!你们当真以为我天宫无人吗?本真人今天就来领教一下长生殿的高妙道法!”吕光不知运力施气的功法,仅能以玉魂所教的那段真书,让气海中奔腾激流的元气,涌流到全身筋脉、四肢百穴。
他闻听此言,便急忙向白鬼身后挪去。月辉遍洒,白鬼罗衣飞扬,她弃剑用掌,掌心朝天,悬置胸前。
月光彷如水银泻地,流到她掌中,越积越多,本来不太明亮的月色,此刻却骤然大放异彩,明朗起来。
白鬼两手中就好像是在托着一个珍贵无比的夜明珠,在山林黑夜中,泛出惹人注目的寒光。天空中悬挂的弦月,似是要把全部清辉,投掷在她掌中。
“噫?”神女站在远处,也不插手,看此情形,微有惊讶之色。
白鬼双掌翻来覆去,揉搓着掌中的无形光芒,仿佛是揉面和泥的姿势,然而由她施展开来,却是美感十足,翩翩起舞,像是一位舞技卓绝的舞娘在展示身姿。她速度越来越快,前后动作,快如闪电,猛如疾风!那阵平地而起的蓝旋风,在将将要包裹住白鬼时,只听她口中厉声喝道:“神女散花!”
蓬!蓬!蓬!
“嗖”的一声一朵硕大的银白色花朵,从白鬼平摊的双掌中陡然飞出,迎面而上,与那蓝旋风相碰击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好像鞭炮齐鸣的爆炸声。这是速度与掌势的较量!蓝旋风劲道猛烈,挟着狂风之势,轰鸣袭来。而白鬼双掌前推,那朵白花似有灵性,转动升空,狠狠的挡住旋风前进方向。
哧哧~~~白花四围荡漾着一层光晕,如冷月青光。它仿似夜间的昙花一现,盛开到最美丽的时刻,就轰然凋谢,片片花瓣散落在地。花瓣煞白,余威不减,荡出一圈圈漩涡气旋。那花瓣像是足生百腿的蜈蚣,势头迅疾,全都游往乍一现出身形的金童这边。吕光被疾风扫起的沙石吹迷双眼,不甚舒服,指挥身体,顿时向后退去。一切以安全为首。金童定下身形,桀桀一笑,似是对地上游弋爬行的‘花瓣’,毫不在意。
童音充斥众人耳边,但他话语却是阴森冷然,声音与内容组合在一起,诡异中令人感到一丝凉意。
“用气化形,气魄之境!”
吕光听得分明,暗把此言记在心中。
“本真人自认学艺不精,有愧师门,但二位仗势欺人,在天宫恣意妄为,难道就不怕我禀报门中长老,来收拾你等吗?就算鱼死网破,我也不容你们践踏我天宫的尊严!”白鬼冷声说道,眉宇间一片杀机,脸上布满冰霜。天宫当代掌门的威风显露无遗。
啪啪啪!女娃双手互拍,面对白鬼的凌厉攻势,毫无紧张,竟像是看了一出好戏的观众,在为白鬼这个登台亮相的‘艺人’鼓掌叫好。红衣翻飞,身形一晃,瞬间就已站到金童身侧。
她低吼一声,顿时身姿后仰,两腮塌陷,猛吸一口长气。
山尖的所有的空气,转眼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一股气流,向她口中快速遁入!
第九百零七章 广陵散人
玉魂声如寒山磬钟,语气空灵,冷漠出言:“吾只能教你方法,由你施为。至于现身人前,却是不能,你脑海中臆想吾为何样相貌,就把那人当作是我吧。”
臆想之象?
吕光闭目观想,仔细感受玉魂所带给他的诸般感觉。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高傲冷漠、面如寒霜的女子来,她背影纤细,身材高挑,衣裙罩身,却是看不清楚相貌如何。
啊~!
吕光被自己观想出来的这个女子,给吓了一跳,怎么会是一个女子?
“石冢中有九道神魂印记,由一至九,从易至难。每道神魂印记皆是储存着莫多内容。”玉魂发出绿莹莹的光芒,飞旋至那石冢消失的地方,盘桓而落。
玉石在地上至指划数息,再度道,“吾所要教授于你的,乃是第一道神魂印记中的感应法门,只要你能念头洁净,遵照吾口诀行事,便能使仙神附体降临。你虽则毫无道基,但脑中精神充沛,对付那二人,乃是易如反掌。”
吕光专心听讲,不再发问,凡此种种诡异莫测之事,他已是经历颇多。
此刻唯有静心凝神,认真体会玉魂所发之语。
……
幸好吕光悟性尚可,读书也颇为繁杂,故而此际玉魂所郎朗出口的诸多晦涩难懂之言,他多加思考,也便知根知底了。
“真诚本心,感应仙神。同道中人,同德同心。”
吕光脸色和悦,闭目心念,脑中纷乱有序的念头仿佛六月暴雨,一齐观想着玉魂所言的入道法诀。
此时此刻,吕光的精神,就仿佛一位坐在山湖游船中的游客,顺着溪水漂流,随遇而安。
山势回转不休,片刻就已转过千道水弯,两岸青松直立,映照出一派灵境之相。澄净的湖水,波光粼粼,荇草妖娆,缠弄着船儿。
精神如处莲池,清澈宁静,不显一丝污秽。
“着!”
一声暴喝,突然响彻在吕光平和的脑海中。瞬间船儿摇晃着、湖面起风了、青松也弯下直腰。
吕光陡觉头前三尺虚空,有一轮金乌,绽放出无尽光明。
他睁开眼睛,瞥见光明中端坐着一位横眉怒目、喜笑颜开、光芒舞动、双头四臂的恐怖人物!
“这就是一尊神仙么?”吕光呆呆自语,愣神看着这位盘坐在自己头前、绽放着无尽灿烂光芒的‘怪物’。
玉魂声音响起,“速速观想,刻入脑海。”
一道晶莹绿光,从玉石中砰然射出,旋即落在不知何时显出的石冢其上,荡出光芒万道。
一丝细微渺小的神魂,混杂在光芒当中,以闪电之势,刺入吕光额头!
嗤嗤~~!
如火烧棉布、刀刺肉身,发出一声声细弱的响音。
吕光更觉头顶光明大涨,其内骤然遁出一幅画卷,画中所绘赫然便是那刚才所现之人。
画卷两尺长短,一尺来宽,顶部有字。青光陡然大盛,映出它本来面目。
“造化会元经。”
画卷浮荡在吕光头前,呼呼生风,若有灵性,像是在等待吕光将它收为己有。
无尽黑幕下,这大放异彩的画卷,显得煞是俊奇瞩目。
游离飘飞的画卷,悬浮升空,其上洋洋洒洒飞掷出道道如刀似箭的光芒,使得此间亮光四溢,发出震耳慑心的轰鸣雷响。
吕光默默诵念着画中字符,一道道玄奥深邃的法门,快速涌入他脑海中。
光明顿时大涨,像要挣脱此间无边黑暗的束缚,耀武扬威,令阴晦之物再无处躲藏。
“宁心收意,入门闻道。”
玉魂接二连三的旁敲侧击,让吕光顺利前进,眨眼之间,他就已把画中人刻入脑海,深入骨髓。
“收!”
吕光心意所致,水到渠成喝出此字,单掌前伸屈指成爪,向画卷遥遥抓去。
哗啦啦!
犹似风吹纸张,卷帘摇动,画符刹那间就收卷合拢,化成一道流光,飞至吕光掌中,前后动作,和谐之极。
吕光细细感受着全身各处的微妙变化,言语无法描述,周身舒适灵动。
脑海内各种念头井然有序、络绎不绝的汹涌喷出。
……
常人万难有三心二意、一心两用的本领。然则此刻吕光浑然有觉,似只要他心神所动,就能让精神分而化之,每道念头去观想思考不同的事物。
若是用这样的本领去读书考取功名,那肯定是小菜一碟。
试想眼观八方,一心数用,八股经文样样摆置桌前,背诵朗读。
此情形就如他人用八天时间学完八本经文,而吕光却只要一天时间就能样样精通。
除此之外。
吕光还感觉到,头顶上空隐隐有某种光晕,在辐照着他。全身通泰,浑如处于温泉热浪之中。
妙,妙不可言!
吕光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窥道入门,得此机缘。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新奇惊喜过后,安静心神,吕光思忆适才所历情景,思绪涌动,看着手中所握的画卷痴痴入神。
一叠疑云,悬置心头。
这画卷是从何而出,画上所绘何人,造化会元经又是何等经文?
光明藏匿,黑暗再生。
此间转瞬又归于静谧虚无,玉魂依旧散发着莹莹光亮,静立于虚空,像是一位贤圣智者在安静思考,久久未语。
“原来是……”甫一出口,就让吕光疑窦更盛。
“是什么?”吕光脱口问道,急不可耐,他十分想知道画中所绘究竟是什么东西。
玉魂绿光乍亮,幽幽而起的声音让人听来更觉心凉如水,“吾也不知,只是稍有熟悉之感。第一道神魂印记中所含的就是此图,是‘造化会元经’总纲概要。你平日里细细观想画中人的精神内涵,就能滋神养魂,壮大念头。等待提升境界后,方可打开石冢内的下一道神魂印记。”
吕光点头称是,暗忖心想。
这玉魂像是人间那些缺少某段记忆的失心疯人,来历神秘。不过既然我已迈入道门,又苦无师长指点,当下还是听从他言为妙。
“玉魂,你可知晓这‘造化会元经’所为何物?”吕光沉吟良久,终是问出此语。此乃攸关身家性命之大事,不可不知,需要问明清楚。
“由天碑上刻文所知:天地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纪元。一纪元分为十二会,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会又该为一万八百岁。一岁为三百六十五日。时间往来,当为会元之名。造化也,创造化育,可造可化,乃天地自然之称。”玉魂长篇大论,俱是吕光不懂之言。
“那这经书由何人所撰呢?”吕光再度发问,直指要害,这是他最为关心的。
玉魂光芒游动,似在沉思追忆,片刻后方才答道:“由天地而来,含**之法。无人能写,无道可书。此经辗转几手,最终定名为‘造化会元经’,为‘天庭’五经之一。”
吕光凝神聆听,玉魂所言,句句重要,只是不知这‘天庭’又是何地。不过从话中可以知晓,这经书定是天上地下的绝妙珍物。
既是如此,那此经肯定也能让自己脱胎换骨,成就道人尊位!
玉魂像是石中有眼,能透过玉石看见吕光神情变换,它一盆凉水突然泼下,冷声道:“你所收的那幅图卷,乃是图鉴神像,毫无一句经法传下。虽然多加观想,能让人念头壮大,衍生神魂,但终归没有施法之术。不过只要勤勉苦修,得到第二道神魂印记时,自然就能得之秘法了。”
吕光心情舒畅,不以为意。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步一个脚印,方能立足而进。
贪得无厌,好高骛远,非是成功之路。
虽则此刻无法凭借此图,直接战胜敌人,但是总也比读书入仕、苦练‘五禽戏’要好上千百倍。
为今之计,是务必要快速提升己身实力。
不仅仅是因为未来要回到京城面临诸多挑战,当下更火烧眉毛的是还有陵广真人如此强势的人物环伺在前。
吕光手握画卷,下定决心。
高兴过后,烦恼涌来。
吕光想起当前局面,不由得问道:“先前你曾有言,救我活命,既是这画卷此刻还不能助我,那又该如何御敌?”
“勿要急躁,修道之路,步履维艰。你此时初踏感应一层,修说御敌抗法,就是其他种种法门,你也是无能施展。但是你脑海中深藏着庞大的红莲精神,只要大开脑海,让精神滋养画卷,吾自会有妙法展出,使你平安。”
虽有诸多不解,但当务之急,他须得从容应变、收敛疑问。
吕光心领神会,放平心态,盘膝而坐,依照玉魂所说,一步步感应着脑海中所蕴藏的红莲精神。
时间在这一刻,似是凝固静止。
……
跌入湖中的这一瞬,陵广真人与代萱眉恍如百年,周身动弹不得。
涟漪荡漾,山谷中杳无人影,唯有水声潺潺。
代萱眉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她是断然不会冒险强行吸走吕光体内那红莲元气的。此际欲罢不能,无法脱身,又心念峰中是否突生变故,怎么此地竟无一名弟子。
她本是遇事稳重心静之辈,但此刻她心情却是急躁不安。由身体内疯狂涌出的元气,如淙淙泉水,缓缓流入吕光体内,这更令她疑惑不解。陵广真人察觉异变陡起时,再闭穴封门已然晚矣,周身金系元气,跟不要本钱一样,全都‘卖’给了吕光。他面貌狰狞,不甘懊悔之中带着癫狂的恨意。
若是他此刻能动上半分,说不定就会张开嘴巴,撕咬住吕光咽喉了。
二人此景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哗~~~!
就在此刻,二人陡觉吕光体内那股古怪吸力,消失无踪。他们抓住机会,腾然起身,用尽浑身元气,从湖中跃出,跳到岸上。
水气氤氲,湖水四溅,波光荡漾,须臾间二人登上岸去,遥望湖中,两人人均是双眸定在深陷湖中的吕光身上。
湖水清澈,吕光膨胀成球的身躯,倒悬而立,双脚向天,脑袋浸入湖中。
无风起浪,湖浪奔腾,卷起千朵水花,击打着吕光身体。
再看吕光,竟似一个走马观灯的旋转木马,起初慢吞吞的转动着,而后在湖水沸腾之际,就变得速度煞快,迅即如雷,越转越猛。
而那些水草湖鱼也是浮上水面,围转在吕光周身四处。
湖水中央,吕光所在之地,缓缓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吕光犹如陀螺,顺风顺水,转速迅疾。他身躯胀大其内气盈有余,游弋在漩涡上空,身不沾水。周遭光芒裹覆,阳光一照,幻化成一层洁白晶莹、明亮刺眼的冰雾。
水势湍急,湖水仿佛杯中饮水,由人搅动不停,水涡愈来愈深。
二人观此盛景,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交映成辉,四目相对,相觑不语。
“这是……难道…那九叶红莲……”代萱眉率先惊叹出声,断断续续,不成言语。
陵广真人也是惊异非常,一时间毫无动作。止住身形,呆望着湖中异象。刹那间水气愈盛,气浪涌动,此地直如瓢泼大雨降临。湖中漩涡黑如铁石,令人望而生畏、心惊胆颤。璇冰湖似已承受不住这等疯狂的旋转之力,四周树木随之摇晃起来,岸上巨石也开始松动颤抖。像是一缸水,被人用力搅拌,再稍微使劲,水缸就会砰然炸裂!
哗啦哗啦!未曾出现那般景象,只听得水声响动急促,漩涡其内喷涌射出一道岑天巨浪,仿佛湖中所有的水,全都凝结成这道水浪了。吕光形似喷泉上的浮萍,被水流送至数十丈的高空!
“啊?怎会这样?”陵广真人惊魂失措,不禁叫出声来。天空中吕光裹挟着无数朵水花,从空中旋舞而落,周身炫丽生辉,耀眼至极。
唰~~~!吕光像是一个被放出积气的气囊,顿时恢复成原本相貌,站定在代萱眉两人身前,不怒自威,冷眼看向他们。
他自是不知刚才自己所创造出的诸般奇象,然而当他看到韩素真倒在地上时,心中便怒火更盛。代萱眉回转心绪,仔细观瞧吕光面貌,确认他还是刚才那污秽落魄的穷酸书生。然则当她眸光闪动许久之后,心中的惊异还是无法消去。此刻吕光浑身精气充沛,虽还是脸庞脏污,但那股气质,却与常人大不相同。
第九百零八章 不死不休
遑论这二人是要明抢吕光身上的宝物!
与天斗,需要认清时机;与地斗,须得存身得利;与人斗,便要出其不意。
女娃适才一叠娇声软语,麻木人心。哪知她决断如此迅速,说翻脸就翻脸。
电光火石间,那股蓝旋风转瞬就要吸附住众人!
王玉烟临危不乱,搀扶住受伤颇重的潘芸,身法鬼魅,形似鹞鹰翻身,双脚一跺,借势便向后退至数丈。她之所以在危机来临之时,不太担心吕光,是因为刚才她站在吕光身后时,已经看见他向自己打手势示意,让她先保护好自身。
王玉烟心中一暖,多年不见,光弟对自己依旧还像小时候那么爱护。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般美好真挚的感情,令久居深山的王玉烟再次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幸福感。
东方尘厉声怒道:“岂有此理!你们当真以为我天宫无人吗?本真人今天就来领教一下长生殿的高妙道法!”吕光不知运力施气的功法,仅能以玉魂所教的那段真书,让气海中奔腾激流的元气,涌流到全身筋脉、四肢百穴。
他闻听此言,便急忙向东方尘身后挪去。月辉遍洒,东方尘罗衣飞扬,她弃剑用掌,掌心朝天,悬置胸前。
月光彷如水银泻地,流到她掌中,越积越多,本来不太明亮的月色,此刻却骤然大放异彩,明朗起来。
东方尘两手中就好像是在托着一个珍贵无比的夜明珠,在山林黑夜中,泛出惹人注目的寒光。
天空中悬挂的弦月,似是要把全部清辉,投掷在她掌中。
“噫?”女孩站在远处,也不插手,看此情形,微有惊讶之色。
东方尘双掌翻来覆去,揉搓着掌中的无形光芒,仿佛是揉面和泥的姿势,然而由她施展开来,却是美感十足,翩翩起舞,像是一位舞技卓绝的舞娘在展示身姿。
她速度越来越快,前后动作,快如闪电,猛如疾风!
那阵平地而起的蓝旋风,在将将要包裹住东方尘时,只听她口中厉声喝道:“神女散花!”
蓬!蓬!蓬!
“嗖”的一声一朵硕大的银白色花朵,从东方尘平摊的双掌中陡然飞出,迎面而上,与那蓝旋风相碰击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好像鞭炮齐鸣的爆炸声。
这是速度与掌势的较量!
蓝旋风劲道猛烈,挟着狂风之势,轰鸣袭来。而东方尘双掌前推,那朵白花似有灵性,转动升空,狠狠的挡住旋风前进方向。
哧哧~~~
白花四围荡漾着一层光晕,如冷月青光。它仿似夜间的昙花一现,盛开到最美丽的时刻,就轰然凋谢,片片花瓣散落在地。花瓣煞白,余威不减,荡出一圈圈漩涡气旋。那花瓣像是足生百腿的蜈蚣,势头迅疾,全都游往乍一现出身形的金童这边。
吕光被疾风扫起的沙石吹迷双眼,不甚舒服,指挥身体,顿时向后退去。
一切以安全为首。
金童定下身形,桀桀一笑,似是对地上游弋爬行的‘花瓣’,毫不在意。
童音充斥众人耳边,但他话语却是阴森冷然,声音与内容组合在一起,诡异中令人感到一丝凉意。
“用气化形,气魄之境!”
吕光听得分明,暗把此言记在心中。
“本真人自认学艺不精,有愧师门,但二位仗势欺人,在天宫恣意妄为,难道就不怕我禀报门中长老,来收拾你等吗?就算鱼死网破,我也不容你们践踏我天宫的尊严!”东方尘冷声说道,眉宇间一片杀机,脸上布满冰霜。
天宫当代掌门的威风显露无遗。
啪啪啪!女娃双手互拍,面对东方尘的凌厉攻势,毫无紧张,竟像是看了一出好戏的观众,在为东方尘这个登台亮相的‘艺人’鼓掌叫好。
红衣翻飞,身形一晃,瞬间就已站到金童身侧。
她低吼一声,顿时身姿后仰,两腮塌陷,猛吸一口长气。
山尖的所有的空气,转眼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一股气流,向她口中快速遁入!
“敢问阁下是否身属长生殿?”东方尘微微摇手,也让王玉烟与潘芸一同退后。这天宫掌门在危机来临之际,还是心有爱护弟子的殷切之意。
“长生殿里道长生。”女孩面色肃然,一脸冷酷,回答道。
“极乐天中无极乐。”男童神色凛然,语气生硬,接声道。
一唱一和,这两句话似是一副对联,好像人间江湖帮派中口对暗号的黑话。
东方尘道:“那此地的百余位弟子身不能动,想必也是阁下所为?”
女孩道:“不是我,是他。”她抬手一指旁边的男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男孩朗声笑道:“是我所做!但却是她让我干的。”与女娃动作一致。双方手指相互指向彼此。
听完这番话后,吕光有点意外,现在已经大概可以确定,这二人并非是韩家所请来追踪自己的方外修者。
东方尘闻言一愣,沉声道:“本真人倒有所不知,何时长生殿也是不讲道理了?”
女孩问道:“此地可是天宫?”
“是!那又如何?”东方尘反问道。
“他可是从临山城进入昆山,一路来到这里?”女孩再问。
“对。”东方尘眼神冰冷,扫向站在身后的吕光,若有所思。
“那就不会错了。我们找的就是这位大哥哥,只不过寻人的手段,对待此间众人的方法,稍微过激了些。”女娃伶牙俐齿,三两句就说清前因后果,并且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男童附和着点头,一脸佩服,叹声道:“我劝你莫要与她争论,平日里,我深有体会,她可是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
“闭嘴!”女孩童音尖利,顿而怒喝,好似悍妻吵骂自家夫君的场景。
男童一脸无趣,话未说完被别人打断之后,总是有种郁结闷气,积于胸中。
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像是早已习惯,也不反驳。
吕光站在原地不动,脸上露出几丝诧异,忽然道:“你们因何寻我?”王玉烟立在后方,手按长剑。似乎只要一语不合,她就要奋身而起,迎击向前,随吕光抵挡对方的不良之意。
“大哥哥,这么久,你可算问到正题了。”女孩双手合十,红衣迎风鼓动,宛如过年时节各家门前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一阵秋风扫过,烟尘荡起,被清水洗濯过的空气,顿时飘散出一些泥土芳香。
女孩双手挥舞,身形凭空一闪,不知从哪儿拎回一个包袱。在浓密烟尘中,吕光四人目力受阻,看不清对面女娃作何动作,于是只能向后撤去,生起戒心,本.能的保护着各自。
“你们从何处得来的?”吕光瞅了一眼,异色浮现在脸庞上,心中一紧,急声问道。
吕光看清那女娃手中包袱形貌之后,就转动念头,快速思量,心中生起一丝忐忑,暗想道,这不是自己逃出韩府时,‘她’给我准备的包袱吗?
在云澜溪畔被群狼围击时,我已经不小心掉在那里了,怎么又落到他们手里了?
“那头白眼狼可把人家吓坏了,我还差点被它咬破衣衫呢,不信,你看?”女娃神色间一片委屈,很是后怕,像是被哪个无良大叔给欺负了一样,眼眸粉光融滑,泫然欲泣。一副娇羞姿态,很是令人心疼。
这……不可思议!
那日自己逃出韩府,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的赶路,在山峦中也是没有遇到一人啊。
杳无人烟的昆山中,他们又是如何找到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呢?
吕光听着,感觉其中的故事越发的错综复杂起来。
男童笑着说道:“都说狗鼻子好用,殊不知狼的嗅觉可比狗强太多了。那头白狼一下就记住了你的气味,在山林中指挥群狼,可是找了你整整三天,为的就是吃掉你。”
“是极!我们替你把那些饿狼除去,你也不用答谢我们,只要你把在木屋中得到的东西借我们一用,就算扯平了。”女孩含着手指,态度亲切而恭敬,像是友人间的寒暄问候。
……
东西?莫非他们指的就是融于我胸口处的通灵宝玉。
吕光闻之,眼中寒芒一闪,顿而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拂过胸前那块凸起的地方,心中涌出无数戒意。
王玉烟神情一片疑惑,暗暗为吕光担心。
饿狼,木屋,东西?
光弟莫不是先前偶然得到什么宝物了?
在昆山这等仙迹、真人传说不断的地方,确然有许多先辈遗留之物,这二人所言尚属合情合理。
只不过修者大都秉承一切随缘的心理,你有幸得到,自然有其原因,只要你有德有力居之,他人也断不会与你争抢的,更不会像此二人一样,竟然登门来‘借’!
王玉烟心中狐疑,这长生殿究竟是什么所在,居然如此飞扬跋扈、霸道狂妄,以前却是从未听人提起过啊。
东方尘随即眼睛一亮,看向吕光的眼神闪出一抹羡慕之意,暗叹道。
这穷困潦倒来投奔素真的落魄书生,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好运,来到峰上之前居然就已偶得奇遇了,能被长生殿视为重物的东西,想必定然有它独到可贵之处。
人比人,气死人!
东方尘愤愤不平,心中烦恼,越想越气不过。
进而余鹤群的气象化身降临,施展而出的那惊天一剑,居然硬是没有杀死他!最后,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不但活下命来,反而全身元气充溢,一副真身大成的外相。单指一件际遇,就已让人震惊难信、羡慕渴求了。然则那一次次奇遇却接连出现在这穷酸书生身上,简直是把东方尘气的快要吐血。东方尘心头涌出无数嫉妒,冷冷的看着吕光。一切皆有原因。若要说吕光这种种际遇的活水源头存于何处,那就得从他一巴掌打在韩孟江脸上时算起。
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任由他人随意欺凌侮辱!事在人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时后退即是向前!灰头土脸的逃出韩府,吕光自信将来可以风光无限的回到韩家,让那些陷害他、蔑视他、欺凌他的人受到打击!吕光思量一番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一时无语,再而沉默片刻,方才缓声说道:“这么说,你们是看了包袱里的那封信,才一路找到此处的?”
王玉烟脸色稍微有些苍白了,她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这二人目标明确,显然是冲着吕光在木屋中得到的‘东西’才会来此!
“是也,是也。证据确凿,你逃不掉的。”
久未出言的金童,双眼一闭,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那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晃,好像书生道人琅琅读书时的附带动作,滑稽可笑。
吕光沉思良久,想到其中破绽,顿时精神一振,乌黑明亮的眼珠,泛起一丝精光,冷声笑道:“在下承认是在上山途中见到一所木屋。可是两位既然说那屋中有你们所需之物,那二位为何不早早取走?依两位制住峰顶众人的本事,怎么又不派其他人看守那处木屋?又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把东西从中取走了呢?”
吕光所言,七分真三分假。若要谎话逼真可信,真假参半远比凭空捏造要更能令人相信。
他故意隐去火红色巨鸟带他飞越山林,来到木屋的一段经过。
单说他确实见过木屋,其余之言,一概不说,并且还反客为主,倒打一耙。
男童与女孩相望一眼,面面相觑,被吕光的话,给说的神色呆愣。
二人全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盏茶之后。
还是女娃心思细密,反应灵敏,率先说道:“照大哥哥这么说来,想必一定是在那木屋中有所收获了?”
吕光心中警惕,微微一笑,冷然不语。
只见女孩眼珠滴溜溜乱转,鼻子微皱,眨了眨铜铃似的大眼,无奈的看向身旁男童,特别丧气的叹息道:“如你所说,动嘴真不如动手啊。”
金童灿然笑道:“你我做的就是劫掠抢夺的事情,何苦多费口舌?”
“动手!留下活口,带回殿门。”女孩语气阴冷,恍如天宫上的秋风霜月。
金童闻言,应声称是。
冷风寒月,天宫顶气氛悚然一动。
女孩双眼眯成一道细缝,与先前那娇憨温婉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眼神冷峻,白皙的右手向前一挥,杀气凌人,仿佛身经百战发号施令的威武将军。
咻!
金童闻声而动,娇小的身躯缩成一个圆球,犹如火炮发射的飞弹,以金雕俯冲之势,向吕光四人飞射击来。
云雾蒸腾在山顶上,一片灰蒙蒙的山峦中,倏然飞击出一个蓝色旋风,荡出股股劲风,宛似冰刀一样刮在吕光四人脸上。
第九百零九章 灵韵之地
这种手段,简直是令人悚然心惊。
吕光默然不语,神情自若,然而他心中也是疑问重重,暗思彭湃。
如果真是如此女所言,那就可以确定,那二人的确是来寻我,只不过韩府身处朝堂,与修真修道界毫无联系,又怎能寻得这种厉害人物前来拿我?
细细揣摩推测起这件事情,疑点颇多,但吕光又明明看到峰顶确然有许多不能动的人,情况如此,又容不得他不相信。
一时间峰顶寂静无声。冷月悬挂,心怀其事的众人,在月光洗涤下,显得十分冷然。
胡媚儿思绪郁积,沉闷不语,苦想不出其中原委,若说那二人是为寻找这个书生,那何故又牵连此间弟子?白鬼也已意识到事情复杂繁乱,犹如一团棉线,不见线头。
休息片刻,周身回复几丝活力,挣扎起身,低声向胡媚儿道:“师父,弟子思虑良久,自从师父传出消息,为韩师妹招婿纳夫之后,神女峰中就陆续发生怪事。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联系?”胡媚儿心在困境,难以跳出局势,综合考虑,灵韵此言正好惊醒了她。胡媚儿顿而眼眸一亮,低头沉思起来。
危机四伏!吕光心头一惊,念头迭起。田神医与那厉害人物,是以为自己身死,才没有多加追究,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就算以我自身此刻的境界,与他们抗衡,那也只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吕光百感交集,对于当前形势,观察的很清楚,现下又有这两个可怖孩童,目的也是找寻自己,一时间危机重重,令他忧心不已。吕光冷冽的脸庞,泛起一丝杀机,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韩家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舅父莫非就一点也不念及血缘亲情了?
“潘师姐,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白鬼心中自然担忧的是吕光安危,来犯之人如此厉害,她当然想得知对方更多的信息,以此好应对来敌。胡媚儿抬首注视着灵韵思索的面容,心怀期冀,希望真有一些蛛丝马迹被灵韵发现,否则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又该如何面对?这种茫然不知的感觉,最能让人崩溃!灵韵颔首深思,努力回忆那时场景,不放过任何可疑地方。
“对了!那男童在出手制住弟子之时,身形飘动间,腰中露出一块黑漆令牌,其上隐隐有‘长…生…’二字……”
“长生殿!!”
胡媚儿与吕光异口同声说道,声音巨大,震得白鬼与灵韵不知所措,神色茫然。
“是…是!是长生殿……”灵韵奇怪师父为何有这么大反应,讶然失色。
胡媚儿脸色一片阴霾,心中暗叫不好,急问道:“灵韵,你确信没有看错?“吕光心中更是震惊不安,顿时想起那神秘的狐族女子要把道林道人交给‘长生殿’时,道林脸上所露出的惊恐神色。由此可知,那长生殿定然是一个极其令人害怕的地方。想到此处,吕光警戒心骤起,他们怎会来找自己?我可是与他们没有半点瓜葛。
灵韵正要回答,脸容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似是见到了什么让她害怕心惊的东西,双瞳睁大,眼神凄然,发呆不动。
“你是谁?”胡媚儿语气中满是询问的味道,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惧意。
这个奇怪女娃也不知何时立在了众人身后,飘忽如鬼魅般的出现在此,竟然还不被我发现。这种身法、修为……连我也是远远不及。胡媚儿脸色变幻,心情复杂。
吕光的声音僵硬冷漠,就跟他此时的脸色一样,横眉冷目望着缓步走来的女童,道:“你是长生殿的人?”
“她不是人,是妖。”一声稚嫩童音由远及近,传到众人耳中。
“咯咯”女娃巧笑嫣然,明眸皓齿,一袭红衣覆盖住三尺上下的身体,跟裁缝铺里织造的布娃娃十分相像。她嗔意十足的道,“哼,你也不是人!”
话音甫落,便听对方得意的回答道:“妙极,妙极!你是妖,我是魔,岂非天生一对?”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是好妖,才不会害人呢。绝不与你这魔头同流合污!”女娃娇憨的样子,让众人心情一软。但见她眼光定在吕光身上,打量一番后笑意更浓,道,“大哥哥,我向你借一样东西,你肯么?”
她转头又望向吕光,眼眸清澈,在月光中泛出丝丝涟漪,柔声道:“大哥哥,你怎知道我要借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一口拒绝我。让我好生伤心啊!”
吕光思量之际,暗暗向白鬼使了个眼色,意在让她向后退去,寻准机会,逃离此地!
这两个孩童,一男一女,也不晓得是何方妖魔,言语癫疯,不知所谓。
但他们确确实实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点绝不会错!
“极乐天中无极乐。”男童神色凛然,语气生硬,接声道。
一唱一和,这两句话似是一副对联,好像人间江湖帮派中口对暗号的黑话。胡媚儿道:“那此地的百余位弟子身不能动,想必也是阁下所为?”
女孩道:“不是我,是他。”她抬手一指旁边的男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男孩朗声笑道:“是我所做!但却是她让我干的。”与女娃动作一致。双方手指相互指向彼此。
听完这番话后,吕光有点意外,现在已经大概可以确定,这二人并非是韩家所请来追踪自己的方外修者。
胡媚儿闻言一愣,沉声道:“本真人倒有所不知,何时长生殿也是不讲道理了?”
女孩问道:“此地可是神女峰?”
“他可是从临山城进入昆山,一路来到这里?”女孩再问。
“对。”胡媚儿眼神冰冷,扫向站在身后的吕光,若有所思。
“那就不会错了。我们找的就是这位大哥哥,只不过寻人的手段,对待此间众人的方法,稍微过激了些。”女娃伶牙俐齿,三两句就说清前因后果,并且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男童附和着点头,一脸佩服,叹声道:“我劝你莫要与她争论,平日里,我深有体会,她可是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
“闭嘴!”女孩童音尖利,顿而怒喝,好似悍妻吵骂自家夫君的场景。
男童一脸无趣,话未说完被别人打断之后,总是有种郁结闷气,积于胸中。
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像是早已习惯,也不反驳。吕光站在原地不动,脸上露出几丝诧异,忽然道:“你们因何寻我?”白鬼立在后方,手按长剑。似乎只要一语不合,她就要奋身而起,迎击向前,随吕光抵挡对方的不良之意。
“大哥哥,这么久,你可算问到正题了。”女孩双手合十,红衣迎风鼓动,宛如过年时节各家门前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一阵秋风扫过,烟尘荡起,被清水洗濯过的空气,顿时飘散出一些泥土芳香。
女孩双手挥舞,身形凭空一闪,不知从哪儿拎回一个包袱。
在浓密烟尘中,吕光四人目力受阻,看不清对面女娃作何动作,于是只能向后撤去,生起戒心,本.能的保护着各自。
“那头白眼狼可把人家吓坏了,我还差点被它咬破衣衫呢,不信,你看?”女娃神色间一片委屈,很是后怕,像是被哪个无良大叔给欺负了一样,眼眸粉光融滑,泫然欲泣。一副娇羞姿态,很是令人心疼。
这……不可思议!那日自己逃出韩府,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的赶路,在山峦中也是没有遇到一人啊。杳无人烟的昆山中,他们又是如何找到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呢?吕光听着,感觉其中的故事越发的错综复杂起来。
饿狼,木屋,东西?表弟莫不是先前偶然得到什么宝物了?
在昆山这等仙迹、真人传说不断的地方,确然有许多先辈遗留之物,这二人所言尚属合情合理。只不过修者大都秉承一切随缘的心理,你有幸得到,自然有其原因,只要你有德有力居之,他人也断不会与你争抢的,更不会像此二人一样,竟然登门来‘借’!白鬼心中狐疑,这长生殿究竟是什么所在,居然如此飞扬跋扈、霸道狂妄,以前却是从未听人提起过啊。
胡媚儿随即眼睛一亮,看向吕光的眼神闪出一抹羡慕之意,暗叹道。这穷困潦倒来投奔素真的落魄书生,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好运,来到峰上之前居然就已偶得奇遇了,能被长生殿视为重物的东西,想必定然有它独到可贵之处。
然后被田神医那一剑给刺中胸口,他竟然又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且还糊里糊涂的拥有了修道者的道法。进而余鹤群的气象化身降临,施展而出的那惊天一剑,居然硬是没有杀死他!最后,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不但活下命来,反而全身元气充溢,一副真身大成的外相。单指一件际遇,就已让人震惊难信、羡慕渴求了。然则那一次次奇遇却接连出现在这穷酸书生身上,简直是把胡媚儿气的快要吐血。胡媚儿心头涌出无数嫉妒,冷冷的看着吕光。
一切皆有原因。若要说吕光这种种际遇的活水源头存于何处,那就得从他一巴掌打在韩孟江脸上时算起。
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任由他人随意欺凌侮辱!
事在人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时后退即是向前!
“是也,是也。证据确凿,你逃不掉的。”久未出言的灵童,双眼一闭,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那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晃,好像书生秀才琅琅读书时的附带动作,滑稽可笑。吕光沉思良久,想到其中破绽,顿时精神一振,乌黑明亮的眼珠,泛起一丝精光,冷声笑道:“在下承认是在上山途中见到一所木屋。可是两位既然说那屋中有你们所需之物,那二位为何不早早取走?依两位制住峰顶众人的本事,怎么又不派其他人看守那处木屋?又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把东西从中取走了呢?”吕光所言,七分真三分假。若要谎话逼真可信,真假参半远比凭空捏造要更能令人相信。他故意隐去火红色巨鸟带他飞越山林,来到木屋的一段经过。单说他确实见过木屋,其余之言,一概不说,并且还反客为主,倒打一耙。男童与女孩相望一眼,面面相觑,被吕光的话,给说的神色呆愣。
二人全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动手!留下活口,带回殿门。”女孩语气阴冷,恍如神女峰上的秋风霜月。
灵童闻言,应声称是。冷风寒月,神女峰顶气氛悚然一动。女孩双眼眯成一道细缝,与先前那娇憨温婉的模样截然不同。她眼神冷峻,白皙的右手向前一挥,杀气凌人,仿佛身经百战发号施令的威武将军。
咻!灵童闻声而动,娇小的身躯缩成一个圆球,犹如火炮发射的飞弹,以金雕俯冲之势,向吕光四人飞射击来。云雾蒸腾在山顶上,一片灰蒙蒙的山峦中,倏然飞击出一个蓝色旋风,荡出股股劲风,宛似冰刀一样刮在吕光四人脸上。
说动就动,再无一句废话。修者之间一言不合,争斗起来,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后果。遑论这二人是要明抢吕光身上的宝物!与天斗,需要认清时机;与地斗,须得存身得利;与人斗,便要出其不意。女娃适才一叠娇声软语,麻木人心。哪知她决断如此迅速,说翻脸就翻脸。
电光火石间,那股蓝旋风转瞬就要吸附住众人。白鬼临危不乱,搀扶住受伤颇重的灵韵,身法鬼魅,形似鹞鹰翻身,双脚一跺,借势便向后退至数丈。她之所以在危机来临之时,不太担心吕光,是因为刚才她站在吕光身后时,已经看见他向自己打手势示意,让她先保护好自身。白鬼心中一暖,多年不见,表弟对自己依旧还像小时候那么爱护。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般美好真挚的感情,令久居深山的白鬼再次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幸福感。
胡媚儿厉声怒道:“岂有此理!你们当真以为我神女峰无人吗?本真人今天就来领教一下长生殿的高妙道法!”吕光不知运力施气的功法,仅能以玉魂所教的那段真书,让气海中奔腾激流的元气,涌流到全身筋脉、四肢百穴。他闻听此言,便急忙向胡媚儿身后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