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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光     永恒星君txt下载     永恒星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五十章 与天斗

    遑论这二人是要明抢吕光身上的宝物!

    与天斗,需要认清时机;与地斗,须得存身得利;与人斗,便要出其不意。

    女娃适才一叠娇声软语,麻木人心。哪知她决断如此迅速,说翻脸就翻脸。

    电光火石间,那股蓝旋风转瞬就要吸附住众人。

    素儿临危不乱,搀扶住受伤颇重的潘芸,身法鬼魅,形似鹞鹰翻身,双脚一跺,借势便向后退至数丈。她之所以在危机来临之时,不太担心吕光,是因为刚才她站在吕光身后时,已经看见他向自己打手势示意,让她先保护好自身。

    素儿心中一暖,多年不见,表弟对自己依旧还像小时候那么爱护。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般美好真挚的感情,令久居深山的素儿再次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幸福感。

    玉贞道人厉声怒道:“岂有此理!你们当真以为我靖道司无人吗?本真人今天就来领教一下天宫的高妙道法!”

    吕光不知运力施气的功法,仅能以玉魂所教的那段真书,让气海中奔腾激流的元气,涌流到全身筋脉、四肢百穴。

    他闻听此言,便急忙向玉贞道人身后挪去。她顾及门楣脸面,言辞弄巧,然而服软之意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

    吕光在旁,心中有些郁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外公离奇暴毙,也不知韩府究竟发生了何事;连叔与私放自己出逃的‘她’,全都让我来靖道司向婵姐求助;还有那周天泽……跟这一对清风明月环伺在前。

    吕光深感此刻自己实力不够,难以招架扑面而至的种种危机。

    但,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大惊失色、震撼无比。尤其是韩府中的那两位公子!

    ‘天宫’三字在玉贞道人听来,就彷如一座大山压到她心头,令她失去真人本该拥有的淡然风姿。

    “师父,可否准许弟子暂且返回西陵郡?”素儿冷静发问,当前情况,她不能也不想就直接与靖道司产生嫌隙,是以言辞语气依旧与过去一样,恭敬有礼。

    玉贞道人心念转动,点头道:“好,今日天色已晚,就明日动身吧。”

    “不可!”吕光转身说道,言语中一览无遗的拒绝之意,使得玉贞道人神情一怔。

    她似是不敢相信吕光竟敢出言反驳她,顿时脸如冰霜,神色阴厉,冷声道:“为何不可?”

    吕光眉头一皱,心中嘀咕,有此二者跟在我左右,受人挟制,如芒在背,多在这里耽搁一刻,就要多受一分提心吊胆、多承担一份危险。

    还是快速下山,在其中找寻机会,甩掉他们为妙。

    他经历连番大变,此时心性已然很是成熟。

    他不怕危险,更不惧冒险,只不过历经无谓的险情,对解决事情毫无用处,更是浪费时间。

    “我们现在就走。”女童蓦然说道,红衣在深沉的夜色下,黑得发紫,透出无限的神秘色彩,不容置疑的语气触动了每个人的心弦。

    金童脸带一丝微笑,附和道:“凡事需提前,勿向明日推。”小小身量,一副老成之言由他口中说出,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更奇怪的是,玉贞道人却欣然接受,毫无反对之象,客气道:“两位所言极是。”

    她此时不欲与天宫结仇,更别说现下门中长老全都在闭玄关、冲境界。

    靖道司外部诸事,全由她一人扛大旗,统筹执掌。为求平稳,所以她先前才压抑心情数次让步。

    玉贞道人心中发苦,涩涩的感觉,溢满胸腔。

    忍一步海阔天空!

    来日待我门下弟子,进入‘多宝天宫’后,我靖道司定会扬眉吐气、一扫过往阴霾,现在所有的妥协是值得的!

    玉贞道人忍辱负重,全心全意为以后着想,对素儿的期望也更加深了。

    “素真,诸事小心。”夜色已经很深,可玉贞道人的心情却更深沉。

    此际放素儿下山,实为无奈之举,原先周天泽出现之时,她已经知晓太多秘密了。可能她是顾及师徒之情,才没有当场反戈,若是她下得山去……玉贞道人暗自摇头,不敢再想。

    素儿神色如常,回复以往神态,弯眉下的一双眼睛,泛起冷漠的目光,低头道:“弟子遵命。”

    经过昨日接连发生的变故,素儿神色稍露疲态,可她心情却很是开朗欢喜。

    此刻摇身一变,气质超然,‘圣女’风采转而忽现,加诸在身。

    “韩师妹,咳…你三年来,全由师姐我照顾,对外界修者之间的勾心斗角不太熟悉,加之你性格冷淡,与人不善,很难与人相处。此番下山,勿要招惹其他修者……你那表弟与那二位‘怪人’颇有瓜葛,师姐嘱咐你一句,尽早与那书生,咳咳…撇清关系,置身事外。”潘芸在旁窃窃私语,低声说道。

    ……

    玉贞道人回身转向素儿,柔声道:“素真,为师本想借天下俊男人杰的炼气功法,来让你完善‘葵水九阴之体’,‘圣女招婿’实为幌子,为师又怎会让你委身他人呢?周天泽对你虎视眈眈,我是想以此为由来躲避他的威逼利诱。不料之后,又生出这种事端。再说他乃当朝太子,你我虽为出世在外的修者,但却无法独善其身!彼时他继承大宝,身具天子龙气后,便能克制诸般元气。我等修真者受大周王朝皇室节制,难以变革。”

    长篇大论,娓娓道来,玉贞道人苦口婆心,顺杆上爬,接着潘芸的劝慰之言,趁热打铁,敲打着素儿的心扉。

    天子龙气,克尽修真者的元气?

    素儿与潘芸听闻此言,俱都神色一惊,不明所以。

    吕光远远的看着素儿微蹙娥眉的神情,暗道婵姐是外冷内热的性子,虽然三年来两人不曾朝夕相处一刻,然而她少时养成的性格,早已是深入骨髓,很难更改了。

    这玉贞道人与那姓潘的女弟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想蛊惑婵姐心神。

    其实素儿她心中自有主意,对这番话左耳听右耳出,已然是不太相信玉贞道人所言了。

    吕光回首一望,对面的清风明月二人,隐藏在夜色之中,身形僵直,**的,好像是没有生机的死物。

    这外表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可爱乖巧的清风明月,由他们的对话言谈可知,一个是妖、一个是魔。

    二者行事作风又如此妖异随心,如果刚才我一口咬定没有见到他们所要找的那幅图,恐怕以此二者的脾气,也是不会浪费时间跟自己周旋的。

    不得已而为之,出此下策,将计就计,假意答应他们的条件。归路漫长,跟他们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一切还是要多留心啊。

    吕光神色坦然,心中虽有一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期待,未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年少轻狂,誓要看看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年轻,有时候更是意味着一种勇气。

    吕光眼眸顿时发出一丝光亮,心中不畏不惧,驱散了适才的一丝的犹疑。

    夜已深,云遮月隐,四下陷入一片黑暗。

    那对清风明月,一声不吭,像是隐匿于黑夜中的杂草,死气沉沉、静寂无声。

    游走的月光,从天幕中扫射下来,晃过每一寸空间,那些被金童施法定住的弟子,仍旧身姿如初,毫无苏醒的迹象。

    女孩似是心生雅趣,信步前行,转过挡在她面前的一颗矮松,遥遥站在玉贞道人身后的丈许距离。只听她满是叹息的说道:“你们人类真是无趣,稍有别离,就一副依依不舍的作态。这样又怎能断情绝欲、逍遥自在呢?”

    女孩说话间,弯下腰身从地上随手拈来一片泛黄的树叶。放在掌中,红唇微张,呼出的气息凝成一杆长枪,把树叶狠狠扎向天幕中。

    呼呼~~~

    秋风似乎也被她这口吹气引诱而起,越刮越大了。

    凉风如刀,山峦中草木哀呼成片,仿佛有成千上百的人在哭诉鸣叫。

    衣袂飘飘的女孩,站在黑夜中、融于山风里,话声惋惜中带着一丝同情。

    金童迎上前去,板起了脸,本是孩童面貌的脸庞,显得古板老相,冷冷地道:“生在福中不知福。”

    “你跟他们说这些,又有何用呢?他们人类修者,长久以来,占尽天利,又怎能体会到其他生灵修道入真的困难?”

    女孩怅惘若失,摇头轻叹,言辞中充满了嫉妒,“叶绿又泛黄,岂不正是他们人类一生的春夏秋冬?这些人虽为修者,却跳不出人**望,最终也会似这片秋叶落个一抹黄土的下场。”

    二者低声交谈,言语淡然。

    金童双目如电,一一扫过面前所站之人,最后把眼神定在吕光身上。

    当吕光心生好奇,不解清风明月这前后谈话之时,他便低头思索起来。懵然之中,他感觉到有一束光,照在他身上。

    吕光抬头之际,恰好迎上金童双目。

    四目相对之下,吕光双瞳骤然一痛,好像针扎入肉的感觉,脑袋发沉,心中一跳。刚凝聚不久的念头,霎时砰然四裂,震的魂海猛然一荡。

    这几丝念头,是吕光在‘感应仙神’、发现魂海之后,才观想出来的。

    念头之中,凝集着对那《道德真经》的一些初始感悟。

    等到把魂海中的所有念头,融合为一个整体后,就可借助三魂来炼就念头。

    但是念头的多寡直接决定了以后与天、地、性三魂相溶后,念头是否强大。

    魂海翻涌的一瞬间,吕光就已明白他在修道一途上,如果和金童相比,那不过是蹒跚学步的小儿。两者之间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还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这也更让吕光觉得,刚才的决定是无比英明正确的。

    “我初入道境,所知甚少,也不晓得这清风明月修炼到了什么境界?比之那日我在巫云山中遇到的狐族女子,谁更厉害呢?”吕光看向一旁,下意识的避开了这犀利傲然的眼神。

    金童目光闪动,最终定格在吕光身上,这种恨之入骨的眼神更甚于看向玉贞道人她们之时。

    “这个金童性格颇为怪异,来者不善,更是对我大有敌意。”吕光不解此因,神色凝重,暗暗戒备。

    此刻他实力不济,唯有低人一头,但他却绝不是那种得过且过之人。

    来日定会反客为主,把此刻所受的种种一切加倍奉还!

    ……

    玉女察觉到金童生出变化,心中一急,神魂传音:“金童!我们来此,是执行殿门任务,不是你随心所欲修炼的时候,此人,杀不得!”

    “哼,他们人类修者,整日叫嚣除魔卫道!我费尽千辛万苦,修入魔道,只为报仇!我永远忘不掉…忘不掉……父母惨死在我面前,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啊啊!”金童的神魂在嘶吼愤怒,似是已经陷入疯狂。

    玉女神魂颤动,柔声道:“放松……金童,放松……你放心,殿主一定会为我们报仇雪恨的。”

    这番神魂谈话,于旁人看来,不过在数息之间,是以玉贞道人几女都不曾察觉到清风明月二人与先前有何不同。

    但是吕光却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发生在金童身上,后者的眼神由暴戾变成安宁,这一瞬间其中发生了些什么。

    吕光猜想不透,但他却很清楚,此二者绝对不像他们表面上所展现的那么简单。

    吕光如此谨小慎微,善于察颜悦色,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因为在自小寄人篱下的生活中所锻炼出的一种本能反应。

    玉女暗道一声好险,看着金童回复原本神色,她才开口朗声说道:“还不走么?”

    寂静空旷的山谷里,朝阳初升。

    由山坳下远远向峰顶望去,那尊迎风而立的‘神女石像’,在东方万道霞光的照耀下,绚丽生辉,煞是醒目。

    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星夜兼程的吕光与素儿二人。

    只是那言明要跟随吕光的清风明月,却不知何故,不见身影。

    秋色如画,二人走起路来,也格外的精神抖擞,半点不见一夜未眠的疲惫。

    吕光神色温顺,迈步而走,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内心中却波涛起伏,在苦思对策。

    “这‘隐身法’端的是奇妙无比,隐匿身形,行踪不现。如若照这样走下去,我何时才能寻到机会,溜之大吉呢?”吕光心中暗暗估摸着,余光不断的扫向左右,以期能观察到些许异样,抓住一丝逃走的机会。

    那二者也不知躲在何处。

第八百五十一章 天道循环

    天道是一种法则,一种规则。

    它虚无缥缈,完全无法捉摸。

    吕光现在念头之中所想的全都是如何明哲保身的办法,毫无疑问,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抵抗天道!而如今她也确确实实的是踏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但是别忘了一个现实玉魂是一缕残魂,难有威胁之举,而这看似强大的‘金玉大仙’又是被这座‘重山’给镇压在下,难有作为。

    再说,我刚刚修炼的‘道德真经’通灵而出的这位,毫不客气的说,就是一个丝毫没有用处,对己身没有一丝帮助的‘神仙’啊……

    这个买卖,若是让我去做,真是十分的不划算。

    吕光心念如电,来回思量,转瞬就是已经把连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遇经历,给串联在一起,想的是**分明白了。

    时间彷如冰冻凝霜的大地,纹丝不动。

    许久之后,吕光才感应到魂海之中有一道声音响起。

    “通灵宝玉,驱使仙神……本王身为‘金玉大仙’,尚且难以逃过通灵宝玉的诱惑,你一个刚刚入门闻道的普通修者,试问又如何躲过这场天降之喜。”

    吕光面色一怔,脱口问道:“喜从何来?”

    ‘金玉大仙’顿了一下,接声再道:“本王虽是不清楚你如何得到一片通灵宝玉的,但想必你这一番匪夷所思的经历,多是拜这片灵玉所赐。如果你能聚齐其他碎片之玉,适时你定然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这段时间惊倒是够惊悚的了,喜却是没见一点儿。吕光默默的在念头之中发了下牢骚。

    “本王法身投影在你魂海的时间,所剩无几了。我长话短话,你要仔细倾听。”

    吕光闻言,不禁心神一动,念头安静下来,认真听着。

    “所谓匹夫无罪怀于其罪。这个道理亘古不灭,你一定懂的。你修炼‘道德真经’,本王虽然不能帮你,但刚才我所传给你的‘神咒’却是可以让你一帆风顺的,只要你有足够的念头支撑,在此界,你是没有太大危险的。但若是时日一长,让其他修者神仙知道天地之间,还有修炼‘道德真经’这种道法的,那等待你的,将会是一场天罚审判!再者你还有着通灵宝玉的碎片……”

    吕光听到此处,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果然如此!

    这通灵宝玉碎裂成无数片,而在自己刚刚得到它的时候,玉魂苏醒之后,就以寻找其他碎玉为条件而跟我进行交换,最终才答应帮忙救下自己。

    此刻,这高高在上威严无双的‘金玉大仙’居然也是跟通灵宝玉瓜葛甚深,并且听其语意,好像他也是因为这枚‘通灵宝玉’方才落到了这步田地。

    吕光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多亏是有了那片通灵宝玉,而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危险,也是因此而生。

    这一切,果真是危机与机遇并存啊!

    吕光呆愣半晌,魂海念头中所回旋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行之有效快捷无比的来提高自己的本身实力。

    无论是修道亦或者是修真,只要自己具备超然一切的实力,那么凡事就好办了。

    实力!

    现实之力,能够粉碎一切,信手拈来的力量,才是最能贴身保护自己的东西。

    ‘金玉大仙’的声音开始变得飘远浩渺起来,仿似是离吕光有十万八千里。

    其声断断续续,若即若离。

    “‘神咒’分为八大……咒语,应敌之际,分而用之,便能……起到卓效。本王在天界等……你……”

    吕光凝神细听,但仍旧是听不真切后边的话了。

    忽然之间,那飘荡在海水之上的‘重山’顿时化成了一道黑光,在白净无暇的虚空中,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划破长空,迎上飞升。

    ‘金玉大仙’的话音也戛然而止,即刻就断。

    这缕黑色流光,看其飞行的轨迹,明显是朝着那道依然存在于吕光魂海虚空高处的巨大裂缝中遁去。那光芒迅捷如雷,弹指之际,就是遁入其内!

    随之裂缝就如同缓缓关住的两扇大门,紧紧咬合在了一起。徒然留下一片空白,吕光的魂海之中再无任何波动发出,唯有这一瞬即逝的黑光,在宣示着刚才‘金玉大仙’还有着没说完的话。

    吕光仰望着虚空,心念中一片澄明淡定。

    无论‘金玉大仙’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此刻都已不再重要了。

    未来的路,终归还是要靠自己!

    吕光的所有念头,此时全都化为了无边无际的海水,瓦蓝洁净,浩浩荡荡,充盈在整个魂海虚空之内。

    吕光闭目收心,暗暗运起‘道德真经’的总纲之文,他把这浩瀚无边不知几何的众多念头,突然是慢慢的散开了。

    霎那间,吕光凝聚显像在魂海虚空中的幻身,就是砰然而散,化成一缕飞烟。

    微风一拂,转瞬便不见踪影,消失得是无影无踪了。

    ……

    虚空漆黑如炭,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吕光甫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面前那山呼海啸般狂涌而来的血浪。

    此地,还是吕光在生死之时,神差鬼使的进入魂海之前的景象。

    此时,仍旧是吕光在血浪扑面而至之际,金童丰亭二者身不能动的那一瞬间。

    “先前在魂海所经历的一切,那么繁冗复杂,却不想在这里还是仅仅一瞬。”吕光面色一惊,目光一动,转瞬露出一片恍然之色,他心念涌动,眼帘中映入当前之景后,收心宁意,随即就回转了过来,知晓明白了那所有的一切。

    冰冷颤抖的身躯**上,此际也是被血腥恶臭的鲜血覆盖着,吕光凝目一望,晃动的眼神,瞬即看见了躺在血泊当中的婵姐。

    “婵姐!”吕光念头一震,身形一动,跃步向前,冲向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天婵。

    “噫?!”

    还未走到天婵的近前,吕光便是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氛,心中一惊,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站在远处。

    吕光眼光极准,在身体行进的过程之中,却是猛然看到了天婵身上有着非常奇怪的变化,那就是她的身体周围浮荡起了一层红色光圈,光圈赤红入目,包裹在她身上。

    “暗无天日,天空仍旧飘扬着血雨,恶臭扑鼻,看来此地仍然是‘五鬼噬心阵’所衍生出的幻象。先前在我意识溃散,幻身凝聚在魂海的时候,婵姐虽然是无念无神,可也没有倒在地上啊……还有这圈奇异的红色光晕,笼罩在婵姐身上……”

    吕光目光灼灼,念头转动之间,观察周遭情形,思量一番后,心中升起不禁诸般疑问。

    丝丝血雨,滔天而至,恍如一幕赤红珠帘,倒悬在大地之上,把整个虚空给割裂成一间间三尺见方的暗格。

    “嗯?四周环境没有丝毫改变,在我看来,过了那么长时间。但这里却还是我幻身遁入魂海的时候……”

    吕光一面想着,一面用眼角余光扫向四处。

    在吕光还没有彻底看清四围,正想上前察看婵姐情况的时候。

    突听虚空中顿然响起一阵风雷之音!

    黑幕血雨之中,但见一个人头骷髅,从虚空之上劲射而来。

    白骨触目惊心,在一片血红之中,显得尤为恐怖阴森。

    骷髅上血迹斑斑,好像是在一块白玉无瑕的美玉之上,给强行刻上了数不清的朱红印记。

    “呼呼!”

    骷髅应声而至,射向吕光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袋向左一歪,身子直挺挺的站立不动。

    吕光虽然明知这一切都在幻阵之中,但刚才经过了那血雨缠身后的痛苦与死亡的阴影后,还是使得他心惊胆颤,惴惴不安。

    故而此刻,在这骷髅射来之时,反应还是不够迅速。

    “蓬”的一声,吕光被骷髅裹挟而来的阴风,给吹倒在地。

    吕光仰天跌倒,扑在黑地之上,双手迅急的撑起身子,抬头一望,只见那将将滑过他头颅的白色骷髅,竟是转而又折射回来,向着他再度奔来!

    吕光一声惊呼,眼见骷髅将至,也顾不得许多了,身子一翻,来了个‘驴打滚’,咕噜噜的向旁边的金童丰亭滚去。

    “桀桀”

    伴随着虚空中所突然响起的这声阴恻恻的笑声。吕光止不住的身子,旋即是撞在了丰亭僵立的身躯上。

    丰亭此时小脸煞白,浑身被血雨给浇了个通透。满目冷霜,神色之间异常的冷峻,好像周身所覆盖的这些无边血雨,是令她噩梦连连的罪魁祸首。

    经此一撞,她纹丝不动的身躯,随之一个趔趄,步伐摇摆,晃悠悠的倒在吕光前方。

    “哎呦!”丰亭惨叫一声,仿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两腮鼓起,双眼瞥见了快速站起身来的吕光,神色之间顿时升起一抹震惊之色,夹带着深深的诧异之意。

    她高声呼道:“你……你怎么清醒过来了?!”

    也难怪丰亭会如此惊慌失措,大为震撼。

    只因在刚才虚空中那老者挥洒而出无边血雨之后。

    她跟金童都是被这血雨之中所蕴含的阴煞之魂,给侵入到了神魂之中,若非他们境界稳固,神魂澎湃,恐怕断难能够坚持这么许久。

    丰亭脸色之上写满了惊讶,神情呆愣,木木的看着吕光,心中暗忖道。

    “这‘五鬼噬心阵’乃是真空道当年能够立命安身的本钱。一脉相传,只有这一道的主人,一道之主才可以掌握研修,极度厉害,就连殿主当年也是拿此阵颇为苦恼。现在那隐匿在虚空中的老者,俨然就是这幻阵的阵眼。此地一切都是幻象,所以这鬼王才不得不附体在那最开始出现在山谷中的老者身上。没有想到啊,这第五个夜叉,居然还是一个夜叉中的鬼王……”

    丰亭想至此处,心念一转,回身一望,看见了犹在闭目不动的金童,心中不由得一急。

    也不知道金童能否撑的过去……

    我只当这书生已然是心念崩溃,生机消逝了呢。却不想,他竟然是从这血雨的纠缠之中清醒了过来,并且还间接的帮助了我,一撞之下,令我的神魂也登时惊醒了过来。如此巧合,当真是幸运至极。

    丰亭缓缓攥住小小的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痛感,转念又是想道。

    这书生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学了几年拳脚功夫的凡夫俗子,此际居然是可以从这攻击神魂的幻阵之中醒悟过来。

    若非我亲眼所见,说出去也绝对是无人会相信的。

    莫非这书生已然参悟了他在山中木屋所得到的那幅图……

    丰亭神魂一动,眼中露出了一丝狐疑之色,转瞬冷静了下来,默默的望向吕光。

    虚空中的血雨随着那道突然响彻天地的笑声,也是顿时停止,忽然停下,不再飘扬了。

    笑声阴冷慑人,好似是从九幽地底的深渊中发出的一样。

    来的无声无息,令人听来,十分的难受刺耳。

    这丝笑声,犹如一根银针狠狠的刺进了吕光的魂海之中,仿佛这道声音,就是从他的魂海中发出的一般。是如此的清晰可闻,震慑心扉。

    丰亭听之眉毛一跳,双眉逐渐拧成了一根麻花,面色痛苦至极。

    这道笑声宛如一柄长刀,向着她的神魂直刺而来,令她神魂震动,苦不堪言。

    金童紧闭的双眼,眼睑也是转而一颤,面容也随即扭曲了起来。其色灰白如土,然后站立不动的身形,也是摇摇欲坠,眼看就会倒在地上。

    “桀桀!”

    笑音忽然又是从上而下,破空而来,无休无止。

    吕光刚刚站定的身躯,也是陡然剧烈的颤动起来。

    “啊,我的魂海……好痛!”

    吕光双手抱头,这笑声仿似凝成了一根丝线,又是形同那血雨一样,如出一辙,弯弯绕绕的钻入了他的魂海之中,令他的念头之中浮起一股剧痛,宛似刀割剑刺一般。

    这声音宛似永远没有停歇之日,刺入吕光魂海之后,他的念头也变得躁动烦乱起来,形如在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那些受到惊吓然后浑身瑟瑟发抖的牛羊禽畜。

    刺进吕光魂海的笑声,越来越是短促尖利,紧接着,念头的颤抖也越来越是猛烈。

    他不由自主的紧紧闭上双眼,聚敛念头,沉浸在魂海之内,用所有的念头来抵抗着这拨突如其来的外侵之敌。

第八百五十二章 九命

    不过,随后所发生的事情,也是证明了,道林所带来的乃是一场难以抹杀掉的危机。

    但是吕光却恰恰因祸得福,奇峰迭起!

    在天魔的阴煞之意入侵到吕光脑海深处的时候,在那生死一线之间,他感悟到了一些难以言明的‘道理’,随后方才有了那‘道德天尊’的降临。

    如此际遇,焉能说是祸事?

    此时此刻,道林的身高竟像是一条缩水的毛巾,整整是小了一圈,脸上也没有了当日的红光满面,双眉之间还夹杂着一根根血红之丝,面容更是枯瘦蜡黄,形如死尸!

    他额头正中间,还有着一道指甲盖大小的‘青红’印记,仿佛是被烙铁给烙印上去的,印记呈铁叉形状,三棱尖刺,从中隐隐透出一股煞气。

    唯有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道衣还尚属完整,只是那自头颅以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殷红一片,紫黑满布,色如红油,其上还有着道道暴起的青筋。

    道林这种模样,令人一望,那简直是怵目惊心,不忍再看!

    他神色痴呆,下额抖动,从其嘴中发出的声音,却依旧是十分的阴冷凶厉。

    “来,随我一同共赴地界之府,让尔等享受妙境之乐。呵呵……呵呵…”

    这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蛊惑之意,在猫妖玉女听来,就仿似是孩童瞌睡时母亲守候在床边所吟唱的‘摇篮曲’。

    此声刚一发出,那种阴狠迷惑的味道,在经过一瞬之后,便已是在此间天地之中荡然无存。转而这道声音令人听来,其中却是充满了温馨与暖意。悦耳动听,清脆温软。

    像是世人疲惫了一整天后,夜晚所十分渴望的那一张温暖的床;也像是久久未曾见面的恋人在相见拥抱后的那种喜悦和激动;还更像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那种释然与平和。

    这声音明明是从一个老朽不堪的老头口中发出,但此刻响彻在虚空,令此间众人听来,却硬是像娇柔的少女所发出的呻吟一般。

    是那么的令人舒畅,如此的让人浑身放松。

    就仿佛是隆冬之际,农人在田间劳累一天,回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那么舒服。

    “唔……嗯,好…好…我们一同去妙境圣境……”

    猫妖玉女情不自禁的睁开了双眼,二者面色之中,都是一片呆愣,形似痴傻疯癫之人。

    他们定定的望着道林,三者的目光交缠在一起,中间好像有着一道无形的桥梁,在连接着他们彼此的心神念头。三者达成了一致共识,要同赴地界之府。

    在这个时候,吕光的脑海之中,也是陡然回荡起了道林这句诱惑之言。

    他的体会要比猫妖玉女二者更加深邃,只因他的念头要比这二者更加繁多。这缕声音悠荡而来,瞬即传递到了吕光的每一道念头之中。

    念头所化的海洋,受到这道声音的冲击,顿时就腾起了一道道波浪,不再像先前那样平静无波了。

    “共赴地界……妙境圣境……”

    这道声音,余音回荡,久久不休,犹似一泓温暖的泉水,缓缓的抚摸着吕光的所有念头,安抚着他的脑海心神,令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舒心和温馨。

    “好舒服……啊……”

    吕光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脑海海洋泛起的波纹,渐渐平息了下来,接着就成了一片死海。

    所有的念头,立时沉寂一片,犹若死灰。

    倘若吕光的念头继续这样沉静下去,那么不出片刻,他就会变成跟道林一样的失心傀儡。

    如果之所以是如果,是因为现实恰恰不是按照这样的轨迹在前行。

    嘀!

    猛地一声脆响发出,声音回荡在吕光脑海之内。犹似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水之上,颤动的声音震动了一脸满足的吕光。

    脑海之中,登时回复如常,活动了起来,其内的念头也是被这声细弱的响音,给惊醒了。

    这一滴洁净无色的水,从虚空降下,宛如人间三月的第一滴春雨,润物无声,无息无影,静静的滴落在吕光的脑海海洋之上。

    一滴米粒大小的水珠,滴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之中,惊起了一丝微小的波纹。

    但这波纹却恍如倒落成串的多米诺骨牌,一圈圈的向外荡漾开来,小圈变大圈,大圈套小圈。

    起初还是一圈圈难以目视的波纹,片时之后,竟是变成了一层层触目动人的波浪,而后波浪翻腾滚动,浪花迭起,直有惊涛拍岸的气势!

    一滴水珠,竟有如此之威?

    水从何来?

    ……

    “轰隆!”

    突然一声惊雷,响彻此间。

    吕光活泛过来的念头,连忙一齐感应着脑海虚空。

    在骤然听到这声轰鸣巨响,他不禁是心神大震,面色上更是浮现一丝苍白。

    只见从那脑海虚空的高处,陡然出现了一个丈余之高,四四方方的‘神’字。

    此字每一撇、梅一捺,都充满了震天慑地的威势,高挂在吕光的脑海正中,宛如正午金乌,周身散发着绚烂无比的金芒。

    吕光念头震动,忽然见到这出现在他脑海的‘神’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痴呆片刻,定定的仰望着那刺目绚丽的金光源头。

    “这不是刚刚‘道德天尊’传授我神咒时,一下子打入我脑海念头中的‘神’字吗?这里边包含的信息是神咒。可它现在怎么无端出来了呢?”

    吕光沉下心来,思索一番,瞬间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目中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道。

    “刚才那句什么‘共赴地界,妙境圣境……’好像是令我的脑海静止了。这可能是一种迷惑人心的道法。而那一声水滴之音,却是马上让我的脑海回到了正常情况,此刻这‘神’字,也是倏然乍现……莫非此字能在我的脑海受到外来攻击之时,会自动出现,进而保护于我?”

    一念及此,吕光也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若果真如此,自己岂非是有着一个能够保护脑海的神妙之物。

    虚空中的那个‘神’字,兀自散发着一丝丝璀璨的金芒。

    “对。刚才‘道德天尊’传我神咒时,曾经说道,其中一咒,能够破除幻象,直达修者本心,感动他人的心灵,融化别人的神魂。既然此景是‘五鬼噬心阵’的幻象所生,那么只要我现在诵念此咒,必定能够破掉此阵!”

    吕光暗暗窃喜,念头一动,感觉脑海之中没有什么危险了。他突的睁开双眼,眸子里闪烁着一道道晶亮,犹如黑暗之中的灯塔,照亮着前方黑暗中的迷途。

    甫一睁开眼眸,映入吕光眼中的便是道林那死气沉沉、狰狞可怖的脸庞。

    “嘿嘿……嘿嘿……”

    道林脸色极其阴沉,可双眼之中却一片呆滞,皮笑肉不笑,脸上的皮肉好似是有人在扯动撕拉,咧开双唇,发出一道难听生涩的笑声。

    “嗯?道林和尚?”

    吕光望见眼前这具形同死尸的身躯,心中并没有多少惊讶之意。因为早在此前他就猜出这第五个天魔,也许就是那昏迷在山崖下的道林。

    按猫妖玉女所说,这‘五鬼噬心阵’就是那道‘豆兵天魔符’上所刻有的一种阵法。

    当猫妖把所有的天魔都消灭一空之后,不想那‘道符’之中却还隐藏着更为厉害的五个天魔。

    起初,这五个天魔分别侵入了猫妖玉女、吕光、韩素真和道林五者的脑海心中。

    若是一旦让这一众天魔完完全全的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神都吞噬掉后,那么此阵的威力就会更大一分。

    如此一来,吕光众人要想破开此阵,那无异于登天之路,难,难,难!

    更别说,如果事实成立,那么他们很就会变成跟道林一般无二的失心人!

    试问,这样又何谈破阵之想?

    吕光虽然不知道这阵法的奇妙特异之处,但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已经是隐约猜到了面前的道林正是被天魔给吞掉心智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再者,此地虽是幻象,但道林浑身所逸散而出的气息,却是真实可触。一丝丝血气笼罩在他的周围,肃杀之气,浓重的令人窒息。

    突然

    道林袍袖一摆,大袖一挥,双腿弯曲,腾身纵跃,形如一个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还在审察着周围情况的吕光,猛然射来!

    道林飞动的速度,快若流光闪耀,一蹴而来。

    在离吕光仅仅只有尺许的时候,但见吕光身前却是骤然浮起一层青光!

    青芒乍一出现,便挡在了吕光的身前,把他给覆盖的是严严实实。

    砰!

    一声巨响,随后响动九霄。

    但见道林的身体竟彷如是一个被恋人拒之门外的失意之人,死死的躺在了地上,全身各处杳无一丝气息发出。

    那浮荡在他身体四周的血气,也是飘散化无。

    先前被道林蛊惑了心神的猫妖玉女二者,随着这一声大响发出之后,二者均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尽管他们的面色之上还是有着一丝淡淡的木讷,但当猫妖玉女瞥见了眼前的情况之后,却还全都是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

    “啊!这难道是……是,是神魂祥光!”

    容不得他们发出再多的感叹惊诧。

    猫妖玉女旋即聚拢目光,面色中掩映着一抹深深的震撼,隐约还夹带着一丝畏惧,痴痴的盯着吕光。

    只见此时的吕光面相庄严,周身飘浮着一圈清莹透明的青光。

    他双手捏成一种奇怪的形状,两手食指相叠,双掌紧紧按在一起,两手拇指点在心口之处,口中喃喃自语,念念有词。

    这缕声音,宛如是由他胸腹之中发出的一般,闷响如鼓,低沉有力。

    “三界十方,六道万众,破去诸般幻象心魔……清净化神咒,扫去烦恼愁。破!”

    “清净化神咒,扫去烦恼愁!破”

    这声音一经发出。‘破’字便余音不断,声如鬼魅缠身。

    猫妖玉女听之,登时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一阵狂动,神魂力量莫名其妙的如泄洪之水,立刻颓然消散。随之全身内外便软绵绵的,脑海之中的精神波动瞬即趋于平缓。心神似乎也是被锁上了一道结实的枷锁,把神魂给紧紧的束缚住了。

    二者面上马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深深的骇然之色。他们当即望向前方。

    在阴沉黑暗的虚空之下,只见吕光青芒加身、头顶祥光,周身放射着道道形同箭矢的青光。光影潋滟,照的这一处幻境,美轮美奂、神秘之极,宛似仙境神山。

    表情平静的吕光,身形伟岸,周围激荡而出的光芒,令他看起来好像是一尊不动如山的神像。吕光面色沉静,嘴中念念有词,随着他诵念‘神咒’的时间趋于绵长。适才虚空中那种浓重的血腥味道,也是奇迹般的在变轻消减。

    “此音莫非便是上古之时道门中的‘咒语’?”猫妖的目中除了惊讶,还噙着一抹让人一望便知的好奇之意。

    “‘咒语’那可是各门道派的立足之本啊!这个书生……”玉女转头与猫妖面面相视,娇小的身躯不住发颤。

    “不!我不信,不…信……”

    猫妖听闻此话,更是不住的摇着脑袋,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一副歇斯底里的发狂样子。他这种模样倒像是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可又碍于此刻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故而出言安慰、诓骗自己似得。

    这时躺在地上的道林道人,哀嚎惨呼声不断的从他嘴中发出。吕光默默的诵念咒语,对这番景象视若无睹。

    “啊!”一声痛号发出!

    比之前的还要惨烈上千万倍。道林猛然直挺挺的从地上弹向空中,土地犹似一张巨大的弹簧床,一息间便把道林送往高空。

    恰在此时,吕光忽然张开了紧闭的双眼,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镇定之色。他放下横放在胸间的双手,负手而立,仰头望着黑空中直坠而下的道林。

    突然间吕光右脚向前横跨一步,随着他做出这番动作,那如同剑芒般的万千青光,骤然向他胸口前方收去,就连悬浮在他头顶的诸多祥光,也是朝着他胸前遁去。

    无风无景,暗无天日。

第八百五十三章 知恩

    吕光只觉自己的识海,骤然发出一声颤音。

    随即他再度沉心感应,不禁被出现在念头中的这个场景给吓了一跳。只‘见’识海虚空之上,流转翻腾着道道青色光晕,如同那日他跟周天泽战前领悟时,所感悟到的识海一般无二。

    嗤嗤~~~

    整个识海在那丝丝血雨触及在内后,就突然发出一阵仿似火烧枯木的声音。

    那覆盖在识海上空的青幽光晕,也是变得不太纯净,其间隐隐流淌着一丝血红。

    吕光觉得自己识海中整个流淌的念头,仿佛被截断的东流之水,顿时停止不动,毫无生机了。

    吕光有心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则此刻,他却是好像一个局外人,一切都身不由己,自己竟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念头停止闪动,识海不再荡漾,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将要变成一个痴呆傻愣之人?

    这由外而内,突然袭来的道道血丝,居然有着如此奇异巨大的能量,使得自己的识海不受本身心念控制。

    吕光心中一凛,心中暗暗着急。

    吕光站在原地,寸步难行,这一刻他有一种感觉,似乎只要自己稍有退缩,那在识海中翻涌延伸的血丝,就会侵占自己的识海,控制自身的心神。

    这种感觉一闪即过。

    但已足够令吕光认识到这种局面的危险性。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力量,没有具象的无形战斗。

    吕光感应着识海中的诸般变化,沉心其内,指挥着识海中的念头,欲要把这肮脏腥臭的血滴,赶出识海。

    吕光身形猛地一震,只觉得浩瀚无边的识海,仿佛突然被人摇晃的茶杯一样,顷刻之间泛起了层层波浪。

    情景震撼,宛如山崩海啸。此时此刻,天虚的身高竟像是一条缩水的毛巾,整整是小了一圈,脸上也没有了当日的红光满面,双眉之间还夹杂着一根根血红之丝,面容更是枯瘦蜡黄,形如死尸!

    他额头正中间,还有着一道指甲盖大小的‘青红’印记,仿佛是被烙铁给烙印上去的,印记呈铁叉形状,三棱尖刺,从中隐隐透出一股煞气。

    唯有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道衣还尚属完整,只是那自头颅以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殷红一片,紫黑满布,色如红油,其上还有着道道暴起的青筋。

    天虚这种模样,令人一望,那简直是怵目惊心,不忍再看!

    他神色痴呆,下额抖动,从其嘴中发出的声音,却依旧是十分的阴冷凶厉。

    “来,随我一同共赴地界之府,让尔等享受道德之境。呵呵……呵呵…”

    这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蛊惑之意,在羊道人竹道姑听来,就仿似是孩童瞌睡时母亲守候在床边所吟唱的‘摇篮曲’。

    此声刚一发出,那种阴狠迷惑的味道,在经过一瞬之后,便已是在此间天地之中荡然无存。转而这道声音令人听来,其中却是充满了温馨与暖意。悦耳动听,清脆温软。

    像是世人疲惫了一整天后,夜晚所十分渴望的那一张温暖的床;也像是久久未曾见面的恋人在相见拥抱后的那种喜悦和激动;还更像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那种释然与平和。

    这声音明明是从一个老朽不堪的老头口中发出,但此刻响彻在虚空,令此间众人听来,却硬是像娇柔的少女所发出的呻吟一般。

    是那么的令人舒畅,如此的让人浑身放松。

    就仿佛是隆冬之际,农人在田间劳累一天,回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那么舒服。

    “唔……嗯,好…好…我们一同去道德圣境……”

    羊道人竹道姑情不自禁的睁开了双眼,二者面色之中,都是一片呆愣,形似痴傻疯癫之人。

    他们定定的望着天虚,三者的目光交缠在一起,中间好像有着一道无形的桥梁,在连接着他们彼此的心神念头。三者达成了一致共识,要同赴地界之府。

    在这个时候,吕光的识海之中,也是陡然回荡起了天虚这句诱惑之言。

    他的体会要比羊道人竹道姑二者更加深邃,只因他的念头要比这二者更加繁多。这缕声音悠荡而来,瞬即传递到了吕光的每一道念头之中。

    念头所化的海洋,受到这道声音的冲击,顿时就腾起了一道道波浪,不再像先前那样平静无波了。

    “共赴地界……道德圣境……”

    这道声音,余音回荡,久久不休,犹似一泓温暖的泉水,缓缓的抚摸着吕光的所有念头,安抚着他的识海心神,令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舒心和温馨。

    吕光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识海海洋泛起的波纹,渐渐平息了下来,接着就成了一片死海。

    所有的念头,立时沉寂一片,犹若死灰。

    倘若吕光的念头继续这样沉静下去,那么不出片刻,他就会变成跟天虚一样的失心傀儡。

    如果之所以是如果,是因为现实恰恰不是按照这样的轨迹在前行。

    嘀!

    猛地一声脆响发出,声音回荡在吕光识海之内。犹似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水之上,颤动的声音震动了一脸满足的吕光。

    识海之中,登时回复如常,活动了起来,其内的念头也是被这声细弱的响音,给惊醒了。

    这一滴洁净无色的水,从虚空降下,宛如人间三月的第一滴春雨,润物无声,无息无影,静静的滴落在吕光的识海海洋之上。

    一滴米粒大小的水珠,滴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之中,惊起了一丝微小的波纹。

    但这波纹却恍如倒落成串的多米诺骨牌,一圈圈的向外荡漾开来,小圈变大圈,大圈套小圈。

    起初还是一圈圈难以目视的波纹,片时之后,竟是变成了一层层触目动人的波浪,而后波浪翻腾滚动,浪花迭起,直有惊涛拍岸的气势!

    一滴水珠,竟有如此之威?

    水从何来?

    ……

    “轰隆!”

    突然一声惊雷,响彻此间。

    吕光活泛过来的念头,连忙一齐感应着识海虚空。

    在骤然听到这声轰鸣巨响,他不禁是心神大震,面色上更是浮现一丝苍白。

    只见从那识海虚空的高处,陡然出现了一个丈余之高,四四方方的‘神’字。

    此字每一撇、梅一捺,都充满了震天慑地的威势,高挂在吕光的识海正中,宛如正午金乌,周身散发着绚烂无比的金芒。

    吕光念头震动,忽然见到这出现在他识海的‘神’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痴呆片刻,定定的仰望着那刺目绚丽的金光源头。

    “这不是刚刚‘道德天尊’传授我神咒时,一下子打入我识海念头中的‘神’字吗?这里边包含的信息是神咒。可它现在怎么无端出来了呢?”

    吕光沉下心来,思索一番,瞬间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目中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道。

    “刚才那句什么‘共赴地界,道德圣境……’好像是令我的识海静止了。这可能是一种迷惑人心的道法。而那一声水滴之音,却是马上让我的识海回到了正常情况,此刻这‘神’字,也是倏然乍现……莫非此字能在我的识海受到外来攻击之时,会自动出现,进而保护于我?”

    一念及此,吕光也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若果真如此,自己岂非是有着一个能够保护识海的神妙之物。

    虚空中的那个‘神’字,兀自散发着一丝丝璀璨的金芒。

    “对。刚才‘道德天尊’传我神咒时,曾经说道,其中一咒,能够破除幻象,直达修者本心,感动他人的心灵,融化别人的神魂。既然此景是‘五鬼噬心阵’的幻象所生,那么只要我现在诵念此咒,必定能够破掉此阵!”

    吕光暗暗窃喜,念头一动,感觉识海之中没有什么危险了。他突的睁开双眼,眸子里闪烁着一道道晶亮,犹如黑暗之中的灯塔,照亮着前方黑暗中的迷途。

    甫一睁开眼眸,映入吕光眼中的便是天虚那死气沉沉、狰狞可怖的脸庞。

    “嘿嘿……嘿嘿……”天虚脸色极其阴沉,可双眼之中却一片呆滞,皮笑肉不笑,脸上的皮肉好似是有人在扯动撕拉,咧开双唇,发出一道难听生涩的笑声。

    “嗯?天虚道长?”

    吕光望见眼前这具形同死尸的身躯,心中并没有多少惊讶之意。因为早在此前他就猜出这第五个夜叉,也许就是那昏迷在山崖下的天虚。

    按羊道人竹道姑所说,这‘五鬼噬心阵’就是那道‘豆兵夜叉符’上所刻有的一种阵法。

    当羊道人把所有的夜叉都消灭一空之后,不想那‘道符’之中却还隐藏着更为厉害的五个夜叉。

    起初,这五个夜叉分别侵入了羊道人竹道姑、吕光、天婵和天虚五者的识海心中。

    若是一旦让这一众夜叉完完全全的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神都吞噬掉后,那么此阵的威力就会更大一分。如此一来,吕光众人要想破开此阵,那无异于登天之路,难,难,难!

    更别说,如果事实成立,那么他们很就会变成跟天虚一般无二的失心人!试问,这样又何谈破阵之想?

    吕光虽然不知道这阵法的奇妙特异之处,但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已经是隐约猜到了面前的天虚正是被夜叉给吞掉心智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再者,此地虽是幻象,但天虚浑身所逸散而出的气息,却是真实可触。一丝丝血气笼罩在他的周围,肃杀之气,浓重的令人窒息。

    突然天虚袍袖一摆,大袖一挥,双腿弯曲,腾身纵跃,形如一个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还在审察着周围情况的吕光,猛然射来!

    天虚飞动的速度,快若流光闪耀,一蹴而来。

    在离吕光仅仅只有尺许的时候,但见吕光身前却是骤然浮起一层青光!青芒乍一出现,便挡在了吕光的身前,把他给覆盖的是严严实实。

    砰!

    一声巨响,随后响动九霄。但见天虚的身体竟彷如是一个被恋人拒之门外的失意之人,死死的躺在了地上,全身各处杳无一丝气息发出。那浮荡在他身体四周的血气,也是飘散化无。先前被天虚蛊惑了心神的羊道人竹道姑二者,随着这一声大响发出之后,二者均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尽管他们的面色之上还是有着一丝淡淡的木讷,但当羊道人竹道姑瞥见了眼前的情况之后,却还全都是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

    “啊!这难道是……是,是神魂祥光!”

    容不得他们发出再多的感叹惊诧。羊道人竹道姑旋即聚拢目光,面色中掩映着一抹深深的震撼,隐约还夹带着一丝畏惧,痴痴的盯着吕光。

    只见此时的吕光面相庄严,周身飘浮着一圈清莹透明的青光。

    他双手捏成一种奇怪的形状,两手食指相叠,双掌紧紧按在一起,两手拇指点在心口之处,口中喃喃自语,念念有词。

    这缕声音,宛如是由他胸腹之中发出的一般,闷响如鼓,低沉有力。

    “三界十方,六道万众,破去诸般幻象心魔……清净化神咒,扫去烦恼愁。破!”

    这声音一经发出。‘破’字便余音不断,声如鬼魅缠身。

    羊道人竹道姑听之,登时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一阵狂动,神魂力量莫名其妙的如泄洪之水,立刻颓然消散。随之全身内外便软绵绵的,识海之中的精神波动瞬即趋于平缓。心神似乎也是被锁上了一道结实的枷锁,把神魂给紧紧的束缚住了。

    二者面上马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深深的骇然之色。他们当即望向前方。

    在阴沉黑暗的虚空之下,只见吕光青芒加身、头顶祥光,周身放射着道道形同箭矢的青光。光影潋滟,照的这一处幻境,美轮美奂、神秘之极,宛似仙境神山。

    表情平静的吕光,身形伟岸,周围激荡而出的光芒,令他看起来好像是一尊不动如山的神像。吕光面色沉静,嘴中念念有词,随着他诵念‘神咒’的时间趋于绵长。适才虚空中那种浓重的血腥味道,也是奇迹般的在变轻消减。

    “此音莫非便是上古之时道门中的‘咒语’?”羊道人的目中除了惊讶,还噙着一抹让人一望便知的好奇之意。

    “‘咒语’那可是各门道派的立足之本啊!这个书生……”竹道姑转头与羊道人面面相视,娇小的身躯不住发颤。

第八百五十四章 斩情

    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比之人仙妙境,不知道要高了多少。吕光简直是闻所未闻,心思所想,幻化成真,那岂非世间的种种一切,皆在自身脑海念头之中?

    吕光愣在原地,眼前这位身着青袍的女道人,神秘至极,所说的这一番话,也为吕光的修道之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连声追问道:“那要如何才能到达此境呢?”

    鱼机道人声含惋惜,语气失落的道:“想要修炼至此,谈何容易。”

    吕光只知道想成为人仙,须要先修己身。对于元神境界的划分,他也未听人提过。

    在此听到神魂修道这一前所未闻的修炼方法后,吕光心中的惊喜,那是可想而知的。

    鱼机道人把手中的牡丹抛与吕光,轻声道:“殿主仔细观瞧一番,这牡丹形状,可与世间一般无二?‘障眼法’是一叶障目,掩人耳目,以假乱真。而这株牡丹,形神俱在,触感真实。”

    吕光手扶牡丹,疑声问道:“前辈既有如此本领,那凭空变幻出一株牡丹来,想必也是手到擒来的吧?这株牡丹没有奇怪之处,只是前辈如何才能证明,你是千里摘花,运至此地呢?难不成这神魂念头,果真能在呼吸之间,腾山渡海吗?”

    亲眼所见的事物,也不一定就真实存在。

    鱼机道人脚下一动,楼内铃声叮当,煞是清脆悦耳。

    吕光精神恍惚,回过神时,手中的牡丹花,已然回到了鱼机道人手里。

    “上古禹王所创身法‘错步’。修至高层,瞬息百步,一日千里,简单至极。”鱼机道人身形翩若惊鸿。烛影微摇,眨错步眼便回到原位,前后也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

    花美人更美,红衣旋转,烛光暖黄。吕光不懂为何此女突然露出这么一手,神情疑惑的看着她:“‘错步’,我也有所耳闻,这乃是道士遣神召灵的一种步态。因其步法按照‘北斗七星’排列而成,故又称为‘罡步’。”

    “殿主果然熟读典籍,不错。然而,有一点殿主所言差矣。世俗中的一些道士,只是修缮心性、养生健体而已。传承至今,闻道者日益稀少,不闻道哪能修得真道。沽名钓誉、掳骗钱财之人,屡见不鲜。这些道士修的哪是什么道啊?分明是‘盗’!”鱼机道人心有所感,嘴如连珠炮弹,气愤异常。

    吕光听到这狐族女子谈出这种一针见血的道理,心中开始正视起这个颜若春光的女子,凝目道:“嗯?前辈所言即是。想不到你一修至成人的狐妖,居然能够悟出这般道理。这也与常人一般无二了。”

    “妖?愚昧!‘人’并不是单纯指的红尘众人。上古时期,飞禽走兽、鱼木草石,皆能感悟本心、幻形成人。天之下,地之上,人居其中。头顶天,脚踏地,生出仁智,方能为人。万丈红尘,批人皮行兽事者大有人在。无论何族何种,但凡修道者,皆是道人。”白发飘扬,余音绕梁。

    吕光听完这番话,直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人?有人徒有其形,却无人心,果真精辟!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前辈为在下解惑,道人道人,那前辈自称道人,想必也明心成人了?”

    “前辈是说,你能来至此地,是全靠此珠吗?那前辈刚才所吹嘘的神魂千里……”

    话未说完,鱼机道人便打断道:“我神魂离体,一瞬千里,身形也是神魂念头所化,但你现下所看到的我族姐妹,却不是如此。她们的本身**,远在千里之外的‘狐岐山’中。你适才所见一切景象,都是由这枚‘海蜃珠’映画而出。”

    吕光恍然道:“这般说来,前辈这神魂念头却是无法对我造成实质伤害了?怪不得刚才前辈言道,神魂载物,如举千山。”

    “咦?你如何知道的?”

    鱼机道人心下讶异,脸色难掩震惊之感,脱口而出。

    吕光察言观色,知晓自己所料不差,既然此地此景皆为幻象,唯有这前辈是神魂念头凝聚,他也就不用感到心中没底了。

    吕光年纪轻轻,但心思慎密,最初在‘云澜溪’遇到那老者时,就已经让他倍感生疑了。

    这狐族女子,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彬彬有礼,也丝毫没有露出加害于我的动作。果然如此,这神魂离体,是对现实物质,无法造成伤害的。吕光心中思索道。

    鱼机道人目如闪电,观人极准。吕光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当然知道,不由得冷声笑道:“我劝你还是少作念想,你只知皮毛。修道之人,拥有千般法术。虽不能挥刀杀身,但要你失心疯癫,再简单不过。更别说,化神之后的种种神仙法术,加诸于身了。”

    吕光哈哈一笑,也不生气,欠身道:“多谢前辈讲述大道,让我得知天下间真有鬼神之事。莫非前辈停留在此,就是为了要点化在下吗?”

    “点化?这倒不是。我神魂飞渡,路经此处。见一老者,也是神魂所化,心生好奇。想要与他斗法,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为表歉意,道明原委。大道迷途,又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神魂修道,千奇百种,但最先要做的就是那明心九重,有了道心也才能化神招仙。你我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可能。”烛光映照在那娇美的容颜之上,可惜吕光却是无法看清。

    吕光心中释怀,朗声道:“前辈通情达理,未以本领压我欺我,还传道布法于我,该是我一谢才对。”荒郊野岭,山水之中。

    穹宇楼阁凭空而起,其内美人如玉,声似百灵,风华绝代。吕光一人在空中楼阁之上,与这美人谈经论道,好不快活。

    青狐满室,匍匐于地,凝视着室内的一男一女。

    这般经历,若是直接写下,传与市井,那肯定会造成一番‘洛阳纸贵’的盛况。

    可是吕光并没有如此打算,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今日种种,匪夷所思,简直不能以常理度之。任何人也不能告诉!祸从口出,说将出去,恐怕会酿出祸事来。

    鱼机道人眸似星辰,笑声道:“方才殿主问我,怎样才能证明我千里摘花。也罢,我就让你身临其境体会一次。”吕光兴趣陡升,扬声道:“亲身体会?这的确是最直接的办法。”任他人说的天花乱坠,没有经历过的人,还是无法体会其中奥妙。

    身临其境,才能窥明其道。

    吕光顿声再问:“前辈前先说道,神魂离体,念头所化。我一普通凡人,无法无术,又是如何看到前辈的呢?莫非我也要跟前辈一样,凝聚念头。一步步修出神魂,才能离体出神吗?”

    鱼机道人抬头向东方望去,霞光渐显,黎明前的黑暗,已逐渐消失。她轻启朱唇:“道人因为开眼之后,才可看见离体的神魂。如今我显形至此,拨去幻象,你自然能看见。”

    显形!

    又一个令吕光心生困惑的名词,眼下也无暇再多询问。显形顾名思义就是显出形状来,但那又属于何种境界呢?

    “时间所剩无几。我神魂离身,将至一夜。在太阳出山之际,如若未能回体,便有那魂飞魄散之虞。”鱼机道人祭起‘海蜃珠’,依样画葫芦,指尖轻点,约莫数个呼吸后,一滴青艳翠绿的水珠,安稳的落在指尖。

    鱼机道人声色俱厉,道:“现在起,休要多问,照我之言,努力去做。魂念离体,凶险万分,一有懈怠,便会落得个飞灰湮灭的下场。殿主思量清楚了吗?!”

    吕光神色淡然,心情平和,声若静湖,不显一丝波澜,定声道:“前辈放心,在下晓得其中厉害。试想人的魂念在体,现在要让它出体遨游,无异于剥皮取胆。前辈尽管施展便是。”

    “殿主请放心,我若真想加害于你,也不会等到现在。魂念离体,困难重重。而今,我取个巧法儿,也只是为了圆这一段佳话。”

    鱼机道人说罢,神情陡然庄严肃穆起来。双手向上微微举起,皓腕一露,右手指尖上的水滴,在烛光里若隐若现,凸显神秘。

    满头银丝无风而起,她脚踏‘错步’,双手却一丝不动。左转右行,约莫一炷香后,室内渐渐浮起青烟迷香。

    吕光闻之心旷神怡,昏昏欲醉。

    蓬!

    吕光骤然摔倒于地,平躺下来。此女神色认真,足下生风,一步踏到吕光身侧,水珠由指尖直接滴入吕光额头。

    青光一闪,便回复平静。

    鱼机道人身形再转,踏步虚空,站于吕光腹部之上。她腰身后撤,弯成一把金弓,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在宽大衣袍的覆盖下,更显出身姿的纤柔。

    白发直垂,落在吕光脚头,只见她只吸气不出气。

    鱼机道人腹部就如滚雪球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瞬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形,把宽大的衣袍撑的紧绷绷的。

    噗!

    屋内烛光突灭,气浪翻滚。鱼机道人口似昙花初绽,顿时一粒金灿灿、圆坨坨的光球,从她嘴中冉冉升起,悬挂于吕光头顶。

    吕光在迷糊中,突觉一轮明日,在眼前放射。不由得,睁开双眼。鱼机道人略显疲态,额角隐隐有香汗溢出,发丝有些凌乱,凌空站于吕光头前。

    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在吕光耳边响起。

    “天门在顶!凡人有魂无神,现下我施展‘引魂诀’,来助你开启三魂。‘海蜃珠泪’只能让你念头凝聚一刻钟的时间。听我法诀!”

    鱼机道人姿势不变,面色温柔,嘴中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在哄黄口小儿入睡。

    “这是一座通往天际的楼塔,每层三千三百丈,塔高九九八十一层。来,我带你攀塔上天,仰首摘星。”声音温婉动人,令人浑身舒泰。

    吕光眼睛微闭,脑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座望不见边际的高塔,在他面前矗立。他的身体好像是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着,舒服万分。不知是哪里吹来的暖风,使得他更是舒服的呻吟而出。

    “啊……”

    蓝天白云,郎朗晴日,雁飞鸟鸣,花香怡人。

    吕光仿佛置身于云端,似乎只要自己一步跨出,便能踏空而行。他试着微微抬脚,霎时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沿着高塔,以迅雷之速,腾空而起。

    吕光心情愉悦,白云在他脸庞飘过,飞鸟在他脚下滑翔。

    这座高塔,每层都会出现一个巨大平台,上面有男有女、或僧或道。脚步轻盈,吕光好像做梦一般,身形与塔楼相平行,他足蹬塔檐,一步数丈。

    塔楼中没有一个人去注意吕光踏空而行。全都聚精会神的打坐念经、修心悟道。

    大约一炷香后。

    吕光感觉到步伐沉重,不似方才那般轻盈,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从高空中跌下来。

    吕光勉力施为,他又向上走了数十步。只觉身体犹如火烧,头颅如堕寒冰。浑身上下,冷热交替,难受至极。

    空中陡然响起鱼机道人那让人沉醉的声音来。

    “五十八层,不错!殿主勿要勉强。此塔分上、中、下三段。下段第一层至二十七层,中段至五十四层。上段至八十一层。只要登至二十八层,便能魂念离体。十多年来,殿主还是第一个能登到上段的凡人,实属难能可贵。”鱼机道人声含感慨,对吕光赞叹不已。

    原来如此!

    吕光心思一动,茅塞顿开。他魂海中,在这段声音出现以后,画面突然一转,风声呼啸,再睁开眼时,发现已经站在了塔楼之中。

    这一层杳无人影。离近观看,吕光方看清楚,这塔质地坚硬,浑然一体,似乎是一块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不过随后他便哂笑一声,心想,谁能有如此本事。

    在玉石上雕刻还有迹可循,但这一块岑天巨石,又该去何处觅得呢?

    塔层宽敞,其中黄符遍地,铜镜林立。

    吕光站于塔楼边沿,阑干在前,可身体却是无法如先前那般自由活动,脚似生根。他本想来回查看一二,但却无法挪动寸许。试了几次,毫无寸功。

    嗤~~一声脆响,一盏铜镜砰然而裂,吕光转头注视,只见从中走出一个袅袅娜娜的美人儿来。不是别人,正是那晚间阁楼内的鱼机道人。

    人未至声已闻。

第八百五十五章 盘天道人

    刹那间水气愈盛,气浪涌动,此地直如瓢泼大雨降临。

    湖中漩涡黑如铁石,令人望而生畏、心惊胆颤。

    大明湖似已承受不住这等疯狂的旋转之力,四周树木随之摇晃起

    哗啦哗啦!

    未曾出现那般景象,只听得水声响动急促,漩涡其内喷涌射出一道岑天巨浪,仿佛湖中所有的水,全都凝结成这道水浪了。

    吕光形似喷泉上的浮萍,被水流送至数十丈的高空!

    唰~~~!吕光像是一个被放出积气的气囊,顿时恢复成原本相貌,站定在玲珑夫人两人身前,不怒自威,冷眼看向他们。

    他自是不知刚才自己所创造出的诸般奇象,然而当他看到天婵倒在地上时,心中便怒火更盛。

    玲珑夫人回转心绪,仔细观瞧吕光面貌,确认他还是刚才那污秽落魄的穷酸书生。然则当她眸光闪动许久之后,心中的惊异还是无法消去。

    此刻吕光浑身精气充沛,虽还是脸庞脏污,但那股气质,却与常人大不相同。

    此种感觉,明明就是已经脱去凡胎的修者面相!

    木矶道人被吕光震动精神,然而他终究是经得起大风巨浪,稍作沉思,顿而大声喝道:“你这低贱之人居然在我面前突破,好,好!这样一来,本殿下就把你全身中所蕴含的元气,给完全吸光!九转灵丹岂是你这等下人所能拥有的。”

    玲珑夫人眼神中绽放出无尽光彩,心中对那九转灵丹更是势在必得了,区区一个凡人,毫无根底,却能进至如此境界。

    木矶道人非是狂妄自大,他心思慎密善于观察形势,早在先前口出威胁之言时。他就已用‘望气术’察看吕光境界层次,于他所想,吕光必是吸收了那九转灵丹的元气,进而才悟真入境,得到本领。

    果不其然,一望之下,吕光周身元气鼓荡,精神高涨,但脚步虚浮,才仅仅是炼体境界。

    望气之术,只可观望得出修真者的境界高下。对于修道者而言,那是一点效用也不顶。

    吕光遵照玉魂所言,使九转灵丹火系元气,洗髓奇经八脉,得到真身。

    可是他终究无根无基,当然是无法用出修真者的诸多气功。

    此刻吕光就好比是一个拥有无穷宝藏的富人,但却苦无能破开大门的钥匙。

    欲要使用真身,挥洒本领,还须明路修炼,只是待他一得到那把‘钥匙’后,就立时能使用其中那令人羡慕的无尽宝藏了。

    修真修道,常人因根骨、秉性、经历、心境各自不同,全都是一修到底,从没有人两者兼修,有所大成。

    只因常人能够得到一种修炼法门就喜不自禁、谢天谢地了,试问又怎会心生他物,顾此失彼呢?

    吕光偶入道门,对修道者的初始境界,心中有数。

    梦溪道人所写的笔记,有据可查,玉魂也多加解释,此时吕光感应仙神,进入法门,乃是神魂九重第一重感应之境。

    “低贱?依我看,你才是全无教养,如同疯狗,视人命如草芥!身为继承大统的太子,却不分是非、固执成性,若是你继任大宝,大周子民,必然会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吕光读史明经,直言不讳,竟是一点也没把对方当成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修者直指本心,敢作敢为。

    原先吕光待人处事,圆滑虚妄,再加上本身寄人篱下的经历影响性格,行事作风一切皆以不惹人厌、韬光养晦为前提。

    此际他由内之外,精神气貌陡然一变,连他也尚未察觉到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这种玄妙变化。

    相由心生!

    一人一物,均有本心。

    此时此刻,吕光窥入道门,再者浑身流淌着九转灵丹的元气,使得他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生出气质。

    万物生灵皆有气质,给人带来的感觉,当然也迥然不同。

    吕光精神丰满,念头茁壮,心灵自是也强大不少。

    “你敢教训本殿下?!”木矶道人七窍生烟,阴狠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得罪了本殿下,天上天下没人救得了你!我要把你祖宗十八代,打入监牢,连坐之罪加诸你身!男丁为奴,女子为婢!”

    玲珑夫人侧立在旁,未插一语。

    她有着自己的打算,迫切难耐的想看到木矶道人与吕光的争斗场面,适时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木矶道人乍一现身时的彬彬有礼与此刻的恼羞成怒,旁人观来,简直无法想象这是出现在同一人身上的性格。

    吕光不欲与他纠缠下去。形势迫人,虽然自己不再像过去那样是一个凡人,任他人蹂躏,但此时却也无力对抗木矶道人。

    吕光精神化身由心海回归本体,虽则在心海中身体完好无损,可那却全是依靠着玉魂施法。等到此刻,他魂归身体,那胸口澎湃涌来的痛苦还有周身的诸多不适,就已让他备受折磨了。

    一片电光石火飞落在山谷内,那道穿过吕光的剑气,恍若生有灵性,竟是在一个回转之下,飞到木矶道人身前。

    剑气触目动人,形如一把悬浮在空中的灵剑。

    它自转不休,剑气如水波涟漪向四周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晶莹光芒。

    铿锵!

    一声金戈铁器鸣动之声响动后,灵剑方才止住舞动生风的身形。

    这把灵剑除了不似真剑那般形貌毕肖外,其它各处全都是真实异常。

    它周身流溢着闪亮缤纷的剑光,那若如实质的剑柄也有着手掌捻握的丝丝痕迹。

    清风拂动,拨弄着飘荡在剑身周围的道道剑气。

    灵剑其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长发飘飘,俊朗纤瘦的中年美男子。

    灵剑犹如映画刻石,镌刻着一副图景。

    他身处白刃剑上,负手而立,黑白相间的长发,飘舞纷飞,面容和煦生风,令人观之平静,两道剑眉下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出无限浪漫遐思。

    木矶道人匍匐在地,堂堂大周王朝的太子,金甲破损,面容污秽,模样狼狈至极。

    待得他抬头看见剑身上所闪现出的那道男子身影后,似乎适才的种种负面情绪,全都一扫而光了,神情回复如初。跟刚至此地时那般盛气凌人,视万人于蝼蚁,风姿翩翩的气质一般无二。

    “弟子拜见师父。”木矶道人整理仪表,伏地叩拜,万分尊敬。

    天地君亲师,凡人处世大都守此德规,依照顺序,排位而拜。

    而修者却不尽相同,顺序不一。正是天地在顶,师在亲前,君在亲后。

    师者传道授真,解惑释疑,引门而入,形同再生父母;亲者,血缘之亲,生养大恩,无以为报。然则修道入真者乃是脱胎换骨,消去凡胎,故而师在亲前。至于俗世中的君王相位,修者多是不挂于心,不遵王法。剑上之人,身量如同图卷画符中的人像一般大小,但是他形貌清晰,活灵活现。声音更是透露出一股浑厚深远的味道,只听他娓娓道来:“木矶,为师不是吩咐与你,让你前来此地取走异宝吗?”此语没有显出一丝苛责的意味,但却已令木矶道人心情足够窘迫,生出许多畏惧。

    他强作镇定,恭敬答道:“弟子愚钝,有违师命。擅自将那异宝欲送给与弟子多有瓜葛的靖道司门下‘圣女’。不料变故叠生,弟子落入敌手,难以抗衡,不得不向师父求救,扰动师父闭关清修,木矶有罪。只是那人……”说罢他抬手虚指倒在远处的吕光。神秘老者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语含歉意,幽幽说道:“那人身中我闭关参修的‘今生一剑’,虽然为师是用气象化身施展而出,但刺入他身,已然是神仙难救,身死气消了。”玲珑夫人面色惊讶,喃喃低语。修真者修炼到化身气象的境界,就可同修道者一样,一息间踏遍千山万水。玲珑夫人对这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余鹤群艳羡不已。此人能够在短短进入‘圣王山’数十年的时间,境界就进至如斯,可见他的确是大周王朝千百年难出一位的天才!

    玲珑夫人思忆起峰门中长老所讲述的数十年前那场风波,心中暗暗叹道。如此看来,当年大周皇室把重宝押在余鹤群身上,确实有先见之明,非是无的放矢。

    她撩动秀发,款款上前,风姿绰约,形似一位待嫁出阁的娇羞俏女。

    任谁也是看不出她的真实年纪。

    但听一道珠圆玉润的声音,在此间轻轻响起。

    “晚辈见过余大先生!常听家师叔谈起先生,今日有幸,得缘一观尊容,实为萱眉福分。家师叔更是对余先生称赞有加,言先生为修真奇才,百年难见。方才先生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委实令晚辈惊为天人。”玲珑夫人放下身段,语气低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深明此理,现时形势明朗,木矶道人有所依仗,若是他再挑弄是非,说出前番经过,恐怕靖道司必将经历一场浩劫了!数十年前那场令大周王朝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人人自危的局面,可都是眼前这神秘老者一力所为啊!

    玲珑夫人没有理由不惧怕。

    神秘老者负手而立,仰望苍穹,似是偶有所感,仿佛是沉浸缅怀在玲珑夫人口中所述的那段辉煌往昔。他衣袂飘飘、迎风舞动,凝眸不语、气势慑人,丰姿傲骨、英伟逼人,彷如上古时代的剑仙侠客。

    “不必多礼。余某当年仗剑天下,迎战世人。你靖道司上下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倒令我受益颇多。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自是不会为难于你。”

    声音感慨,语气从容,好像对当年那段峥嵘岁月,早已淡忘释怀。

    玲珑夫人揖身答道:“萱眉明白。”

    “师父,那珍宝确是九转灵丹无疑,但已被此人吞入腹中。”木矶道人挑明隐情,抬手再度指向兀自瘫倒在崖壁下的吕光。

    神秘老者毫无表示,不惊不喜,竟是对这世人得之若狂的九转灵丹不感兴趣。他浮绘在剑身之上,元气充盈周遭虚空,使得这个地方顿时被一层浓浓雾气笼罩住了。

    “木矶,你已是炼气九层第四层的境界,大周王朝内与你同辈修者,皆是无法与你相抗。那人是谁,怎能抢走九转灵丹,并令你身陷险境?”神秘老者淡声相询。木矶道人脸色尴尬,心中一跳,不知该如何措辞回答此问。

    他自尊心很重,岂能容忍别人小瞧藐视。

    他也一直勤奋修炼,在师父面前努力证明自己。这次阴沟里翻船,彼时又有玲珑夫人伺机在旁,才在心乱如麻、惊疑讶异之际,慌忙中捏碎传讯玉简,通知师父。

    其实这种作为已经令他自损颜面了,但他当时又苦无妙计脱身,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刻他心神安静,思绪澄净,再回忆起先前所历诸事,越发的有些懊恼不甘。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第一次就全力施展‘御天九剑’,杀死那可恨书生,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诸般怪事了。木矶道人后悔万分的想到。夕阳迟暮,雾气昭昭,山谷间冷风游荡,鸦雀无声。

    “回师父,此人也不知是如何从那炙热岩浆之中,取走九转灵丹。弟子本想一剑取他性命,可他非但中剑后无事生还,并且还吸收了九转灵丹的元气。弟子与玲珑夫人欲要强行吸走那人身上元气,不料最后却反而被他吸附粘住,无法脱身。再后来那人就稀奇古怪的具备火系真身,进而施出道法,以通灵仙神之能,抓住徒儿。其后,弟子不能脱身,便用玉简向师尊求救。”

    木矶道人低眉顺目,杳然没有一点太子威严,就好像在外顽劣成性的孩子回家见到严父慈母那般温顺柔弱。

    神秘老者迟疑一声,询问道:“竟有此事?”

    剑身转动,指向玲珑夫人,像是要等她再做详述。

    玲珑夫人立时说道:“确实如此,那人大有古怪。”

    “待弟子上前再做查看,看他是否已死。”木矶道人说罢,脚步生风,虎步迈动,走至吕光跟前。

    他俯下身来,仔细观瞧,单指探至吕光鼻中,感触气息。又用己身元气透入吕光身体,体会是否存有生机。

    过了很久,他方才站起身来,确定吕光已是死人一个,身赴黄泉。木矶道人心中暗喜,喜上眉梢,回身立在灵剑身前,颔首回答:“诚如师父所言,那人已生机尽断,毫无活命特征。”

第八百五十六章 布局千年

    烟雾缭绕,天宫更显得出尘飘逸。灵珑仙子甩起水袖,遮挡住随风袭来的黑烟,脸色一片讶然,不知作何举动,只能立在原地,抬首向夜空中看着。

    砰!

    砰砰!!一声声震天抢地的炸响,傲然响起,萦绕在天宫上。从乌云中流淌而下的水柱,逐渐变成涓涓细流;而由山峰间各处水气汇聚成溪的水流,也是渐而化为虚无。定神再看,那通身赤红的幻形龙身,猛地一个神龙摆尾,光影涤荡,轰然炸散,消失于无形。徒留下点点火星,散落在天空下,犹似流星一闪而过。

    “嘿嘿,不敢,不敢……”被女娃称作清风的来人,讪讪笑道,一脸无奈。吕光面容阴厉,沉声说道:“我不借。”灵珑仙子与芸儿闻听此言,全都掩饰不住目中惊讶,露出一片费解之色。怎么吕光答出此言,难道说他真的跟这突然出现的奇怪二人,有一番过节?

    “玉女,你看这大哥哥不肯借给我们呢?”仙童揶揄笑道,拿话语给女娃添堵,顿声又道,“早就告诉你了,现在不是动嘴的时候。你偏不听。”

    女孩笑容骤停,说变就变,看着清风摇头晃脑幸灾乐祸的模样,喝道:“闭嘴!”

    女孩的头发梳成一个牛角,在头颅正中间,发起怒来,活像是一头小母牛。

    然则她的脸色似是与人间戏子一样,变换极快。

    她转头又望向吕光,眼眸清澈,在月光中泛出丝丝涟漪,柔声道:“大哥哥,你怎知道我要借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一口拒绝我。让我好生伤心啊!”

    吕光思量之际,暗暗向芸儿使了个眼色,意在让她向后退去,寻准机会,逃离此地!

    这两个孩童,一男一女,也不晓得是何方妖魔,言语癫疯,不知所谓。

    但他们确确实实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点绝不会错!“敢问阁下是否身属天宫?”灵珑仙子微微摇手,也让芸儿与潘芸一同退后。这天宫掌门在危机来临之际,还是心有爱护弟子的殷切之意。一唱一和,这两句话似是一副对联,好像人间江湖帮派中口对暗号的黑话。

    灵珑仙子道:“那此地的百余位弟子身不能动,想必也是阁下所为?”

    女孩道:“不是我,是他。”她抬手一指旁边的仙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男孩朗声笑道:“是我所做!但却是她让我干的。”与女娃动作一致。双方手指相互指向彼此。

    听完这番话后,吕光有点意外,现在已经大概可以确定,这二人并非是韩家所请来追踪自己的方外修者。灵珑仙子闻言一愣,沉声道:“本真人倒有所不知,何时天宫也是不讲道理了?”女孩问道:“此地可是天宫?”

    “是!那又如何?”灵珑仙子反问道。

    “他可是从天宫进入巫云山,一路来到这里?”女孩再问。

    “对。”灵珑仙子眼神冰冷,扫向站在身后的吕光,若有所思。

    “那就不会错了。我们找的就是这位大哥哥,只不过寻人的手段,对待此间众人的方法,稍微过激了些。”女娃伶牙俐齿,三两句就说清前因后果,并且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仙童附和着点头,一脸佩服,叹声道:“我劝你莫要与她争论,平日里,我深有体会,她可是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

    “闭嘴!”女孩童音尖利,顿而怒喝,好似悍妻吵骂自家夫君的场景。仙童一脸无趣,话未说完被别人打断之后,总是有种郁结闷气,积于胸中。

    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像是早已习惯,也不反驳。吕光站在原地不动,脸上露出几丝诧异,忽然道:“你们因何寻我?”

    芸儿立在后方,手按长剑。似乎只要一语不合,她就要奋身而起,迎击向前,随吕光抵挡对方的不良之意。

    “大哥哥,这么久,你可算问到正题了。”女孩双手合十,红衣迎风鼓动,宛如过年时节各家门前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一阵秋风扫过,烟尘荡起,被清水洗濯过的空气,顿时飘散出一些泥土芳香。

    女孩双手挥舞,身形凭空一闪,不知从哪儿拎回一个包袱。

    在浓密烟尘中,吕光四人目力受阻,看不清对面女娃作何动作,于是只能向后撤去,生起戒心,本.能的保护着各自。

    “你们从何处得来的?”吕光瞅了一眼,异色浮现在脸庞上,心中一紧,急声问道。

    吕光看清那女娃手中包袱形貌之后,就转动念头,快速思量,心中生起一丝忐忑,暗想道,这不是自己逃出韩府时,‘她’给我准备的包袱吗?在云澜溪畔被群狼围击时,我已经不小心掉在那里了,怎么又落到他们手里了?

    “那头白眼狼可把人家吓坏了,我还差点被它咬破衣衫呢,不信,你看?”女娃神色间一片委屈,很是后怕,像是被哪个无良大叔给欺负了一样,眼眸粉光融滑,泫然欲泣。一副娇羞姿态,很是令人心疼。这……不可思议!那日自己逃出韩府,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的赶路,在山峦中也是没有遇到一人啊。

    杳无人烟的巫云山中,他们又是如何找到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呢?

    吕光听着,感觉其中的故事越发的错综复杂起来。

    仙童笑着说道:“都说狗鼻子好用,殊不知狼的嗅觉可比狗强太多了。那头白狼一下就记住了你的气味,在山林中指挥群狼,可是找了你整整三天,为的就是吃掉你。”

    “是极!我们替你把那些饿狼除去,你也不用答谢我们,只要你把在木屋中得到的东西借我们一用,就算扯平了。”女孩含着手指,态度亲切而恭敬,像是友人间的寒暄问候。饿狼,木屋,东西?

    光弟莫不是先前偶然得到什么宝物了?

    在巫云山这等仙迹、真人传说不断的地方,确然有许多先辈遗留之物,这二人所言尚属合情合理。

    只不过修者大都秉承一切随缘的心理,你有幸得到,自然有其原因,只要你有德有力居之,他人也断不会与你争抢的,更不会像此二人一样,竟然登门来‘借’!

    芸儿心中狐疑,这天宫究竟是什么所在,居然如此飞扬跋扈、霸道狂妄,以前却是从未听人提起过啊。

    灵珑仙子随即眼睛一亮,看向吕光的眼神闪出一抹羡慕之意,暗叹道。这穷困潦倒来投奔素真的落魄书生,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好运,来到峰上之前居然就已偶得奇遇了,能被天宫视为重物的东西,想必定然有它独到可贵之处。

    人比人,气死人!

    灵珑仙子愤愤不平,心中烦恼,越想越气不过。

    灵珑仙子心头涌出无数嫉妒,冷冷的看着吕光。

    一切皆有原因。若要说吕光这种种际遇的活水源头存于何处,那就得从他一巴掌打在安南侯脸上时算起。

    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任由他人随意欺凌侮辱!事在人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时后退即是向前!

    吕光沉思良久,想到其中破绽,顿时精神一振,乌黑明亮的眼珠,泛起一丝精光,冷声笑道:“在下承认是在上山途中见到一所木屋。可是两位既然说那屋中有你们所需之物,那二位为何不早早取走?依两位制住峰顶众人的本事,怎么又不派其他人看守那处木屋?又凭什么就认定是我把东西从中取走了呢?”

    吕光所言,七分真三分假。若要谎话逼真可信,真假参半远比凭空捏造要更能令人相信。

    他故意隐去火红色巨鸟带他飞越山林,来到木屋的一段经过。

    单说他确实见过木屋,其余之言,一概不说,并且还反客为主,倒打一耙。

    仙童与女孩相望一眼,面面相觑,被吕光的话,给说的神色呆愣。

    二人全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清风灿然笑道:“你我做的就是劫掠抢夺的事情,何苦多费口舌?”

    “动手!留下活口,带回殿门。”女孩语气阴冷,恍如天宫上的秋风霜月。

    钟无陵忍不住惊呼一声:“你…你们姜氏一族竟然未把此宝还给东海龙宫!”

    果真人身形佝偻,立在原地,颤颤巍巍,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老人,他也确实很老,但他脸色却十分神采奕奕。

    他抬眸淡淡的扫了眼钟无陵,冷冷的道:“那你钟家的双袖龙钟又何故不归还给东海龙宫?”

    钟无陵目光一沉,寒声道:“双袖龙钟是我家先祖剥龙皮、抽龙筋,加以千百种天灵地宝,精心炼制而成的,哪里像你姜家行事,是自东海龙宫中偷取的‘发如雪’!”

    果真人忽而仰天笑道:“你还真是继承了你钟家一贯以来颠倒黑白的本事。”

    钟无陵神情更冷,暗暗向宁不凡使了个眼色。

    宁不凡则向他摇了摇头。

    二人四目相对,在这片刻间,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果真人当然发觉了他二人这细微隐蔽的动作。

    宁不凡清了清喉咙,忽然开口说道:“你觉得就凭这些乌合之众,能留得下我?”

    果真人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他单手握住圆珠,伸出另外一只手,揉搓着手里的‘发如雪’,形如揉面和泥的姿势,然而此际这简单至极的动作,由他施展开来,却是美感十足,气质超然。

    他双手互相搓揉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如闪电,猛如疾风!

    突然一阵旋风,拔地而起,只听果真人厉声大喝道:“冰封千尺!”

    蓬!蓬!蓬!

    白花四围荡漾着一层光晕,如冷月寒光。

    白花在受到蓝色气劲的撞击后,便砰然消逝。

    它仿似夜间的昙花一现,盛开到最美丽的时刻,就轰然凋谢,片片花瓣散落在地。

    花瓣煞白,余威不减,荡出一圈圈气旋。

    这道气箭飞到空中,如有实质,好像画师手中的一杆画笔,刷刷点点。刹那间,竟是描绘出了一朵瑰丽艳美的白莲花,花茎直挺、栩栩如生,花瓣形状真实和谐。

    “口吐莲花!”宁不凡情不自禁的呼出声来。

    这朵悬浮在空中的白莲,与那游离在地的白色花瓣,相映成辉,美不胜收。

    宁不凡手臂一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油纸伞。

    这把伞他似是天天带在身边一样,随拿随用。

    宁不凡和钟无陵并身而立,二人俱都神情淡定,不苟言笑。

    此时夜色渐深,空中显出了几颗星辰,闪烁出慑人心脾的冷光。

    果真人的眼神却更冷。

    接着他大手一挥,高声道:“给我围住他们!杀!”

    白鬼成功将黑尾猿雕给引到了这里,其间必然是遭遇到了一些危险,但这件事,只能由她去做,毕竟在黑尾猿雕的心中,白鬼一直都是他苦苦追寻的‘猎物’。

    何谓天敌?

    天敌往往意味着克星。

    饶是白鬼道术超然,贵为天下七大妖仙之一。

    但在黑尾猿雕面前,她超绝傲然的道境,却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换言之,黑尾猿雕的境界虽然比她稍低,可这头妖兽,竟是能凭借妖身本体的奇异,强压白鬼一头。

    万物相生相克,此为自然之道。

    而吕光面对黑尾猿雕却并无那么多的顾忌,他的道境,比这头妖兽要高上许多,哪怕单论念头的多寡,也是占尽了上风。

    因此,他打算在安南侯和钟氏一族开始召唤天魔之前,先行除掉这头在荒、蛮二州,兴妖作怪已久的黑尾猿雕!并且,他也必须把这头妖兽给杀掉,因为此妖一脉,还是紫霄道门的护法神兽。

    黑尾猿雕抚须长笑道:“那又如何,你知道了又怎样?原本我计划过段时间,再找你算账,不想今日你竟是主动找上了我。也罢也罢,那我们就新仇旧账一起算吧,你莫要忘了,当日你可是差点儿杀死了我孩子。”

    吕光自嘲道:“我只恨我手慢了一步,并没将那只小黑鸟一击必杀。”

    黑尾猿雕冷哼一声。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黑里透紫,毫无生气;一双眼睛紫如葡萄,血丝交缠。

    不知何时夜空里骤然出现了一朵乌云。

    黑尾猿雕低着头,站在虚空之上,形如一头正在寻觅食物的荒原野兽,步步向前,冲着吕光和白鬼飞奔而来。在这一瞬间,黑尾猿雕的神魂,顿然变成了一头狰狞可怖的怪物。

    这头怪物,身无寸缕,牛头马面,两个牛犄角足有一米之长。

    怪物生有数十条手臂,形似乌贼触手一样,在空中抓挠摇摆,每只手的掌势也全然不同。

第八百五十七章 青峰一动天下倾

    嗜血印上血印斑斑,‘破’字凛然而立!

    嗜血印向前疾驰飞去,紧紧贴于门上。

    道德天尊右手竖于胸前。

    食指中还有血珠滴出,奇怪的是,血珠在将要滴到青石板上之际。

    那血居然是变成一道道血线,如青藤缠树,毒蛇觅食一般,快速向嗜血印上的字爬行而去。

    少顷,道德天尊食指中不断有血珠冒出,而嗜血印中的‘破’字,却是变成紫黑之红,处处透露着阴森诡异。

    嗜血印经过鲜血滋润,继续变大。

    ‘海蜃珠’所发出的青光,渐渐的被腥红之色覆盖,青红相交,此伏彼涨。浮于房屋四围的青光,像是被嗜血印裹于其内,被逐渐吞噬。

    须臾,那青芒便完全消失不见。

    砰!

    砰,砰!

    房屋如烟花炮竹般,节节爆破。

    屋瓦梁木,断裂破碎,顿时狭小的院落,便狼藉一片。而那嗜血印也随着滚滚尘土,落于地下。嗜血印其下的青光,如瀑布倾泻,飞速射向玉冰夫人的海蜃珠上。

    扑通!

    一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老者。猛然从堂屋内摔至院门前方,正到吕光脚边。

    “白玉京!”

    从道德天尊祭出嗜血印,再到房屋惊爆。

    过程惊心动魄,波涛起伏,然而时间却仅仅只有数个呼吸。

    这般短的时间,吕光也无法完全反应过来。

    白玉京脸庞着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衣衫。他咳嗽连连,眼瞳充血,两眼泛起滔天杀意,费劲的用双手撑起身子,仰头望向道德天尊背后的王孙公:“二公子,你真毒啊!几日来,三番四次暗害于我。你休想!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吕少爷的行踪!”

    “可笑!那小杂种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得乖乖回来。你可别忘了,他的性命还埋在这里呢!”

    王孙公脸色阴狠,言语毒辣,厉声道:“素真与我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要不是那小杂种横刀夺爱,祖父也不会定下这门糊涂亲事,今日我就杀掉你!让吕光失去臂膀,看他今后,还怎么与我斗!”

    “你放屁!主人亲口所言,有字为证。大小姐已被主人许配给吕少爷,韩家上下,家丁老小,也就唯有你们母子三人不认!别痴心做梦,大小姐天仙一般儿的人,怎会嫁于你这浪荡公子!你休……想…啊!…”白玉京脸红脖子粗,喘气不断,还未说完,王孙公便几步冲上前来,一脚踹在他背上。

    吕光怒火攻心,身体急摆。他离白玉京只有数步的距离,但中间却好像如隔万丈鸿沟。他矮小的身躯,一点点挪向白玉京,每步仅有寸许,可他满脸坚毅,毫无放弃之意。

    “什么?这不可能!”

    玉冰夫人看到吕光不用她双手相扶,竟然是如婴儿学步,亦步亦趋的走向那倒地的老者,心中别提有多惊讶了。

    念头出游,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凝练魂念。

    当这婴儿步履稳健之后,再辅以精妙法诀,来让身形渐长,最终与肉身大小无异。可据玉冰夫人所知常识,她还从未听说有哪个修神之人,能够在第一次念头离体时,就能控制自己念头所化的躯体。

    更别说,吕光还是一个毫无修神基础的鬼仙!

    王孙公目现凶光,眼睛半眯。如豺狼假寐,伺机而动,急声道:“千松道长,这老东西已经身不能动,眼下是绝好机会。天色将亮,速速动手,迟恐生变!”

    道德天尊似青松站定,身姿挺拔,毫无动作。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疑问,暗想道:“这老者如真能布下‘光罩法阵’,就不该这样无用,莫非此地另有高人?”想到此点,道德天尊心弦紧绷,双手缩回袍袖之中,手按长剑,暗暗戒备周围。

    玉冰夫人被那突如其来的劲爆嗜血印,微震心神。但她境界颇高,稍瞬便回转过来。

    比起那道德天尊祭出的‘道符’,她更在意的是,为何吕光居然能挪动脚步,控制幻身。

    ‘海蜃珠’晶莹剔透的表面,零星点缀上几丝红点。

    白玉微瑕,青瓷有纹,珠身已不如先前那般完美动人。

    玉冰夫人脸色微变,一丝愠色布满俏脸,清雅怡人的身影,此刻也变得杀气腾腾。

    “臭道士,敢污我法器!”玉冰夫人银牙轻咬,玉足微顿。

    整个院落,大地瞬间一沉,所有的花草房屋,全都东倒西歪。刚刚才尘埃落定的院子,又变得狼烟滚滚。

    玉冰夫人手握‘海蜃珠’,放于胸前,口中低喝:“收!”

    青光映人,珠光暴涨,恍如铜镜耀日,明亮夺目,顿时便化为一抹流光,消失不见。

    “哪里来的祥光?”道德天尊神色讶异,惊声道:“这光芒好生犀利,咄咄逼人,肯定是品质非凡的上品法器。”

    “千松道长,赶紧杀掉那老不死的!”王孙公语气焦急,心情急促。

    “二公子!你站于贫道身后,休要动作!此地另有高人,刚才贫道差点看走了眼!以为这老家伙,会布置什么法阵呢。”道德天尊急速从衣囊中,拿出一叠道符。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向空中抛去。他双手飞指,一张张道符,马上化为一条条手腕之粗的绳索。

    瞬息之后,这一根根绳索,凝结相勾,居然是织成了一张绳网。

    “落!”

    绳网在空中呈螺旋状下降,正好落在道德天尊头上,把他跟王孙公完全罩在其内。

    “天罗地网!?”

    玉冰夫人慧如炬,看到这道德天尊士施出这个法术,心中惊奇。

    修神之人,最先要经受上师传授修神法门,进而破门入道,方能研习法诀。日夜修习,融汇贯通之后。至此,才可修行法术。

    入法门,修法诀,练法术。由一而始,毫无捷径可言。

    至于那传说中的道法。只能是得道之人,拥有了自我的道,传下己身的法,而后,才能称之为道法。

    万种修门,千般法术,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玉冰夫人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这道德天尊士所用的法术,乃是因为她全族同胞,百年来都在寻找此法术的真正主人。

    故记忆异常深刻,她决不会看错!

    道德天尊一摆衣袖,手指微抬,定声道:“噤声!二公子,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挪动寸步!切记切记。否则,灾祸加身,贫道也不能救你!”

    王孙公心思狠毒,虽身为世家公子,但自小骄纵蛮横,受不得半点委屈。

    如若不是吕光有韩韵山相护,恐怕他早就被王孙公残害了。

    而今韩韵山离奇身死,王孙公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先诛白玉京,再杀吕光!…,

    可当王孙公听到千松道长这番说辞,心中升起一簇恐惧。他脸色一变,意识到情况可能有变。生命至上,他贪生畏死,顿时便一步不动,不再言语。几句似是而非的诗歌,从道德天尊口中慢慢吟出。

    一边吟,他双手一边拍打四肢周身。越拍越快,愈来愈猛。

    手如穿花蝴蝶,臂如纺车丝线;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数息后,道德天尊双手陡然一定,掌心对脸,猛地拍向面额,口中发出一声喝叫:“出!”

    玉冰夫人眼眸一亮,头向上甩。三千银丝,如银河倒挂,瀑布回流,卷起无边秋风。

    一根红色头绳,翩跹落于那纤纤素手。

    红白相间,妩媚动人。

    红绳半尺来长,细如麻线。盘旋在玉冰夫人掌中,灵动非常。好似白蛇吐信,嗖的飞向那道德天尊士。

    正在将至之际,那道德天尊身躯好像水浇泥人,瞬间瘫软在地,只剩下王孙公眼珠圆整,目不能移的看着这奇怪的一切。青烟升腾,整个院落,霎时便被烟雾覆盖。

    吕光弱小的身躯,站于白玉京身前,待浓烟消去,眼前赫然站立的就是那方才倒地的白须道德天尊。

    神魂出体!

    吕光心头一惊,这青峰观的一位道士,竟也是玉冰夫人口中所说的正宗修神者。

    这可是正正经经的神魂出体,跟玉冰夫人一般无二。可不是似吕光这等鬼仙念头所化的幻身。

    这道德天尊凝聚念头,修出魂念,才可炼魂化神,神魂出体。道德天尊心中更惊,面前这位魂念出体的高人,原来只是一个黄口小儿。

    噫?不对,再定睛细瞧而去,那孩童背后,还修身长立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妙龄少女。只不过,那满头银发,凭空为她增添了一股沧桑的味道。

    “敢问师祖于何山修神,拜于何门何派,来此为何?”道德天尊找到目标,目光凝视着玉冰夫人,手中却还是紧抓佩剑,凝神对峙。

    神魂出体,维持的时间,依境界高下,而有长短。

    道德天尊心思百转,在无法探明对方境界几何的情况之下,他选择了以礼相待。玉冰夫人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臭道士,就是虚伪做作。要打便打,说些什么空话,你残害常人,搜罗童男童女,已经犯下滔天大罪。今日我便把你神魂拘走,交由‘长生殿’依法处置!”

    道德天尊听到‘长生殿’三个字,刚才还炯炯有神的双眼,突然一黯,全身更是大震。

    他神情也一阵恍惚,口中呢喃道:“长生殿,长生……殿…”转而又厉声道,“我不服!好,好,好!既然如此,也勿用再问你来历姓名。你抓我把柄,我就要取你性命!”

    ……

    “正合我意!”玉冰夫人说罢,足尖微微踮起,玉趾与青石相触。

    整个院落以她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荡去层层‘波纹’。吕光看得清楚,玉冰夫人先前言道,神魂出体,无法影响现实物质,更不能伤人性命。眼下这般景象,却是让他大叹奇怪。

    红衣翻滚,凭空伸出数尺,如竹篓大小的袖口,正好裹住吕光。

    玉冰夫人手腕轻抖,吕光便和白玉京如牛马饮水,被大力吸入其内。

    一阵摇晃过后,缓缓恢复平静。

    吕光心情镇定,静观其变,细细观察。眼前全是似血一般的红,伸手相碰四周,滑润溜光,如上好的丝绸一样。

    头顶有光射下,井口大小。

    坐井观天!

    吕光仰头向上望去,看的真切。天上有两个身影,一红一白,遥遥相对。耳畔传来玉冰夫人一声娇叱:“臭道士,敢与我神魂斗法,不自量力!”

    “好大的口气!”道德天尊面色如水,平静异常,可嘴里所说的话,却是刁钻狠厉,“今日你撞破我的好事,我让你尝尝烈火烧身,精油烹魂的滋味!”

    道德天尊双脚下沉,凌空所站的周遭虚空,猛地一震。

    道德天尊脚下,刹时飞出一道紫色闪电,向对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然轰去!

    玉冰夫人仿佛没有反应过来,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玉足,双肩微摇,身躯不受控制,陡然向下方坠去。

    道德天尊面色一喜,手如狂风骤雨,指印翻飞,残影连连。从指尖发出一道道犹若实质的紫电光芒,向玉冰夫人周身射去。

    玉冰夫人从数十丈的高空,急速下落。

    在离地面仅尺许之时,她身形骤然一闪,如鬼魅一般,向空中折去。一个呼吸,反而是站在那道士身后。

    那些紫电之光,全都击在她身,但好像是雨落河海,瞬间就消失无踪。

    道德天尊神色一愣,蓦然察觉对方并没有像意料中那般坠地不起。

    忽觉耳边有疾风扫来,他横步侧移,使出念头所有神魂之力,将将躲过玉冰夫人的‘双峰贯耳’。

    “哦?神魂之力丰润凝固,不过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玉冰夫人红衣飘飘,仰天而立,负手在背,喟然一叹,“你神魂力量丰厚凝润,已开道心。明心九重,你均度过。然则化神之下,尽皆尘埃。我杀你,如拂去衣衫之土,易如反掌。你跪下向我求饶,说明来历,讲清搜罗童男童女之事,我便饶你神魂不灭。”

    道德天尊听闻此话,冷笑一声,双掌合十,放于胸前,“哼!休要大放厥词!小师祖,我念你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我堂堂明心九重之境,岂会被三言两语狂话而吓破道心。”

    玉冰夫人脸上露出怜悯之意,再叹道:“可悲!”

    此言如惊雷滔天,道德天尊突觉四面八方全都是这两个字的余音,道心被震,脚下一个不稳,眼看就要落到地面。但是双手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三根手腕粗细的香烛。

第八百五十八章 这一剑

    剑,百兵之君也。

    剑由金属铁器煅造制成,时至今日,冶炼剑身的材料,趋于多样。

    众多煅剑大师,墨守成规,炼制的剑身大都外形纤细狭长,三尺长短,两边有刃,前端尖利,后端有柄。

    一往无前、正大光明、歹毒阴狠。剑,因练剑者心境不同、性格各异,故而每把剑、每招剑法,都有一种别样的精神内涵。不是因为用一把形似剑器的事物,施展而出,就可称为剑招。修真者,欲要发挥出纳藏在体内的全部元气。不仅仅需要练拳炼体,在一定境界时,还需寻找一种适合自己的武器。在施法用功之际,把浑身元气,灌注其内,挥洒而出,才能让真元更加肆虐伤害于敌人。

    所以这种由修真者使用的器物,便称之为真器!

    像王孙公这样用大锤施展剑招的人,元气充盈,剑气激荡有形,才是真正学剑有所大成的修真者!

    这一剑,如千军万马,奔腾而出,直往向前。只见此地烟尘滚滚,王孙公周身金光肆意放射,剑气如针,形似羽箭,快如电光,瞬间便刺入吕光胸口!

    **双瞳放大,呆傻而立。她急速奔走的身形,因硬生生停下来的惯力,而让她身形急晃,**微颤。一剑,这一剑,似已是无人可挡,无人能敌!一瞬,就已要了人命!金器刺入皮肉的顿音,在浓烟飘荡的山峰上,显得是那么清晰可闻,令人生畏。痛苦来的太快,却反而感觉不到痛苦了。吕光意识消沉,适才明明眼看这道有形剑气向此射来,可却苦无对策,身躯重逾千斤,四围像是有无数根触手在抓挠着身体,绑缚住全身,令自己难以动作。

    恍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万波荡漾,无法掌舵。咚!吕光倒地的声音,惊醒了犹在震惊的众人。烟尘消散,王孙公云淡风轻目无表情的长身而立,双锤垂地,冷眼望着倒在地上的身体。死人与活人唯一的区别便是,活人永远是站在死人身前,低头俯视着死人。**一步飞来。衣裙上满是黄土,脸庞白皙胜雪,双手颤抖的扶起倒在地上的表弟,让他头颅枕在自己双腿之上,片刻后,泪眼却无泪流下,唯有通红的双目中泛起滔天杀意!**咬牙切齿,眼睛通红,抬头厉声喝道。满头秀发垂在吕光鼻尖,一丝处.女的香味,流入其中,只是他已无福消受,闻不到了。无骨道人此刻亲眼所见这一景,目睹真切,方才知道平日里所听的传言,准确万分,毫无夸张之辞。这王孙公的实力当真恐怖至极,剑气成罡,其内还隐隐有风雷之势。不过若是与某些同等境界的修道者相比较,多半还是半斤八两的结果。虽然说王孙公剑术惊艳,但是道人胜在道法繁杂、变化万千,说不定能依靠法器与他周旋胜之。

    无骨道人趁着众人稍加失神,多有不备,便两手迅疾掐了个法诀,化为一道流光向峰下遁去。此次王孙公看在眼里,但却未出声制止。其他各人似乎还沉浸在王孙公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是恨意迷心,七窍生烟。她愣愣的看着自己表弟,一个呼吸就身死当场,更恨自己无力保护于他,越加悔恨交集,心情复杂,其他诸事样样不挂于心。众位女弟子学剑小成,只知王孙公那一剑厉害万分,自知以己之力是万万挡不住的。但她们也只是能看出这一剑不同寻常,是一招好剑,然而好在哪里她们却并不知晓。这就像学画练字,非得是熟能生巧,到达一定境界,领悟某样精髓后,才能看懂大师级别的人物所泼墨挥毫的画卷字符。

    事理之学,循序渐进,方能成功,悟性出众者虽难能可贵,但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勤恳用功者,才能得大道于无形。众弟子看到剑招却不懂剑意,而玉冰夫人却是剑意透心,剑招入目不忘。她也是习练剑法,以气御剑。

    靖道司上下,皆是以修剑入真。是以王孙公这一剑,给她的触动才会如此之大,这般之深。

    玉冰夫人才会在刚才不顾形象感慨惊呼,场中也只有她能看出修来这一剑有多难,有多厉害。玉冰夫人脸色回转,喜笑颜开,恭维道:“御天九剑,名动大周。殿下使出此招,本真人观来,已是得之其精髓了,可喜可贺。这样看来,来日‘多宝天宫’一行,太子殿下定能为大周王朝扬名立万,广纳宝物!”话虽如此,但她心中却还有另一番算计。

    这王孙公如此厉害,我靖道司归根到底也只能作为其附庸,始终得不到登台亮相的机会,如此也就无法被上人赏识,得到重用,更别说能够入得真籍,成为正统了。实力为尊!

    人有多大力,就有多少势。此刻靖道司内忧外患,门中长老,闭关未出,不如……玉冰夫人眼光流转,定在吕光身上,思考颇久,接声又道:“殿下,既然此人已死,此间事了。不如暂行回京,先行离开此地,本真人也好一路前去,当面向余先生解释清楚,再商大事。”

    “师父行踪飘忽不定,先前用‘千里传音术’通知于我,命我来此,说有异宝现世,不料却要空手而归。”王孙公脸不红、心不跳,说起谎话来头头是道。刚才他狐假虎威,还再三言说,他师父片刻就到,谁知这却乃是一段谎话,短短数言,就吓唬的无骨道人不敢动作,逃之夭夭。

    似是感觉到玉冰夫人异样目光,他顿声再道,“玉冰夫人也知晓当年我师父教训过这无骨道人,我虽不惧他,但那人留在此地,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才出言威吓于他。师父远在‘圣王山’,怎能说来就来。”**看到自家师父与杀亲仇人畅聊的好生痛快,不由得更是怒气陡升。可她转念想到那件事情,就心知肚明。明白师父是在虚与委蛇,了无办法,才不得不对王孙公和颜悦色。

    王孙公与玉冰夫人侃侃而谈,两人对适才之事,绝口不提,仿佛吕光跟**不存在似地。

    两人各有心思,表面上和气不争,其实已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形战斗,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男人与女人相争相斗,似乎总是男子先败下阵来。

    只因男子谈事,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在此情况之下,女子却毫不讲理只凭心情。玉冰夫人首先她是一个女人,其次她才是一位修者。大千世界,阴阳分明,男女有别,万物皆是这般。所以王孙公败了。

    他的剑没有败,他的元气还很充足,但他却很傻的选择了一场唇枪舌战。他败的理所当然,意料之内。然而男人往往如此,说不过、讲不胜女人,便欲用另外一种方式战胜她们。

    “殿下威名远播、坐拥万里河山,自是不会在意这个宝物。靖道司上下,为此宝物,废寝忘食,忙碌劳累,殿下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盟友意兴阑珊、心有旁贷吧?”

    玉冰夫人双唇上下微动,一句诛心之言,直刺王孙公。常日里在山门中无非是炼气炼体、扫地做工。哪能听到这种惊天动地、妄言无畏的说教言论,所以待吕光说完之后,众位女弟子,都是对他心生赞赏,仰慕不已。

    他变了。**忆起儿时吕光给自己的诸种印象,长叹一声。当时年少春衫薄,无忧无虑昏度日。吕光少时读书不甚刻苦,懒惰成性,惹下样样祸事,若不是祖父那般溺爱于他,恐怕更会成长挫折,与人结怨颇多。也不知这三年来,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人事,方才痛改前非。看他现今谈吐举止,大方得体,一看就是到了诗书经义烂熟于心,举手投足随心而用的程度了。

    他长大了,成熟了。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坚毅的脸庞,瘦削的身材,宽阔的肩膀,这一切综合在吕光身上,使得他浑身充溢着男子勇武阳刚的气概。**心扉初开,这一刻暗暗对吕光埋下情种。少女的心扉就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有时让她心动的一个瞬间,或许只是在那不经意间的某一句话、某一个动作、某一个眼神。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是会这样真心的对吕光牵挂如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人喜来那人恨!无骨道人已是雷霆暴怒之态,真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想不到贫道处处算无遗策,实际上却是让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子,白白捡了便宜,得到宝物,气煞我也!

    玉冰夫人思绪翻飞,对眼前的吕光,有所印象。

    三年前,从韩府带素真上山之时,曾与此子有一面之缘,当时他一派纨绔浪荡之象。日月穿梭,再看如今,他竟成了顶天立地的读书人。并且还‘抢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宝物……

    士隔三日当刮目相见。

    更何况这不是三日,而是三年!

    吕光经历诸般磨难奇事,心境早就变得波澜不起、刚定异常。说完此话,身姿不动挺拔如山,站似苍松,静看对方反应。

    玉冰夫人头脑灵动,未忘己身目的,眼看王孙公脸色冷峻,心知爆发在即,当下说道:“殿下贵为当朝太子,跟一山野村民一般见识、动怒还口,岂不辱没了身份?不如还是让本真人料理善后,殿下且看这样可好?”

    太子?

    吕光突的想起幼时在‘镇远侯府’偶然听到父母所谈论的一段秘辛。

    当朝圣上,年老得子,贵子甫一出世,便加封进爵,敕封入册,封为太子。意指当朝皇上百年之后,就会登临大宝,执掌天下臣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欲杀我,这个仇怨,看来是结定了!

    吕光心中了然,暗想沉思。王孙公声名在外,无骨道人、玉冰夫人都是知道此人性格。再加上他地位显赫,身份高贵,办事作风,霸道随心,故而玉冰夫人语气低缓,商量意味居多。

    “他冲撞于我,就是死罪难逃!”王孙公杀气逼人,意图明显,短短数言,就把吕光说成死人一样!

    “师父!”**低声呼道,行至玉冰夫人身后。然则她语出良久,也不见玉冰夫人有何反应。她心中哀痛,握紧手中长剑,心下决定。只要王孙公欲对吕光稍加伤害,我在所不惜也要护他周全!风雨欲来风满楼!

    四下静寂无声,无人出言,唯有众人绵长的呼吸声入耳可闻。杀机初显,王孙公刹时便如插上了一双飞天羽翼。他的气质,宛如六月飞雪、冬花绽放,变幻莫测,令人琢磨不定。一道无形杀气,乘着翅膀精准无误的向吕光射来!

    “素真!你看清形势,勿要鲁莽。王孙公境界高深,连我都不敢说有十成把握胜他,你出手也是枉然,他虽不会杀你,可你要知道他背后那人……”

    玉冰夫人低声说道,一字一语穿过浓浓气劲送入**心中。

    **反应过来,失魂落魄。

    师父所言极是,我境界低微,虽然身处万众羡慕的‘圣女’之位,但是己身实力也仅能排至弟子中的一流水准,还称不上顶尖。

    更别说王孙公修真多年,功法娴熟,境界高超,我与他对敌,直如蚍蜉撼树,自己送死。

    **三年未与吕光见面,二人在这种局面下相见,毫无一语嘘寒问暖、交谈询问,但**待吕光情真意切,竟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满腹心思全都放到吕光身上。王孙公手持两杆大金锤,长身而立,以泰山压顶之势,望着吕光。

    其余众人,除**心情忐忑急躁之外,竟都像是看戏听曲,一副副悠然表情。

    寂静空旷的山峰,秋气新鲜,一切美好如初。

    朝阳上升,万道金光射在王孙公盔甲之上,泛起千层七彩霞光。

    王孙公气质摄人,彷如一把绝世好剑屹立不动,静静的等待着某位不败剑客,来把他握入掌中!**一瞬间觉得,面前的王孙公就是一把剑、一把能在万人军中取对方首级的尚方宝剑。晃晃发光,闪耀逼人,肃杀之气,激荡四射。王孙公全身元气游走,气海处的真元躁动非常,仿若热水沸腾、镜光反射,惹得他人无法窥视。

    剑?他是人,不是剑,可此刻王孙公却比剑还要锋利!金系元气在他身内流转不停,金甲哗哗作响,仿佛其上有万千蚁虫在爬行游走。

第八百五十九章 知行合一

    龙离大仙是九天银河最为神秘的一位古仙,他是唯一一个从上古纪元大破灭时代,活下来的仙人。也是迄今为止,天宫之中,修为最深厚的一尊古神。

    现今四下已无安全之地,吕光心念转动,该如何是好啊?

    吕光眼观六路,但见清风明月似是对此间变故,充耳不闻,毫无所觉,依然默默的站在原处,只是他们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光芒,很是扎眼。

    躲无可躲,无处藏身!眼见山石就要滚滚袭来,吕光念头如电闪流光,一个想法在他心间快速划过。

    他双脚跺地,猛然向清风明月所站之处,疾奔而来。

    “那老者既然是龙离大仙通灵而出,那么他们想必会安全无恙吧。”吕光想得透彻,自己又不会像千松道人那样御剑飞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左闪右躲还是会被跌下山来的土石给埋葬,不如索性冒险一试,站到清风明月的身边。

    虽然危险,但此刻也是仅此一策。山峰颤栗抖动,岩石滚滚而来,山峦间的树木似乎也在发出惊颤的呼声,风声鹤唳,草木竟像是人类一般,生出了恐惧之心。

    光有胆量,没有胆识,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吕光思维清晰,瞧得真切,眼下只有这一种方法,能够躲避山石掩体的危险。他在与时间赛跑,跟从峰尖滚落的山石争锋。吕光冲刺疾飞,道痴虽然轻若无骨,但他在受伤之际,还是感觉到气力稍有不济,难以为继。清风明月就站在离他数丈远的距离,可在这生死关头下,一切都仿佛定格下来,慢吞吞的。

    终于到了!岩石像一个个皮球从山崖上翻滚下来,弹跳而起,碎裂成块。不一会儿,就掩埋住了大片大片空地。石块形似沙漠中高高凸起的沙丘,游弋不停,向其他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而去。一瞬彷如百年!终于到了清风明月的身边,吕光停下脚步,面色阴沉,心生怨意,“若不是你们,我至于这么狼狈么……”

    吕光拦腰抱着道痴,正想抽出一手,来把她叫醒。

    突然由清风明月身上,现出一层蓝光,晶莹似水,初现时宛如一块泛着琉璃光芒的平镜。稍后,那蓝芒又荡漾出一层接一层的氤氲水雾,把清风明月包裹在内,令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这蓝光刚一开始放射,吕光便感觉自己身体硬是像撞上了铜墙铁壁一般,疼痛酸麻,手中一个哆嗦,道痴顿时便摔在了地上,连带着他也滚出数步。

    “这是什么东西?!”吕光神色急变,翻了个身,连忙站定身形,耳听得四周岩石翻滚声响彻不停。

    他心中酸涩,不禁生出一阵苦闷,这隐约可见的光罩与外界隔离开来,依靠蛮力是绝难进入其内的,难道天真要绝我?不行!没有路我也要闯出一条路来!

    吕光忍耐住周身袭来的痛感,强行向前一步,目中升起一丝阴狠之意,添油加醋的道:“擒拿住他?难道他斗不过你们,就不会跑么?”

    吕光从始至终看着蜡黄脸所施展的道法,心中不禁紧张起来,此人似乎是那大夫人所派来的,也不晓得他在修道一路上,现在是何等境界,但很明显,对方要抓我,那是轻松至极!吕光念头闪动,就想沟通蜗居在心海内的玉魂,欲要借它之能,让自己先行脱身。就在四围山石马上就要涌来之时,**突然睁开双眼,望见了全身满是泥土的吕光。**眼睛明亮的像天上的繁星,只见她轻启朱唇,冷声说道:“金童,让他们进来。”金童闭目不语,双手变换姿势,掐了个法诀,指印翻飞,霎时一道蓝光从他扬起的掌中发出。

    蓝芒仿似一条急卷而来的绳索,陡然分成两道。

    一道冲着摔倒在地的道痴袭来,另一道则向着站在近处的吕光卷来。

    吕光自然听到了**先前之言,他放下心来,不躲不避,任由光芒射到身上。

    蓝芒触身,吕光突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清风明月身边飞去,好像身子被人在后边推搡了一把,蓝芒牵引着他,向前疾驰。

    “不要动。”

    金童冷言冷语,语气中的告诫之意让吕光的心思不禁沉了下来。

    “琉璃光罩,固若金汤!加固!”

    **双手手掌一拍,虚按空中,登时由掌心发出一道道犹若闪电般的光芒。

    局势瞬息万变,前后也仅是在弹指之间。

    一个透明如玉的光罩,随着**话音一落,顿时又出现在众人头顶上,覆盖到刚才那层圆润如珠的光圈之上。此时看去,其上闪烁着蓝的光芒更加耀眼璀璨起来。道道蓝芒在光罩上游动移走,划出一层层波浪。

    吕光、道痴与清风明月,寄身在光罩之中,十分安全。

    外面山石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只听得砰砰作响,岩石碎块,竟无一能靠近他们。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震动之声,越加剧烈凶猛。

    清风明月各自缩回横竖在胸前的双手,抬头仰望着黑空中的那位老者,对于四面八方滔滔而至的山石,浑然不挂于心。

    吕光循着他们的眼神,向那一簇跳跃狂躁的蓝芒中看去。老者盘坐在虚空的身躯,似乎被这响天彻地的巨响,给震得发颤。那双腿之上的手杖,震动的幅度尤为巨大。一蹦一跳,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高空中跌落下来。山石轰鸣作响,那团在空中燃烧的蓝色火焰,倏然迸发出更加强烈的光晕。而后,只见那老者眼皮一动,好像是从久远的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嗤~~!吕光看的分明。那老者的眼睑突然启开,一双眼瞳蓝如汪洋,放射出两道若有形质的蓝色剑芒,自上而下,直接刺在龙离大仙头顶虚空的幻影身上。

    龙离大仙通灵而出的阎摩罗王,幻影凝实,在阴晦黯淡的山谷之间,但见它凛然不动,任由剑芒刺入胸膛。

    蓬!

    突然一声惊爆,龙离大仙脚踏大地,狠狠一跺!

    只见他背后的那道诡异幻影,数十只胳膊挥舞生风,手掌连连拍向周遭天地,一道道赤红匹练,鞭笞在无数块山石上。

    从山崖滚落而下的山石,砰然四裂,一个呼吸,便全部化为齑粉。

    气浪澎湃,烟尘层叠。

    即便是身处蓝色光罩内的吕光,也是身临其境的感觉到了外边的巨大动静。

    “呼!好厉害啊。”

    吕光忍不住脱口感慨,被这一直未动的龙离大仙给深深震惊了。

    山石应声而碎,两侧山峰也不再震动惊颤,是以由山峰滚落而下的岩石,便随即中断,好像洪水泄闸,在此一刻,突然是关闭了闸门。

    天幕虚空中的那位老者,双眉急速颤动,顿时蓝芒一闪,然后就向更高的天上遁去,躲开了那抹向他击来的红光。

    红光通天,山谷立刻一亮。

    炸响震天,岩石随之崩裂。

    “不好,这臭道人隐藏了实力境界!”金童一脸惊惶,口中疾呼,“**,我支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吕光就看见罩在周身虚空的蓝色光罩,顿然裂开一道细纹,随后那细纹越加粗宽,砰的一声,光罩犹如玻璃落地,倏然化为一片片光幕,消失在山谷中。

    吕光眼见此景,不禁心中一震。

    幸亏现在没有滚滚而至的山石了,这光幕像是一个保护罩,可能是在受到了龙离大仙的攻击,所以金童才支持不住了。

    “哼!”

    **冷哼一声,小手轻扬,红袖拂动,猛然从中洒出星星点点的粉末。

    粉末乍一出现,虚空上的那个老者,随之张口喷出一道蓝色电芒,尔后只听得一声声炸响,粉末就马上闪现出闪电才会拥有的光亮。

    亮光突现,立时又罩在吕光他们头顶上。

    忽然之间,吕光只觉头前一闪,一圈璀璨晶莹的蓝光,随即把他紧紧的包裹住了。

    这种景象,使他更加确定了先前的猜测,吕光心中暗想,这光罩必定是保护清风明月本身的一种道法。

    ……

    龙离大仙立在远处,遥遥相望,看见此景。

    他面无血色的脸容,随之‘唰’的一变,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

    龙离大仙抬手一指,怒声喝道:“我不想跟你们长生殿结仇生怨!莫要以为刚才我是怕了你们,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实力,只要你们交出这书生。一切好说!”

    吕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谁也不知道这清风明月到底心中作何想法,若是单凭我一人之力,与这老者相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此刻吕光眼见龙离大仙背后那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幻影,心情急躁,方才知道,最初这老者是隐藏了实力。

    “**。”金童低呼一声,脸色慎重,道:“这个鬼道修者,分明是明心巅峰,道心之境。”

    “没事。”**转目一望,看着金童,面色阴沉,清声道,“以我们化神境界中的灵光一层,合我二者之力,还怕擒拿不住一个区区的明心道人?

    灵光?

    吕光听之,心中一动,那日在山中偶遇的白发女子,也是说过这一名词。

    “这人很是狡诈,开始时居然隐藏境界。你也知道,鬼道修者与众不同,他们比我们妖、魔两道还要不讲道理,看他所通灵出的这尊阎摩罗王,身影真实,气息狂虐,似乎已初具道意了。”金童凝目望着前方,面现忧虑之色,有些担心的说道。

    吕光不语不动,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

    **正待答话,但见站立在前方数丈远的龙离大仙,竟是脚步生风,一息之间,来至众人身前。

    走近一看,吕光才感觉到这龙离大仙身上所弥漫的死气,是有多么深沉。

    简直跟死人一样!

    那尊幻影,犹似八爪章鱼,数十只胳膊翻飞舞动,荡起一道道劲风。

    ‘嘭’的一声,扑面而来的疾风,与飘浮在众人头顶虚空的光幕相互撞击。

    龙离大仙神色凝重,冷声问道:“两位,考虑的如何了?交出此人,我们就此别过!”说着,他枯槁的右手,指向吕光。

    “呵呵。”**冷笑一声,不做任何回答。

    金童闻言,知晓**已然做出决定,唯有一战!

    龙离大仙察言观色,看着脸色阴冷如霜的清风明月,心中一凛,他飞窜向前,瞬间便朝着清风明月扑去!

    那尊周身荡漾着紫雾的幻影,也是立即伸出无数只手掌,屈指成爪,向着吕光他们狠狠抓来!

    咣!

    龙离大仙的身躯和幻影的手掌,与光幕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急促的振动。**娇小的身子,凌空一跃,翻转着向前飞去,双脚并排,狠狠的踢在龙离大仙身上。

    砰!

    光幕应声而碎,与先前一般,顿时消散在虚空。

    没有了蓝色光罩保护的吕光,刹那间便暴露在那尊幻影的魔掌之下。

    一张张巨手,马上以电闪雷鸣之速向吕光抓来。风声呼啸在耳边,吕光连跳带蹦,凭着本能反应,使出最大力气,向后暴退而去!那魔掌形似可以拉伸延长的面筋,瞬间一抻,其中最为接近吕光的一张巨手,便紧紧的抓住了他!一抓一握。

    痛不欲生!吕光登时就感觉到,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全身疼痛不已,骨头跟碎了一样。

    “千手阎罗?”金童转头一望,面色一惊,口中呼道。

    当下他手中一闪,不知从哪儿拿出了那柄藏匿在他身上的纸伞,蓬的一下撑开,手掌急忙捻动。纸伞立时就旋转起来,顶尖随即射出一道亮眼璀璨的蓝芒,向着那一堆巨手猛劲斩去!蓝芒形似一柄柄三尺长刀,砍在抓着吕光的那道幻影之手上。

    噗!宛如厨刀剁在猪肉身上所发出的钝音,但见那尊幻影痛嚎一声,一条条手臂顿时被蓝芒砍成两段,转眼化为一圈圈红色光晕,消失无踪。

    吕光脸上不显丝毫恐慌,他跌倒在地,获得自由,赶紧向后闪去。

    **与龙离大仙一触即分,二者相持对立。

    金童向后一退,站在吕光与道痴身前,小小的身子,威风凛凛,一身蓝衣,无风自动。

    “等我们解决此人,再走。”

    背手而立的金童,吕光无法看见他的面容。但从金童阴冷的声调中,吕光感觉到一丝浓浓的杀气,在空中飘荡四散。**回眸望着金童,二者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

第八百六十章 这岂非也是一种领悟

    这一段段秘辛从龙子龙女的口中对谈而出,吕光认真听着,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当即暗暗思考了起来。

    许久未曾说话的钓鱼叟,突然喊道:“灵通殿的名头,老叟我自然听过,不但听过,耳朵都差不多快磨出茧子了。老叟我当然怕,怕你们,但可不是怕你!我们为了自己的性命,虽说与二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现在却容不得我们做选择了。老叟不想大动干戈,你们二位只要把这人仙交给我们,就此罢手,如何?”

    龙女闻言一怔,尔后方才咯咯不停的笑了起来,越笑动作越大,仿佛是听到了一件天下间最令人捧腹不禁的事情。

    她笑的身形乱摆,不住颤抖,小小的脑袋,竟是快要碰到地上了。

    笑着笑着,她突然站起身子,冷声道:“龙子,有人在你面前,出言威胁我。你打算怎么做?”

    “那你在我面前,也出言威胁他?”龙子嘿嘿笑道,面容和缓,模样顽皮,看上去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俗世中的小小顽童。

    龙女嫣然笑道:“是么?”

    “这个…当然,不行……不行…”龙子干笑数声,连连摇头。

    吕光看此情景,心中突觉一阵好笑,真是有些佩服起这对龙子龙女了,无论到什么时候,身处怎样的险境,他们二者似乎都能心情放松,谈笑风生。

    这边对谈如流,对面却静如死水。

    “真的不行?”龙女柳眉一横,娇声喝道。

    龙子陡然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迈步向前,袍袖一拂,淡声道:“那也得试试才知道。”

    “好。你来试,我来杀。”龙女举目一望,一脸专注的凝视着前方。

    龙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杀人总比擒人快一些。”

    “是的,所以我杀了那渔翁之后,就会来帮你。”龙女抬手遥指,手臂伸直,小小的手指定定的指向夜色下的钓鱼叟。

    吕光忍不住插口说到:“你们若是再说下去,对方恐怕不会被你们杀死,反而是会在寒风中冻饿而死。”

    龙子龙女勃然变色,齐声说道:“不会!”今夜,月黑风高;此地,偏僻无人。

    天时地利,形势一片大好,极其适合杀人越货。

    山色黯淡无光,谷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意。

    吕光从龙子龙女掷地有声的回答中,感觉到了他们的坚决之心。他微微颌首,想了一会儿,接着就弯身抱起兀自昏睡的天婵,默默的向远处走去。

    龙子龙女虽然是在前冲锋陷阵,可是吕光并不是十分感激他们。说到底,他们毕竟是要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

    “……这人仙,他怎么变成夜叉了……”龙子喃喃自语,也顾不得身体上传来的剧痛,挣扎欲起,当即喊道,“你……”啊!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声惨叫顿然响起,弥天盖地,余音不断。应声望去。但见龙子已是被夜叉双手撕成两半,血肉横飞,四肢断裂。场景惨不忍睹、异常恐怖。

    夜叉张开血口,口腔里散发出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使人窒息难闻。

    它红色的舌头上,还粘着一丝丝绿色滴液,黏稠至极。随即它便咬动獠牙,将四分五裂的‘龙子’放入口中,发出一阵嘎嘣脆儿响。瞬间,龙子就被夜叉吞入腹中,化为乌有。

    夜叉就好像是一个吞噬天地的上古巨兽,眨眼就把龙子消灭的是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随之天地间一片静谧,仅剩下阴风呼啸而过的‘呜咽’声。

    风在呼号,虚空中凄迷的云雾,缭绕成丝,包裹着夜叉庞大威武的身躯,只见它仰头望天,狰狞的面孔中,那双犹似婴儿拳头般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悲苦。

    那眼神中弥漫覆盖的是一种疑问、一声叹息、更是一言难以倾诉的隐痛!

    阴森浓黑的虚空下,夜叉转动头颅,望着漆黑的天幕,嘴唇一点点蠕动着,仿佛在向上天诉说着一段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故事。它时而昂首长嚎时而低头顿声。

    它在说什么?

    一个形同傀儡、毫无神智、杳无灵魂的阴兵夜叉,竟然会在此时,望苍穹长叹、俯大地沉思?

    就这样。夜叉站着,阴风吹着。

    时间彷如凝固成冰的江河,顿时停止不动、了无生机。

    过了多久?

    是一刻,一个时辰,半晌,一天,一月,一年,一百年,一千年亦或者是一万年?!

    那究竟是过了多久?

    是一瞬!

    只有一息,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这转眼之间。

    仅仅一个呼吸,在夜叉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瞬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看到,或许只有它自己知道,自己清楚。

    黑暗如同一个口袋,把此间的所有东西,全都装在其内,使刚才发生在此的那一幕惊天异景,变成了一个绝世隐秘。

    口袋不是密不透风的阴谋,它难保不会露出破洞。

    只要有洞,就会有光芒照出,有光自然就有探寻真相的路径。

    光在哪里?

    传说,传说天地间的第一缕光,是从无尽黑暗中迸发而出的。

    夜叉伫立不动的身躯,突然转身,身体猛地发出一阵颤动,形如筛糠。

    它握紧尖利成爪的双手,那仿似银针一般的指甲,坚硬如刀,握紧手掌时,竟是犹如刺破它双手的长枪,鲜血汩汩直流,可是它肮脏污秽的面容里,却是看不见丝毫疼痛的神色。

    握手成拳,它巨大的身躯岿然不动,鼻口大肆张开,拼命呼吸着虚空里的气息,不受四周吹拂而来的腥风恶臭一丝影响。

    啊~~~~!

    夜叉突然动了。

    它仰头望天发出一声长啸,只有这一个‘啊’字,音透九霄,穿过无尽黑幕直送天穹,声音嘶哑,嚎声震天!

    这声音中充满了一股不挠不屈、不甘不忿的气愤之意。

    它挥动双拳,拳头宛如两个硕大的鼓槌,死死的捶向天空上。

    咚!

    一声惊爆,响彻天际。

    阴霾笼罩的大地,突然有一缕金光,直刺而来,射在漆黑的夜幕里。

    只见适才那黑的不着边际的一块布幕,因此一捶,而倏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从洞口中射出一道璀璨光芒。

    无尽黑暗中,夜叉沐浴在这道细弱的光芒之下。

    金光流动,自上而下,神似水流,永不停歇,照射在夜叉黑浚浚的身体上,那刚才因吞食龙子而染满的鲜血,也在金光的照耀下,不再显得那么令人感到骇然可怖。

    吕光观此情景,还没有思前想后,串联上这适才发生一切,就急忙上前,欲要拉住这名突然现身的女子。

    谁知半路却杀出了一个拦路虎,龙女身形一动,轻掠而起,挥手挡住了迈步向前的吕光,面色一沉,冷声说道:“她,现在不是你的素儿。你看她神智不清,没有精神,明明就是一具被夜叉侵占了心灵的一堆死肉。”

    吕光关心则乱,闻听此言,脚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魂海中念头闪动,不由得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神色间满是凄楚哀怨,神情木讷,眼神无光,周身上下杳无一丝一毫的生机气息。

    “素儿。”吕光思虑片刻,轻声唤道。

    对面的女子毫无反应,依旧呆呆的站立在那,犹如一个死人。

    龙子拂去身上的泥土,抬头瞧了瞧这位突然现身的女子,苦笑一声,叹道:“你这位素儿,看来已是被夜叉勾出心鬼,失去心神了。”

    “这是第四个夜叉……”龙女神色一震,抬手托腮,点点头道:“那还有一个夜叉呢?照当下形势来看,我们三人之所以破去心头魔,斩去夜叉鬼,也不能脱离幻象,就是因为还有另外的夜叉,没有被消灭。”

    吕光听闻此话,神色一变,微一沉吟,插言说道:“五个夜叉,分别袭击我们……那最后一个,莫非会是他……”

    “是谁?”

    龙子龙女神色俱是一愣,不禁同声问道。

    吕光正待出言回答,不料大地突然发出一阵巨颤,进而虚空之下,血光顿起,鲜血从天幕之上,流淌而下,浇在此方,情景仿似瓢泼大雨,令人难以躲避。

    龙子龙女惊骇之间,心神大动,陡觉身子宛如是被铜浇铁铸一般。这突如其来的泼天血雨瞬即而下,令他们毫无准备,无法抗衡。

    转眼之间,漆黑的虚空里,到处弥漫的都是血腥的鲜血味道。吕光目不能视,一片红幕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天地间再无其他任何颜色,除了红,就是血红。

    血雨滔天而至!

    “啊!果然是‘五鬼噬心阵’,这招血池滔天,我可是记忆犹新!”龙女面色惊慌,身法灵动,飘忽躲闪,妄图以如同迅雷的身法速度,而不让周身沾染到这些密不透风的血雨。

    龙子身形晃动,手中撑起纸伞,闪转腾挪,不敢疏忽大意,哪怕有纸伞遮挡,也是有些难以招架,百忙之间,抽身疾呼:“龙女,我们一起破阵!这最后一个夜叉,定然是此阵的阵眼鬼王!”

    一张血雨织就的弥天大网,伴着凛冽的阴风,骤然从天袭来。

    红光漫天,血网之上,隐约可见一个白发苍苍、身着道袍的老者站在其上。

    “漫天血雨满天飞!”

    这声音毫无一丝情感,犹如从九幽地底升腾而出的一丝咒语,老者苍老的面容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呆滞的竟然形同一具死尸。

    哗啦哗啦!

    血雨声势浩大,如翻江倒海的蛟龙出水,在虚空之下,漆黑之中,荡起千层血泊。

    满天飞舞的血丝,交缠成一张张巨网,这一层层血网又合拢一张毫无缝隙的血色布幕!

    大地受此血雨浇灌,犹如一个被痛打的顽童,顿时发出一阵微颤,血滴落到地上,‘嗤嗤’作响的声音,接踵而来,令天地之间一片沸腾,此地恍如一锅被煮沸了许久的热茶,大地之上‘咕嘟嘟’的冒起了一圈圈血色气泡。

    “龙子!”千钧一发之际,龙女口中疾呼,“掷出罗伞。”

    龙子一身蓝衣,被血雨染得一片紫黑,脚步飞动间,突听此言,双手一搓,大声喝道:“罗伞破天!”

    旋即纸伞摇身一晃,散发出一圈淡淡的金光,莹莹光亮,在杳无尽头的血幕之间,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令人尊敬。

    纸伞直冲天穹,笔直的扎向血幕之中那最为浓郁的地方老者悬浮在空的地方。

    纸伞通身金黄,腾天而起后,倏然变大,形如华盖,周边金光四溢,道道刺目。伞盖中央,金光更亮,光华放射向外,使人难以逼视。

    纸伞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威慑之势,扶摇直上,向着那悬空而站的老者,疾速遁去。

    上下四方交织在一起的血网,经受这罗伞一刺,顿时砰然四散,化为一点一滴的血雨,落向地上。

    罗伞旋转不停,周身金光夺目,疯狂向上涌去,刺破一张张阻拦在前的血网。

    在纸伞将要飞至老者身边时,只见血光突然大亮,照的漆黑长空火光通天,宛如白昼。

    老者张口一喷,一股浓稠的望不着边际的血气,滚滚而来,向纸伞、向地上倏然间吹拂而至。

    生死之际,龙女转头四望,只见虚空上一片血幕,犹如一张巨大的红绸棉被,转眼就要盖在自己身上。

    那把腾空升起的纸伞,受此血气侵染,四边逸散的金光,陡然一泻千里,再无一丝光芒,散发出来,天幕中仅仅剩下老者那一张腥红之口,喷吐而出的气息,泛着一股腥味,随着血雨,不断的涌向跳跃躲闪的龙子龙女。

    地面上腾然而出的滚滚气泡,宛如坟起的土堆,越来越大,远远望去,一片血红,此间天地,乃是一处幻境,大小有限,所以即便龙子龙女还有力量躲闪跳跃,也是逃不过无边血幕和无尽血泡的侵袭。

    不消片刻,龙子龙女二者就被滔天而至的血雨,给浇了个满身红。

    这惊涛震天的血雨,浸染到此地的每一寸空间中。

    龙子龙女的全身上下,最终也是被血雨给完全的覆盖住了。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体彷如被冰雪冻住了一样,牙齿上下颤动,浑身颤抖,血滴不断的从他们身上滴落在地,血泡络绎不绝的升空而起,从浮在空中的气泡上,隐约可见其上倒映着她的脸庞。

第六百八十一章 坐化

    此时此刻,广智大师的身高竟像是一条缩水的毛巾,整整是小了一圈,脸上也没有了当日的红光满面,双眉之间还夹杂着一根根血红之丝,面容更是枯瘦蜡黄,形如死尸!

    他额头正中间,还有着一道指甲盖大小的‘青红’印记,仿佛是被烙铁给烙印上去的,印记呈铁叉形状,三棱尖刺,从中隐隐透出一股煞气。

    唯有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道衣还尚属完整,只是那自头颅以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殷红一片,紫黑满布,色如红油,其上还有着道道暴起的青筋。

    广智大师这种模样,令人一望,那简直是怵目惊心,不忍再看!他神色痴呆,下额抖动,从其嘴中发出的声音,却依旧是十分的阴冷凶厉。

    “来,随我一同共赴地界之府,让尔等享受极乐之境。呵呵……呵呵…”这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蛊惑之意,在卜道子玉女听来,就仿似是孩童瞌睡时母亲守候在床边所吟唱的‘摇篮曲’。

    此声刚一发出,那种阴狠迷惑的味道,在经过一瞬之后,便已是在此间天地之中荡然无存。转而这道声音令人听来,其中却是充满了温馨与暖意。悦耳动听,清脆温软。

    像是世人疲惫了一整天后,夜晚所十分渴望的那一张温暖的床;也像是久久未曾见面的恋人在相见拥抱后的那种喜悦和激动;还更像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那种释然与平和。

    这声音明明是从一个老朽不堪的老头口中发出,但此刻响彻在虚空,令此间众人听来,却硬是像娇柔的少女所发出的呻吟一般。

    是那么的令人舒畅,如此的让人浑身放松。

    就仿佛是隆冬之际,农人在田间劳累一天,回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那么舒服。卜道子玉女情不自禁的睁开了双眼,二者面色之中,都是一片呆愣,形似痴傻疯癫之人。

    他们定定的望着广智大师,三者的目光交缠在一起,中间好像有着一道无形的桥梁,在连接着他们彼此的心神念头。三者达成了一致共识,要同赴地界之府。

    在这个时候,吕光的识海之中,也是陡然回荡起了广智大师这句诱惑之言。

    他的体会要比卜道子玉女二者更加深邃,只因他的念头要比这二者更加繁多。这缕声音悠荡而来,瞬即传递到了吕光的每一道念头之中。

    念头所化的海洋,受到这道声音的冲击,顿时就腾起了一道道波浪,不再像先前那样平静无波了。

    “共赴地界……极乐圣境……”

    这道声音,余音回荡,久久不休,犹似一泓温暖的泉水,缓缓的抚摸着吕光的所有念头,安抚着他的识海心神,令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舒心和温馨。

    “好舒服……啊……”

    吕光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识海海洋泛起的波纹,渐渐平息了下来,接着就成了一片死海。

    所有的念头,立时沉寂一片,犹若死灰。

    倘若吕光的念头继续这样沉静下去,那么不出片刻,他就会变成跟广智大师一样的失心傀儡。如果之所以是如果,是因为现实恰恰不是按照这样的轨迹在前行。

    嘀!猛地一声脆响发出,声音回荡在吕光识海之内。犹似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水之上,颤动的声音震动了一脸满足的吕光。识海之中,登时回复如常,活动了起来,其内的念头也是被这声细弱的响音,给惊醒了。

    这一滴洁净无色的水,从虚空降下,宛如人间三月的第一滴春雨,润物无声,无息无影,静静的滴落在吕光的识海海洋之上。

    一滴米粒大小的水珠,滴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之中,惊起了一丝微小的波纹。

    但这波纹却恍如倒落成串的多米诺骨牌,一圈圈的向外荡漾开来,小圈变大圈,大圈套小圈。

    起初还是一圈圈难以目视的波纹,片时之后,竟是变成了一层层触目动人的波浪,而后波浪翻腾滚动,浪花迭起,直有惊涛拍岸的气势!

    一滴水珠,竟有如此之威?

    水从何来?

    ……

    “轰隆!”突然一声惊雷,响彻此间。

    吕光活泛过来的念头,连忙一齐感应着识海虚空。在骤然听到这声轰鸣巨响,他不禁是心神大震,面色上更是浮现一丝苍白。

    只见从那识海虚空的高处,陡然出现了一个丈余之高,四四方方的‘神’字。

    此字每一撇、梅一捺,都充满了震天慑地的威势,高挂在吕光的识海正中,宛如正午金乌,周身散发着绚烂无比的金芒。吕光念头震动,忽然见到这出现在他识海的‘神’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痴呆片刻,定定的仰望着那刺目绚丽的金光源头。

    “这不是刚刚‘众神之王’传授我神咒时,一下子打入我识海念头中的‘神’字吗?这里边包含的信息是神咒。可它现在怎么无端出来了呢?”

    吕光沉下心来,思索一番,瞬间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目中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道。

    “刚才那句什么‘共赴地界,极乐圣境……’好像是令我的识海静止了。这可能是一种迷惑人心的道法。而那一声水滴之音,却是马上让我的识海回到了正常情况,此刻这‘神’字,也是倏然乍现……莫非此字能在我的识海受到外来攻击之时,会自动出现,进而保护于我?”

    一念及此,吕光也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若果真如此,自己岂非是有着一个能够保护识海的神妙之物。虚空中的那个‘神’字,兀自散发着一丝丝璀璨的金芒。

    “对。刚才‘众神之王’传我神咒时,曾经说道,其中一咒,能够破除幻象,直达修者本心,感动他人的心灵,融化别人的神魂。既然此景是‘五鬼噬心阵’的幻象所生,那么只要我现在诵念此咒,必定能够破掉此阵!”

    吕光暗暗窃喜,念头一动,感觉识海之中没有什么危险了。他突的睁开双眼,眸子里闪烁着一道道晶亮,犹如黑暗之中的灯塔,照亮着前方黑暗中的迷途。甫一睁开眼眸,映入吕光眼中的便是广智大师那死气沉沉、狰狞可怖的脸庞。

    “嘿嘿……嘿嘿……”广智大师脸色极其阴沉,可双眼之中却一片呆滞,皮笑肉不笑,脸上的皮肉好似是有人在扯动撕拉,咧开双唇,发出一道难听生涩的笑声。

    “嗯?广智大师道长?”

    吕光望见眼前这具形同死尸的身躯,心中并没有多少惊讶之意。因为早在此前他就猜出这第五个夜叉,也许就是那昏迷在山崖下的广智大师。

    按卜道子玉女所说,这‘五鬼噬心阵’就是那道‘豆兵夜叉符’上所刻有的一种阵法。当卜道子把所有的夜叉都消灭一空之后,不想那‘道符’之中却还隐藏着更为厉害的五个夜叉。起初,这五个夜叉分别侵入了卜道子玉女、吕光、天婵和广智大师五者的识海心中。

    若是一旦让这一众夜叉完完全全的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神都吞噬掉后,那么此阵的威力就会更大一分。如此一来,吕光众人要想破开此阵,那无异于登天之路,难,难,难!更别说,如果事实成立,那么他们很就会变成跟广智大师一般无二的失心人!试问,这样又何谈破阵之想?

    吕光虽然不知道这阵法的奇妙特异之处,但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已经是隐约猜到了面前的广智大师正是被夜叉给吞掉心智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再者,此地虽是幻象,但广智大师浑身所逸散而出的气息,却是真实可触。一丝丝血气笼罩在他的周围,肃杀之气,浓重的令人窒息。

    突然广智大师袍袖一摆,大袖一挥,双腿弯曲,腾身纵跃,形如一个炮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还在审察着周围情况的吕光,猛然射来!

    广智大师飞动的速度,快若流光闪耀,一蹴而来。

    在离吕光仅仅只有尺许的时候,但见吕光身前却是骤然浮起一层青光!青芒乍一出现,便挡在了吕光的身前,把他给覆盖的是严严实实。

    砰!一声巨响,随后响动九霄。但见广智大师的身体竟彷如是一个被恋人拒之门外的失意之人,死死的躺在了地上,全身各处杳无一丝气息发出。

    那浮荡在他身体四周的血气,也是飘散化无。

    先前被广智大师蛊惑了心神的卜道子玉女二者,随着这一声大响发出之后,二者均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尽管他们的面色之上还是有着一丝淡淡的木讷,但当卜道子玉女瞥见了眼前的情况之后,却还全都是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

    “啊!这难道是……是,是神魂祥光!”容不得他们发出再多的感叹惊诧。卜道子玉女旋即聚拢目光,面色中掩映着一抹深深的震撼,隐约还夹带着一丝畏惧,痴痴的盯着吕光。

    只见此时的吕光面相庄严,周身飘浮着一圈清莹透明的青光。

    他双手捏成一种奇怪的形状,两手食指相叠,双掌紧紧按在一起,两手拇指点在心口之处,口中喃喃自语,念念有词。

    这缕声音,宛如是由他胸腹之中发出的一般,闷响如鼓,低沉有力。这声音一经发出。‘破’字便余音不断,声如鬼魅缠身。卜道子玉女听之,登时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一阵狂动,神魂力量莫名其妙的如泄洪之水,立刻颓然消散。随之全身内外便软绵绵的,识海之中的精神波动瞬即趋于平缓。心神似乎也是被锁上了一道结实的枷锁,把神魂给紧紧的束缚住了。

    二者面上马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深深的骇然之色。他们当即望向前方。

    在阴沉黑暗的虚空之下,只见吕光青芒加身、头顶祥光,周身放射着道道形同箭矢的青光。光影潋滟,照的这一处幻境,美轮美奂、神秘之极,宛似仙境神山。

    表情平静的吕光,身形伟岸,周围激荡而出的光芒,令他看起来好像是一尊不动如山的神像。吕光面色沉静,嘴中念念有词,随着他诵念‘神咒’的时间趋于绵长。适才虚空中那种浓重的血腥味道,也是奇迹般的在变轻消减。

    “此音莫非便是上古之时道门中的‘咒语’?”卜道子的目中除了惊讶,还噙着一抹让人一望便知的好奇之意。

    “‘咒语’那可是各门道派的立足之本啊!这个书生……”玉女转头与卜道子面面相视,娇小的身躯不住发颤。

    “不!我不信,不…信……”

    卜道子听闻此话,更是不住的摇着脑袋,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一副歇斯底里的发狂样子。他这种模样倒像是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可又碍于此刻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故而出言安慰、诓骗自己似得。这时躺在地上的广智大师道人,哀嚎惨呼声不断的从他嘴中发出。吕光默默的诵念咒语,对这番景象视若无睹。

    “啊!”一声痛号发出!

    比之前的还要惨烈上千万倍。广智大师猛然直挺挺的从地上弹向空中,土地犹似一张巨大的弹簧床,一息间便把广智大师送往高空。

    恰在此时,吕光忽然张开了紧闭的双眼,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镇定之色。他放下横放在胸间的双手,负手而立,仰头望着黑空中直坠而下的广智大师。突然间吕光右脚向前横跨一步,随着他做出这番动作,那如同剑芒般的万千青光,骤然向他胸口前方收去,就连悬浮在他头顶的诸多祥光,也是朝着他胸前遁去。

    噗!吕光只觉自己的识海,骤然发出一声颤音。随即他再度沉心感应,不禁被出现在念头中的这个场景给吓了一跳。只‘见’识海虚空之上,流转翻腾着道道青色光晕,如同那日他跟周天泽战前领悟时,所感悟到的识海一般无二。

    嗤嗤~~~整个识海在那丝丝血雨触及在内后,就突然发出一阵仿似火烧枯木的声音。那覆盖在识海上空的青幽光晕,也是变得不太纯净,其间隐隐流淌着一丝血红。

    吕光觉得自己识海中整个流淌的念头,仿佛被截断的东流之水,顿时停止不动,毫无生机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鬼者,归也

    山谷中一片幽暗,唯有蜡黄脸背后那道兀自在逸散着紫雾的狰狞幻影发出的一丝丝紫芒。萧索凄冷的秋风,袅袅而起,阵阵轻扬优雅的声音,在谷中悠悠飘荡,有如仙乐一般。

    片时,乐声戛然而止!

    方青缓缓放下青竹,似乎也是被这乐声迷惑了心神。

    良久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目中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寒光,向着旁边的林北靠近。

    就在这瞬息之间,在他们前方丈余距离的蜡黄脸,身躯却是突然抖动起来,跟筛子一样,晃个不停。

    吕光半躺在地上,眼睛微微眯着,透过眼帘的一丝缝隙,看着蜡黄脸这奇怪的举动。

    “他在做什么?自他通灵出这道幻影之后,还未见他施展出什么厉害的道法?此刻倒像是被方青发出的声音给蛊惑了心神,是以才久久不能动身。”

    吕光心思活泛,对眼前此景,当然是大为好奇。在方青所发的竹音停止之际,林北握着掌中那枚令牌,猛地向苍穹深处扔去!

    令牌在青色的天空中,上扬腾飞,顿时划出一道灿若流星的光芒。

    轰隆~~隆!突然一阵雷鸣轰响,自虚空中传来。

    吕光凝神一望,但见那枚升至离地三丈的令牌,飞旋之时绽放出一道耀眼夺目的蓝光。

    奇光放射,使得此地仿似烟花飞舞,情景煞是壮丽。

    那蓝芒起初只有微微一线,眨眼之间,蓝光已变成磨盘大小,光芒涤荡,放射在虚空之中。这光芒在天地之间仿佛朵朵幽蓝火焰,闪烁跳跃,不停蹦。

    “雷霆之怒,苍生永记;长生之神,尊为大帝!”

    方青林北双掌合十,默默祷告,口中低诵吟咏。

    秋风骤急,但听不绝于耳的诵经语音,由方青林北口中发出,传入吕光耳中。

    “九天大帝!”

    吕光惊奇之际,突听心海中传来玉魂一声惊呼。

    摇曳在虚空中的蓝光,好像被方青林北的虔诚诵念所刺激,猛然大亮,万道光芒,刺破长空!

    吕光双眼犹如针刺,酸痛不已,不得不闭上眼睛。

    但听耳边风声呼啸,方青林北啸声不断。

    片刻之后,只听得周围静悄悄的,杳无一丝声音。

    吕光心中奇怪,慢慢睁开眼睛,眼光闪过,不由得被出现在虚空中的这幕奇景给吓了一大跳。

    天上凌空盘旋着一团蓝光。

    车轮一般大小的光芒中间,隐约可见其上端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盘踞在一片光芒之间,形如一座莽山。道道蓝芒,形如箭矢,由他周身,向四面八方狠狠射去。

    光芒刺眼,让人无法逼视。

    吕光强忍目中刺痛,仰头观望。

    但见那玩偶大小的老者,盘腿而坐,似是在闭目养神。一身金丝蝉衣,闪闪发亮,衣服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刻纹字符。

    这些古怪奇异的字纹,竟像是长有双腿,在衣服上来回游动,片刻也不停歇。

    老者头戴玉冠,脑门却是奇大无比,头部高高隆起,好像寿桃一样,是以玉冠只得带在头顶中央。两道长眉在虚空中摇荡飘舞,上下飞扬。

    再看,他两腿之上还横放着一根手杖,色如黑墨,杖身前端,挂有一个紫红葫芦。

    “这……是方青林北所观想供奉的祖仙?”

    吕光望着天际,遐思暗想。

    蓝芒放射不停,犹似一根根细针,刺向上下四方。

    此间天地顿时便扬洒起一圈蓝汪汪的荧光,罩在山谷上空。

    方青林北双眼紧闭,依旧在不断低语,突然只听林北一声娇喝响彻虚空,“来!”

    话音刚落,但见虚空中那盘坐于蓝光之中的老者,骤然旋转起来,风声忽起,仿佛一个风扇,劲风吹向山谷中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

    咔嚓一声。

    一道晶莹璀璨的电芒,从九天之上,向着老者,轰然击来!

    音似雷霆,震动九霄!

    一片虚无的天地中,茫茫夜色下,电光大放,犹如白昼!

    “这雷电比之在靖道司上的动静,还要巨大几倍、厉害数分!”吕光看到这道自九霄轰鸣而来的雷电,不禁拿它与前日那劈到九转灵丹的闪电,比较一番。

    两者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天空阴暗,显得这电芒更加明亮刺目。

    盘坐在蓝芒之间的老者,被这道声势震天、轰隆作响的闪电击到头上,最终却完好无事,好像常人熟睡时,被蚊子咬了一下的那种感觉。

    老者上下嘴唇一碰。

    嗡!

    顿时一阵颤音仿若龙吟凤鸣,猛然从老者口中发出,由虚空射入众人耳内。

    两侧山峰上的岩石,竟是被这声音给震得轰然大动,立即便络绎不绝咕噜噜的从山间滚落下来。

    吕光听得真切,土石哗啦作响,从山峰上向静寂的谷中疾速滚来。

    尘土飞扬,砾石将至!

    吕光大惊失色,看的清楚,暗道不好,不能再装下去了,要是被这滚滚而落的无数石头击中,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山谷转眼沸腾起来,只有蜡黄脸与方青林北他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吕光咬紧牙关,忍住方才被钓鱼叟所击中伤口发出的痛楚,跳起身来,鱼跃向前,一把就将昏迷在地的天婵揽在怀中。

    刹那之间,只听山石仿似万马奔腾,隆隆作响。

    山石已经滚到两侧山腰处,马上就会跌落在地,把此间掩埋。

    一声之威,竟强大如斯,引得山峰震颤,岩崩石裂!

    那被方青所发蓝芒砍断无数张手掌的幻影,哀嚎不断,一时间山谷中鬼哭狼嚎,凄惨之景,难以言表。

    幻影也摇摇荡荡,浮浮沉沉,周身飘散的紫雾,也是不再真实,仿佛一会儿就会散去。

    蜡黄脸眼瞳变得愈加通红,其内竟是有一丝丝鲜血流出,面露痛苦之色!

    然而他眼中的杀机却是更胜先前!

    他喘息了片刻,双手猛然一握,十指紧紧相扣,仿佛是在用全部的神魂精力去支撑他头顶虚空的阎摩罗王。

    瞬息之间,那尊本来如烟似尘的阎摩罗王,马上又凝实起来,就连那一只只断臂,也是像冬雪后的麦苗,急促疯长,完好无缺,瞬间就又忽忽摇摆而动。

    “喔?要拼命了?燃烧神魂,逞一时之勇,看你还能坚持几时!”

    林北双目一睁,口出讥讽之言。

    方青目光一凛,定睛望向前方,缓缓说道:“若要让他神魂永灭,身死道消,以我二者之能,那是手到擒来,简单不过。可现在一看,我们如果还想抓住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若是能借方青林北之手,把这古怪的蜡黄脸解决在此,以绝后患,我也能稍微获得一丝喘息之机,跨过此难。

    吕光心思一动,神色却极其淡然,好像出此言论,全是为方青林北所着想。

    林北凝神望着蜡黄脸融于夜色中的身影,冷声说道:“跑?对方抱着坚定之心要擒住你。再说,刚才一番激斗,他与我们也是战的平分秋色。我们在前为你冲锋陷阵,你倒还替敌人出主意。”

    “不错,适才我们心有顾忌,怕误杀了他,才未出全力。”方青颔首点头,赞同的道。

    林北扬起白皙的脖颈,望着夜空中那位依然盘坐不动的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九天大帝,从不杀生。”

    “不过,现在已容不得我们不杀了。”方青凝望着前方的茫茫夜色,冷冷说道。

    林北皱了一下细长的秀眉,闭目阖眼,仿佛在静静的感觉着什么。

    片时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眸,目中闪过一丝寒芒,脸色复杂,轻声道:“来的人不少。”

    钓鱼叟此刻已然脱身而去,一路御风疾奔,朝着西陵郡风驰而去。

    王孙公垂首答应,毕恭毕敬的从他母亲手中接过了这片温润如玉的石头,低眉顺目的表情中,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心中冷笑道:“吕光啊,吕光。别管你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什么奇缘偶遇,还是你撞大运得到贵人帮助。这一次,都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哈哈…”

    ……

    来的人非但不多,反而很少,少的用一人来概括,已经足矣。

    林北话音方落,钓鱼叟那矮瘦的身影,便从山谷的另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蜡黄脸的眼睛中好似倒映着一片汪洋大海,这海洋里所贮存的不是水,而是血、鲜血!

    那红色凄迷的双眼,血丝布满瞳孔,犹如蜘蛛结网,把蜡黄脸的整个眼眸,装扮成了一个血色深渊!

    然而,当钓鱼叟的身躯,在他眼前浮现后,蜡黄脸眼中弥漫的暴戾,居然是渐渐消去了,恢复了本来面貌。

    蜡黄脸魂海中的神魂力量依然在源源不绝的燃烧着,他供给着头顶虚空阎摩罗王所需要的神魂。而这样一来,他魂海中的念头,便受到阎摩罗王精神气息的干扰影响,变得狂暴嗜杀起来。

    “我来了。”

    钓鱼叟走至蜡黄脸的身旁,站定后沉声说道。

    蜡黄脸深吸一口气,震住魂海中疯狂涌动的念头,面上露出一阵痛色,道:“我知道你会来。”

    “所以你已不必再强撑了。”钓鱼叟笑道。

    蜡黄脸听闻此话,心念一动,顿时撤去了魂海中与阎摩罗王相连接的那道念头,把所有的神魂力量收回魂海。

    轰!

    忽然,一声巨响,从山空中向四面八方射落。

    旋即那悬浮在空中被蜡黄脸所通灵而出的阎摩罗王,全身瞬间化为一丝丝紫烟,消失在天际。

    ……

    林北默然良久,黛眉微微皱着,突地咯咯笑道:“你们似乎信心很足哦。”

    “不是信心,事关我们自己的性命,所以必须要拿下你身后那人。”钓鱼叟应声说道。

    林北回眸望向吕光,面色一沉,转头轻笑道:“性命?你们受何人指使?”

    吕光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又返回此处的钓鱼叟,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方青咧嘴一笑,童音尖细,叹声道:“真不巧,你这位同伴,我们也是要必须擒下的。”

    蜡黄脸自那阎摩罗王的幻影消失之后,就仿佛是经历一场大病才刚刚康复的人,脸色苍白无血,目光呆滞,全身还打着冷颤。

    只听他喘息着咬着牙厉声叱道:“长生殿!休要以为我们怕了这名号。当年若不是你们牵头引线聚拢别门他派,我们鬼道修者,又怎么会落得个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场。”

    “通天有路你不走,地界无门你硬来。仙、佛、人、妖、魔,哪一道不能修?你们非要修炼鬼道,杀生杀人,罪业罄竹难书!如果上界降下三灾九劫,还不是我等一界修者与你们一同承受?”林北幽幽叹道,言语中充满了惋惜之意。

    蜡黄脸狂笑不止,形如疯子,“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啊!亏你们还能恬不知耻的说出口,修道一途,本是逆天改命之路。扪心自问,你们杀的人难道就少了?”

    “五道通天,唯有鬼道入地。亘古以来,故老相传,绝不会错的。天之下为地,地之上有人。阎摩罗王为地界之王,掌握三界众生死期。若非你们鬼道修者,只信奉这一尊祖仙,令它无时无刻不在扩大着信仰之地、壮大着神魂之力,我们又岂会忍痛杀戮你们鬼道修者。”林北长叹一声,满脸愁容。

    三界,天、地、人?

    吕光听闻此语,神色震惊,恰如晴天霹雳!

    方青面色阴沉,一脸阴霾,低声说道:“多说无益。那瞎子既然敢再回来,必定是有什么倚仗。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很可能是回到哪里,搬来了救兵。”

    “那个黄脸老者,是鬼道修者,确定无疑。当年我们长生殿与其他几门道派合力铲除‘阎王更’的时候,我还没有入道,也不清楚事情经过,但我从未听谁说过,‘阎王更’有什么传人啊。这黄脸老者,手中所持的‘三更梆’,岂非正是那阎王更的信物?”林北犹在疑问,沉吟半晌。

    吕光越听越震撼,一脸铁青,心中已经把一些蛛丝马迹串联了起来,大概得知了两方对话的前后因果。

    似乎这修炼鬼道的修者,很是难以对付啊。

    我现在被这蜡黄脸给盯上了,再看旁边那个侏儒,也不是那么好应对的。这二人,一个修道,一个修真,真是奇怪啊,他们怎么会听命于那位诰命夫人呢?

第八百六十三章 多宝天宫

    玉珠夫人脸色回转,喜笑颜开,恭维道:“御天九剑,名动九天。殿下使出此招,本真人观来,已是得之其精髓了,可喜可贺。这样看来,来日‘多宝天宫’一行,太子殿下定能为九天王朝扬名立万,广纳宝物!”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却还有另一番算计。

    这敖琨如此厉害,我靖道司归根到底也只能作为其附庸,始终得不到登台亮相的机会,如此也就无法被上人赏识,得到重用,更别说能够入得真籍,成为正统了。

    实力为尊!

    人有多大力,就有多少势。

    此刻靖道司内忧外患,门中长老,闭关未出,不如……玉珠夫人眼光流转,定在吕光身上,思考颇久,接声又道:“殿下,既然此人已死,此间事了。不如暂行回京,先行离开此地,本真人也好一路前去,当面向余先生解释清楚,再商大事。”

    “师父行踪飘忽不定,先前用‘千里传音术’通知于我,命我来此,说有异宝现世,不料却要空手而归。”

    敖琨脸不红、心不跳,说起谎话来头头是道。刚才他狐假虎威,还再三言说,他师父片刻就到,谁知这却乃是一段谎话,短短数言,就吓唬的龙阳道人不敢动作,逃之夭夭。

    似是感觉到玉珠夫人异样目光,他顿声再道,“玉珠夫人也知晓当年我师父教训过这龙阳道人,我虽不惧他,但那人留在此地,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才出言威吓于他。师父远在‘圣王山’,怎能说来就来。”天婵看到自家师父与杀亲仇人畅聊的好生痛快,不由得更是怒气陡升。可她转念想到那件事情,就心知肚明。明白师父是在虚与委蛇,了无办法,才不得不对敖琨和颜悦色。

    敖琨与玉珠夫人侃侃而谈,两人对适才之事,绝口不提,仿佛吕光跟天婵不存在似地。

    两人各有心思,表面上和气不争,其实已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形战斗,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男人与女人相争相斗,似乎总是男子先败下阵来。

    只因男子谈事,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在此情况之下,女子却毫不讲理只凭心情。

    玉珠夫人首先她是一个女人,其次她才是一位修者。

    大千世界,阴阳分明,男女有别,万物皆是这般。

    所以敖琨败了。

    他的剑没有败,他的元气还很充足,但他却很傻的选择了一场唇枪舌战。他败的理所当然,意料之内。

    然而男人往往如此,说不过、讲不胜女人,便欲用另外一种方式战胜她们。

    “殿下威名远播、坐拥万里河山,自是不会在意这个宝物。靖道司上下,为此宝物,废寝忘食,忙碌劳累,殿下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盟友意兴阑珊、心有旁贷吧?”

    玉珠夫人双唇上下微动,一句诛心之言,直刺敖琨。敖琨被此话噎的神色一滞,半晌未言,只能胡搅蛮缠,表明心意,他直白说道:“九转灵丹,记载于百宝童子所撰的‘地宝谱’上,排名第二十三位。史志所记,九天王朝,自上古至今,已有万年未出此宝,观此地适才情景,绝无错误,乃是九转灵丹现世!”

    “殿下所言不错,九转灵丹,蕴含无穷火系真元。结出的莲子其内,更有九转灵丹经历诸般磨难,方才凝固诞生的生命念头。对于修者,乃是突破境界的地灵异宝。若是能再请得一位精通禁制的阵法师,炼制为宝,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地宝层次法物!”

    玉珠夫人点头称是,似乎是要把这九转灵丹的来历给补充完整。

    敖琨心生艳羡,语声稍微有些激动,道:“凡人吞食之,可直接具备火系真身,开辟气海。炼气境界的修真者食之,就可凭空得到一次冲击圣境的机会,进至气功境界!”

    “不仅如此!如果常人能好运进入道门,便能一步登天,直接拥有神魂!如若让化神境界的道人服用,便会窥入那传说中的法相境界!只不过九天王朝无一道人,能修炼到那样的地步,这或许也是你我这些修真者的幸运吧……”

    这么好的地灵宝物,谁不想得到?

    哪怕是傻子也肯定会想占为己有。

    怪不得龙阳道人费时数月,能不畏艰苦,一心守候在此;也难怪玉珠夫人只带几位贴身弟子来此取宝,对外也只称是峰门需研制一些对敌之物。

    秘密知道的人越少,就会越安全。

    可最终却让躺在地上的那个死人给闹了个天下皆知、地动山摇。

    “对!这般天上难寻、地下少有的宝物,谁不想要?”

    “是!只要把他入锅蒸煮,自然就能得到九转灵丹精元!”

    玉珠夫人与敖琨对视而立,均是从对方目中看到了无穷的贪婪之意。

    修者无情,天下修者皆是想晋升境界,窥览前境;与天地而斗,与敌人争胜,剑指迷途大道,意寻生命真理。

    为了进阶,提升境界,无所不为,在所不辞!

    宝物虽然已被吕光吞入腹中,但二人俱是明白透彻,只要把那人尸身入鼎开炼,便可提炼出莲子精华。

    虽然功效甚小,但聊胜于无。

    一具尸身,引发了一场无形争斗,让先前还同盟一阵的双方,变得含沙射影、关系紧张起来。天婵听着师父绝情无义的话语,芳心颤动,心中百感交集。

    想起少时与吕光欢度的美好时光,甜蜜犹在;又想到师父三年来对自己谆谆教导、心手相依,她怎会变得这样寡义无情,不救吕光这还罢了,竟会要与那敖琨一同把光弟的尸身……难道师父一直都是因为那件事,才这般虚假待我的吗?

    泪眼婆娑,红颜垂泪,没有哪一个人能经受住女人这样的眼泪。

    死人也不例外。

    眼泪从自己脸庞上滑落下来时,是温热泛咸的。

    但滴在他人脸上时,却变成了冰凉微甜的感觉。

    一滴,两滴……

    珠泪如脱线珍珠,噼里啪啦的掉在吕光脏兮兮的脸上,不一会儿,就溅得吕光脸庞洁净、皮肤如新生幼儿般滑腻白亮。

    我在哪儿,死了吗,这些水就是通往阎罗殿的三千溺水吗?

    吕光觉得自己的心湖,有无尽的雨水滴落而至,泛起的层层波纹,搅动着他心间。

    不对……这好像是眼泪的味道。

    那又是谁在哭泣?

    她为什么落泪?

    她的啼音怎么如此撩人熟悉?

    那个能让她哭泣的人,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

    “婵姐,我把…玩物还你。你,不…要……哭了。”

    吕光精神回归魂海,透过眼帘望见梨花带雨、惴惴哭泣的天婵,不知怎的,心中浮荡起这样一句话。

    逝去种种,彷如昨日。

    记忆不舍昼夜的奔流进时间长河中,偶尔的回忆闪光,也仅仅只能溅起些许涟漪。

    但有时正因为这些在记忆中历久弥新、闪闪发亮的东西,人才会变得更加坚强强大!

    吕光思绪纷飞,仿佛回到了少儿时代,回到了那个草长莺飞、心思单纯,整日无所事事,惹弄婵姐哭泣的时候。

    两腮的泪犹在滴落,然则天婵双目中却泛出无尽神采来,低头定定凝视着吕光,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他没死,没死!”

    天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可一切又真实可碰,由不得她不相信。

    吃惊、欣喜、疑问,接踵而来的念头,让天婵一张俏脸,变幻出万种风情。

    喜逐颜开,脸色未现一丝笑容,但是双目中泛出的浓情蜜意,却让吕光知道,婵姐是在为自己的醒来而高兴、而欢呼!

    敖琨与玉珠夫人的话声戛然而止,硬是像一尊完璧无暇的宝玉,被人给活生生的砍去一半。

    “不可能!不会的……”敖琨心情震撼,狂声叫道。

    这人明明中剑倒地,怎么还能……

    他自知刚才那一剑有多迅猛霸道,别说是这人服食了九转灵丹,哪怕他是修炼多年的道人、真者,也不可能活下命来。

    在他的认知里,御天九剑,从正面抵挡后,还从没人能活下来过。

    他只是一个凡人啊!一个毫无本事的弱书生!

    “怎么会这样?”

    不止敖琨诧异万分,就连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玉珠夫人此刻也是震惊讶异,区区一个普通人,竟能在受此剑气之后,还能活命?

    那岂不是九转灵丹的功效……

    喜色,狂喜!

    敖琨跟玉珠夫人都知道这个人能够活下来,会意味着什么。

    一个凡人吃掉九转灵丹,就能抵挡住那般凶猛澎湃的元气来袭。

    更令人心喜的是,此人现在是一生机勃勃的活人,全身器官完好、形神俱在。

    如若能从他体内强行抽出那九转灵丹的精元,岂非会更好?

    二人不愧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修者,转瞬就把惊讶疑问抛之脑后,专心对待眼前局面。全都如狼似虎的盯着躺在天婵怀中的吕光,恨不得把他分而食之。

    吕光贪婪的嗅闻着从婵姐身上散发的香味,嗅觉乍起,也让他知道自己只是受伤颇重,而并未身死魂消。

    “光弟,你能站起来吗?我们速速离开这里!”

    自从吕光倒地,她便素手环抱,紧紧相依,**上的重量让她脚跟酸麻,虽说修者身体强健,但背痛伤神之际,天婵也未能免此活罪。双颊不禁升起一抹红晕,吕光鼻口呼出的热气,撩拨着她颤动不已的心神。

    她冰清玉洁,情窦初开后,哪里与男子如此亲近过,心神微有慌乱。然则情势危急,转念把种种思绪藏入心扉,低声向吕光言道。

    “我们走!”

    同生共死,并肩迎敌。

    我们!

    多么温暖并令人热血沸腾的一词啊,吕光紧紧握住天婵的手,“走!”|

    “想走?简直是异想天开!”

    敖琨已经脱去伪装,一举一动,不再像刚来时那般谦逊有度,自从道破他太子身份后,这种霸道味道,愈加明显。

    玉珠夫人心思一动,樱桃小口微微张开,冷声道:“素真,带你光弟速回门内!”

    天婵神情一愣,乍听还没有明白此话,心中暗想,师父怎么现下要保护光弟了呢?

    然而稍微思考后,她就清楚玉珠夫人之意了。

    虽然双方各自目的不同,但只要此刻能让光弟先逃出敖琨的毒手,一切后续,再做对策!

    吕光微弱的声音在天婵耳边响起。

    “婵姐,既是他们想利用我,待会儿肯定会争个头破血流。适时你再带我下山……远离此地,只不过你身背靖道司‘圣女’盛名,恐怕走到哪,都逃不过追踪……”

    叛出师门!

    此乃修者大忌,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每个修者闻道悟真不外乎是师父厚爱,教导有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以说,师父就是修者的再生父母!

    吕光此言还未说完,天婵便已面色凄白,心神失守。

    逃出师门,与光弟浪迹天涯?

    那样的生活虽说战战兢兢,可也好过在这里受人利用、任人鱼肉。

    “玉珠夫人!你敢跟我动手?难不成忘了本殿下的身份?”敖琨狂怒道,气急败坏。

    吕光见缝插针,火上浇油,意在先激怒那人,好让他未战先输,使出浑身气力吼出。

    “一剑之仇,来日必报!”

    “岂有此理!你这个杂种,竟敢对本殿下大呼小叫,我要让你再死一次!”敖琨气迷心窍,似是容不得别人挑战他的权威,玉珠夫人跟吕光一前一后的话语,直接是把他给深深刺激了。玉珠夫人横眉冷对,哼声道:“有何不敢?此地是靖道司,本真人敬你是太子之尊,故一而再再而三对你忍让退缩,不想你还欺人太甚!本真人自是要维护靖道司的尊严。”

    “好!那就让本殿下看看你如何接下这一剑!”敖琨扬起手中金锤,身形向半空中纵去,两杆金锤自上而下,从锤顶射出两道星状剑光。与此同时,吕光精神恍惚,感觉到自己身体竟是飘浮在一片虚无的天幕中。

    “你不能死。”犹如石头般坚硬的声音,如前番所言,如出一辙,均是冷漠亦然。

    受此刺激,这句话像是激活了吕光溃散的精神,令他旋即清醒了过来。周围黑漆漆一片,目不能见,隐隐望见前方下处,闪烁着一汪绿光。他心动意致,两手后扬,彷如游鱼戏水,向前飞走而去。周身轻如鸿毛,摇摇荡荡落往地上。

第八百六十四章 光明不灭

    说到最后,吕光已是声色俱厉!

    他霍然起身,凌空翻动,一脚踏在地上。

    吕光的身体借着弹跳之势,向前方飞速遁去,踢出双脚,狠狠的蹬在多宝佛尊的胸口上。

    嘭!鞋底触身的闷声,传入众人耳中。

    “哼,不自量力!”多宝佛尊双掌猛夹,弹指间就把吕光右腿牢牢钳住,奋力一甩,吕光彷如离弦之箭,“砰”的一声,摔落好远,荡起一片尘土。

    吕光这一脚毫无变化,但极富力道。落叶翻飞间,尘土飞扬,此间顿时笼罩着一层阴霾。吕光身躯一晃,使出一招随处可见的‘鲤鱼打挺’。他常年健身练体,肌肉线条匀称有致。虽然没有修真者那般洗髓筋脉肉身之能,但也因为多年习练‘五禽戏’,而练就了不菲的反应能力。

    “婵姐!”这声疾呼不用多言,其意明显。

    **应声而动,用力握紧双手中的长短剑。

    右手长、左手短。长剑以大刀阔斧式向前挥砍而去,短剑如长枪金戈之劲直刺猛进。

    长短双剑,仿佛追星赶月,双双击向多宝佛尊!

    郑伯骤然向旁边滑移数尺,手中鱼竿甩出一根银线,阳光一照,寒气凛人。

    银线弯曲旋绕,随钓竿上下左右摆动飘舞,看方向就是朝吕光这边转来!

    他透过纷飞的灰尘,目光精准。在银线将要袭来之前,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身子僵直,双脚紧紧钉在地上,欲让银线贴面而过,不沾己身。

    形似拱桥,脚生树根!

    吕光这招‘铁板桥’,外形颇像,然而他到底只是学成其形,未得精髓,仅仅只坚持了一息,便轰然倒地。

    幸运的是,银线犹似流星飞过,电光之间,就倏忽闪去,未曾击到吕光周身一处。

    “啊……”郑伯立在原地,发出一声惊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拿手绝技,竟能被吕光躲过的事实,愣神后恍然惊醒,喝骂道,“臭小子,刚才是你家祖宗我失心大意,这一次我看你怎么躲!”郑伯斗笠下一晃而逝的眼眶,空洞无物,黑暗丛生,他居然是一个盲人!

    侏儒双手极短,形似婴儿小手,可他一双手掌却好像拥有无穷力气,突然将鱼竿狠劲朝天上掷去。

    钓竿通身呈竹青色,“噌”的一声,由钓竿前端伸出一根银线,与钓竿在同一条直线上,仿佛一柄巨剑由天而降,向吕光疾速刺来。

    “愿者上钩!”

    伴随着一声狂吼,银线犹似一条觅食伤人的毒蛇,直挺挺的击向吕光。

    争分夺秒,抢占先机!

    生死一线中,稍有懈怠,停留片息,就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吕光忍住摔倒在地的疼痛,双手撑地,腰腹用力,两脚蹬踏,向上一翻。形如青蛙翻身,一个跳跃,落到三尺开外。

    在此间隙,**已和多宝佛尊斗在一起,山谷间尘土激荡,击剑声不绝于耳。

    **香汗淋漓,勉强硬撑,反观对面的多宝佛尊却一派从容、轻松应对。

    站住身形的吕光,瞧见场中形势如此不利,心中暗叫不好,再看面前郑伯手中那根细若游丝的鱼线,其上竟是发出一丝丝五彩光芒,映入目中,刺人心魄。

    这光芒跳跃闪动,随着钓竿来回摆动,弯弯直直,飘飘忽忽。

    钓竿其上的银线,每一下颤动,都是朝着吕光直奔而去。

    吕光来回蹦跳,使出全身气力,以期能够逃出郑伯的掌控之下。

    郑伯立在原地,单手持着鱼竿,大力挥动手臂,犹如一个赶车人在用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打马匹。

    谁是那匹被驱赶向前的马?

    吕光此时狼狈不堪,衣衫好似窗纸,被绷直有劲的鱼线,刺破成洞。

    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浑身上下的衣服破碎不堪,好像一张还未织成的渔网,到处透风。山谷中一片幽暗,唯有多宝佛尊背后那道兀自在逸散着紫雾的狰狞幻影发出的一丝丝紫芒。萧索凄冷的秋风,袅袅而起,阵阵轻扬优雅的声音,在谷中悠悠飘荡,有如仙乐一般。

    片时,乐声戛然而止!

    金童缓缓放下青竹,似乎也是被这乐声迷惑了心神。

    良久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目中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寒光,向着旁边的玉女靠近。

    就在这瞬息之间,在他们前方丈余距离的多宝佛尊,身躯却是突然抖动起来,跟筛子一样,晃个不停。

    吕光半躺在地上,眼睛微微眯着,透过眼帘的一丝缝隙,看着多宝佛尊这奇怪的举动。

    “他在做什么?自他通灵出这道幻影之后,还未见他施展出什么厉害的道法?此刻倒像是被金童发出的声音给蛊惑了心神,是以才久久不能动身。”

    吕光心思活泛,对眼前此景,当然是大为好奇。在金童所发的竹音停止之际,玉女握着掌中那枚令牌,猛地向苍穹深处扔去!

    令牌在青色的天空中,上扬腾飞,顿时划出一道灿若流星的光芒。

    轰隆~~隆!

    突然一阵雷鸣轰响,自虚空中传来。

    吕光凝神一望,但见那枚升至离地三丈的令牌,飞旋之时绽放出一道耀眼夺目的蓝光。

    奇光放射,使得此地仿似烟花飞舞,情景煞是壮丽。

    那蓝芒起初只有微微一线,眨眼之间,蓝光已变成磨盘大小,光芒涤荡,放射在虚空之中。这光芒在天地之间仿佛朵朵幽蓝火焰,闪烁跳跃,不停蹦。

    “雷霆之怒,苍生永记;长生之神,尊为大帝!”金童玉女双掌合十,默默祷告,口中低诵吟咏。秋风骤急,但听不绝于耳的诵经语音,由金童玉女口中发出,传入吕光耳中。

    “长生大帝!”吕光惊奇之际,突听心海中传来玉魂一声惊呼。摇曳在虚空中的蓝光,好像被金童玉女的虔诚诵念所刺激,猛然大亮,万道光芒,刺破长空!吕光双眼犹如针刺,酸痛不已,不得不闭上眼睛。但听耳边风声呼啸,金童玉女啸声不断。

    片刻之后,只听得周围静悄悄的,杳无一丝声音。

    吕光心中奇怪,慢慢睁开眼睛,眼光闪过,不由得被出现在虚空中的这幕奇景给吓了一大跳。天上凌空盘旋着一团蓝光。

    车轮一般大小的光芒中间,隐约可见其上端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盘踞在一片光芒之间,形如一座莽山。道道蓝芒,形如箭矢,由他周身,向四面八方狠狠射去。

    光芒刺眼,让人无法逼视。吕光强忍目中刺痛,仰头观望。但见那玩偶大小的老者,盘腿而坐,似是在闭目养神。一身金丝蝉衣,闪闪发亮,衣服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刻纹字符。

    这些古怪奇异的字纹,竟像是长有双腿,在衣服上来回游动,片刻也不停歇。老者头戴玉冠,脑门却是奇大无比,头部高高隆起,好像寿桃一样,是以玉冠只得带在头顶中央。两道长眉在虚空中摇荡飘舞,上下飞扬。再看,他两腿之上还横放着一根手杖,色如黑墨,杖身前端,挂有一个紫红葫芦。

    “这……是金童玉女所观想供奉的祖仙?”吕光望着天际,遐思暗想。

    蓝芒放射不停,犹似一根根细针,刺向上下四方。此间天地顿时便扬洒起一圈蓝汪汪的荧光,罩在山谷上空。金童玉女双眼紧闭,依旧在不断低语,突然只听玉女一声娇喝响彻虚空,“来!”话音刚落,但见虚空中那盘坐于蓝光之中的老者,骤然旋转起来,风声忽起,仿佛一个风扇,劲风吹向山谷中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咔嚓一声。一道晶莹璀璨的电芒,从九天之上,向着老者,轰然击来!音似雷霆,震动九霄!一片虚无的天地中,茫茫夜色下,电光大放,犹如白昼!

    “这雷电比之在靖道司上的动静,还要巨大几倍、厉害数分!”吕光看到这道自九霄轰鸣而来的雷电,不禁拿它与前日那劈到九转灵丹的闪电,比较一番。两者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天空阴暗,显得这电芒更加明亮刺目。盘坐在蓝芒之间的老者,被这道声势震天、轰隆作响的闪电击到头上,最终却完好无事,好像常人熟睡时,被蚊子咬了一下的那种感觉。老者上下嘴唇一碰。

    嗡!顿时一阵颤音仿若龙吟凤鸣,猛然从老者口中发出,由虚空射入众人耳内。两侧山峰上的岩石,竟是被这声音给震得轰然大动,立即便络绎不绝咕噜噜的从山间滚落下来。吕光听得真切,土石哗啦作响,从山峰上向静寂的谷中疾速滚来。尘土飞扬,砾石将至!

    吕光大惊失色,看的清楚,暗道不好,不能再装下去了,要是被这滚滚而落的无数石头击中,不死也得脱层皮啊!山谷转眼沸腾起来,只有多宝佛尊与金童玉女他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吕光咬紧牙关,忍住方才被郑伯所击中伤口发出的痛楚,跳起身来,鱼跃向前,一把就将昏迷在地的**揽在怀中。

    刹那之间,只听山石仿似万马奔腾,隆隆作响。山石已经滚到两侧山腰处,马上就会跌落在地,把此间掩埋。一声之威,竟强大如斯,引得山峰震颤,岩崩石裂!那被金童所发蓝芒砍断无数张手掌的幻影,哀嚎不断,一时间山谷中鬼哭狼嚎,凄惨之景,难以言表。幻影也摇摇荡荡,浮浮沉沉,周身飘散的紫雾,也是不再真实,仿佛一会儿就会散去。多宝佛尊眼瞳变得愈加通红,其内竟是有一丝丝鲜血流出,面露痛苦之色!然而他眼中的杀机却是更胜先前!他喘息了片刻,双手猛然一握,十指紧紧相扣,仿佛是在用全部的神魂精力去支撑他头顶虚空的阎摩罗王。瞬息之间,那尊本来如烟似尘的阎摩罗王,马上又凝实起来,就连那一只只断臂,也是像冬雪后的麦苗,急促疯长,完好无缺,瞬间就又忽忽摇摆而动。

    “喔?要拼命了?燃烧神魂,逞一时之勇,看你还能坚持几时!”

    苏姬双目一睁,口出讥讽之言。金童目光一凛,定睛望向前方,缓缓说道:“若要让他神魂永灭,身死道消,以我二者之能,那是手到擒来,简单不过。可现在一看,我们如果还想抓住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若是能借金童玉女之手,把这古怪的多宝佛尊解决在此,以绝后患,我也能稍微获得一丝喘息之机,跨过此难。吕光心思一动,神色却极其淡然,好像出此言论,全是为金童玉女所着想。

    苏姬凝神望着多宝佛尊融于夜色中的身影,冷声说道:“跑?对方抱着坚定之心要擒住你。再说,刚才一番激斗,他与我们也是战的平分秋色。我们在前为你冲锋陷阵,你倒还替敌人出主意。”

    “不错,适才我们心有顾忌,怕误杀了他,才未出全力。”金童颔首点头,赞同的道。

    苏姬扬起白皙的脖颈,望着夜空中那位依然盘坐不动的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长生大帝,从不杀生。”

    “不过,现在已容不得我们不杀了。”金童凝望着前方的茫茫夜色,冷冷说道。苏姬皱了一下细长的秀眉,闭目阖眼,仿佛在静静的感觉着什么。

    片时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眸,目中闪过一丝寒芒,脸色复杂,轻声道:“来的人不少。”郑伯此刻已然脱身而去,一路御风疾奔,朝着西陵郡风驰而去。来的人非但不多,反而很少,少的用一人来概括,已经足矣。

    苏姬话音方落,郑伯那矮瘦的身影,便从山谷的另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多宝佛尊的眼睛中好似倒映着一片汪洋大海,这海洋里所贮存的不是水,而是血、鲜血!那红色凄迷的双眼,血丝布满瞳孔,犹如蜘蛛结网,把多宝佛尊的整个眼眸,装扮成了一个血色深渊!然而,当郑伯的身躯,在他眼前浮现后,多宝佛尊眼中弥漫的暴戾,居然是渐渐消去了,恢复了本来面貌。多宝佛尊魂海中的神魂力量依然在源源不绝的燃烧着,他供给着头顶虚空阎摩罗王所需要的神魂。而这样一来,他魂海中的念头,便受到阎摩罗王精神气息的干扰影响,变得狂暴嗜杀起来。

    “我来了。”郑伯走至多宝佛尊的身旁,站定后沉声说道。多宝佛尊深吸一口气,震住魂海中疯狂涌动的念头,面上露出一阵痛色,道:“我知道你会来。”

    “所以你已不必再强撑了。”郑伯笑道。多宝佛尊听闻此话,心念一动,顿时撤去了魂海中与阎摩罗王相连接的那道念头,把所有的神魂力量收回魂海。忽然,一声巨响,从山空中向四面八方射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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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九天银河问一问,谁是古往今来第一君。大劫将至,龙蛇并起。神魂修道,元气修真。万物终将寂灭,唯星君长生不朽。永恒星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恒星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恒星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