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一了百了道成空
此时此刻,吕光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魂之力,他无异于是一个普通凡人。忽然之间,一声闷响,一道细小的裂缝,沿着他脚处,向吕光此地延伸而来。犹如蜈蚣爬行,这裂纹愈来愈大,数息后,已有数尺之宽。沟壑深邃,其内还有黑水滚滚而流。
及至身前,王罕祭起手中长剑,往空中一掷。长剑迎风便长,瞬间便如渡海浮囊那般宽阔巨大。裂缝眨眼即来,已经蔓延到吕光前方三尺处,情况紧急,吕光低头一看,甚至都能看清深沟内那直冒气泡的滚滚黑水。
王罕抓起吕光,双脚踏地,骤然纵身。两手点在虚空,宛如鹞子翻身。身形煞是轻巧的落在宽敞的剑身之上。
那怪人左手一抖,钓鱼竿霎时伸出一根银色丝线,向迅速升空的长剑袭来。剑柄在后,银线如灵蛇缠树,紧紧裹在其上。剑身已然腾空丈许,但由于丝线所致,却不能再动分毫。王罕右手虚按,向下一探。只见他五指指尖各有一道刺目炫眼的青光,向磷火风驰电掣的射去。
磷火被这道青光击中,砰然四散,火花飞溅。一缕缕蓝色火星,在那怪人四周烧起,由地面飞触至剑身的银色丝线,更是不能幸免于难,磷火非太阳之光不能消灭,即便令有他法,这个怪人也是无暇应付。
快!
瞬息万变,这一幕就在弹指一挥间。银线一断,剑身便如白虹贯日,向西方飞射而去,后方拖曳着一道青光,吕光惊魂未定,被王罕紧紧抓住衣衫。他目不能睁,只觉耳边风声呼啸,震耳欲聋。途中几次强睁眼眸,皆是被劲风吹迷双眼。
数息之后,吕光方觉风声渐消,慢慢睁开眼睛。他神色一片愕然,思疑半晌,方开口向靠在树腰处的刀奴问道:“道长,适才我们可是在凌空飞翔?
王罕脸色上满是疲惫,样子困顿不堪。口喘粗气,呼哧呼哧。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主人…刚刚形势不利,那怪人就是一位修真者。他在旁伺机而动,准备要擒拿你我。修道者与修真者,势如水火,一见面,便是相残厮杀之景。更别说那怪人就是直奔你我而来。再加上他已修得真身,真气外放,伤人于无形。你我要逃,只能御剑飞行!”
“真身?真气外放,无形可观?”吕光惊声道。真气无形,难怪那侏儒怪人,所发出的气浪,自己一点也看不到。
王罕缓了片刻,渐渐恢复过来,苦笑道:“真气无形,确实防不胜防,在同等境界之下,修真者的确要比修道者厉害几分。”
吕光道:“同等境界?此言何解?”
“修真修道,皆依境界高下而分。修道者第一境是明心九重;而修真者第一境却叫修身九层。”王罕精神低迷,好像还在为刚才的狼狈而逃,有些耿耿于怀。
吕光兴趣满满,他只晓得要想成为‘人仙’必须要开辟气海,然而自己苦练‘五禽戏’数载,却是未有寸进。
炼气需先修身。看来自己是人云亦云,原先走错了路。
吕光走上前来,请教道:“那这修身的层次?”
“炼气不修身,正如渡海弃浮囊。肉身就仿佛是那盛水的水壶,而想要积攒更多的天地之气,就必须得修缮肉身,巩固筋脉。否则便会气炸而亡。所以元气修真的第一步,便是这修身九层。”王罕闭目敛神,手捋长须,面色温和,淡声说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远在京城的‘许夫人’一手造成的。
我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查清当年母亲失踪之事,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吕光攥紧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
刀奴望向吕光充血的双目,浑身一颤。心下暗忖,这个少年,小小年纪,也不知经历了何种人事,心性刚强暂且不说,光是这份果决隐忍就不是常人所有。
吕光道:“修身是哪九层?”
“感动、练肉、易筋,炼骨、皮毛、力量,知命、内视、真身。此乃元气修真第一境,修身九层。”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层更比一层高。
“徒费口舌!此乃屠龙殿境内,擅入其中,你可知错?”一女说罢,三寸绣花鞋轻点在浮桥之上,犹如一道电光袭来。眨眼之间,吕光便和刀奴倒在了地上。
这女子居然一招得手,让吕光和刀奴失去了行动之力。
“瓶儿,来把他们丢到竹笼,让上边的姐妹拉上峰顶,与其他人一同送入水牢。”这少女发号施令,旁边的少女依言而做。
冷水浸泡着全身,刺骨的寒冷让吕光瑟瑟发抖。
“主人,主人……”王罕浑厚的声音,如一缕和煦的春风从吕光耳边轻轻拂过。
吕光微微睁开双眸,头顶有一道暖光,漏了下来。轻微一动,哗啦啦的水声便在整个囚室响彻,稍作清醒,他低声道:“这是哪儿?”
“此地就是屠龙殿内了,这里想必就是那囚禁外人的水牢。”王罕言语轻快,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关押至此。
吕光瞥向旁边的刀奴,心中活络起来,冷声道:“那两位少女在道长眼中,是不堪一提的吧?怎么道长如此轻易就被她们给制住了呢?”说罢连忙摸往怀中的‘锁魂瓶’。完好无损,这王罕竟没趁我昏迷之际,偷走此瓶……吕光心中嘀咕。…,
“屠龙殿乃天下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门下弟子众多,规矩森严。你我来的不巧,倘若外人此时要进入屠龙殿,必须得有请帖。就算你说破喉咙,那两位姑娘也不会前去通报的。圣女招亲,这圣女还恰巧是你的表姐……主人,你的运气还真是很差哩。”王罕说道,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吕光皱眉思索,诚如刀奴所言,这一次来的确实不合时宜。如若在平时,那二人可能尚且会通报一声。但在此际,有无数人想进山,自己又毫无凭证,被她们错认为登徒子,也是情有可原。
“主人稍安勿躁,当时贫道不加反抗,也是为了便宜行事。眼下我们平安进入峰内,剩下的便是如何能够找到主人的那位表姐了。”王罕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作响。这个算计,也让吕光心神一震。对,来此的目的不就是找寻表姐,进而解自己于危难中吗?
吕光振奋精神,四处打量。
这里似乎是一处山洞,水从洞口流淌下来,然后又从这一层向外流出去,循环不止,毫不停留。屠龙殿不愧为鬼斧天工,这样浩大繁冗的工程,也只有这些拥有莫大能力的‘人仙’才能完成。刀奴伸手一把抓住吕光左臂,侧耳低声:“出去后,主人要寸步不离跟在贫道左右。如遇他人,你我恐有祸事加身。等天黑后,你我再作商量……”
“出去?”吕光刚才当然也在思考着如何脱困,只不过在察看了周遭环境之后,心中燃起的希望,也转瞬熄灭。
这里虽然是一处三尺见方的山洞,可四周全都是岩石,密不透风。
唯有头顶一处空隙,还被精钢铁柱密封住了。脚下仅有寸许宽的缝隙,供水流通过。
“如若我所料不错,此洞乃山脉断层,位于山峰之顶,只要我们破除这头上的钢铁栅栏,就能脱困出身。”王罕侃侃而谈,信心十足。屠龙殿,山巅。黑夜的屠龙殿更显得神秘莫测,连带的这里的人,也变得冷酷如霜。黄昏刚过,秋霜还不到降临的时候。
但已有一样比霜还要刺目的东西,出现在两人面前。
剑,秋水宝剑。
明晃晃的剑身,恣意荡漾着丝丝寒气。七把剑,却有八个人,只因有一人手中毫无兵刃。可这刚刚脱困的二人,却是全都将目光投在那人身上。山顶的风,到底是比别处的要猛上几分。夜风吹动着一切能够拂起的东西,仿若把吕光心中的惊疑也给捎带走了。
“哎!贫道千算万算,不想人家却在这里守株待兔嘞。”刀奴声音中夹带着一丝不甘之意,转头向吕光低声道,“走!”
身未动,剑已至。七把长剑,好像被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控制着,倒转翻飞,竟似乱云飞渡,轻柔从容。可这么慢吞吞的剑,却一次次的差点刺在刀奴身上。
如果刀奴仅他一人,应付这些飞剑,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要时时照看吕光,便有些手忙脚乱,照应不周。环佩叮当作响,剑光炫目缤纷。入夜的幽静山谷,似已被惊醒了。
“布阵!”是白日里那个发号施令的威严声音,这个女子好像久居上位,隐隐已有了几分王者之气。
“潘师姐,门主有令,不可伤害此人一根毫发。那阵法杀意盎然,如果不小心……再者若让圣女知晓……”
话未说罢,一声冷哼环绕在谷峰内。
“门主?”刀奴听得真切,双目中陡然泛起一阵迷离之色,不禁脱口而呼。吕光站于王罕身后,剑光从四面八方飞至,却无一道能沾染近身。他仿佛是在旷野上踽踽独行的野兽,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天地之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神异之理。阵法就是以天地至理,借**之势,生无穷之力。这七位弟子,能够以气御剑,虽还不甚熟练,但想必已是这屠龙殿门下的佼佼者。此际再辅以阵法施为,那吕光跟刀奴可真是插翅难飞了。传说在上古时代,人是有翅膀的。那时的人只消双臂一振,便能腾空飞翔。吕光不是上古之人,更没有翅膀,可他却飞了出去。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若要往低处去,那便不是走,而是飞了。吕光站于刀奴身后,剑光从四面八方飞至,却没有一道剑光能近身。
“主人,山下有湖!”刀奴情急之下张口喊道。吕光仿佛是在旷野上踽踽独行的野兽,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他早已看到身后的悬崖下是一处幽暗的湖水。
“啊!师姐快看,那个人,他……他,跳下去了!”此女声音焦急,手中的剑却是应声而停。刀奴看到吕光由山峰上一跃而下,心中一松,手中道法一紧,逼得身前的几位女子,娇喘连连。
“下方是璇冰湖!你们几人招呼众姐妹,速速收拾这王罕。我去禀报师尊!”这威严的声音中闪现出几丝慌乱,语气却不容有疑,身形一晃而逝。刀奴哈哈笑道:“就凭你们几个女娃,也妄想留住你家道爷~~”
吕光逃出升天,刀奴心情开朗,没了后顾之忧,他现在正是一身清爽。只要吕光安然无恙,那么锁魂瓶也便会十分安全。一声轻叱,几把飞剑,织成了一幕巨大的剑网。剑光去势更急,似要把这谷峰给完全罩在其中。
“有这等本事,刚才就该施展出来,现在想困住我一人,还差点火候!”刀奴不屑的声音缓缓传到众女耳内。但他心中的庆幸却是毫无表达,幸好方才吕光退的快,若是这剑网铺天盖地卷来,还真是不好逃出去啊。
“道爷不陪你们玩了!”刀奴从腰间掏出一张道符,口中念念有词,顿时一缕黑烟从道符上升起将他的身体包裹住了,而后一阵疾风吹过,人影一晃便不见了踪影。水乃生命之源。如果七天滴水未进,体内就会因水分缺失而致死。可人要是喝了一肚子水,也保准会被撑死人。吕光还没有死,只因他喝的水还不够多。
一天之内湿一次身,已经是够倒霉的了。若是一天之内湿两次身,倒霉二字用来形容他,就已算是幸运的了。这湖水与峰顶的冷风相比,那是再温暖不过了。
“咳!”平静的湖水,被一声咳嗽打破了。咳出的湖水,滴落在水面,泛起的涟漪使得一切又重归于寂静。流动的水,往往意味着生机。这里最好是一处活水,否则吕光不用被淹死,也会被湖中的鳖鱼给吞掉。吕光浑身酸痛,从峰顶跃下时,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与湖水猛烈撞击,此时他疼的简直像骨头都碎掉了。呼吸难畅的痛苦,让他的意识逐渐回归于脑海。
灵虚道人一心三用。一边用尽神魂力量来施展道法,抵挡七女绵延不绝的剑招;一边要审时度势,思虑怎样逃脱升天;一边又要看这代萱眉如何取走红莲。
第三百七十七章 福木居士
故老相传,灵虚道人乃是三千大道之源头,吕光一直都认为此言有些夸大其词。但今日当他得知了灵虚道人果然是从上个纪元活下来的生命的后,他已经不得不相信了。
世人皆愿延年益寿,然而寿命乃天定人行,非人力可抗。可现在吕光却知道,修道可以增长寿命,并且还不是那种依靠天材灵药滋润己身的方法。这让吕光感到无穷的欣喜,只要还活着,那便有无限可能。
“既然道友提起,那贫道就略讲一二。炼气需先修身。气乃万物所生之元气,无形无味,它就是一种能量。世间万物,分为五行。金、木、水、火、土,涵盖天下万种灵物。而气也分为这五类。”灵虚道人轻轻抚弄长须,仿佛私塾中正在讲经授课的老先生,语气间满是谆谆教导的意味。吕光侧耳聆听,认真思考。
这些都不是他这个天天诵读八股经书的书生,所能轻易接触到的,故此际他就好像一个望梅止渴的行人,努力汲取着每一分关于修炼的知识。吕光指向面前哗哗流动的溪水,道:“此水也在散发着‘气’?”
“对!气真实的存于天地间的任何角落,炼气者需要把这些气收于己身,以通穴舒窍。久而久之,以气练功。炼气士也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准确的讲,炼气只是其中一层境界。而修真才是此路的总称。”
突然一声怪笑从四面八方涌来。
“咯~~~咯咯!”
“谁?!”灵虚道人霍然再度站起身来,大声喝道。
“你祖宗!”声音奸邪刺耳,如一根根细针从四周扎向吕光二人。
“滚出来!”灵虚道人捏指为剑,斜刺前方。
“你们二人掳获了韩家公子,还有工夫在这讲经说道,真是胆大包天!速速交出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如破锤敲钟,声音难听至极。吕光心中一凛,韩府中人怎会知道是我挟持的韩孟江,并还派人跟踪至此。莫不是这灵虚道人……阳奉阴违、泄露消息?想至此处,他冷眼看向千松。
“主人仔细思量!贫道性命在主人股掌之间,又怎敢玩弄半点心机。”千松语气焦急,生怕吕光怀疑是自己告密。火烧眉毛正是危急时刻,先一致抗敌,回头再说。吕光做出决定,向灵虚道人投去一个‘走为上计’的眼神。千松早有准备,此人无声无息降临此地,境界之高不言而喻。
“你们道门自诩为天下正统,处处贬低我修真之人。嘿嘿!今日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道门法术的厉害,看看谁才是旁门左路,不值一提!”
呜~~~
此言一出,吕光陡觉四周空气震荡,风声呜咽,飞沙走石,夜幕更加漆黑起来。就连那‘磷火’之光,也是忽闪忽灭。山林上空,好似被一双巨手,突然揭去一片。从中涌出千道气浪,以迅雷之速,向吕光跟灵虚道人所立之处袭来。
“天罗地网!”千钧一发之际,灵虚道人把袖笼中的所有黄符全都撒向空中,双手飞点。
一道道黄符顿时变成绳线,进而紧紧交织在一起。万丈青光,陡然由网身上迸出。照的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砰!砰砰!……
每一道气浪在将要轰到网身之时,就有一道青光,迎击而上。两两相撞,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炸响。地上的块块青石,被其余气浪击中。无一不化为齑粉,随风飘散在青光满空的天中。气浪击在溪水中,猛然震起一条条水流,向空中激射扬洒。水花四溅,此地直如瓢泼大雨降临。
哗啦啦!待得水烟消去,一道佝偻身影,现于吕光眼前。此人身材短小,侏儒一般,身穿蓑衣,头顶斗笠。双手过膝,左手拿一鱼竿,身后背负一鱼篓。再看相貌,却是让吕光心中一跳。此人双目皆无,两个黑漆漆的窟窿里,似乎藏着无尽的阴暗。他蒲扇般的大脚,齐齐向地下轰然踱去!
“他没死,没死!”罗思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可一切又真实可碰,由不得她不相信。吃惊、欣喜、疑问,接踵而来的念头,让罗思芸一张俏脸,变幻出万种风情。
喜逐颜开,脸色未现一丝笑容,但是双目中泛出的浓情蜜意,却让吕光知道,表姐是在为自己的醒来而高兴、而欢呼!冯坤鹰与苏韫影的话声戛然而止,硬是像一尊完璧无暇的宝玉,被人给活生生的砍去一半。
“不可能!不会的……”冯坤鹰心情震撼,狂声叫道。
这人明明中剑倒地,怎么还能……他自知刚才那一剑有多迅猛霸道,别说是这人服食了九叶红莲,哪怕他是修炼多年的道人、真者,也不可能活下命来。在他的认知里,御天九剑,从正面抵挡后,还从没人能活下来过。
他只是一个凡人啊!一个毫无本事的弱书生!
“怎么会这样?”不止冯坤鹰诧异万分,就连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苏韫影此刻也是震惊讶异,区区一个普通人,竟能在受此剑气之后,还能活命,每一丝念头之上,全都汇聚着对那幅图的见解与认识。当所有的念头,都整齐一致的去观想到那尊神仙之后。吕光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顶虚空,仿佛是有一轮暖阳冉冉升起,它悬挂当空,放射出无边无际的暖光,照到身体之上,使人倍感温暖舒适。
“这种通体舒泰的感觉,比上一次玉魂授于我‘造化会元经’的时候,还要强烈上千百倍啊……”吕光念头一动,转动极快,这想法自出现到消失,其中过程真可谓称得上是心念如电,如梦幻泡影,转瞬即没。轰隆隆犹在紧闭着‘双眼’的吕光,猛地感受到有一道惊雷,倏然从虚空之上、脑海的边缘地带,向他疾速劈来。雷音滚滚,铺天盖地的涌来。
“嗯?哪里来的雷?这是要劈本尊么?”吕光此际念头转动的速度,比这道突兀而至的雷声还要迅捷万分。诸般问题,浩繁迭起,萦绕在他心间,但却全都一闪而逝。此念刚刚消去,突听虚空之上,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道缥缈悠扬的声音。这道声音冲着吕光脑海之中的千百道念头而去,直捣黄龙。
旋即吕光的全部念头之内,就一同响彻而起了这道庄重的声音。此声荡漾在这脑海虚空的每一处角落,如锣鼓喧天,震耳欲聋!
“是谁是谁胆敢亵渎本王?!”声音不徐不疾,不怒自威,直贯虚空,飘荡而来。这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深山中传来,低昂中带着一股极具穿透力的尖锐。黑暗如山,一望无垠的脑海虚空,顿时雷声涛涛,气势迫人。吕光迷惘惊愕之际,只觉这缕声音形同一根尖利的金针,刺进了他无数念头之中。
“啊!你是……”没有声音发出,但吕光的思想念头,已然是清楚无误的传递到了脑海虚空各处。这番话令吕光沉寂下来的念头,不禁再度振奋起来。
原来是这样!
适才也不晓得我的脑海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居然是让我得到这种机遇。神魂力量是施展道法、催动通灵而出祖仙的一切本源之力。
那丈许之大的‘神’字凝为一道金芒,电光火石间刺入到海洋之内。须知这无边无际的脑海海洋,就是吕光的念头所化。是以当那道金光刚刚没入到海洋之中时,吕光便是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附生在了他的所有念头之上。
“虔心诵念,念头如云,神咒破心,为我所用……”
念头之中不断层叠而起出诸如此类的口诀妙法,吕光犹在闭目感悟,刹那间,只听脑海之中陡然响起一声‘隆隆’雷音。他连忙从感悟的状态之内清醒过来,去控制念头来感应脑海之内这突如其来的雷声。但见从那脑海虚空深处的巨大裂缝中,猛然降下一座霞光璀璨的大山来。这座大山,硕大无比,呈螺旋状,遥遥不着边际,把整个脑海的一大半空间,给全部占了。此山无声无息的从裂缝中降临而下,剧烈晃动之际,朝着悬浮在空中的三个金字,缓缓而去。
那座山,通体晶莹,周边闪烁着五彩光芒。
金字此时所放射的光芒,早就不似起先那么耀眼夺目了,加上此刻这座大山所散射而出的奇光,一下子便使得那些金字黯淡无光了。
山峰高逾数丈,底端齐平,四周棱角分明,块块暴.露在外的山石尖利如刀,形状各不相同。
大山悬空而来,慢慢落下。四边周围射出的光芒,金、绿、青、红、黄五色齐放,绚丽耀目。与此同时,那飘浮在虚空的三个金字,却是发出了一阵微妙的颤动。还未等吕光反应过来,头顶虚空便顿时被一片浓黑给笼罩住了。这神出鬼没的巨山恰到好处的降临到他的头上。
嗖嗖三个金字形同被惊吓的鸟兽,立马四散遁走。黑幕之中,三道金光,仿若是燃烧尽了所有的力量,飞动的速度已不能简单的用‘快’来形容了。这甚至比之人的念头,也是不遑多让,毫不逊色。
三个金字形如从悬崖高处湍急而下的瀑布,可是它们再快,也是快不过这座突然降临的大山。山峰实在是太过巨大了,大的甚至只差寸许就能够把吕光的这片脑海给完美的覆盖住了。吕光的幻身飘浮在海洋之上,眼见此景,全部念头也是不由自主的忽然颤抖了一下。
嗡!
所有念头颤动而发出的声音,宛似万马奔腾,呼啸而起,让这片脑海空间,突然是变得喧嚣躁动起来。这座大山彷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吕光看着这座压迫而来的大山,念头激动,千般疑问,在此刻全都消失,化为了浓重的危机之感。
蓬!一声闷响,霍然发出。
脑海之中,似乎全都是这道声音的回响。
远处隐隐有雷鸣之音,随着这道声响缓缓落下。
许久之后,吕光的念头,也转而平静下来,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霎那间浮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咦!”吕光仰望虚空,虽然上下四方又回到了漆黑一片的那种状态,但是在这个脑海之中,他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当然是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种种一切。眼见此景,他心思颤动,当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来。但见那座凭空而现的大山,已然是变幻为一块三尺之高的石碑了,其上还雕刻着三个斗大的黑字:“虚牧山”。
这三个触目惊心的黑字,像是亘古以来就与这猛然降临的石碑长在一起,一脉相依。虽然这块石碑通体黝黑,其貌不扬,但是墨黑之间所点缀的一点点紫红,还是令它显得颇为诡秘。远远望去,黑红刺目,没有一处不透着恐怖。碑阳平坦如镜,仅有这三个斗大黑字,凛冽而立,坚如磐石。此字笔走龙蛇,气势如虹,透出无穷威慑之力。每一笔每一划,似乎都是由人硬生生的耗尽毕生心血,方才雕刻在上的。
吕光目泛精光,催动全部念头,再次凝神‘看’去。
“这是……这块石碑居然把‘众神之王’给狠狠的镇压在下方了……”
再一看,这次可着实是让吕光惊讶连连,难以镇定,口中呢喃低语,面上也露出深深的不可置信之色。
刚才还那样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众神之王’,竟会被这毫不起眼的一块小小石碑给压住。
这块三尺之高的石碑,碑阳存有刻字,而在其背面,却是贴着五张颜色不同的画符。
吕光运动念头,向其碑阴望去。
“金、木、水……”吕光面色悚然,顺着碑阴上所贴的画符,缓缓念道。
但见石碑碑阴之上,紧紧贴着的五张画符,在这这片充满阴晦浓雾的脑海空间之中,这五张画符,却仍旧能够闪现出刺目亮丽的光华。
此种情景,不禁是令吕光大为震撼。
五张画符分别为金、绿、青、红、黄五种颜色。
每张画符巴掌大小,长宽有致,依次而排,其上分别撰写着五个大字:金、木、水、火、土。这五道画符,宛如是泰山压顶一般,把刚才那犹在闪烁着金光霞彩的‘众神之王’,给完美无缺的镇压了下来。
‘众神之王’四个金箔大字,在先前传授给吕光“神咒”完毕之际,就已然是只剩下三个字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拈花不语
拈花仙子似是早有所料,神色不变,淡然回道:“一念起,万水千山。”
吕光已然信了半分,拈花仙子没有骗他的理由。
拈花仙子纤手一招,牡丹花便如鱼入湖海般,转瞬到了她手中。花瓣间露珠点缀,枝茎纵横。一株硕大的花树,在烛光中越显奇美。
拈花仙子脚下一动,楼内铃声叮当,煞是清脆悦耳。
吕光精神恍惚,回过神时,手中的牡丹花,已然回到了拈花仙子手里。吕光心中释怀,朗声道:“仙子通情达理,未以本领压我欺我,还传道布法于我,该是我一谢才对。”
拈花仙子微微颔首,顿声又道:“修道之人,极重缘分。我在此地,巧遇到你,也算是一段善缘。”
“仙子适才所述的神魂修道,为在下拨开云雾,这番传道之恩,他日却是非报不可!”吕光神色认真,掷地有声。
“修道者,刚正不阿,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你心智坚韧,见闻美色却心情镇定,更对我不怕不惧。今日授道,本来我也是说与同胞,多你一人,也没分别。报恩言谢,大可不必。”
吕光听闻此话,双手把衣衫上的尘土拂去,脚步一正,目定神凝,抱手胸前,一揖到底,闷声道:“多谢先生授业解惑。”
拈花仙子看他这般有趣,心中欢喜。别看她修仙访道,虚长年岁,可心性却与世俗中碧玉年华的女子差不多。看到吕光一个修道者,向自己行礼致敬。她心情高兴,娇笑道:“殿主折煞奴家了!”一弯腰,转而向吕光还了一礼。…,
“我能修道成人,这也多亏有人传我圣人之道,让我明事知理,摆脱兽习。溪水在侧,山峰高立,与殿主秉烛夜谈,也实乃为一段佳话。”拈花仙子接着说道:“世间多是登徒浪子,殿主这样心与言合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仙子缪赞了,我自知本心,不算正直之人,但恪守人道,说一不二在下还是当得起的。”吕光微一摆手,把拈花仙子的称赞之词,挡回去几分。倒茶七分满,说话也是如此,太满则溢。拈花仙子扑哧一笑,直有铁树开花之象,似嗔似笑道:“殿主直言快语,妙的紧!”说罢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什么令她心伤的事来。吕光的气海丹田还未开辟,不能成为万人敬仰的‘炼气士’。
此时此刻,吕光就好像一个在沙漠中行走数日,没有饮水的迷路人。而这拈花仙子的一席话,却似甘泉绿洲。正当他绝望之时,它适时出现在前方!
在四面无路的时候,这些话恰好为吕光打开了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
……
莫大善缘!结善缘,方能为人事。
不曾想,来至昆山找寻表姐,居然偶遇这般奇事。吕光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这都是今晚自己所经历的吗?这与神话传说也不遑多让,更别说那茶馆说书先生所讲的故事了。荒郊野岭,山水之中。
穹宇楼阁凭空而起,其内美人如玉,声似百灵,风华绝代。吕光一人在空中楼阁之上,与这美人谈经论道,好不快活。
青狐满室,匍匐于地,凝视着室内的一男一女。
这般经历,若是直接写下,传与市井,那肯定会造成一番‘洛阳纸贵’的盛况。
可是吕光并没有如此打算,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今日种种,匪夷所思,简直不能以常理度之。任何人也不能告诉!祸从口出,说将出去,恐怕会酿出祸事来。一片青云从东方天幕中迸出,不知不觉间,黎明将至。
拈花仙子眸似星辰,笑声道:“方才殿主问我,怎样才能证明我千里摘花。也罢,我就让你身临其境体会一次。”吕光兴趣陡升,扬声道:“亲身体会?这的确是最直接的办法。
“时间所剩无几。我神魂离身,将至一夜。在太阳出山之际,如若未能回体,便有那魂飞魄散之虞。”拈花仙子祭起‘海蜃珠’,依样画葫芦,指尖轻点,约莫数个呼吸后,一滴青艳翠绿的水珠,安稳的落在指尖。
拈花仙子声色俱厉,道:“现在起,休要多问,照我之言,努力去做。魂念离体,凶险万分,一有懈怠,便会落得个飞灰湮灭的下场。殿主思量清楚了吗?!”吕光神色淡然,心情平和,声若静湖,不显一丝波澜,定声道:“仙子放心,在下晓得其中厉害。试想人的魂念在体,现在要让它出体遨游,无异于剥皮取胆。仙子尽管施展便是。”
“殿主请放心,我若真想加害于你,也不会等到现在。魂念离体,困难重重。而今,我取个巧法儿,也只是为了圆这一段佳话。”
拈花仙子说罢,神情陡然庄严肃穆起来。双手向上微微举起,皓腕一露,右手指尖上的水滴,在烛光里若隐若现,凸显神秘。
满头银丝无风而起,她脚踏‘禹步’,双手却一丝不动。左转右行,约莫一炷香后,室内渐渐浮起青烟迷香。吕光闻之心旷神怡,昏昏欲醉。
蓬!吕光骤然摔倒于地,平躺下来。此女神色认真,足下生风,一步踏到吕光身侧,水珠由指尖直接滴入吕光额头。
青光一闪,便回复平静。
拈花仙子身形再转,踏步虚空,站于吕光腹部之上。她腰身后撤,弯成一把金弓,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在宽大衣袍的覆盖下,更显出身姿的纤柔。白发直垂,落在吕光脚头,只见她只吸气不出气。
拈花仙子腹部就如滚雪球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瞬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形,把宽大的衣袍撑的紧绷绷的。
噗!
屋内烛光突灭,气浪翻滚。拈花仙子口似昙花初绽,顿时一粒金灿灿、圆坨坨的光球,从她嘴中冉冉升起,悬挂于吕光头顶。吕光在迷糊中,突觉一轮明日,在眼前放射。不由得,睁开双眼。拈花仙子略显疲态,额角隐隐有香汗溢出,发丝有些凌乱,凌空站于吕光头前。
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在吕光耳边响起。
“天门在顶!凡人有魂无神,现下我施展‘引魂诀’,来助你开启三魂。‘海蜃珠泪’只能让你念头凝聚一刻钟的时间。听我法诀!”
拈花仙子红衣如血,双手举于面前,须臾之后,捏出了一个奇异的形状。她两手拇指重叠,食指相触,左手中指弯曲,右手中指发出一道青光,直入吕光头顶。…,
“三魂聚顶,天门清净!”一句晦涩难懂的法诀,在阁楼内久久徘徊。拈花仙子姿势不变,面色温柔,嘴中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在哄黄口小儿入睡。
“这是一座通往天际的楼塔,每层三千三百丈,塔高九九八十一层。来,我带你攀塔上天,仰首摘星。”声音温婉动人,令人浑身舒泰。
吕光眼睛微闭,脑中浮现出一副画面。一座望不见边际的高塔,在他面前矗立。他的身体好像是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着,舒服万分。不知是哪里吹来的暖风,使得他更是舒服的呻吟而出。
“啊……”蓝天白云,郎朗晴日,雁飞鸟鸣,花香怡人。
吕光仿佛置身于云端,似乎只要自己一步跨出,便能踏空而行。他试着微微抬脚,霎时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沿着高塔,以迅雷之速,腾空而起。
吕光心情愉悦,白云在他脸庞飘过,飞鸟在他脚下滑翔。
这座高塔,每层都会出现一个巨大平台,上面有男有女、或僧或道。脚步轻盈,吕光好像做梦一般,身形与塔楼相平行,他足蹬塔檐,一步数丈塔楼中没有一个人去注意吕光踏空而行。全都聚精会神的打坐念经、修心悟道。
大约一炷香后。吕光感觉到步伐沉重,不似方才那般轻盈,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从高空中跌下来。吕光勉力施为,他又向上走了数十步。只觉身体犹如火烧,头颅如堕寒冰。浑身上下,冷热交替,难受至极。
空中陡然响起拈花仙子那让人沉醉的声音来。
“五十八层,不错!殿主勿要勉强。此塔分上、中、下三段。下段第一层至二十七层,中段至五十四层。上段至八十一层。只要登至二十八层,便能魂念离体。十多年来,殿主还是第一个能登到上段的凡人,实属难能可贵。”拈花仙子声含感慨,对吕光赞叹不已。
原来如此!吕光心思一动,茅塞顿开。他脑海中,在这段声音出现以后,画面突然一转,风声呼啸,再睁开眼时,发现已经站在了塔楼之中。
这一层杳无人影。离近观看,吕光方看清楚,这塔质地坚硬,浑然一体,似乎是一块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不过随后他便哂笑一声,心想,谁能有如此本事。
在玉石上雕刻还有迹可循,但这一块岑天巨石,又该去何处觅得呢?
塔层宽敞,其中黄符遍地,铜镜林立。开启法门,方可寻径而走。这就好比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由一个身具大力的壮汉,背着他一路翻山越岭。可是,壮汉毕竟不能一路护行,前方之路,还是需要自己去走。
“能否在一刻钟的时间内,魂念离体,就全看殿主你的悟性了。”拈花仙子眉似山黛,微微翘起。吕光竖耳恭听,他明白最关键的一步就在此处。
拈花仙子纤纤素手,朝铜镜上一指,清声道:“适才殿主一路登塔,可是看到许多人在打坐修行,那可曾看清他们的面目、姿势、衣着?”
“一晃而过,不甚清晰。”吕光身形笔直,语气平和。
拈花仙子喟然一叹:“思绪如云,念头似烟。念头是人眼观看到外界之象,本心感悟世间之理后,而在心中顿时产生的一缕躁动及思想。”
“这就是万物生灵的念头?”吕光声含疑问,急忙道。
“对。殿主事先所见到的人和物,只要能把这一个个画面,剔除糟粕,求同去异。最后凝聚和谐,就可成为一个完整的念头!”拈花仙子俏影一转,指向额头,“凝聚念头,冲上天门,才能魂念离体。”吕光心中讶异,暗忖道,这未免太难了。转瞬即逝的事物,不加记忆,又如何能够回忆起来呢?他凝望着面前的虚空,神色不定。
吕光心有所悟,平凡人只有凌乱的记忆画面,当把这些画面全部统一成一个整体,凝为念头。然后念头与三魂彼此交融,才能成为魂念。再进而把魂念沉心提炼,精益求精,最后也就是拈花仙子口中的神魂。
“记起的画面越多,最后炼就的念头愈强大。”拈花仙子的身影倒映在千百盏铜镜中,真是月映千江各不同。她凌空指向铜镜,“殿主每回想起一副画面,此层铜镜就会破碎一盏!此地共有五十八盏,想要成功凝聚念头,至少需要十八盏铜镜破裂!”时间而逝,不留半点情分。
“好!事已至此,无由退缩,在下定要成功!”吕光说罢便静心收神,不再言语。
塔楼内,暖风穿梭,道符飘荡。
吕光闭目沉思,此层是第五十八层,也就是说,只要能回忆起十八层塔楼中的画面,就可以涌现念头。塔楼安静的气氛,被一声尖锐刺耳的碎裂声打破。一盏铜镜,似久旱龟裂的大地,慢慢出现了几道裂纹。瞬息之后,宛如青石投湖,裂纹向周围扩散开来。
仅仅数个呼吸,就有一盏铜镜破碎!
拈花仙子面色肃然,心神大震。她修道数十载,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凡人,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回想起一层塔楼内的画面。她自认为自身在修道一途上,勤奋刻苦,天赋异禀,进境颇快。此际,突然见到吕光这样一个悟性更加出色的人,心中难免会涌起几分酸意。
吕光面色冷然,眼珠转动,眉头紧皱。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回忆适才登塔路上所看到的场景。
满地黄符,铜镜矗立,一男一女,无桌无椅。
吕光脑海中浮现起他所在这一层塔楼的场景,分毫不差。
第五十八层,成功!
不知为何,当吕光把这一层的景象,回想完整之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一根金色丝线,他甚至都能够清晰的用眼睛‘看’到这根丝线。他心思急转,在记忆里搜寻拈花仙子前言,确定她并没有说过这般情况。
第二根丝线出现。
流水不止,时间无情。一刻钟的时限,已经所剩不多。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人间岁月私蟠木
拈花仙子已是人仙巅峰之境,可以说在太虚幻境,她在道术上已没有任何敌手。此时吕光经她提点,领悟到了步入人仙妙境的窍门。
神婴出窍,原来修炼到人仙之境,神魂还会产生这样的异变。眼前的这幅画面,是他从未目睹过的。他一动不动,静如磐石,狠狠用心‘盯’着眼前之象。他心中倏然一动,莫不是最后一层,是把前边十七层的画面,统一融汇?
画中之人,各不相同,但归结起来,无非男女僧道。器物虽然错落各异,然而总结起来,全是桌椅蒲团。
修道之人,需要拿得起放得下。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欲得先需舍。吕光想至此处,慢慢松开手中的金线,顿时闪出一道耀眼的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殿主悟性颇高,可喜可贺。”拈花仙子说罢,弯下腰来,露出俏丽的笑容,道:“不曾想到,殿主儿时,原是这般可爱。”吕光心心惊肉跳,怎么自己变成那个婴儿的样貌了。看样子也不过是自己两三岁之时,这是怎么回事?开口问道:“仙子,这……”
吕光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人类站在大地之上,世世代代,满是羡慕的仰望天空中的飞鸟。飞翔是人类自古以来的愿望,与天空相触,和彩云追月。
轻,轻如鸿毛;听,风声似鼓。吕光感觉此时,自己全身没有半点重量,伴着风声被拈花仙子带下宝塔。当吕光再度睁开双眼之时,满室青狐仍旧不动如初。
“现下无暇再让你蹒跚学步,按部就班。念头甫一出体,形似婴儿。只有锻炼自如,才能遍寻日月之下。此时太阳未出,念头离体,是为夜游。要想不受时间限制,唯有凝练出神魂,才可日夜如一,不受限制。”拈花仙子用一根红绳,挽住满头银发,回眸笑道,“殿主可要好生抓紧奴家才是。”
吕光浑身软绵无力,只能勉强站在阁楼之上。
每个人都无法真正的看到自己外形相貌,临江映水,对镜理妆,也只是看得假象。此时‘吕光’躺在地板之上,闭目不动,脸颊微红,隐隐有呼吸发出。
拈花仙子心情很是愉快,吕光能够凝聚念头,出体活动,她仿佛是做成了一件天大的丰功伟业,语气中透露出一片高兴:“殿主第一次看到自己身体,勿要奇怪才好。你念头出离肉身,正如母鸡孵蛋,破壳而出。”
“今日所历,实乃在下生平仅遇,离奇诡怪,盖不能以常理揣度。”吕光口音尖细,但吐字清晰,恭敬道:“多谢仙子。”
吕光依然看不清拈花仙子相貌,天边露出一抹亮光。拈花仙子背光而立,吕光仰头望去,一圈圈荡漾着仙家气派的祥光,在拈花仙子头顶泛起涟漪。
屋中冷风突起,刺人骨髓。吕光浑身一个冷颤,脚下踉跄,跌倒在地。
“魂念出体,会有阴风、阴火、寒水、冷雪……种种幻魔加之于身。‘海蜃珠泪’也无法抵挡这些阴物。每耽搁一会儿,殿主就要多忍受一些痛苦。”拈花仙子声情并茂,转头道。
“殿主只要观想出一个具体的地方。片刻之后,就可到达。”拈花仙子说罢,便闭目不语,口中念念有词,声调忽高忽低。
一座庄严气派的园林,转瞬出现在吕光念头中。
晨光初显,庭院中人影寥落。花草树木之间,点缀着几颗秋露。
眼睛一闭,一睁。眨眼,眼睛上下一眨,便从那‘云澜溪’畔,瞬移到临山城。
快,迅捷如雷,猛如疾风!
“念头所致,瞬息便来。有心去,即便万水千山,也是昼夜之间。”拈花仙子跟吕光凌空站于韩府内院上空。
天色微亮,一人一狐如君临天下的帝王般,俯视众人。吕光还沉浸在那种奇妙的感觉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那一瞬间,他好像是经历了日月变幻,改朝换代。一种苍凉悲壮的感觉,遍布全身,势如洪水,滔滔不可阻挡。话未说完,胡陵便出声打断道:“千松道长稍安勿躁,我已加派人手,去各地搜寻。要瞒得父亲耳目,又不能惹下官司,着实有些太难。再宽限三日!如何?”
“好,那贫道就快刀斩乱麻,一击杀掉此人!”
道观人数众多,常年招收杂役弟子,在扬州境内,是首屈一指的道家大派。拈花仙子疑声道:“道观,那不是观道揣摩道意的地方吗?大周王朝竟然也有道观,据我所知,天下之大,也不过才有数处道观。”
“仙子所言的道观,可能是修炼真道的所在。俗世中的道观,只是一些道士聚集起来,讲经说道的地方而已。”吕光出声释义。
大周王朝当年借‘炼气士’之力,定鼎天下。建国之后,独尊‘修真’,扫除道家。道派学说,渐渐没落下来。但道派到底是本土大宗,百虫死而不僵。近年来,隐隐有死灰复燃之象。
“什么?这不可能!”
拈花仙子看到吕光不用她双手相扶,竟然是如婴儿学步,亦步亦趋的走向那倒地的老者,心中别提有多惊讶了。念头出游,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凝练魂念。
当这婴儿步履稳健之后,再辅以精妙法诀,来让身形渐长,最终与肉身大小无异。可据拈花仙子所知常识,她还从未听说有哪个修道之人,能够在第一次念头离体时,就能控制自己念头所化的躯体。
更别说,吕光还是一个毫无修道基础的凡人,胡陵目现凶光,眼睛半眯。如豺狼假寐,伺机而动,急声道:“千松道长,这老东西已经身不能动,眼下是绝好机会。天色将亮,速速动手,迟恐生变!”
“落!”
绳网在空中呈螺旋状下降,正好落在福木居士头上,把他跟胡陵完全罩在其内。
“天罗地网!?”
拈花仙子慧如炬,看到这福木居士士施出这个法术,心中惊奇。修道之人,最先要经受上师传授修道法门,进而破门入道,方能研习法诀。日夜修习,融汇贯通之后。至此,才可修行法术。
入法门,修法诀,练法术。由一而始,毫无捷径可言。
至于那传说中的道法。只能是得道之人,拥有了自我的道,传下己身的法,而后,才能称之为道法。
万种修门,千般法术,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拈花仙子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这福木居士士所用的法术,乃是因为她全族同胞,百年来都在寻找此法术的真正主人。故记忆异常深刻,她决不会看错!
福木居士一摆衣袖,手指微抬,定声道:“噤声!二公子,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挪动寸步!切记切记。否则,灾祸加身,贫道也不能救你!”
胡陵心思狠毒,虽身为世家公子,但自小骄纵蛮横,受不得半点委屈。
如若不是吕光有李缘相护,恐怕他早就被胡陵残害了。而今李缘离奇身死,胡陵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先诛连叔,再杀吕光!
红绳半尺来长,细如麻线。盘旋在拈花仙子掌中,灵动非常。好似白蛇吐信,嗖的飞向那福木居士。正在将至之际,那福木居士身躯好像水浇泥人,瞬间瘫软在地,只剩下胡陵眼珠圆整,目不能移的看着这奇怪的一切。
青烟升腾,整个院落,霎时便被烟雾覆盖。吕光弱小的身躯,站于连叔身前,待浓烟消去,眼前赫然站立的就是那方才倒地的白须福木居士。
吕光心头一惊,这青峰观的一位道士,竟也是拈花仙子口中所说的正宗修道者。这可是正正经经的神魂出体,跟拈花仙子一般无二。可不是似吕光这等凡人念头所化的幻身。
这福木居士凝聚念头,修出魂念,才可炼魂化神,神魂出体。福木居士心中更惊,面前这位魂念出体的高人,原来只是一个黄口小儿。
噫?不对,再定睛细瞧而去,那孩童背后,还修身长立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妙龄少女。只不过,那满头银发,凭空为她增添了一股沧桑的味道。
“敢问仙子于何山修道,拜于何门何派,来此为何?”福木居士找到目标,目光凝视着拈花仙子,手中却还是紧抓佩剑,凝神对峙。
福木居士心思百转,在无法探明对方境界几何的情况之下,他选择了以礼相待。拈花仙子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臭道士,就是虚伪做作。要打便打,说些什么空话,你残害常人,搜罗童男童女,已经犯下滔天大罪。今日我便把你神魂拘走,交由‘长生殿’依法处置!”
福木居士听到‘长生殿’三个字,刚才还炯炯有神的双眼,突然一黯,全身更是大震。他神情也一阵恍惚,口中呢喃道:“长生殿,长生……殿…”转而又厉声道,“我不服!好,好,好!既然如此,也勿用再问你来历姓名。你抓我把柄,我就要取你性命!”“正合我意!”拈花仙子说罢,足尖微微踮起,玉趾与青石相触。
整个院落以她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荡去层层‘波纹’,吕光看得清楚,拈花仙子先前言道,神魂出体,无法影响现实物质,更不能伤人性命。眼下这般景象,却是让他大叹奇怪。
红衣翻滚,凭空伸出数尺,如竹篓大小的袖口,正好裹住吕光。
拈花仙子手腕轻抖,吕光便和连叔如牛马饮水,被大力吸入其内。
一阵摇晃过后,缓缓恢复平静。吕光心情镇定,静观其变,细细观察。眼前全是似血一般的红,伸手相碰四周,滑润溜光,如上好的丝绸一样。
头顶有光射下,井口大小。
坐井观天!
吕光仰头向上望去,看的真切。天上有两个身影,一红一白,遥遥相对,耳畔传来拈花仙子一声娇叱:“臭道士,敢与我神魂斗法,不自量力!”
“小仙子,好大的口气!”福木居士面色如水,平静异常,可嘴里所说的话,却是刁钻狠厉,“今日你撞破我的好事,我让你尝尝烈火烧身,精油烹魂的滋味!”
福木居士双脚下沉,凌空所站的周遭虚空,猛地一震。
福木居士脚下,刹时飞出一道紫色闪电,向对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然轰去!
拈花仙子仿佛没有反应过来,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玉足,双肩微摇,身躯不受控制,陡然向下方坠去。
福木居士面色一喜,手如狂风骤雨,指印翻飞,残影连连。从指尖发出一道道犹若实质的紫电光芒,向拈花仙子周身射去。
拈花仙子从数十丈的高空,急速下落。胡陵此话刚一出口,还匍匐在地的千松道长,反手一挥,疾风贯耳。一掌就将胡陵拍向数丈远的房门处。
砰砰!
胡陵连滚带摔,瞬间懵了!
他嘴中鲜血汩汩,直往外冒。马上便染的白色锦袍,如漫山杜鹃一般。他在台阶处,挣扎数次,方撑起身来,手往嘴那一抹,几颗白牙咕噜噜落于掌中。
胡陵费力的抬起手指,向千松道长指去,转而又回指向满脸风轻云淡的吕光,刚一张嘴,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噗!
数块青砖眨眼就变成紫黑之色,场面惨不忍睹。再以破败的房舍为背景,胡陵霎时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侯公子,变成了临山城内随处可见的难民。
“敢辱我主人!找死!”千松道长翻脸如翻书,适才还对胡陵恭敬有加,此刻却是用杀父仇人一样的眼神,狠狠的瞪着倒在血泊当中的胡陵。
胡陵身体痛苦,气上九窍,怒火攻心,眨眼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少顷平复下来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吞吞吐吐,道:“你!你……这臭道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凡人是无法听到神魂出体后道人的所言所语,更无法看到道人念头所化的幻身。
刚才那如狂风暴雨的斗法,仅在数息之间。胡陵一看千松道长倒地不起后,便自己马上躲在了墙角,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是以前先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当然是一无所知。
“修道者岂会被世俗权力所缚,莫说你是那李缘的孙儿,哪怕是当今皇帝老儿,贫道也凛然不惧!”这番话说的真是地涌金莲,大义凛然。
第三百八十章 意料之中
蒙贵臣甫一出手,就是凶狠毒辣的杀招。他是大周王朝的栋梁之材,位极人臣,可吕光没料到,对方的气功竟然是如此的厉害。
那条灵蛇,很明显是受蒙贵臣所掌握。
吕光不由得对这个儒生打扮的老者重视了许多。
却见此蛇头颈雪白,浑身仿佛披着一层白纱。它全身伸延成一杆长枪,去势更猛更急,竟似要奋不顾身的扎入那天狗的下腹之处。
狗头乱晃,口中吐出一股股浓烟烈火。刺目的火光把山洞外的白日,给映成了黑夜。
那奇花每绽放出一片花瓣,灵蛇的冲势就比上一次要更加迅猛几分,而那蛇身狗头的怪兽,却一次次从嘴中喷涌出更加浓郁的火焰。
在人间象征着祥和安宁的飞鹤,欲要争夺那不世出的奇宝。而这狰狞恐怖的地底怪兽,却成了那奇花异草的忠诚守护者。
一个争,一个守,还有一个在看。
那色泽艳美的红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完全绽放开来。
至此,吕光也终于看清,这到底是一株什么异物。
红莲。
九片花瓣层层叠叠,合抱着正中央的一颗青绿莲子。而创造奇迹的那九片绿叶,却早已埋藏在寸草不生的熔浆中。
如此世间珍宝,天地又怎能容它呢?
红莲初生,无根无茎,就这样浮荡在岩洞的虚空中,似乎要破壳而出,一飞冲天!
灵蛇发出一声哀鸣,双翅飞羽竟是化成一根根银光闪闪的细针,鹤爪一伸,银针恍如六月暴雨,声势浩大,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呼吸之间便一齐向那红莲射去!
叮叮当当!
红莲并没有像吕光预想的那样,被银针给射个西瓜烂。反而银针似是射在铜镜铁器上一般,发出一声声脆响。
红莲绽放出一圈夺目的光华!
这万千银针,竟无一根能近它花身。
银针射在上边,宛如投石入湖,仅让红莲周身的光幕泛起了一丝丝波纹。
岩浆在这一刻,变成了冷却的冰湖,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狂虐躁动的热浪。
下处的蛇身狗头怪兽,浑身的精气神似也随着红莲的绽放而颓然一泄。它全身一沉,岩浆哗哗作响,转而便迅速的扎入了平静的熔浆中。
红莲耀眼的光华与吕光周身覆盖的青芒,遥相呼应。
冷月慷慨大方的遍洒着盐白似的寒光,慢慢侵蚀着这个火红的世界。喀~嚓!这里的夜晚静悄悄,沉寂如幽谷。夜寒如冰,天空上的圆月却泛出柔和的雪光,洒落在地。
没有人知道此地正发生着一场生死之战。
紫灵就仿佛是一个瓷娃娃般,身着一袭红衣,笑眯眯的站在原地。
她的身材虽然十分娇小,可任谁也不敢轻视于她。
紫灵诡秘的眨着深邃如海的眼睛,最后莞尔一笑,冲着盗泉子调皮说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盗泉子眼眶内漆黑无物,矮瘦的身子,向旁一转,面向壶中子,抬头咧嘴一笑,斗笠向后扬起,一口黄牙在冷月的照耀下,越发的阴森可怖。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阴恻恻的笑着,低沉的笑声让人听来,不禁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盗泉子在后面忽然冷声说道:“道兄,你何时连一个女娃都收拾不了了,莫不是你动了恻隐之心?”
他一面说,一面迈步向前,走到壶中子身旁。
壶中子手中紧紧握着鱼竿,他在听到盗泉子的话后,突然用劲一甩,把鱼竿抖得笔直,鱼线也如法炮制,跟开始时一样向前疾驰而去。鱼线在月光洗涤下,亮如金针,耀眼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鱼线绷直,如山峦峭壁,来势汹汹,刚猛有力。
这被灌入神魂之力的鱼线,好似一根丈余长的金针,细如发梢,顶端发出一丝寒光,直向吕光这里刺来。
这一次,要比上次的势头更加猛烈,速度更快,劲道也更足。
吕光喘息不停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病者,但在此危急时分,眼见鱼线将要直射而来之际,他奋不顾身,使出全身力气,把站在身旁的梅八角一把猛劲推开。
梅八角在和吕光低声窃语之时,一心两用,有七分精神放在了对面两个怪人身上。
可就算如此,她也是没有反应过来盗泉子这突然出击,对方实在太快,不讲任何道理。
盗泉子话音方落,已是出招在即。是以梅八角根本无法在这般短的时间里,想出任何有效的御敌之法。
鱼线去势威猛,虽然是直往向前,但吕光观察仔细,脑海灵光一现,就已经知道。这鱼线实则乃是笼罩着四面八方,无论自己向左或是向右,都难以脱出盗泉子的攻击范围之内。
生死仅在一瞬间!
梅八角身形一斜,向旁边倒去,口中惊呼:“吕光!”
吕光眼睁睁看着鱼线向自己咽喉袭来,想要挪开身体,躲避攻击,但是好像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这一刻,很慢很慢,长如百年。
突然轰的一声!
鱼线似乎跟什么东西撞击在一起,骤然发出一声巨震大响。
火花爆射,光芒四散,山谷间立时便烟尘弥漫,涌起一道道气浪余波。
星火飞落,洒落间乍听一声“轰隆”巨响,不绝于耳,彷如空谷回音,震人心扉。
虚空高处,随着这道轰鸣声的起伏不平,猛地砰然炸裂,从中裂开一道不知多宽、不知多长的深渊黑洞。
这黑洞犹如深山峡谷一样,刚一出现,便从其内滚荡而出了无穷劲风。
吕光飘飞在空,劲风突然扑面而至,刮的他跌跌绊绊、踉踉跄跄的向脑海海洋中摔去!
吕光幻身跌入脑海之内,青水顿时泛出一圈波纹。
“这是我的脑海……那些离散的念头也全都回归到我脑海中了,为何现在此间却全然不受我的控制了?”
吕光疑问之间,漂浮在水面之上,仰头向当空望去,但见那道巨大的裂缝,是越扩越大,似乎只要再过一会儿,它就会把整个脑海给覆盖住了。
滚滚袭来的劲风,直上直下,吹拂着无边脑海,使得脑海海洋兴风作浪,毫无平静之象。波动翻涌之中,吕光随着‘水流’飘飘游游,俨然已经没有一丝自主之力了。
但他还是努力抬头向上,盯着这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那道突然出现的裂缝!
恰在此刻,阴风顿消,吕光在惊涛骇浪中收住摇曳不定的幻身,望着立刻风平浪静的脑海。念头迭起,惊疑之际,再度抬头仰望虚空。
只见那道巨大的裂缝猛然胀大数倍,仿似其内有什么东西要撑开破出。
“这里边莫非是有什么东西?”
刹那间,吕光将将平息的念头,再次被这种奇异景象震惊莫名。东海之滨,有一山,其名断崖山。此山只有一峰,名为神女峰。
吕光和苏韫影乘坐灵舟,短短一日,便翻山越岭,来到了此地。
传说在远古之时,这座山本来是在海底,后有一神鸟,每日从遥远的大陆上衔来一颗颗石头,日渐积累,最后才有了这一座屹立于海边的险峰。
苏韫影一路上,都没跟吕光说上哪怕一个字。
灵舟翩然降落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她默默的收起灵舟,仿佛还在生吕光的气。
她本来就生的貌美如花,这时脸色虽不冷不热,却更有一种迥异的韵味,这种冷艳的美态,是吕光所从未见过的。
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二人登上顶峰,才被一声鸟鸣所打破。
一只雪白色的蜂鸟,从他们眼前极速掠过。
苏韫影忽然开口说道:“你不该牺牲掉那只白鹤。你明明知道,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
吕光愣了一下,而后哑然失笑道:“都过了这么久,你还在生气?”
苏韫影冷冷的哼了一声,却没搭腔。
吕光微笑道:“在那种情况之下,我别无选择。毕竟我们的目的是寻到画中人,现在神女峰也已找到,大事可期。”
画中人一不做二不休,发出命令,全然一点也没把苏韫影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却是要直接带走浑身是宝的‘吕光’。
苏韫影暗自担心之事,终是发生,她急忙上前说道:“蒙先生与我神女峰先辈约法三章,晚辈不敢有违。只是既然这宝物不曾被太子殿下取走,误巧落入此人手中,那此宝就依旧是神女峰应得之物,还望先生明鉴。”
“苏掌门,你敢斥责我师父不守信义?”蒙贵臣厉声喝道,威严十足。
画中人沉吟不语,尔后挥手示意,蒙贵臣瞬时便不敢做声,清冷之音由剑身中扩散传出,“是余某考虑不周。我不会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就依你之言罢。代我向令师叔道好问候,贵臣与贵门圣女结为同修伴侣之事,余某不容有失,切记此言!”
这明明是直言威胁,但对方实力超强,自己与之相比,有如天壤之别。
苏韫影心中苦笑,默不作声,峰门中上辈长老全都闭关未出,形势迫人,不应也得应,但是她转念又想,青萝表弟因蒙贵臣而死,若是等她醒来,我把真相告知于她,适时青萝定会越发对蒙贵臣恨之入骨,依青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刚烈自爱的个性,绝对是不会屈服于蒙贵臣的淫威。
只要青萝不与蒙贵臣结为夫妇,那蒙贵臣的金系真身,就无法借助青萝的‘葵水九阴之体’而琴瑟和鸣达到金水相生的程度。
苏韫影思量清楚,其中利害关系,知情明了。她心中窃喜,轻声道:“萱眉多谢萌先生恩典!”
蒙贵臣探前一步,急声道:“师父!……”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九叶红莲虽然难能可贵,但并不能让你大肆晋升境界,而你只要与那‘圣女’合体共鸣,就能使得全身元气,水漫金山,金生水涨。击发出去,威力更要比你现在厉害数倍。”此言谆谆教导,恳切语气,动人心声。
蒙贵臣闻声不由得回到原地,神情转然恭顺,一语不出,只是目中仍然透露着一丝对‘吕光’的贪婪之意。
苏韫影抬眼望向倒在地上的青萝,语气迟疑的说道:“萌先生,晚辈自会遵从门中长老与前辈所结下的约定。然而此女性格刚烈,若是她不愿与太子殿下共结连理,又当如何?”
“此事非余某牵挂之事,我只问结果,至于过程怎样,就全看你神女峰如何所为了。”剑光兀自绽放不休,由内发出的语声也是愈来愈冷然。
苏韫影躬身而立,道:“晚辈晓得。”
但是吕光并没有这么做。
试想一个人明明是死期将至,最后却无端端来到这等奇异地方,恐怕每个人都不会那么神经大条的把这块石头当作平凡物。
他弯下腰来,捡起这块石头,握在手中,站起身来,摊开手掌,放至眼前,双眼仔细注视着它。
“呆头呆脑。盯着我做什么?”
石头出声,比铁树开花还让人惊讶奇怪,瞬间把吕光吓了一跳。
咕噜咕噜~~~
那块石头立即跌落在地,翻滚到碎骨骷髅深处。
“让我出来。”玉魂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骨堆中传了出来。
吕光惊魂甫定,心中七上八下,嗵嗵直跳。
他哪里见过这么多尸身骸骨,只得勉强蹲下身来,双手刨动骨头的速度,不是太快。指尖与冰凉的尸骨相触,一股揉入骨髓的寒意,在吕光全身泛起。
“呼……”
吕光长吁一口气,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仿佛过了三秋岁月那么长。
他攥起衣袖,擦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玉魂,这是何处?”
“此地就是通灵宝玉的内部空间。我乃通灵宝玉的精魂元气所化,不过那片融入到你身体内的玉石,并不完整,只是通灵宝玉的一小片罢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记忆不全。”玉魂悠然说道,石头其上散发出幽幽绿光,动人心魄。
吕光心想,果然是这样,这样看来,当时那神鬼莫测、由天而降的一剑,并没有杀死我。玉魂在危险来临之际,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把我带到此处。
真是万幸!
“那此间的满地尸骨,又是……?”吕光疑问重重,有满肚子的话恨不得一股脑全倒给玉魂,急忙相询。
玉石被吕光摊在掌中,光芒照旧闪烁,声调低沉,喃喃说道:“那些都是曾经拥有过通灵宝玉的修者。”
“啊?!”
吕光惊恐万分,呼出声来,心中更是波澜翻涌。无数种念头纷沓而至,喜忧参半。
喜得是自己奇遇连连,在山林中偶然得到此宝,并且之后又因为它的帮助而获得诸多际遇,才最终成为了万人敬仰的修道者。
第三百八十一章 道派至尊
目力所及,唯有黑暗黑暗中还零星闪烁着几点光芒。未知,是一切恐惧的源头。吕光借着莹莹溪水之亮,向密林处退去。若要躲避未知的危险,就唯有借更危险的地方藏身。受此处地形所限,更危险之地,毫无疑问就是那山林深处。
恍若咫尺天涯!
它动了!
白狼一跃,宛如离弦之箭,速度极快,飞一般的向吕光袭来。
吕光低头一看,心中一惊,两脚一软,气力消散,霎时便跌下树来。
万籁俱寂,唯有风在耳边呼啸。
一丈高的距离怎么如此之远?吕光心内狐疑,自己为何还没有跌到地上,不由得睁开眼睛。只见弦月在西,巨树在下,再看身下居然是一只硕大的鸟,正载着自己穿梭在山林上空。
两扇翅膀,木门一般大,周身赤红。吕光恍然大悟,这恐怕就是刚才那惊动群狼的罪魁祸首,正是它的一声鸣叫,让群狼奔至溪边。
是它闯下了祸事,也是它救了自己。
可是它又要带自己飞向何处呢?
山林逶迤不断,仿佛没有尽头。
这般巨硕的飞鸟,看来也绝不是善类,也不晓得它到底是要飞向何处?
真个是刚脱狼穴,又入虎口。
吕光纹丝不动的趴在巨鸟宽阔的羽背上。西方弦月初升,良久之后,巨鸟飞行的速度逐渐放缓下来。
借着稀疏的冷月光芒,吕光望见下方隐约是一处平坦的草地,林草之上,伫立着一间安静的木屋。
巨鸟挥动着羽翅,慢慢降落下来。
羽毛微倾,吕光好似辕车轱辘,翻滚着从几尺高的鸟背上跌落至地。
砰!
吕光虽然早有准备,可他又怎能想到这巨鸟如此鲁莽,居然是把自己直接给抖落摔下。身躯翻转,一个不慎,后脑恰好撞开屋门。
吱呀呀…呀!
木屋在山林中,也不知经历了几多风雨。
屋门破败,摇摇晃晃的如风箱抽动。
门开了。什么技艺精湛的雕刻师,进行过改造。细细察看,那石子小如拇斗,一人赫然在上,俨然是那周齐!
也多亏此石栩栩如生,要不然就算吕光眼力再准,也是看不真切的。老道看得自己这般表演,令吕光神色振奋,不由得欢喜说道:“‘子虚袋’顾名思义,就是所装之物必须如石子大小。此袋炼就之后,需要‘缩物成寸’的道符配合使用,百试不爽。可惜此袋只是下品道器,要是有那‘乌有戒’就不必如此麻烦了。”老道说到后来,语气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失落。
吕光对那‘子虚袋’充满了兴趣,他看着老道拾起‘石子’,轻轻放入袋中。回身看到伤痕累累的孟婆,抬眼望向老道。
“主人还要带上此人?这……此袋至多可以盛放五石之数。”老道面露难色,沉声说道。吕光低哼一声,不声不语,但却是举起了手中的玉瓶,慢慢擦拭把玩着。
“主人休怒!贫道把自身不用的废物,全都清理出来,想必就可放下此人了。”老道眉毛直立,火急火燎的道。吕光在旁催促道:“快!一会儿该有家丁奴仆来此打扫庭院了。”
关系到自家性命,容不得老道有半点怠慢之心。数个呼吸后,老道从锦囊中,拿出数粒石子,双手紧握,捏指成爪。石子应声而碎,变成一抹尘土,随风而消失在秋晨中。老道照图画样,再次施展法术,消耗掉一张‘缩物成寸’符。孟婆也是进入了‘子虚袋’中。
一切均已完毕,老道看着满目狼藉的庭院。袍袖一摆,一个旋风从地而起,天空降下缕缕金光。刚才还倾圮破败的院落,瞬间便装点一新,焕然出原有面貌。吕光看见老道这般动作,更觉法术有无所不能之势,手中更加用力,紧紧攥住白发女子所赠的那本经书。
北雁南飞,青草泛黄,正是初秋之景。
夕阳衔山,林间已铺满一层黑幕。在这一片暮色中,有两个白点在快速移动着。
上前细看,却是两匹白似寒玉的骏马,在奔腾如飞。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可马蹄却仍然很快,如履平地,毫无坎坷不平之感。
吕光惊奇道:“这是什么火?怎么是蓝色的?再者山林中不能生火,道长不怕引来兽怪灵精?”
“此乃‘磷火’。此火焰需采集人兽骸骨,提炼火种,用时只要稍施法术,便能照耀八方,取暖烤食。跟寻常火焰唯一不同的便是,此火点燃,非得需要太阳之光来消灭它。”
吕光道:“磷火?那不是死人阴魂所燃烧的鬼火吗?”
“唔?鬼火?这个贫道倒不曾听说。”老道皱眉思索。
咕咕~~~咕…林间偶尔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幽蓝火焰在两人眼前上下跳跃,身前溪水潺潺,四周青山怪石。处处透露着阴森诡秘之象。
吕光盘坐在地,不再言语。他拿出白发女子所赠之书,借着蓝光,翻阅起来。
老道抬眼一看,幽幽说道:“太上曰,长生无路,唯道可至。是以欲求长生者,先须得道明法,是道则进,非道则退。”
吕光诧异道:“千松道长怎知在下所阅之书的内容?”
“太上感应篇。贫道修炼百年,又怎会不知呢?此经是太上玄君著于上古洪荒之时,传承至今,已然成为修道者入门必修之经。”老道语气洒脱,气质淡然,隐隐有一派宗师的气度。若不是吕光心知他极善伪装,恐怕还真以为他是一位得道高人呢。
吕光虽然阅览群书典籍,可那只是俗世应取功名所需,都是人道产物。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被这本语言精妙的经书所吸引,开头寥寥数语,却是道尽人生至理。…,
吕光翻过这一段综述,再向下看去。
“太上者,道门至尊之称也。供奉神魂,三观坚定,人仙入道者,皆能感应六道仙神。”
此六道乃是天下道门总称,无论何人何物,想要神魂修道,都是要择一而修。吕光聪颖好学,记性牢靠。然而,对于这样一句晦涩难懂的话,琢磨半晌,却是毫无头绪。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吕光跳过此段,接着向下翻去。
单单一个字,吕光千万分认识。可当这些字措置无序排列在一起时,简直如观天书。吕光正阅读着,突然之间,在经书中间,发现夹着一张黄纸。
“这是…”
吕光凝神观看,上面首行写道。
“修道之路,一步一层,非一冬一夏可成之功,须勤勉苦修,方能入境出境,进至无境。千般道门,殊途同归,修道者须坚守道心。若能自始至终,精修一道,则得道指日可待。梦鸿道人大周王朝隆嘉十二年记于御花园。”
这一大段文字,明显是一个叫梦鸿的道人写下的注解,夹在书中。
白发女子曾说,在这大周王朝,能被尊称为道人的不过数人,这梦鸿道人恐怕就是这大周朝凤毛麟角的存在了。就连千松道长这般法术精深,也只能称为道长。可见这道人一词,实在是所有修道者心中的一个目标。
隆嘉年间,正是大周开国皇帝在位之朝。这梦鸿道人能在紫禁城中的御花园内,随意走动,身份地位可见一斑。隆嘉十二年,距此五十一载。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黄纸竟是完好无缺,字迹清晰。吕光闭目凝思,认真思考着刚才那一段话。
很明显,梦鸿道人是在劝诫后来修道者,要一心一意,不可一心二用。更要勤奋修炼,不能半途而废。
吕光收敛心情,接着向下看去。
“自古以来,修道之境,修者皆是讳莫如深。余自修道以来,无师无友,无门无派。乐闻深法而不畏,至此方明修道境界高下之分。然余历尽千难万险,也仅至化神之境,神魂崩灭之际,幸得高人点化,方明修道全境。余无力再续,观镜自醒,望后来者勿要闭门造车,须要拜门入派,寻友共参,上下求索,同心同德,共得大道。”
一股悲怆之感,由吕光心底窜出。
这梦鸿道人,天资罕见。仅仅靠着自己一人,便能入道得法,吕光对梦鸿道人的敬佩之意,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黄纸一张,阅至此处,已然过半。
吕光站起身来,仰望夜空,喟然一叹,手中的黄纸也被风吹的哗哗直响。
低头再看。
“余今把所知境界,罗列而出,以为后人指明道路。不再走曲折路、做无用功。修道第一大境界为人仙九重,重重如山,一山更比一山高,唯有登临高峰,方能窥览下一境。”
在黄纸上面,对这人仙九重,做了很直观的记述,吕光虽未曾修道,但根据字面含义,也是明白了大概意思。
第五重:灵光,天门在顶,灵光一现,神魂出体…
第六重:通灵,以神魂为引,法术为辅,沟通所供奉的神仙,观想本门祖仙。通灵仙魂伤人于无形。
第七重:知性,知晓自身所修之道的性格,知道心性的奥秘。与通灵而出的祖仙,心性相融,可随意控制。
第八重:开眼,道眼打开,可观离体神魂,可觉污秽鬼物。
第九重:道心,开辟道心,方为道人。此重便可神魂遨游,不受日月所限,千里之间,心意而至。正所谓一念起,万水千山。再者神魂归体,举手投足,又有莫大威能。
吕光看至此处,心中震撼。
这人仙九重,每一层都是万般困难。
前几层很是详细,可是后几层却有些似是而非,让他如蒙雾水。
怪不得梦鸿道人言道,必须要拜师入门。这般晦涩难懂之词,恐怕也只能是口传身教,才能明白懂得。黄纸最后写道,“人仙已证,方入化神。”
“化神,化神……”
吕光轻语呢喃,静静沉思着。
不想却是有一声爽朗的笑声打断吕光的深思。
“哈哈…哈哈!化神之境!贫道入门八十载,自把神魂供奉给祖仙之后,便妄想有朝一日,能够修入化神,可如今贫道已在道心此重徘徊了数十载,依然未有寸功。大周王朝,修道者颇为众多,能修至化神境的有哪个不是奇遇连连,天资聪敏之辈。”老道语气中隐隐有着一股怨气。
吕光看向整个身躯都在蓝光之中的千松,道:“既然如此,那道长就应该多加修炼才是,怎么还有那般闲心,去跟周齐这等俗人交杂在一起,白白耽搁了时间。”
“修道之门,有颇多限制,诸多玄奥。当年贫道拜于青峰观门下,一步步修出神魂,以神魂供养祖仙。人仙九重,每一重,修道者的寿命各不相同。第九重至多也才一百余年。眼下贫道寿元将至,所以才想来神女峰,撞下运气。说不定那件降世的异宝,能助贫道晋升境界,延年益寿。”老道语气低沉,精神萎靡。吕光心生诧异,奇声道:“常人稍加注重养生健体之说,也能老来古稀。修道者有通天彻地之功,怎么寿命竟会如此之短……才…”
一声重叹传来。
“唉!世人皆道神仙好,哪知神仙灾难逃。修道者每日需耗费无尽心神,来炼魂悟道。岁岁年年,肉身反而会比常人消损的更加厉害。如若不能在寿限将近之日,突破境界,就会被三灾九劫折磨至死!”
吕光奇声道:“既然道长已修得神魂,那当肉身寿命将尽之时,神魂出体……”
老道打断道:“主人有所不知,那尸解转世,所需要的条件,太过苛刻,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况且转世之后,一切都要重新修来,那‘我’也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那化神此境,能有多少寿元?”人有可延之寿,亦有可折之寿。花无百日红,生者百年消。
世间种种,皆逃不过成、往、坏、空。**循环,乃天地规则。
生时尽情欢、临死徒扼腕。寿命在身,方能存活于世。贪生畏死,迷恋红尘人间者,自古就有。于是便有了那白日飞升、踏月凌波的神仙传说。吕光少时经常瞒着父母,偷偷从书市买些那种神仙列传、志怪狐妖的书籍,如饥似渴的阅读。那些新奇怪异的传说,让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拥有书中人飞天遁地、摘星入海的本领。
第三百八十二章 贪念横生
白无常道眼打开,绽放出一道道红色光芒,听到吕光的疑问声,手中施法的动作,旋即一停,惊声喝道:“你说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吕光瞥了白无常一眼,仿佛猜到了他的几分心思,于是装模作样,顾左右而言他,淡声说道。
他心中不禁一阵暗笑,这白无常还以为我感觉不到周边的异样变化呢,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鬼怪出现在此,但依我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来判断,山谷内的情况,倒像是有着千军万马在此处行军打仗。
白无常心中奇怪,沉想思考,暗暗忖道,我打开道眼,才能‘看’到远方那为数众多的阴兵游魂,我从来没有说过它们是骑着东西向这里狂奔的,这道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白无常回眸一望,看着浑身处处透露着神秘色彩的吕光,心中狐疑。怪了,真是奇怪,莫非他也能‘看到’游魂?这道人恐怕不像他外表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不可能,就算他再奇怪、再古怪。
也绝对不可能!
白无常被自己脑海中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给吓了一跳,开眼,可是明心第八重的境界啊!猜疑的念头顿时生起,白无常心中便随即涌起一阵难以置信的想法,硬生生的把那个念头给镇压了下去。
“白无常,你在干什么?快点把那些游魂除去。”黑无常身子突然一阵颤抖,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无形东西的撞击,粉妆玉琢的面庞霎时覆上了一层冰霜,急声叱道。
白无常的神魂向下方俯视而看,夜空下的一切景色、物体,他全都看的清清楚楚。正因为看得明白清晰,他的神魂才会惊颤起来。
“这……一众游魂,怕不有数百之多……”白无常面容失色,神魂颤动,竟是被自己所说的这句话给惊骇到了。试想,一个游魂就如同是修炼到神魂九重巅峰之境的道人。
那这几百上千的游魂……是该有多么强大恐怖啊。
虚空下的游魂,发出一叠狂喝暴怒之声。每个游魂都骑跨着一头牛头马面的庞然怪兽,只见这怪物浑身黝黑如铁,发着一丝丝寒光。游魂不是一种有形有体的生灵,它的存在乃是众生心魔所化,天地生灵的心魔不一而是、各不相同。
但归结起来,无非贪、嗔、痴三种。对世间万物的贪念,欲念;对周围众生的嗔怒,仇视;对三界六道的痴迷,无知。
这种死去的生灵,就会魂归地界,成为地界中的护法教众,阴兵之鬼,因其手持一柄钢叉,是以被称为游魂!
人们但凡被这些游魂侵入身体,它们就会吞噬撕咬、见缝就钻,把世人心中的贪、嗔、痴给勾引出来,借机就会抢占人身,使之呆呆沉沉,毫无理智,宛如行尸走肉!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即便一正一反,也有阴阳之分。
只是那浑身散发的尸气却是不差毫厘,再看它们脸上所露的凄厉面容,也是同出一辙、相差无几。还有就是,这些狂躁奔腾的游魂,全都浑身浴血,盔甲破裂,手持钢叉。
白无常见此局面,急忙将神魂沉到下空,掐诀念咒,将怀中的那把油纸伞,立刻抽了出来。此刻再行通灵出一尊祖仙,已经是来不及了,只有催动神魂力量,施展道法,来抗衡这群奔涌而至的游魂了。
只要坚持片刻,为黑无常完美沟通‘长生大帝’赢得些许时间,待会儿自然就能把这些阴兵给一网打尽!白无常的神魂幻身,脸色阴霾的仿佛雨天中天边的乌云,两眼精光直冒,瞪着形如蚂蚁过街的游魂群鬼。这种令人窒息的壮观场景,足以使人感到惊恐。
噔!顿时,一声沉重的声音,在白无常耳边泛起。
终于,一个游魂穿过重重夜色,扑面而至,只见它翻身下了骑乘,一蹦三丈高,飞到白无常面前。
白无常一脸寒意,低头看着从下方窜上来的一个游魂。
幻影乍现,但见这个游魂相貌奇丑,满头疤痕,整个头脸跟马蜂窝一样,一个眼睛大如陀螺,另外一个却小似杏仁。向下接着看去,那鼻头形如樱桃,鼻孔朝天,其下生有一张又阔又大的干扁嘴,里边长着一堆獠牙,口齿之上还犹在滴着绿色的滴液,粘粘的,稍微闻之,便有一股腥臭扑鼻而来,让人十分恶心。一个尚且如此,可见其他游魂,更是如同这般,全都是狰狞可怖的外形面貌。常人若是见到一头这样的‘怪物’,恐怕就会直接被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了,更别说此时此地居然是有成千上百的游魂,朝这里蜂拥而来。
这个游魂一经出现,就立刻举着钢叉,朝着悬浮在上空的白无常神魂猛劲刺去。
接着后方那些游魂如法炮制,也是这样,一个跟一个,层层叠叠。一柄柄钢叉,排列在一起,犹似一块钢板,只是这钢板的每一丝缝隙中所充斥的,毫无疑问,那就是一柄柄泛着冷光的钢叉!
钢叉前端有刺,棱角分明,尖如长针。白无常的神魂悬浮在高空,俯瞰着下方那如潮水般涌来的一个个游魂,双手舞动,旋即撑开了手中的纸伞。
白无常目光冰冷,神色凛然,不怒自威。危急时刻,只见处在最前方的一个游魂,登时咆哮怒吼起来。它身影迅速,双手举着钢叉,向他腿上猛力刺来!哗!白无常旋即撑开纸伞,随之左手一伸,擎起伞柄。单脚悬空,形似金鸡独立。
神魂摇荡向上浮在空中,刹那间就躲过了这只游魂的猛烈攻击。阴风刮起,冷冽如刀,一刀一刀的砍在白无常的神魂之上。神魂出壳,危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失神疯癫的下场,更甚者神魂遨游虚空之际,还有种种幻象加诸在身。
神魂越是强大的道人,出体之后所遇到的幻象危险,便越是强劲,白无常分出一丝神魂力量抵挡着周遭虚空的诸般幻象,而他的神魂幻身却在腾空之际,猛然绽放出一圈若有形质的光晕。
虚空中顿时光晕璀璨,道道金芒刺向天地,照耀虚无。
啊!
只见这个游魂被金光照耀在身之后,就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从这声痛嚎开始,游魂全身,便犹如着火的松油,噗的一声,紧跟着就化为了灰烬。阴风拂过,连一丝烟灰都没有剩下。转眼即逝,一只游魂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毁灭了一只游魂,但是它的身后却还有数百之众的同类。此刻危机未消,更是容不得白无常放松丝毫心神。白无常望着地面上那一个个嗷嗷怪叫、手举钢叉的游魂,密集成群,见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心神微动。时间紧迫,他镇定心神,马上又凝聚起神魂之力。
“灵光一现!”
白无常大喝一声,双手突然拍向脑门。
游魂喝声震天,白无常毫无畏惧,但见他头顶虚空经此一拍,立刻迸射出一道恍如骄阳外放的金光,直冲万丈天穹。这道由顶上天门处放射而出的金光,要比他先前全身飘溢的一圈光晕,明亮了不知几百、几千倍。
一种是萤火之光,而另一种却仿似皓月明辉。金光照耀中,虚空还荡漾着一层七彩流光,一眼望去,形似彩虹之桥。“哼,灵光一现,大放光明,照射虚空。无论你有多少阴兵游魂,也休想逃过这烈日之光的照射。”白无常志得意满,手持纸伞,幻身巍然不动。
金光聚拢在伞面下,远远看去,自他之上,黑如莽山;在他下方,那一堆游魂却是一个个全都暴露在烈日炎光之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惨呼声,一个个游魂在金光罩身之后,便葬身火海,从头到脚,化成飞烟。
天地间顿时充满了一种惨烈肃杀的气氛。这些身处金光映射中的游魂,身体全都在不由自主的猛烈颤抖着,就宛如火焚烧身的场景,接着连尸骨都未曾留下半点。
噗噗噗!白无常右手掐指成剑,神魂分力,一道道剑光,顿然腾起,从上至下,射向那游魂群中。
游魂身中无形剑光,连带着身下的坐骑,也是遭殃身死,一同死的是干干净净。
神魂斗法,一念之间。看似繁冗复杂,其实全在心念神魂的转动之中。
这些数量颇多的游魂,受此一击,不过片刻,便消失的七七八八了。
剩余的游魂,零零落落的在下方狂吼嘶叫,但它们却像是学聪明了许多,竟然不强行飞窜到虚空去攻击白无常了。
反而只是在下方,用钢叉向上空一回回的猛刺。幻身放射灵光,是需要燃烧不少神魂之力的。
白无常打起精神,极目俯视,只见地面上的游魂,是零落稀疏,没有剩下多少了。神魂脱力,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很是容易让神魂受到损害。
每个道人的神魂,都是自身的根基所在。
“收!”
白无常凌空站立,两手向头顶虚抓,随即道道金光似深海漩涡旋转不停,向他眉心处汇集而去。嗤嗤~~一声细微的响动荡起,那旋转成球的金光,竟是好似泥牛入海般瞬即沉入到白无常额头。
虚空随之阴晦黯淡下来,阴风更加迅疾猛烈。灵光一现,烈日悬空,照耀诸方天地,令阴兵游魂躲无可躲、无处藏身。
这苟活而生的一众游魂,可能也是有些不同之处。白无常神魂沉思,悬在虚空,目光过处,扫过下方那几个獐头鼠目狰狞可怖的游魂。这几个游魂不过是漏网之鱼,对付它们,还用不着大动干戈,放射灵光。
游魂像是永远不知道疲惫,依旧挥舞着钢叉,遥遥朝着高空中的白无常狠狠刺着。
然而,这种无法近身的有效攻击,是对白无常一点威胁都没有的。
白无常的幻身因为神魂力量的消耗,而渐渐变得虚化起来,不似起初那样栩栩如生、凝实真切了。
“嗯?这些游魂还真是不好解决,居然让我的神魂力量消耗到了这种程度。”
白无常目光阴狠神似一条毒蛇,下方的这些游魂,好像待会儿马上就会成为他的腹中之食。黑无常立在远处,用道眼暗暗窥视着虚空中的诸般变化,看着游魂一个个向浮游在虚空的白无常刺去,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快意,而此刻的情势,却急转直下,天翻地覆。
在金光绽放之后,那些游魂竟似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再也不见身影了。这种变化来的太快太急,任他刚才有多准备,可当此种局面出现在眼前后,黑无常的心情还是被白无常的表现狠狠的震惊了。
他有如被人给浇了一盆冷水,心中的激情火焰,顿时降至冰点,冷却下来。黑无常神色呆滞,愣了半晌,才厉声喝道:“虚空中的游魂,已被那男娃娃消灭的所剩无几了!”
“什么?这游魂据夫人所说,可是一个个都有着道人本领的存在啊。怎么竟会如此不堪一击?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阎摩罗王身体砰然一震,心头一惊,但话声还尚且算是平静。
黑无常双目圆睁,冷声回道:“那男娃神魂出壳,在空中出无尽光明,尔后‘豆兵游魂符’内所衍生的游魂,都一个个……等等!这是……”
话声未了,黑无常凝目望向虚空的眼神,突然变得惊讶起来,心头更是大震,满面惊骇,话语也瞬时停下。
“怎么?”阎摩罗王骤然听到此言,心头随即涌起一缕担忧,以为情况又是发生了变故,当下脱口问道。
白无常飘荡在虚空中,满面春光,他很有信心在一息之间,就让这些游魂永世不生,死成一片。
他微微一笑,正要催动神魂施展道法,就在此刻,变故陡升!
呜~~~
只听得一声呜咽鬼哭,平地而起,响彻苍穹,回荡在白无常耳中。
“这……啊!”
白无常突听此声,神魂猛然一颤,仿似有一根细针扎入到幻身之中,剧痛之下,他恪守本心,用神魂力量,继续加固幻身,欲想用深厚的神魂来度过这猛然来袭的怪声。
突然!
嗡!
声动九天,一丝丝钟声,飘荡在白无常耳畔,他只觉此刻仿佛神魂内外,有着无数口金钟在同时响起。
白无常悚然一惊,神魂俱颤,手持的纸伞,也差点拿捏不住跌下空来。
他咬紧牙关,强自硬撑,掐指成诀,神魂一阵嗡鸣。
第七百八十三章 天不容情
这一张张笑脸下隐藏的是数不清的怨愤与不甘,它们会聚在一起,凝结成一股意愿,波涛汹涌的向吕光念头深处游去。
“你们的愿望,我都感受到了。你们把所有的希望,全押在我身上。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我,更不容许自己失败!”吕光心中作想,眼瞳中充斥的无边血色逐渐褪去,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凝定的望着虚空,叹声道,“你们瞑目吧。”
呜~~~!适才此地那仿佛人间炼狱的场景,缓缓消失。一阵疾风平地而起,吹遍此地的每一个角落,转而就变幻出另外一种风景。
吕光仍然保持先前那个姿势,盘腿不动。他身体中那种深深的饥饿感,缓慢散去,虚空里涌动流荡的红雾,也是杳无踪影、隐匿不见了。
青绿的草地被微风吹拂,好似田地间的麦浪,波浪起伏,令人看去,惬意至极。湛蓝的天空中点缀着几片各种形状的云朵,惹人怜爱,恨不得登上九霄,用手去摸一下这飘荡盘桓的白云。
“有风有景,才能开阔心胸啊。”吕光自言低语了一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神色忽然一变,心中一凛,冷冷道:“玉魂,出来。”
这一望无边的草原,青翠欲滴,绿意盎然。
玉石周身散发的道道光芒,与这莫大的绿色背景相比,显然只是一丁点萤火之光。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真是令我吃惊不小,悠悠时光,吾已不知存活了多少年,通灵宝玉也不晓得历经了多少任主人。吾生出灵智后,还从未曾见过像你这样的修者。”玉魂言语中恭维之意,显而易见。吕光整理衣衫,站起身来,一语不发,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外表上虽然是这般作态,但内心中,吕光却另有打算,心中暗道。
这玉魂简直就是一个‘老怪物’,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活的时间长,自然经历见闻广,暂且听他怎生解释此事。
“你本已是火系真身,奈何没有经过炼体练体,所以气海狭小,无法存纳更多的天地元气。但是你此刻凝聚的幻身,却恰恰帮助了你。刚才你施用吞吐纳气的功法,运转周身,使得外界元气,蜂涌而入。个中妙处,当真是一言难明。”玉魂稍作解释,实则连它也是多有不解,适才那惊天动地的变故,任它历经无数岁月的心境,也是难忍惊讶悚然。
吕光眼眸流转,脸庞现出恍然大悟之色,他再综合刚才所感悟接触到的一些秘密,稍加思量,就明白其中原因了。玉魂似是对通灵宝玉此刻的景象,一点也不感到稀奇古怪,冷漠依然,清声道:“既是你肉身元气富足,就不宜再留在此地。你莫要忘记誓约。”
“在下自当遵言守诺。”吕光似乎对答应玉魂的那事颇感头痛,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他顿声又道,“通灵宝玉融于我心海之内,你又在通灵宝玉中,那平日里,我怎样与你沟通谈话?”
“你只要分出一丝念头,遁入心海中,就能与我紧密联系了,可是我却无法出身其外,只能存于通灵宝玉内。”玉魂冷言冷语,回应道,“不过吾一般处于沉睡之中,但凡无事,平时最好勿要召唤于我。”
吕光从容不迫,静待玉魂答完,安下心来,有这么一个‘怪物’跟在身边,着实让人寝食难安。
幸好它无法窥知我日常生活、心念活动,否则那岂不是要处处受制。至于观想供奉神魂、献祭元气给他……吕光他心中自有主意。
“你出去吧,吾要休养生息了。”玉魂催促道。吕光不动声色,心中已经在做长远算计了。面对玉魂这样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还真是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所以才更要从长计议,小心谨慎。
但无论它出于何种目的,结果上都是救了自己性命,作为交换,为它寻找其他通灵宝玉的碎片,也是在情理之中。
吕光展望明天,心中决然,念头所致,幻身怦然而散,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散落消隐。通灵宝玉内,静寂廖然。唯有微风吹来的一道冷声,响彻在虚空之中。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神女峰巅,异象迭起。
“吼!!!”火光通天的神女峰,光芒耀眼四射,那盘旋在峰顶的一条赤龙,长啸不断,发出一声声震人心神的龙吟。
滔滔水柱,滚滚溪流,全都被它张口吸掉。
天幕漆黑一片,乌云犹在从四面八方,向此地游来。
撒若儿目难直视,余光扫过,火焰中但见吕光漂浮在内,犹如一个燃烧的火人。
她担惊受怕,朗声喊道:“吕光!”
一声声扣人心弦的呼声,终于起到效果。倏然间,火焰中的吕光,像是有所知觉,身体慢慢旋转起来,宛如风车吱呦呦急速转动,旋出一股黑风。
烟雾缭绕,神女峰更显得出尘飘逸。凌暮白甩起水袖,遮挡住随风袭来的黑烟,脸色一片讶然,不知作何举动,只能立在原地,抬首向夜空中看着。
砰!
砰砰!!一声声震天抢地的炸响,傲然响起,萦绕在神女峰上。从乌云中流淌而下的水柱,逐渐变成涓涓细流;而由山峰间各处水气汇聚成溪的水流,也是渐而化为虚无。定神再看,那通身赤红的幻形龙身,猛地一个神龙摆尾,光影涤荡,轰然炸散,消失于无形。徒留下点点火星,散落在天空下,犹似流星一闪而过。
“不见了……”凌暮白惊魂未定,神情一片落寞,嫉妒中带着一丝感叹,对吕光接连在她面前所造成的各种异动,震惊非常,无法心安。天空下的那片硕大乌云,霎时一哄而散。浓黑夜幕中陡然现出一道蓝色剑芒,激起狂风无数。
山林顿而一片沸腾,剑芒挟着天地之威,向悬浮在空中的吕光猛然斩去!乍看这道剑形光芒,只是青蓝相间,光芒迥异。
细瞧过去,其上却还隐约包裹着一层七彩流光,煞是璀璨神异。
神女峰上的湖水林木、鸟鱼花虫,刹那间像是被官差追赶的犯人一样,拼命挣扎向前,异常躁动。
快了!快接近了。
那道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然击在吕光身上,发出一声轰鸣,仿佛雷霆之音。
嘭!
吕光的身躯犹如草原天空上中箭断翅的苍鹰,‘唰’的一下,向峰巅急速坠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垂直火线。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一片宁静之中,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石头碎裂,烟尘滚滚,秋风吹来,令此地弹指间就尘雾迷漫,目不能视。
天空中的厚重乌云,像是在外边宣泄完毕心中苦闷的愁人,顿时逍遥无踪、返回来处了。
而那从四处各地汇流到此的水流,也是杳无身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么多的水,那么猛烈的水,都到哪里去了?神女峰忽而安静下来,像极了白日在田地忙碌一天的农人,躺在天幕下呼呼大睡起来。
弦月立即出现,秋风依旧吹拂,似是刚才的种种天象全都没有发生过。
“表弟!”撒若儿全部心思,都挂在吕光身上。
她眼疾手快,在吕光从天空摔落下来后,就一个垫步,飞旋而上,双手抱住躺在地上的他,心情很是急乱。
恍惚中,吕光只觉周身百骸涌动着一股奇妙的感觉。
念头甫一回归躯体,他就感受到丹田之处,有一个漩涡,仿佛能吸进数不清的天地元气;而胸口内的心海之中,却漂浮着一块巴掌大小鹅卵石形状的玉石,其上荡漾着莹莹绿光,耀眼夺目;再仔细感受,头顶脑海中竟似还有着一汪湖水,一眼望去,特别令人醒目,触人心弦。
最为玄妙的还要属游走在体内的两道气息。
一道气息冰冷彻骨、沁人心脾,似是一道冰泉在洗涤着全身百穴;而另一道气息则火爆刚烈、热情洋溢,像是一簇火焰在烘烤着周身各处。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也不知是由哪而起,快速流动在吕光体内,但它们却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这两道气息,像是游子归家一样,迫不及待的向着吕光腹部下方的气海游去。
吕光认真感受着体内的种种变化,澎湃精纯的两股元气,在身体中四处流动,最终汇聚到一起。
气海好似一个大气球,被灌满了空气,变得胀大饱满起来。
稍至片刻,这两种气息涌动的速度,趋于缓慢。
然而它们带给吕光身体的变化,却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这么烫?”
撒若儿双手托着吕光身体,心神慌乱之际,猛然感觉手掌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炙热难耐,还稍微有点疼痛。
她心生关切,双手未动丝毫,反而把吕光抱的更紧,不料两掌又是接触到一股凉入心扉的寒气,透过手心,进入全身。
吕光意识清醒,俨然已感觉到了身体中的诸多玄妙之变。
气海中荡漾着两种元气,一红一绿,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遥遥相望。
“嗯?这是火系元气的力量,暴躁炽热……”
吕光周身运行着玉魂所传授的行气施力的功法,他心中欢喜,好像是一个得到了自己希冀已久玩物的孩童,在沉心研究着‘玩物’的诸般妙处。
这一刻,吕光气质更显,那满脸污秽的泥土,全然掩盖不住他精光闪闪的眼瞳。
“啊?”撒若儿更是惊叫出声。凌暮白冷眼相望,瞪着吕光,道:“李霖,那你可知峰顶的众弟子为何全都身形定住,不能动弹?”
“弟子无能,只好如实相告……而后那二人就分道扬镳,一人上峰,一人下山……”潘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凌暮白冷声道:“**岁年龄,他们是修道者?”
“师父明鉴,他们确是用的道家道法……只是弟子眼拙无知,看不出他们乃何门何派。”李霖一口元气提在胸间,说毕后,便忍耐不住全身袭来的痛感,闭目而息,调理身体了。
凌暮白闻言皱眉,心内暗潮汹涌,暗忖道,谁人如此胆大,竟敢欺上神女峰?
可恶!
到底是谁?
然则她转念又想,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惊惧。仅仅两个孩童,便无声无息的制.服了峰顶的百余名弟子……
这种手段,简直是令人悚然心惊。
吕光默然不语,神情自若,然而他心中也是疑问重重,暗思彭湃。如果真是如此女所言,那就可以确定,那二人的确是来寻我,只不过韩府身处朝堂,与修真修道界毫无联系,又怎能寻得这种厉害人物前来拿我?
凌暮白与吕光异口同声说道,声音巨大,震得撒若儿与李霖不知所措,神色茫然。
“是…是!是万魔窟……”李霖奇怪师父为何有这么大反应,讶然失色。
凌暮白脸色一片阴霾,心中暗叫不好,急问道:“李霖,你确信没有看错?”
吕光心中更是震惊不安,顿时想起那神秘的狐族女子要把千松道人交给‘万魔窟’时,千松脸上所露出的惊恐神色。
由此可知,那万魔窟定然是一个极其令人害怕的地方。
想到此处,吕光警戒心骤起,他们怎会来找自己?我可是与他们没有半点瓜葛。
李霖正要回答,脸容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似是见到了什么让她害怕心惊的东西,双瞳睁大,眼神凄然,发呆不动。
吕光三人心道奇怪,当下回转身躯,与李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顺着李霖视线,望向前方。
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可爱索命童女,正站在一棵与他们间隔不远的松树顶盖上。
夜色如水,弦月泛出柔和的雪光,映射在女孩身上。
远远望去,风景如画,美丽动人。
索命童女诡秘的眨着深邃如海的眼睛,莞尔一笑。
“原来你在这里。”索命童女的突然出现,令众人如同身陷泥沼,静立不动。
长久的静谧后。撒若儿脸色一白,不由得向吕光身边靠近数步。
“你是谁?”凌暮白语气中满是询问的味道,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惧意。
这个奇怪索命童女也不知何时立在了众人身后,飘忽如鬼魅般的出现在此,竟然还不被我发现。这种身法、修为……连我也是远远不及。凌暮白脸色变幻,心情复杂。吕光的声音僵硬冷漠,就跟他此时的脸色一样,横眉冷目望着缓步走来的女童,道:“你是万魔窟的人?”
第七百八十四章 掌中灵台
石粉霎时飘飞舞荡在屋中,在将落未落之际,变化陡起,居然是神奇般的变成了一块薄如刀锋的片石。
石头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在烛光的照射中,全身弥漫着一股清的绿色。
上元夫人素手一招,石片立即飞回到她手中,双手合掌微微一搓,石片分为了两半。
她缓缓说着,一字一字,神情阴狠,语气中透露出一片寒意。
“云儿,你带上这片‘映像石’,只要抛之当空,它便能立时映像成画,把当地的景象,传达我这里了。”上元夫人冷笑着道,“本夫人倒是要看看,那个小杂种究竟变成什么样了,竟然胆大包天的掳走了我儿。”
“是!”断云垂首答应,毕恭毕敬的从他母亲手中接过了这片温润如玉的石头,低眉顺目的表情中,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心中冷笑道:“吕光啊,吕光。别管你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什么奇缘偶遇,还是你撞大运得到贵人帮助。这一次,都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哈哈…”
来的人非但不多,反而很少,少的用一人来概括,已经足矣。
河女话音方落,钓鱼叟那矮瘦的身影,便从山谷的另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鬼脸的眼睛中好似倒映着一片汪洋大海,这海洋里所贮存的不是水,而是血、鲜血!
那红色凄迷的双眼,血丝布满瞳孔,犹如蜘蛛结网,把鬼脸的整个眼眸,装扮成了一个血色深渊!
然而,当钓鱼叟的身躯,在他眼前浮现后,鬼脸眼中弥漫的暴戾,居然是渐渐消去了,恢复了本来面貌。
鬼脸脑海中的神魂力量依然在源源不绝的燃烧着,他供给着头顶虚空阎摩罗王所需要的神魂。而这样一来,他脑海中的念头,便受到阎摩罗王精神气息的干扰影响,变得狂暴嗜杀起来。
“我来了。”钓鱼叟走至鬼脸的身旁,站定后沉声说道。鬼脸深吸一口气,震住脑海中疯狂涌动的念头,面上露出一阵痛色,道:“我知道你会来。”
“所以你已不必再强撑了。”钓鱼叟笑道。
鬼脸听闻此话,心念一动,顿时撤去了脑海中与阎摩罗王相连接的那道念头,把所有的神魂力量收回脑海。
“不是信心,事关我们自己的性命,所以必须要拿下你身后那人。”钓鱼叟应声说道。
河女回眸望向吕光,面色一沉,转头轻笑道:“性命?你们受何人指使?”吕光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又返回此处的钓鱼叟,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掌擎天咧嘴一笑,童音尖细,叹声道:“真不巧,你这位同伴,我们也是要必须擒下的。”
鬼脸自那阎摩罗王的幻影消失之后,就仿佛是经历一场大病才刚刚康复的人,脸色苍白无血,目光呆滞,全身还打着冷颤。只听他喘息着咬着牙厉声叱道:“长生殿!休要以为我们怕了这名号。当年若不是你们牵头引线聚拢别门他派,我们鬼道修者,又怎么会落得个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场。”
“通天有路你不走,地界无门你硬来。仙、佛、人、妖、魔,哪一道不能修?你们非要修炼鬼道,杀生杀人,罪业罄竹难书!如果上界降下三灾九劫,还不是我等一界修者与你们一同承受?”河女幽幽叹道,言语中充满了惋惜之意。
鬼脸狂笑不止,形如疯子,“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啊!亏你们还能恬不知耻的说出口,修道一途,本是逆天改命之路。扪心自问,你们杀的人难道就少了?”
“五道通天,唯有鬼道入地。亘古以来,故老相传,绝不会错的。天之下为地,地之上有人。阎摩罗王为地界之王,掌握三界众生死期。若非你们鬼道修者,只信奉这一尊祖仙,令它无时无刻不在扩大着信仰之地、壮大着神魂之力,我们又岂会忍痛杀戮你们鬼道修者。”河女长叹一声,满脸愁容。
似乎这修炼鬼道的修者,很是难以对付啊。我现在被这鬼脸给盯上了,再看旁边那个侏儒,也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这二人,一个修道,一个修真,真是奇怪啊,他们怎么会听命于那位诰命夫人呢?
吕光心中默默思量猜疑道。掌擎天双眉上扬,瞪着眼睛,望向前方,道:“现在我们不光是要保护这小子,还得必须把这黄脸老者带回殿中,以让殿主审问清楚。”
“是,鬼道已从中原九州消失踪迹六十余年,面前这黄脸老者通灵出的‘阎摩罗王’如此真切,鬼道是否死灰复燃,是否又重新在九州大地上活动了起来?这一切都需要查清!更别说,这老者可能还跟‘阎王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河女手托香腮,轻声应道。
中原九州?
大坤王朝立国奉天之后,把天下划分为九州,怎么听河女刚才所言,这中原九州好像还只是天下一隅。
莫非天下除了大坤王朝,世间竟真是像书中所撰著的那样,还有着其他的神秘天地?
这一段段秘辛从掌擎天河女的口中对谈而出,吕光认真听着,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当即暗暗思考了起来。
许久未曾说话的钓鱼叟,突然喊道:“长生殿的名头,老叟我自然听过,不但听过,耳朵都差不多快磨出茧子了。老叟我当然怕,怕你们,但可不是怕你!我们为了自己的性命,虽说与二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现在却容不得我们做选择了。老叟不想大动干戈,你们二位只要把这书生交给我们,就此罢手,如何?”河女闻言一怔,尔后方才咯咯不停的笑了起来,越笑动作越大,仿佛是听到了一件天下间最令人捧腹不禁的事情。
她笑的身形乱摆,不住颤抖,小小的脑袋,竟是快要碰到地上了。笑着笑着,她突然站起身子,冷声道:“掌擎天,有人在你面前,出言威胁我。你打算怎么做?”
“那你在我面前,也出言威胁他?”掌擎天嘿嘿笑道,面容和缓,模样顽皮,看上去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俗世中的小小顽童。
吕光看此情景,心中突觉一阵好笑,真是有些佩服起这对掌擎天河女了,无论到什么时候,身处怎样的险境,他们二者似乎都能心情放松,谈笑风生。
这边对谈如流,对面却静如死水。
“真的不行?”河女柳眉一横,娇声喝道。
掌擎天陡然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迈步向前,袍袖一拂,淡声道:“那也得试试才知道。”
“好。你来试,我来杀。”河女举目一望,一脸专注的凝视着前方。掌擎天面无表情的说道:“杀人总比擒人快一些。”
“是的,所以我杀了那渔翁之后,就会来帮你。”河女抬手遥指,手臂伸直,小小的手指定定的指向夜色下的钓鱼叟。吕光忍不住插口说到:“你们若是再说下去,对方恐怕不会被你们杀死,反而是会在寒风中冻饿而死。”
天时地利,形势一片大好,极其适合杀人越货。
山色黯淡无光,谷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意。
吕光从掌擎天河女掷地有声的回答中,感觉到了他们的坚决之心。他微微颌首,想了一会儿,接着就弯身抱起兀自昏睡的曲颦儿,默默的向远处走去。掌擎天河女虽然是在前冲锋陷阵,可是吕光并不是十分感激他们。说到底,他们毕竟是要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吕光面如冷霜,心神坚定,丝毫不为掌擎天河女所说的一些好话而为之动摇本心。
“我们现在为你挡风遮雨、排危解难,你倒躲得离我们远远的,这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河女看着吕光冷峻的神情,忽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揶揄着说道。
“是么?那倒是让二位费心了,那不如直接把我交给对方?二位也好心无牵挂,能一心对付他们。”吕光望了河女一眼,面容中蕴含着一丝嘲讽。
“你!”河女神情一冷,气急败坏的道,“哼,等我们先收拾了他们,再来跟你周旋。莫要以为你能跑出我们的手掌心。来日方长,总有苦头让你吃,我就不信你不会屈服,那幅图我们势在必得!”吕光神色淡淡的回应道:“在下既然答应了你们,又岂会食言呢?”
“嗯?”掌擎天望向远处,瞅着鬼脸他们,眉头一皱。修者入道明法之后,在修炼道路中有一重境界,名为开眼。
修至此境,身体上会产生的第一个变化就是,夜视。
于漆黑环境中,修道者目光精准,仍旧可以像在白日那样用眼睛观察四周。掌擎天抬眼细看,只见那钓鱼叟竟然是从衣怀内,缓缓掏出了一页纸片,与寻常纸张不同的是,这纸片在夜色中,却是散发出一圈圈灿烂的银光。
光芒如剑,刺向长空。河女听着,闻言一怔,而后翻了一个白眼,狠狠的剜了掌擎天一眼,无奈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我的意思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珍贵的道符,要知道在我们殿中,这个等级的道符,也只有殿主才能制作啊。”
“问,恐怕是问不出来的。”掌擎天哑然一笑,毫不生气,随后又道,“三级道符,非同小可。”
隔着一幕秋夜,恍如相距千山万水。鬼脸、钓鱼叟二人,全都默不作声,静静的听着从远方传来的窃窃私议声。
可惜,对方声音太小,一句话也听不清楚。鬼脸沉吟半晌,转身低头看着钓鱼叟的斗笠顶盖,低声问道:“夫人来了没有?”
“没有。但三公子带着一些教众马上就会来到。”钓鱼叟闷声答道。
鬼脸目中露出一阵痛苦之色,脸色恢复了几丝活气,沉声说道:“二公子毕竟是夫人的亲生骨肉。我已把神魂印记,献祭给本门祖仙,生死由命,也不会有所怨言。只是,我……对不起你,苦了你。”
“不苦。‘生死印’的痛苦,你也在日夜承受。你我一母同胞,我是你哥哥,长兄为父,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护你,这是责任。”钓鱼叟默默说道,冷冰冰的,声音没有蕴含一丝感情。然而鬼脸听完此言,全身却仿佛如火焚烧,热血喷张,激动万分!
“哥哥……”
鬼脸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嗫嚅了很久很久,嘴唇上下相碰,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钓鱼叟听着这声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耳膜不禁一震,矮小的身躯,不由得颤抖了几下,徐徐应道:“嗯!”鬼脸深深的吸了口气,鼻翼颤动着,秋风夜色下,他苍白的脸庞,随之浮现出一丝血色,顿声说道:“这两个长生殿的使者,很可能都在化神境界中,我们有希望吗?或者是夫人另有决断?”
“你看这个。”
钓鱼叟撩开蓑衣,伸出骨肉如柴的胳膊,抬起毫无血色的枯手,两指捏合,从内衫中夹出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哗啦!
纸片迎风展开,在幽夜空谷中,泛着一丝丝银芒。话音未了,钓鱼叟抬起头颅,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似是在凝望着躺在左手中的道符。
道符黄纸一张,五寸长短,三寸宽窄。其上用朱墨描绘着一些奇异古怪的符文,弯弯曲曲,形似蛇虫。黄红相衬,银光外放,在夜色中更是显得神秘难测。
忽然,他伸出右手,握掌成刀,掌刀直下,狠狠的向道符斩去!
道符立即开启!
嗡瞬时道符发出一阵急促的颤动,声音震颤间,使得周遭虚空荡出一道道无形气浪!风呼海啸!气浪滔天!势如千军万马一往无前,踏破铁蹄,向此处奔驰而来。山谷中毫无征兆,陡然掀起了一阵阵狂风,阴风撕扯,让夜幕形如百孔穿洞的破网。
铛铛铛!一声声马踏铁石的撞击音,破空袭来。
指如疾风!噗!掌擎天挥手向上,两手血指,猛地点在额头双眉中间,声音一顿,但听他大喝一声:“开眼!”
“魑魅魍魉,阴兵恶鬼;道眼一开,无处藏身!”掌擎天闭目阖眼,口中默默念诵。虚空中那马踏飞石的破空声,越来越是密集紧凑,近在尺咫,好像一息之间,山谷内就会充斥塞满那些无影无踪的邪物。
第七百八十五章 鹤不归
云鹤仙人站立,一身蓝衣,猎猎作响。
他看着前方,俊美的脸庞在秋夜下,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吕光面色一呆,凝神细看,但见云鹤仙人双眉中间的皮肉上,不知何时,居然是裂开了一道缝隙,色如朱红,鲜艳异常。
缝隙内,还隐隐有着一粒珠子大小的黑点。
云鹤仙人看着看着,也不晓得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奇怪可怕的东西,神色又是猛地一变,突然暴喝一声,向身后的采云仙子朗声说道:“是鬼王!密密麻麻,犹如黄豆。很可能就是‘真空道’那一派所遗留下来的‘鬼王诛仙符’!”
她乍一听到云鹤仙人此言,也是不禁微微变了脸色,眼中目光闪动,微一沉吟,快速说道:“鬼王乃地界之鬼,这阴兵鬼王是道人从地界召唤而出,并封印在道符中的,长期凝练,就能为他所用。据说每一个鬼王都相当于道心之层的道人。”
“对!‘阎王更’当年与真空道一并被我们道派联盟所斩除,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余孽留在九州。”
云鹤仙人双眉间的那道缝隙紧紧的‘看’着前方,目不转睛,专注非常。
采云仙子回身一望,将目光落在吕光身上,当即说道:“你来站在我旁边,小心注意。这鬼王十分难以对付,要是被一个鬼王,不小心侵入身体,扰乱了心神,那我们现在可救不了你!”
“好。”吕光一如既往的淡定安然。
别看采云仙子只是六七岁幼童的模样,但她的心理年龄,可不知要比吕光大多少岁了,所以说起话时那种老气横秋的样子,吕光倒也并未与她计较。
“哼!”见到吕光这般故作镇定的样子,采云仙子娇柔的容颜中露出几丝不快之色,她转身向云鹤仙人说道,“我们分头行动,注意保护他。”
说话间她指向吕光,心中自有一股怨气生出,可眼下又不得不如此去做,只能干生气。
吕光听着回荡在耳边的骏马奔跑声,神情疑惑,脱口问道。
云鹤仙人面色肃然,幻身拧动,向下方俯冲而来。声音就是这几个鬼王发出的,找到源头,一击必杀,除掉它们,才算结束。云鹤仙人头脑聪明,此时神魂澄明,不因外界的突发事件,而影响判断。
此刻,快速下落的云鹤仙人,神魂力量的消耗更是巨大无比。
虚空中阴风凛冽,稍微触身,便会使得他神魂生痛,难以忍耐。若非此时必须要先行解决下方那几个怪异的鬼王,云鹤仙人是断然不会用燃烧神魂的方法,来让幻身迅疾快速的飞渡虚空。云鹤仙人的神魂在不断燃烧着,灯油总有用尽时,那神魂消耗殆尽的一刻,岂非便是云鹤仙人魂飞魄散的时候?
幻身飞渡。虽然能够在一念之间,就跨越万水千山,但那每一息每一瞬,都是会耗费难以估计的神魂本源。
温养神魂,是需要每一个道人日以继夜勤苦参修的。而在这一个个昼夜之中的努力下,神魂才会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如果没有太过危险紧急的事情发生,想必是没有任何一个道人愿意用燃烧神魂的代价,来催动幻身。只因神魂力量可以依靠观想感应而源源不绝的产生,但是神魂本源却是需要日久天长的苦修才能生出的。云鹤仙人幻身刚一落地,周遭阴风骤然加剧,刮向他的全身上下。
他脸色苍白,神魂深处也不禁颤抖起来,道眼睁开,遥遥看着前方那一片乌烟瘴气的地方。
这未曾被灵光照射烧死的几个鬼王,与其他同类大为不同。
但见这些逃出命来的鬼王,个头都要比先前的大上一圈,一张张黑漆漆的嘴里,闪烁着一丝丝血红之光,口中嘶鸣着一声声怪异的音调,周身近处还浮荡着一缕缕阴煞之气。它们阴恻恻的笑着,脸上的五官全部错移位置,张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股血气。
腥风飘荡,闻之令人作呕。云鹤仙人站在原处,只听得不绝于耳的‘呜呜’声,逐渐巨大起来。一时间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使得云鹤仙人的神魂力量,发生了一丝波动,异变突生,更是令他有些难以维系神魂出壳了。虚空之下,黑暗丛生,阴风鬼嚎,使人闻之不禁肝胆俱裂、害怕不已。鬼王隐匿在无边的漆黑之中,忽隐忽现。若非云鹤仙人打开道眼,恐怕是很难看清虚空内的种种变故。
嗷嗷鬼叫的声音,让云鹤仙人越听越是心烦意乱、念头不纯,神魂深处也是有些将要崩溃的趋势。
神魂受到一丝一缕的伤害,那对于道人的修行来说,都是无比危险的。神魂受到的损伤,不像**上的伤口,能够借助药物利用自身精血,慢慢愈合。但凡神魂受损,非得是需要温养之法那是一种奇妙莫测的境界,可惜云鹤仙人现在还没有到达,是以他在经受到这些鬼王所发出的音韵攻击术后,就变得愈加小心谨慎了。云鹤仙人心中有数,道眼观察的仔细认真,这剩下的几个鬼王,共有五个。它们突然扔下手中的钢叉后,便仰天长嚎起来,双手翻飞,好像在结着一种奇怪的手印。
道法的完整施展,需要借助双手结出相对应的手势,加以辅助口诀,两相印证,才能够发挥出道法那不可思议的妙用。
云鹤仙人幻身一震,暗思道:“这些鬼王莫非会施展道法?现在我光是抵挡这攻击神魂的音韵之术,就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念及至此,云鹤仙人决定破釜沉舟,不能坐以待毙,虽然这一番神魂斗法,在他看来时间已经是不短了。可他心里明白的很,这一切,在外边的世界之中,不过在一刻之间。神魂斗法,随心所欲,瞬息万变。
……
“起!”随着云鹤仙人一声暴喝,他突然幻身一拧,自传不停,如陀螺旋舞,荡起一阵风烟。
而后他左手所持的那柄油纸伞,却是像极了一条插上双翼的金蛇。
嗖!
腾空而起,扶摇直上。
伞柄微微颤动,伞面转动不休,一声破空之音,立即响彻在周遭虚空,夹杂在一片鬼王啼哭音中。纸伞越飞越高,再看云鹤仙人的身子竟是有些发抖起来,面容更加苍白无色,单手立在胸前,矮小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神魂之力。他凝神收心,紧闭感官,专心致志,用好似源源不断的神魂力量催动着纸伞。然则只有他自己知道,须臾之后,他的神魂本源,便会减少一半,而后就会幻身消散,神魂归壳。
在这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一切动作,都必须要快、准、稳。
“合!”
云鹤仙人再度出声发令,只见纸伞马上飘摇飞荡在高空上,从伞面周围,立时荡出一圈金芒。
一瞬之间,光芒骤然大放,犹如一盏悬挂在夜空的灯笼,指引着迷途未归的他乡游子。金光逸散,虚空顿时一亮。纸伞摇曳生风,恍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荡起万顷水波。这波动不是水纹,而是一道道有形有质的金芒。云鹤仙人一声令下,纸伞顿时以电闪之速、雷鸣之势,向那五个鬼王猛然遁去。纸伞化为一道流光,上面环绕着丝丝电芒,周围金光四射。
砰!
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震颤不已,虚空中随之阴风大作,烟尘滚滚。
鬼王们全都张着血盆大口,有些呆滞的望着矗立在它们身前的这柄纸伞。纸伞通身赤黄,伞面上绢画着一种古怪的印纹,伞柄牢牢的扎在地上,分毫不动。
一众鬼王,牛眼大的血色瞳仁中,充满了疑惑,四下转头相望,看着同类,似是在询问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东西’有何奇异?
鬼王的双手依旧在来回舞动,像是在进行着一种还未完成的仪式。
它们的身体,慢慢的向着伫立在地的纸伞靠拢而去,转眼便把纸伞围拢住了。
伞身所绽放的丝丝光芒,宛如一根根冷箭,触及在鬼王那冰冷黝黑的躯体上。
一众鬼王瞪着铜铃似的大眼,露出仿佛采蘑菇的小姑娘在蹲身观察这只蘑菇是否有毒一样的神情。
云鹤仙人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双手虚点,一道金光,倏然射到伞柄顶端。
呼!
云鹤仙人低头看着手中的黄色罗伞,不禁陷入了沉思。片时之后,他突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不由得抬头寻望,四周竟然是杳无一人,安静至极!忽听四周风声呼啸,其内隐隐有着一声声鬼哭狼嚎。
阴风过处,不消一刻,虚空中仿佛同时响起了无数鬼王的冷笑声。云鹤仙人见此情形,大吃一惊,面色惨白,身形剧烈震动,如筛糠一般,神色一片茫然,喃喃呓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此处不见采云仙子跟那个道人……”
“莫非我的神魂中了幻象之术?现在神魂依旧出体在外,还未回到体内?”
他心念闪动,念及至此,恍如晴天霹雳!
嘭!
念想未完,突听一声巨响,盖过了响彻漫天的鬼哭嚎声。
云鹤仙人小脸绷得紧巴巴的,毫无血色,他从未有过这般经历,心内开始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他身形晃动,陡觉脚下山地,仿佛杯中茶水,由人摇晃。
地面左右晃动颤抖,剧烈非凡!云鹤仙人神色顿时慌张起来,神魂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现在真的是神魂未曾回身,那么一切就会变得危险万分、不受控制了。黑暗中云鹤仙人身影颤动,双脚站立不稳,蓬的一声,顿时摔倒在地,抓在手中的纸伞,也随之向前跌去,伞身翻滚落地,其上血光通天,虚空中瞬即仿佛挂上了一片红幕。
阴风还是同样的凛冽,不同的是虚空中的鬼声更加巨大起来。
“这……”
云鹤仙人娇小的身子,趴在地上,原先那一派飘逸出尘的气质,因为跌倒在地的狼狈,转而荡然无存。只听在那纸伞之中,仿佛是封印着一头怪物,呜咽嚎叫的声音,闷响不断,在幽寂的夜色中,这声音更是显得无比清晰,富有穿透力。
这声音就好像一锤凿子,一下又一下的凿在云鹤仙人心中,把他的内心凿出了一个大窟窿。
茫茫尘烟中,那纸伞兀自颤动,突然一蹦一跳,上下飞窜,四围虚空,顿时有着一道红芒在闪烁跳跃。
哗啦!
尔后黑暗中,纸伞砰然裂开,碎纸纷飞,飘舞在空。
云鹤仙人目光一紧,遥望前方,但见虚空烟雾下,站立着一个鬼王模样的阴兵,但是这鬼王的身形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如同一座小山,遮天蔽日。
云鹤仙人站在它身边,只能看见它通神赤.裸的下身,仰头一望,犹如岑天巨树在空,他觉得自己小的彷如是一只蝼蚁。这个鬼王,嚎声震天,手中持着一柄数丈长的钢叉,猛然触地,一个晃动,就挑起了犹在震惊发颤的云鹤仙人。
钢叉戟尖,形如一根银针,扎在云鹤仙人腹部。此情此景,云鹤仙人就好像是鬼王餐桌上的一道小菜,只见鬼王巨爪一伸,直接就把云鹤仙人从钢叉上拔了下来。云鹤仙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身不由己的被鬼王那枯槁无肉的巨手,捏在指尖。
口袋不是密不透风的阴谋,它难保不会露出破洞。只要有洞,就会有光芒照出,有光自然就有探寻真相的路径。
光在哪里?
传说,传说天地间的第一缕光,是从无尽黑暗中迸发而出的。
鬼王伫立不动的身躯,突然转身,身体猛地发出一阵颤动,形如筛糠。
它握紧尖利成爪的双手,那仿似银针一般的指甲,坚硬如刀,握紧手掌时,竟是犹如刺破它双手的长枪,鲜血汩汩直流,可是它肮脏污秽的面容里,却是看不见丝毫疼痛的神色。
握手成拳,它巨大的身躯岿然不动,鼻口大肆张开,拼命呼吸着虚空里的气息,不受四周吹拂而来的腥风恶臭一丝影响。
这声音中充满了一股不挠不屈、不甘不忿的气愤之意。
它挥动双拳,拳头宛如两个硕大的鼓槌,死死的捶向天空上。
咚!
一声惊爆,响彻天际。
阴霾笼罩的大地,突然有一缕金光,直刺而来,射在漆黑的夜幕里。
只见适才那黑的不着边际的一块布幕,因此一捶,而倏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从洞口中射出一道璀璨光芒。
第七百八十六 众妙之门
此时此刻,吕光已经意识到自己神窍中所发生的异变了。在曲颦儿将他唤醒的这一刹那,他脑海里无数块灵魂碎片,乍然而裂。
劈里啪啦的撞击声响,一簇而起。
金光旋即消失!
然则那无数碎片,却是猛然下滑,跌落在吕光嘴前,顿而静止不动。
虽然明明知道此刻只是幻身凝聚在此,可是这些必要的观想步骤,他还是认真去做,兢兢业业,丝毫不带含糊的。
吕光静静的阖上眼帘,稍加感悟,便体会到念头之中那股茁壮粗大的状态了。
如果说在白发女子刚刚催发吕光凝聚念头时,那些念头不过是一棵棵刚刚栽下不久的小树苗的话。
那么此际,这些念头、这些数不清的念头,便都已全部成长为了岑天巨树!
吕光遵照曲颦儿所传授的方法,沉心念诵着‘造化会元经’的总纲之文,默默的沟通着那盘踞在天界仙山的神仙。
“造之化之,造化之神;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吕光嘴唇微动,喉结微颤,一丝丝细不可闻的声音,传至到每一丝念头深处。
随着吕光虔诚祷告的声音趋于快速,那千百万缕念头,随之就逐一而为的沉浸入内了,最终全都去观想那幅总纲之图了。
当所有的念头,都整齐一致的去观想到那尊神仙之后。吕光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顶虚空,仿佛是有一轮暖阳冉冉升起,它悬挂当空,放射出无边无际的暖光,照到身体之上,使人倍感温暖舒适。
“这种通体舒泰的感觉,比上一次曲颦儿授于我‘造化会元经’的时候,还要强烈上千百倍啊……”
吕光念头一动,转动极快,这想法自出现到消失,其中过程真可谓称得上是心念如电,如梦幻泡影,转瞬即没。雷音滚滚,铺天盖地的涌来。这道声音冲着吕光脑海之中的千百道念头而去,直捣黄龙。旋即吕光的全部念头之内,就一同响彻而起了这道庄重的声音。此声荡漾在这脑海虚空的每一处角落,如锣鼓喧天,震耳欲聋!
吕光迷惘惊愕之际,只觉这缕声音形同一根尖利的金针,刺进了他无数念头之中。
“啊!你是……”没有声音发出,但吕光的思想念头,已然是清楚无误的传递到了脑海虚空各处。
念头未消,黑漆如墨的脑海虚空,陡然闪出一片电光火星。
星火飞落,洒落间乍听一声“轰隆”巨响,不绝于耳,彷如空谷回音,震人心扉。
虚空高处,随着这道轰鸣声的起伏不平,猛地砰然炸裂,从中裂开一道不知多宽、不知多长的深渊黑洞。
这黑洞犹如深山峡谷一样,刚一出现,便从其内滚荡而出了无穷劲风。吕光飘飞在空,劲风突然扑面而至,刮的他跌跌绊绊、踉踉跄跄的向脑海海洋中摔去!
“这是我的脑海……那些离散的念头也全都回归到我脑海中了,为何现在此间却全然不受我的控制了?”
吕光疑问之间,漂浮在水面之上,仰头向当空望去,但见那道巨大的裂缝,是越扩越大,似乎只要再过一会儿,它就会把整个脑海给覆盖住了。
滚滚袭来的劲风,直上直下,吹拂着无边脑海,使得脑海海洋兴风作浪,毫无平静之象。波动翻涌之中,吕光随着‘水流’飘飘游游,俨然已经没有一丝自主之力了。
但他还是努力抬头向上,盯着这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那道突然出现的裂缝!
恰在此刻,阴风顿消,吕光在惊涛骇浪中收住摇曳不定的幻身,望着立刻风平浪静的脑海。念头迭起,惊疑之际,再度抬头仰望虚空。
只见那道巨大的裂缝猛然胀大数倍,仿似其内有什么东西要撑开破出。
“这里边莫非是有什么东西?”
刹那间,吕光将将平息的念头,再次被这种奇异景象震惊莫名。周围一片漆黑,冰冷的‘水流’推搡着吕光的幻身,令他的万千念头也是颤抖发冷。
一望无底、一丝亮光也没有的黑洞中,陡然从中迸射出一道亮如朝阳的金色光芒。
这道金光,仿佛是照亮那陷入到迷途中人的一缕指引之光!
在阴暗浓黑的脑海之内,这丝光芒,突兀的从裂缝中迸发出来。
这种气势是何等的惊动慑人?!
金光乍现,阴霾马上消去。光柱擎天矗立,似乎亘古以来这道光芒就照耀在此,弥漫在这片脑海虚空。吕光念头震动,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芒给狠狠的吓了一跳。
他抑制住躁动涌起的念头,正要细细观察那金光之时。突然,从那裂缝之内,却是涌出了数不清的香花飞雨。
花瓣五颜六色,各种各样;雨滴大小不一,滴滴洒洒。
那道犹在闪耀不停的金光,倏然化为无数道细小的金芒,宛如一把被千万人所传递的火把,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缤纷艳丽的光芒。脑海虚空顿时一片沸腾,虚空中仿佛有着千万朵烟花在绽放飞舞。吕光呆了!
“这还是在我的脑海里边吗……”
换做平常凡人,哪怕是其他修者,恐怕在见到这种情景之时,也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谓了。
但吕光在经受了诸种际遇变故之后,念头早就已经是变得稳固如山,成熟了太多。故而此刻,他也未曾有多么担心惧怕,倒是好奇比较多一些。
香花飞雨有形有质,飘飘扬扬,从那裂缝中落入到脑海海洋之上。
那触目而入的金光,恍若是化作了八万四千道光明,映照的整个脑海,杳无一寸黑暗。
金光放射,仿佛是有着无数个太阳高高悬挂在虚空中,迸发出无穷光明,使得此间的阴森气氛立刻就荡然无存。
花雨飞荡不停,裂缝其中,宛如有着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香花和雨滴。吕光仰望虚空,隐隐觉得,在那道绵延无穷的裂缝里面,也许有着一个‘怪物’盘踞在内。再加上先前那道如同鬼魅般忽忽而出的声音。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想至此处,吕光的全部念头,不禁凉了半截,油然而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忽然,那裂缝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响动,细细听来,倒像是一声低沉的叹息。
而后只见那铺满在虚空中的万千光明,却是陡然一收,以裂缝为轴,形同一把收拢合起的巨伞,把整个脑海之中的金光,全都聚拢在一起。扬洒飘落的香花飞雨,也是立刻倒转目标,向着那道裂缝奔涌而去。
光芒刺目绚丽,金光流溢,煞是好看吕光‘眼前’一亮,念头深处却骤然一痛,他感觉到幻身似是不受自己念头控制一般,虚虚浮浮,竟是快要陷入到脑海海洋之内了。他不管不顾,登时收心定住狂躁的念头,让全部念头,一齐来支撑这具显像在脑海中的幻身。
幻身浮浮沉沉,终究是平安的悬浮在脑海海洋之上了。
稳住念头,吕光定睛观瞧,只见那由万千金芒聚拢成一束的金光,其色光华如玉,庄严气派,闪动之间,散发出一道道七彩霞光,一望便知,这束金光势必具有无上威势。金针放射出无穷光明,浩大无边。它猛地翻转不停,舞动生风,倒像是被人握在手中耍枪弄棒的把式。
风乍起,荡出千层巨浪,使得吕光刚刚平静下来的脑海,登时又波涛汹涌起来。
冰凉湿冷的感觉,匍匐在吕光的每一丝念头之中,令他倍感沉重压抑。金针斜刺长空,直冲吕光而去,水浪翻滚之中,一道金色精芒,在他面前忽闪而逝。似乎是陷进了永夜一般的黑暗,时间也彷如凝固不动了。良久……那道金光,倏然再现!
影影绰绰,隐隐约约之际,四个镀金大字,散发出一圈圈柔和的宝光,映入吕光眼帘,刺进他念头深处。
“众神之王!”翻滚涌动的海浪,霎时间便平复如初,再无一丝波澜兴起。唯有悬浮在当空中的那四个镶金大字,在放射着无尽祥光。吕光面色呆滞,心念惊诧,嘴中嗫嚅着:“众神之王……”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之中,瞬间响彻出一道冷漠威严的声音来。
“是你亵渎了本王,观想本王法身,你可知罪?”
此声刚落,吕光便看到那四个巨字,转而金光更亮,越加刺目。
这句话,好像就是有人站在他面前说一样,是那么的清晰可闻,回荡在脑海之中。
闻听此声,吕光陡觉自己的诸般念头,犹似被火烧、被冰冻一般,忽冷忽热,全部念头顿时便要溃散开来,脑海昏沉欲睡。他连忙催动念头,凝住幻身,使得脑海马上又澄澈起来。吕光微微停顿,念头升起,把所思所想,发散到脑海各处:“敢问阁下是……”
这道念头还没有传达完毕吕光的意思,但见虚空中的那四个金字,便是各自射出了一圈更为耀眼强烈的金色光晕。光晕彼此缠绕,上下交织,竟是幻化为了一张人形巨口。
这张巨口,赫然便是人嘴形状,有模有样,大如石像。它双唇微动,又是一道声音,打乱了吕光念头所想。
“荒谬!你这凡人,明明是修炼的本王法门,竟敢不尊祖仙,不识本王?”
这句话中夹杂的呵斥意味,使吕光念头更是一阵狂动,当下他心念涌动,暗暗想道。
“据曲颦儿所说,通灵宝玉内的那九道神魂,就是‘造化会元经’。曲颦儿传授了我第一道神魂印记,是以我才能得到‘造化会元经’的总纲,进而此刻观想出来这尊“神仙”……难不成此人就是我所通灵而出的祖仙,可他为何不是第一次那位面色慈祥的老者,却是变成了这么四个金字?”古怪里透着奇怪,可疑中藏着疑问。
吕光许久未再发出自己的念头波动。
当空中的那四个镀金大字,仿佛有些急躁起来,像是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让他等待别人回话,声音变得愈加严厉起来。
“本王问你,你是从何得到本王的道门法诀?”黑暗深邃的脑海之内,此音有若惊雷滔天,激荡在吕光的每一道念头之中。
吕光受此刺激,念头深处仿似有千万根银针在戳刺狠扎,全身内外寒颤陡起,痛苦至极。这种痛苦不止是**上的疼痛之感,还有一种对念头、对神魂深层次的折磨。
吕光强行忍住这种钻心刺骨般的痛楚,虽然念头运转的速率,也是骤然变得缓慢下来,但他仍旧是把这一句问话在念头之中思量考虑了千万遍。是胡编乱造,隐去通灵宝玉?
亦或者照实坦白,说清前因后果?转瞬之间,吕光就做出了决定。
这个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神秘仙人,诡秘异常。若是撒谎胡来,想必定然是瞒不过对方的,不如索性实打实的讲清楚、道明白,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在下偶得通灵宝玉,其后一切诸事,全是从一个名叫曲颦儿的残魂那里得知的。”痛感顿消,吕光念头也慢慢沉静复原,当下娓娓道来。虚空中光芒涌动,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随后吕光脑海之中便不断的回旋着这句话。人形巨口,猛然四散开来,又变成了“众神之王”这四个镀金大字。每个金字丈许有余,自上而下,排列在吕光头顶。
金光闪耀之际,那虚空高处的巨大裂缝倒像是一张大嘴,欲把金字给吞噬殆尽。
吕光念头一闪,断然说道:“对,在下无有隐瞒,通灵宝玉的确就在我的心海之中。”
“本王自然知晓。既然你有幸得到本王的道统,那冥冥之中也必然有着造化之意。”此音低沉萎靡,仿佛还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
吕光从这句话之中敏锐的察觉到对方那一闪而逝的失落之感,此话之内所弥漫的是一股深深的失望之意,故而此声才会如此的有气无力,不再像适才那样威严八方,震慑我的念头了。
一念及此,吕光发出疑问,道:“道统?”此问忽起,虚空中的那四个大字,光芒再亮,其声也是精神一振。
“每一个得道有法的神仙,都会传下属于自己的道法。你所得到的‘造化会元经’乃是本门的无上经典。你修炼此经,未来将神魂观想供奉于本王,自然就是本门的正统之道。刚才本王误以为你是旁门伪道,经由其他法门,观想出本王法身,所以才对你厉声威吓。”
第七百八十七章 第一难
黑暗层叠丛生,如同莽山绵延。
风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低吟轻语,慢悠悠的飘到‘阎摩罗王’耳中。
漆黑的虚空之下,这缕声音使人听来分外清晰。空静清寂的环境中,唯有这段轻声碎语显得那么真切可闻,令人动容。
‘阎摩罗王’心生警觉,隐隐觉得这丝突然响起的声音,有些奇怪,不禁后退一步,却突觉一双脚竟像是踩在泥沼里,深陷其内,难以自拔。
那丝声音飘荡震颤的幅度,趋于强烈,由远及近,离近一听,方知这根本不是呢喃轻语的话音声,仔细倾听,才恍然察觉,这声音根本就是山林中野兽一般的低吼长嚎。
‘阎摩罗王’身子微震,若即若离的‘桀桀’笑声,自黑暗之中喷涌而出,仿似泄洪之水,澎湃而至,向着他的耳朵拼命袭来。
就在此时,四面那一望无际的黑幕中,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由内缓缓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的来。
一圈青幽的光芒,从裂口中荡漾而出,宛如湖中无风自起的波纹,随风激荡,光晕向外呈螺旋纹散开。
青光之中那长高不过五尺身量的影子,缓缓向着阎摩罗王伫立的地方漂移而来,竟似游鱼戏水,不着痕迹,御风而飞。
一瞬便已滑动数丈,黑夜里这个身影周围裹挟着道道光晕,一眼望去,仿佛是夏夜里山丘深谷内散发着青幽光晕的萤火虫。
星星点点,飘飘荡荡。
……
黑暗之中,阴风猛然迅疾起来,吹动起黑地上厚重的尘土。
烟尘扬洒间,但见这个身影却好像是那沧海上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似乎稍有不慎,便会踉跄倒地。
‘阎摩罗王’心中忽然觉得有一种不安的思绪在躁动沸腾,他的双脚彷如是扎根在地的根须,难以拔动,寸步难行,仅能睁着眼睛,向那一片虚无的漆黑背景中,极目望去。
在这浓墨一般的黑暗里,压抑浓郁的像是夏日傍晚时分雷雨天前的乌云压顶。
气氛令人感到窒息,难以呼吸。
忽然之间,那矮小的身影飘忽而动,比之前浮动向前的速度,简直是快上了数倍。
一刹那,这浑身包裹着青光的身影,就已站定在‘阎摩罗王’面前。
‘阎摩罗王’瞪大了眼睛,盯着飘摇而至的这个身影。
呆滞了片刻,二者不约而同的相继出声,顿然呼道:“送福上人(吕光)!”
从黑幕裂缝中钻出的这个身影,正是那善财童子送福上人其中之一的送福上人。
送福上人身形大震,几乎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那个傻里傻气的呆书生,神色讶然,不由得脱口呼道,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在这一瞬间,阎摩罗王,不,刚才他早已恢复了本来面貌,用吕光来称呼他,方为更加准确。
此时此刻,吕光大脑中一片空白,脑海中念头滑动,仔细回忆着适才发生的种种一切,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使得躲藏在迷雾后的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
“吕光!”送福上人仰着头,眼睛瞪得更大,鼻头微微一皱,急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黑暗之中,陌生之地,陡然见到一个相识熟人,吕光的心情中更多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名为欣喜的莫名之感。
虽然来的这位送福上人,是敌非友,来至此地的方式也是让人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可是吕光现在的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轻松,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了。
阴风扑面而至,微微张口说话的吕光,被风中捎带而来的鲜血腥味,冲了个正着,他犹豫片刻,尔后轻声笑道:“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
送福上人瞪着他,很恨的说道:“我要知道,我还会问你?”
“我身不能动,像是深陷泥潭一样,你可不可以把我先拉出来。”吕光感觉自己的双脚仿佛是被绑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难以挪动寸许,然而脚下却是杳无他物,他的脚还是站立在黑如精铁的土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不但吕光感觉到奇怪,听闻此言的送福上人也是两眼一瞥,透过浓重的黑幕,望向吕光脚下,随即神色变得很是古怪,冷冷的说道:“你在耍什么花招?你脚下什么也没有。”
“没有?!”吕光更为吃惊的疾呼喝道。
送福上人瞟了一下在她眼中装模作样的吕光,心中犹疑,随之再度低头向他站立的地上看去。只见吕光双脚站立的地方,竟然是凭空出现了一个漩涡,转动迅速,犹似奔腾而飞马车车轮。
这漩涡旋转而动,其内浮动的颜色,非黑非蓝,却是一片血红之色!
送福上人望着地面上那有如深海漩涡般越转越大的血色深洞,声音中有了一丝惧意,神情呆滞,惊声说道:“这是‘血池’……”
血池,血色之池,因其以鲜血聚集成池,故而名为血池。
“难道这就是刚才向我们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的血水吗?”吕光顾不得低头察看,心头惊惧,顿声急道:“赶快拉我出来!”
恰在此时,骤然从地面上那滩血水之中,伸出了一张白皙的手,而后手往上伸,露出了下方的胳膊,再向下看去,肩膀处还堆积着层层叠叠的蓝布。
这只手仿似凭空从地上长出的白萝卜,耀武扬威张牙舞爪的矗立在吕光双脚之中,似乎要抓住吕光,把他拖向那深渊一样的血池之内。
送福上人看着那抹露在地面熟悉至极的衣襟,满面惶然,脸色难看,脚下一动,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抓住血池之中那只曲掌成爪的小手,猛地一使劲,只听得‘哗啦’一声,仿佛是渔翁钓鱼,从水中拖出一条大鱼时发出的响动,然后只见送福上人从血池中拖出了一个与她身量一般高矮的一个童子。
……
吕光心性澄明,异常冷静,看此情形,顿时反应了过来,望着躺在一滩血泊上浑身沾染鲜血的善财童子,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步,恢复了人身自由。
善财童子倒在黑乎乎的地上,全身上下覆盖的蓝色衣衫与鲜血交融在一起,变成一种瑰丽的紫色,黑幕悬挂在虚空之上,盖住此间的一切光亮,这缕紫芒流动闪耀,显得越加缤纷艳丽。
送福上人马不停蹄,弯腰躬身,双手分抓,扯住善财童子双脚,大力向地上使劲摔去。
砰砰砰!
一声声震响,旋即腾空而生。
四周虚空升腾而起的烟尘,与天幕相接,和土地接壤,一时间,尘沙四起,漆黑之色下,善财童子全身各处与大地接连相碰,送福上人手中好像拿着一根棒子,忽而触地相击,忽而又甩向空中,场景好不凄惨。
吕光怔怔的看着发生在眼前这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实在不明白为何送福上人要如此这般的折磨善财童子。
嘭!
骤然一声巨响,只见送福上人抡动双手,好像是用出了全身力量,把善财童子当成了一块石头,向黑空中狠狠扔去。
善财童子转而化为一道紫芒,向着天际,迅速升空。
余音不绝,震得吕光耳朵嗡嗡作响。
须臾之后,待得这声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尘烟腾起,呛鼻难受,吕光方才看到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的善财童子。
吕光余光轻轻扫向满面冷然的送福上人,然后又再度看向地面上那一个足有尺许的圆坑,心中哑然无语。
送福上人拍拍双手,掸去红衣上的沾染的尘土,负手而立,冷声说道:“清醒了没有?”
善财童子头颅紧紧的贴在地上,脸庞陷入土石之中,这一句冷声冷语好像是惊醒了他,土坑中的善财童子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似一柄尖刀插入人身时,人们发出的本能的反应。
许久没有动静。
……
“哼,枉你境界比我稳固,竟也会被阎摩罗王扰乱心神,趁虚而入,身陷幻象。”送福上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气森然,脸色越加难看了几分,道:“起来!”
吕光望着场中的情景,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听见送福上人这句话,脸色‘唰’的一变,心中不禁想道,幻象?难道刚才我除去心鬼,拨去迷雾,还是没有跳出幻象吗?
处在土坑之中的善财童子,他当然听到了送福上人的声音,此刻他挣扎欲起,咬牙切齿,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要不是为了保护那小子,我何曾会……会被阎摩罗王扰心乱神…”
送福上人神色凛然,怒气冲冲的道:“都怪你粗心大意,没有一次解决掉那些隐匿在虚空中的阎摩罗王,若是你一鼓作气,消去那些阎摩罗王,我们也不会全都陷入幻象!”
善财童子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子摇摇晃晃,迈步向上,从坑中缓缓走了上来,立定在吕光与送福上人二者中间。
“你还埋怨我。你施法行术,通灵祖仙,时间用的那么长,我‘灵光一现’后,当然是以为把从‘豆兵阎摩罗王符’中衍生的阴兵阎摩罗王给全部消灭干净了,我怎么知道最后还剩下了这五个漏网之鱼的阎摩罗王。我更想不到它们居然还会布阵施法!”善财童子满面尘土,牙口中还隐隐有着黑土碎石,语气急躁,全无以前那种波澜不惊的神色模样了。
“如此说来,我们现在岂非还是身在幻象之中?”吕光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经历了这样的巨变,竟然还是没有脱出险境,这不免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送福上人霍然转过头,看向善财童子,惊声道:“五个阎摩罗王?适才我恶斗幻象之中的阎摩罗王,战胜了它,方才心神澄澈,保持自我。”
说着她抬手指向吕光,再度说道:“他,我就不清楚了。总之他既然神智清明,那肯定是破去了心鬼幻魔,也是除去了一个阎摩罗王。而善财童子你则是被我施展而出的外力催动,震动了你的心神,所以你也恢复了神智。”
吕光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口说道:“一、二、三……照这么看来,岂不是还有另外两个阴兵阎摩罗王,没有除去。是以我们还都陷在幻象之中?”
“对。”送福上人点点头,面容突然变得苍白无色,喃喃的道:“五个阎摩罗王……”
善财童子凝视着送福上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听闻此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神色一阵颤动,好像是骤然之间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三者沉思不语,一时间场中安静至极。
“这是真空道的‘五鬼噬心阵’!”
突然之间,善财童子送福上人身形一动,二者转头相望、四目相对,齐声喝道。茫茫虚空中,暗流涌动的阴风,为二者这句脱口而呼的话语,平添了一份神秘之感。
静,静得出奇。
此言一出,再无一丝声音回响在此间天地了。
远处风声雷动,隐隐绰绰,有一缕光芒在浮动游闪。
善财童子送福上人和吕光似是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失神状态中,浓重的黑幕之下,竟是对远方凭空而现的那缕亮光,视若无睹,毫无所觉。
那缕游弋而来的光亮,如风驰电掣一般,迅疾而至,宛似汪洋大海中的一条游鱼,漂游到三者身前。
光芒闪烁,就在众人眼前。
阴风骤冷,天地更显得分外阴沉。
此时,善财童子送福上人二者脸上的神色,比这一望无际的黑暗,却是还要重上几分。
飘忽而来的一缕光芒,包裹着一个人,是一个身材窈窕,容貌精致的女子。可任凭谁看到这个女子,都会一眼看见对方那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瞳仁翻白,双眼直视。
吕光观此情景,还没有思前想后,串联上这适才发生一切,就急忙上前,欲要拉住这名突然现身的女子。
谁知半路却杀出了一个拦路虎,送福上人身形一动,轻掠而起,挥手挡住了迈步向前的吕光,面色一沉,冷声说道:“她,现在不是你的影姐。你看她神智不清,没有精神,明明就是一具被阎摩罗王侵占了心灵的一堆死肉。”
吕光关心则乱,闻听此言,脚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脑海中念头闪动,不由得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神色间满是凄楚哀怨,神情木讷,眼神无光,周身上下杳无一丝一毫的生机气息。
第七百八十八章 天降祥瑞
灵芝晶莹剔透,如深海蚌珠,光华耀眼。
草身荡漾着一道道纤细的青光,其上隐隐有几条红线走动不停,如沧海游龙,使得整颗草子,唯美中带着几丝妖异。
草子静静悬浮在虚空中,光晕一圈圈飘荡着。
时间一息一刻的缓缓流走,青光却越来越夺目亮眼。刚才早已无影无踪的雷电,不知何时,又在天空笔走龙蛇。不同的是,此刻天光大亮,天象更加异常。灵芝缓缓向洞口升去,这一次再也无人无力能抵挡它的飞天!
它以势如破竹之势,迎着一道道轰击其身的闪电,浴火重生,飞身还击。
吕光呆了,愣住了。
草身迸发而出的青光,让一道道闪电,无法近身。黎青城声色俱厉,面容绷紧,皓腕一翻,掌中发出一道形质皆有的寒冰元气。曲颦儿白衣飘飘,裙带飞扬,纵身就向熔浆洞穴中跃去。溪云道人被这奇特天象给震住道心,手下道法破绽连连。然则对面七女也是无法再专一精神施展剑阵。故而片刻后,此地的所有人全都呆立着望向那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似乎有什么怪异东西,把众人吸引住了。
他们全都想走上前去,探得究竟,一解好奇。可事与愿违,众人竟无法能向前迈动寸步。洞口周围好像被一扇无形的铁门给挡住了。就连曲颦儿也是没有如黎青城意料般那样穿过‘铁门’。原来在曲颦儿将要跳入洞穴之际,从洞中陡然射出一道瓮口粗细的青光,无比精巧的挡住了她的去路,震得的她身形乱颤。众人此刻更是被草子散发的青光逼迫的步步后退、不能自己。
然而吕光不知怎地,在下方却是以羽箭之势,快速的被灵芝吸近。他的身躯彷如不受意志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胸口与灵芝来了个‘心心相印’!
暴风雨后般的平静。
晨色熹微,林草上偶有几滴露珠凝结滴落。一切都显得那么神情气和,宁静安详。痛苦过后,便是再生!
被骤痛袭击的吕光,片刻之后,意识方才逐渐回归本身。他的身体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之感。时间似是被无限拉长,这一刻恍如永恒!
曲颦儿俏脸煞白,猛然射出的青光,使她粹不及防,无法招架,唯有暴退数丈,来消弭青光势头。她白衫染上几点泥土,让她看起来稍显狼狈,但是她脸色不变,神情镇定,稍作整理,就凝神望向场中形势。众人均是被这从洞中泛滥而出的青芒,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每人脸上都是露出一片惊诧之色。
此刻于旁人眼中看来,不过是几个呼吸。
他们面面相觑,就连溪云道人也是知趣的躲在黎青城身后。
众人四下环顾,呆滞之后,不约而同的又向洞口踱去,想看个清楚明白。
耀眼的光柱里闪烁着红绿两道光芒,每道光芒占据光柱一边,泾渭分明,彼此不交。然则在中间依稀能看见,还有一道稍微纤细些的青芒在闪烁跳跃。众人惘然若失,脸色因为惊呆而显得丧气满布。他们心中都盘桓着同一个问题,这异象究竟是由何物引发,居然如此势大惊天?
莫非是那七彩灵芝……光柱璀璨,发出一圈圈色彩各异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
此通天巨柱连通天地,在这神女峰峰巅大放异彩,引得山脚下方圆百里的民众顶礼膜拜,直认为是天仙下凡来救济众生的。可在众多修者眼中,他们却精明的知晓,神女峰上定有异宝出世,否则不会引起这样声势莫大、奇诡万千的天象发生。在此间隙,便已有数不清的修者朝神女峰蜂拥而至,急速赶来。
……
风起风停,云驻云走。少顷,天色便再度晴朗起来,光柱也逐渐变得没有先前那般夺目逼人了。
光柱好似是完成了它的光荣使命,最终也消散在天空中。至终砰然一声炸响,宛如烟花绽放,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晕。待得众人睁开双眼,四处环视,才发现洞口周围数丈,竟是一片荒芜。俨然一副寸毛不生的样子,如同荒丘沙漠。黄沙走石,铺满此处。
在洞穴处不远,有一个‘东西’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模样滑稽,令人忍俊不禁。
等众人走上跟前,至此方看清楚,原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只看他全身上下破破烂烂,伤痕累累,狼狈至极,也不知是死是活。曲颦儿双瞳一滞,脸色变幻,不似前先那样处变不惊了。转而露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双目瞪圆,定定看着前方那名男子。黎青城心细如发,怎能没瞧见爱徒的情绪变化,她心思玲珑,转眼就想清了其中的原委故事。
不过唯一令她不解担心的是,此人跳入璇冰湖后,究竟有何奇遇,竟会来到此处,也不知那七彩灵芝是否被他……黎青城神色一变,似是对来人颇有惧意,红袖翻飞,右手横于腰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众人观瞧来人,心中还无太大变化,正所谓不知者无畏。
别人但还罢了,只见方才盛气凌人,一副不把神女峰众人放在眼里前来夺宝的溪云道人,此际却是露出了惧色。
由此可见,来人定是一个比他、甚至比黎青城还要厉害几分的狠角色。
精元。顾名思义:精是精神,乃修道者神魂根基,若想强大神魂,必先稳固精神,壮大精神;而元就是元气,此乃修真者真身本源,如要精修炼气,必要培育元气,吸收天地万物的生气。试想此宝若出,这大坤王朝还不知有多少人要为它争个头破血流呢?修真修道者,本就在修炼生涯中异常难有寸进。不仅仅需要朝夕勤修,更是得天赋异禀、奇遇加身,然后再辅以灵丹妙药提升境界,如此方可事半功倍,但就此还不一定能一路通畅,晋升有望。
溪云道人此刻是后悔莫及,悔不欲生。当初他探清此宝出世之地后,就在山下苦守,数月来风雨不断的每日偷偷来此察看。
好恨啊!
如果我不是那么贪心,在七彩灵芝刚一生出后,便马上摘走,也就断然不会有后续之事。哪怕得到的七彩灵芝不是那么完美的存在,但起码也比现在两手空空要好上太多。
不是好上许多,前后那简直是云泥之差。溪云道人暗恨丛生,但这时却已经无济于事了。其实溪云道人只知其一,不知内里。就算他在第一时间让银翼羽鹤来摘七彩灵芝,恐怕也是无法成功的。首先地底有一狰狞怪兽在保护着红草,其次还有吕光这个最大的变数。
溪云道人心中懊悔,他本想是把这七彩灵芝当成俗世的养猪,慢慢的养大它、保护它。最后等它成长到最巅峰时,才杀掉它,这样他才能得到最多的好处。
谁知如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想至此处,他心中窘闷,回头望见在地上不断哀鸣的银翼羽鹤,心中愈加悔怒交叠。溪云道人不愧为修道有所小成的人,他把眼下情势看的分明,心知此宝他已是再无望得到了。
这电闪而至的周齐天乃大坤王朝皇室之人,倒并不是说当世修者畏惧权势,概因那周齐天乃不世出的修真天才,小小年纪,得成名家指点,就已稳坐当世修者第一年轻高手之称。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令人恐惧的是他身后那人!来人身形高大,矫健异常,言语间霸道不羁,不管他人做何感想。
仿佛天地之间,唯他独尊,一派威风凛凛的架势,令人心神震动。黎青城还未答话,曲颦儿便冷声说道:“痴人说梦!我是不会嫁给你的。”说罢眼角余光扫向躺在地上的吕光。
溪云道人趁着他们说话的时机,三步并作两步,就想溜之大吉。行为乖张,简直是一点也不顾及修道名家的风采了。
周齐天目视八方,场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像是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声音低沉,虎眉一翘,笑容人畜无害,清声道:“溪云道人,这般来去匆匆作何,家师马上就会来到。适时你也好与家师叙叙旧情。”
溪云道人被周齐天识破心机,脸色露出稍许尴尬,可他毫不在意,自嘲的一笑,向后退去,他察言观色,心知此刻最好不要多言。黎青城长袖垂下,细长的指甲因为攥紧的粉拳,而刺的掌心微微发痛。
她在权衡此刻形势,周齐天虽说难以打发,但也不是说没有丝毫办法。
可若真是那位行事古怪离奇的大魔头来此,到时又该怎样解释异宝这事呢?
当代神女峰掌门竟会因眼前这青年的几句厥词,而显得有些精神恍惚,由此可见,周齐天他口中的师父该是多么厉害的一位人物。
曲颦儿对面前这威武生风的青年,不假辞色,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然而黎青城心中则是微微有些着急,她沉吟半晌,轻声道:“修者伴侣,婚嫁娶亲,乃人之大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你师父来至,我们再行商议,你看如何?”黎青城此话说的滴水不漏,八面玲珑,令人听之如沐春风,她自信周齐天就算存心惹是生非,也不好再接言叙话。
人事纷繁,你心纵有九窍,也难以处处周到。世间修者,多是不擅交际应酬之辈,故而彼此交谈说话,直来直往者十之八.九。像黎青城这等思虑良久,开口便留有余地的说辞,一般修者也不太懂得。
修者秉承赤诚之心,专一修真修道。尔虞我诈、弄巧玩机等诸般手段,为众多修者所不齿。
周齐天外表狂野放荡,一派粗狂作风,两臂坟起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加像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撞痴汉。
常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表里如一之人,那是少之又少。周齐天仔细体会着黎青城话中含义,手中金锤,倒翻腾飞,他玩弄起这般巨硕的器物,不现一点吃力。似是常人思考问题时,转动手指的一个小习惯。
……
山风翻卷而过,扫起地上几抹土石。
“那就依代掌门所言。”良久之后,周齐天才缓缓答道,“那异宝想必已被代掌门取走保管,择时不如撞时,不如现在就拿出让我查看一番,看是否有所损坏。”
周齐天面容温和,但话语间却字字如刀。这段说辞,是直接把那异宝当成自己所有了。
心怀不轨的夺宝者虽然可恨可唾,但这等自以为是、盛气凌人的强取豪夺更是让人心生厌恶。
溪云道人心下唏嘘不已,大叹道,罢了,一山更比一山高!贫道偷取他人之物,还晓得廉耻道德四字,可这周齐天短短数言,就硬是把宝贝归为己有了。
自身力量不济就难以与人相抗衡。溪云道人脑中清明,以他现时道法境界是不可能对抗周齐天师父的,可令他心怀不解的是,这黎青城怎么也如此作态,步步退让。
力壮则胆大,大胆会妄为。
久久未曾说话的曲颦儿,被周齐天那一脸傲然,目中无人的模样给气煞脾肺。
特别是他那胆大妄为的作风,更令她愤慨生厌!
曲颦儿正待据理力争驳斥争执,却听见自己师父言词明了,语气恳切的解释道。
“此宝面目形象,本真人也是一无所知。先前你未来之时,发生的天象奇变,想必你已看的分明。那宝物现在何处,此间无一人知道清楚。不过有一人……”
黎青城裙摆微微飘动,回身指向躺在远处的吕光。周齐天目光逡巡,望见四面朝天的吕光,心中生疑。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此人毫无本领乃是一位随处可见的平凡常人。
他两脚一跺,盔甲呼啦作响,缓步向前走去,想要察看那人有何特异之处。
溪云道人讨好般的向周齐天说道:“此人是方才通天光柱炸碎之后,从地洞深处突然飞出来的。那宝物既然生于此洞,这人定与此宝有所关联。不如让贫道唤醒于他,好做询问?”
“贼子道人!此间无你说话之份,少打如意算盘。这里乃神女峰境内,该当如何处置此人,应由我们神女峰说了算!”先前与溪云道人没有分出胜负的一干女弟子,全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恨不得把这痴心夺宝偷入山门的道人给万剑割心。潘芸更是首当其冲,是以话语不留丝毫余地,厉声喝道。
第七百八十九章 大千之力
天宫大帝传给吕光的这段经文,着实晦涩难懂,仿佛是天地混沌诞生之初的原本道意,吕光逐字念诵,感觉到道心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虔心诵念,念头如云,大千之力,为我所用……三界六方,纯澈如云…”
念头之中不断层叠而起出诸如此类的口诀妙法,吕光犹在闭目感悟,刹那间,只听神魂之中陡然响起一声‘隆隆’雷音。他连忙从感悟的状态之内清醒过来,去控制念头来感应神魂之内这突如其来的雷声。
但见从那神魂虚空深处的巨大裂缝中,猛然降下一座霞光璀璨的大山来。
这座大山,硕大无比,呈螺旋状,遥遥不着边际,把整个神魂的一大半空间,给全部占了。此山无声无息的从裂缝中降临而下,剧烈晃动之际,朝着悬浮在空中的三个金字,缓缓而去。
那座山,通体晶莹,周边闪烁着五彩光芒。
金字此时所放射的光芒,早就不似起先那么耀眼夺目了,加上此刻这座大山所散射而出的奇光,一下子便使得那些金字黯淡无光了。
山峰高逾数丈,底端齐平,四周棱角分明,块块暴.露在外的山石尖利如刀,形状各不相同。
大山悬空而来,慢慢落下。
三个金字形同被惊吓的鸟兽,立马四散遁走。黑幕之中,三道金光,仿若是燃烧尽了所有的力量,飞动的速度已不能简单的用‘快’来形容了。
这甚至比之人的念头,也是不遑多让,毫不逊色。三个金字形如从悬崖高处湍急而下的瀑布,可是它们再快,也是快不过这座突然降临的大山。山峰实在是太过巨大了,大的甚至只差寸许就能够把吕光的这片神魂给完美的覆盖住了。
吕光的幻身飘浮在海洋之上,眼见此景,全部念头也是不由自主的忽然颤抖了一下。
嗡!
所有念头颤动而发出的声音,宛似万马奔腾,呼啸而起,让这片神魂空间,突然是变得喧嚣躁动起来。这座大山彷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吕光看着这座压迫而来的大山,念头激动,千般疑问,在此刻全都消失,化为了浓重的危机之感。
蓬!一声闷响,霍然发出。
神魂之中,似乎全都是这道声音的回响。远处隐隐有雷鸣之音,随着这道声响缓缓落下。许久之后,吕光的念头,也转而平静下来,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霎那间浮荡在他的神魂之中。
“咦!”吕光仰望虚空,虽然上下四方又回到了漆黑一片的那种状态,但是在这个神魂之中,他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当然是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种种一切。眼见此景,他心思颤动,当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来。
但见那座凭空而现的大山,已然是变幻为一块三尺之高的石碑了,其上还雕刻着三个斗大的黑字:“灵珑山”。这三个触目惊心的黑字,像是亘古以来就与这猛然降临的石碑长在一起,一脉相依。虽然这块石碑通体黝黑,其貌不扬,但是墨黑之间所点缀的一点点紫红,还是令它显得颇为诡秘。远远望去,黑红刺目,没有一处不透着恐怖。
碑阳平坦如镜,仅有这三个斗大黑字,凛冽而立,坚如磐石。此字笔走龙蛇,气势如虹,透出无穷威慑之力。每一笔每一划,似乎都是由人硬生生的耗尽毕生心血,方才雕刻在上的。
但见石碑碑阴之上,紧紧贴着的五张画符,在这这片充满阴晦浓雾的神魂空间之中,这五张画符,却仍旧能够闪现出刺目亮丽的光华。
此种情景,不禁是令吕光大为震撼。
遐思片刻,摸不着头绪,随之他把目光再度投向石碑,以期能够观察出一些蛛丝马迹来。正当吕光念头沉寂未动之时,一道疲惫至极的声音,陡然响起。
“这是呈现在你神魂念头中的一幕幻象。本王在遥远神秘的天界被这座‘灵珑山’给镇了将近一个纪元了。”
是刚才灵珑真人那淡漠威严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此时听来是那么的有气无力,再无一丝先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吕光心念一动,神魂中充满了疑问。
“金!紧紧紧”
‘灵珑真人’此音刚一落下。只见石碑背面那张金色字符,便猛地变大,三道金光电闪而出,向石碑下方急速射去,其间还伴随着这句机械坚硬犹如石头碰撞而发出的冷冽声音。
“嘶~!”吕光恍惚之际,念头中仿佛是听到了‘灵珑真人’倒抽冷气的痛苦呼声。认真感应着神魂转瞬即发的变故,旋即吕光就明白了。
这石碑可能就是禁锢镇压‘灵珑真人’的一个不明之物,而碑阴上所贴的画符,则是一道道有着奇异力量,并且可以在灵珑真人生出反抗之时,而起到稳固‘囚笼’作用的东西。想至此处,吕光念头中的疑云就更加浓重了。
“按照‘灵珑真人’所说的话,他都已经够厉害了!那又是谁有如此能耐本事,竟然可以是把它镇压在下……并且用这样一座‘灵珑山’压制了将近一个纪元……”
“据玉帝所言,一个纪元可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啊……我的天……他竟是被这块石碑给压在下边这么多年……”此时已经不能用惊诧来形容吕光的心情了,他这时神魂中飞荡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那个压制住‘灵珑真人’的人会是谁?尤其令吕光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位‘灵珑真人’好像跟通灵宝玉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灵珑真人……还有他刚刚传给我的‘神咒’……通灵宝玉……玉帝……山中木屋”吕光暗暗揣摩着这一系列事情里所蕴藏的微妙关系,越想越是觉得其中必定是有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而如今自己却是被这个秘密,牵连在内,这一切,是福还是祸?!
吕光立刻就感觉到,在这一连串的背后,定然是有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神魂虚空,阴风阵阵,随风翻起的波浪,无情的拍打着吕光微微发颤的幻身,令他更是觉得这所有发生的一切,冰冷如刀。
前方道路也是遍布荆棘,不再平坦宽阔。
一念及此,吕光顿时心生怯意,有些消极想法,对未来将会充满的危机,升起了一丝彷徨。对于化神的意志,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刚接触时,而那么笃定坚信了。
化神!
让吕光这个平凡至极的人,能够拥有超然一切的希望。吕光自从进入昆山之后,遇狼群、进木屋、得宝玉还有聆听白发女子讲述大道,再加上几日来所亲闻亲历的诸般斗法之象,这一切,使得吕光在看到了那些修者的厉害之后,而生出了无穷的艳羡之心。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更别说他还有种种奇遇加身。在历尽千难万险之后得到了通灵宝玉,进而又偶然得到了那地上少有、人人趋之若鹜的九叶红莲。
这,这些所有接二连三发生在他身上的诸般际遇,都为吕光通往修真、化神之路,奠定了夯实坚固的基础。
吕光对于未来的一切美好憧憬,在这‘灵珑真人’和‘灵珑山’出现之后,便是有些开始溃散了。
虽然信念还没有崩塌,但如此看来,也不过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轰隆隆吕光的念头思想,随着这道隆隆响起的轰鸣声,便登时停止不动了。神魂之中,旋即雷声大作。由虚空高处击下数道紫黑色的闪电,神魂海洋,转瞬间就是波涛汹涌,狂狼巨作!吕光幻身此时犹如是大海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念头显然已经是不能控制住自己将要沉入海底的幻身了。他随浪翻腾,幻身冰冷难耐,神魂中的所有念头,旋即陷入一片死灰,全然没有半分活跃之意。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令他的念头,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的思考。
“快!恪守本心,清除杂念,凝聚幻身,保持自我,无畏无惧!”
神魂之中狂风骤起,雷音滚滚。
吕光飘荡在海洋之上,幻身颤栗不停,似乎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在此危机时刻,他的所有念头,一片迷惘,顿而听到这声雷鸣般的当头棒喝之后,他的念头,倏然一收!
吕光感觉到神魂之中风起云涌的恶变,他随之立时把念头之内那刚才那升起的一连串颓念,给逐一封闭消去,保持住念头的纯净清澈。
“无畏无惧……保持自我。”吕光闭目定神,任幻身随着海浪来回翻滚。与此同时,他让神魂的所有念头,全都一起去默默吟诵着这句金玉良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吕光终于是从这种冰封不动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虽然神魂之中适才发生的那一幕都是幻象,可吕光还是被前先那种波涛汹涌、无所适从的恐惧感,给淹没了。他被那种绝望如死的情景,给包围住了,并且被狠狠的震慑住了。
这时候,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淡定渊然的亮光。那是一种自信无畏,不因外界环境恶劣或者舒适而泰然处之的大无畏精神!吕光此刻神魂虚空,弥漫着一种祥和的光芒,不再像刚才那样阴暗无光,风冷云厚了。雷声瞬时而停,风波顿时止住。
一切都好像是雨后新生一样,这一片偌大无边的神魂虚空,处处荡漾着一种祥和安然的味道。
“多谢指点。”
吕光催动念头,缓缓控制着幻身,离开海洋,飞到岸边,站定之后,向着那块石碑,颔首说道。原本灰茫茫的天幕,也露出了一丝丝晴光。没有太阳高空而悬,但这里却是比现实还要明亮温暖。
海水波光荡漾,微风和煦,好一派让人舒心难舍的自然风光。神魂之中,干干净净,没有了夜叉那种浓重的血腥气息,也没有了那惊雷滔天的轰鸣滚滚,更没有了那阴风大作、海浪高涨的恐怖之景。
四周微风撩人,宛如春雨洗涤过的农家村落,处处流露出一股安然古朴、平静安宁的祥和气氛。但‘灵珑山’却是与这片神魂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它显得是如此的突兀,一眼望去,它的存在,就仿佛是硕大的牛头长在了老鼠身上,五大三粗的壮汉却生有一双娇小玲珑的三寸金莲……
不搭调,极不搭调,极其的不搭调。
这块石碑矗立在海水之上,凌空飘浮着,底座将将未曾触到水中。在一望无垠的海洋之上,它是那么的小,那么的不值一提,细小的在吕光眼中仅仅只是一个黑点。可就是这么一个三尺不到的石碑,却把那位‘灵珑真人’给压在身下。
吕光向着石碑拱手致敬,突然一道充溢着轻蔑与责问语气的声音,生生的打断了他这个动作。
“你,不配成为本王的道统传人。”
“你不配!”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被他人所否定,被别人所轻视。
此音恍如响彻九霄的惊雷,在吕光的神魂之中飞旋回荡,顿时他的念头之间就全都是这句冷声冷语的讥笑之言。
“我不配……不配……”吕光愕然半晌,幻身颤抖,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嗫嚅出声。神魂之内这种天清气朗的情景,随着吕光痴呆发愣的神情,又是瞬即发生了一丝变化。
但见刚才那祥和安宁的虚空之下,弹指间却是微微腾起一抹黑雾。黑雾升腾缭绕,直往高空而去,犹若大漠深处的一缕孤烟,笔直的形似一根通天巨棒。
“对,你还不配。”这句话仿佛是在重伤垂死之人的身后又是补了最后一刀。‘灵珑真人’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失望。其言辞之内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苛责之意。
吕光受此刺激,念头猛然一阵颤动,面色骇然。幻身也登时摇摆不止,抖如筛糠。似乎是看到了吕光面黄如土的神色,‘灵珑真人’随即冷哼一声,再度发话。
“哼!你刚才念头之中升起怯意惰心,若非本王提点叱责,只要一息,你就会念消云散,立刻身死。你莫要以为此间是你的神魂之中,皆为幻象,你就可以控制幻身,不使它溃散消失。”吕光心不在焉,还在重复着先前‘你不配’这三个字。
第七百九十章 太平道人
琦鳞闻言,知晓琳琅公主已然做出决定,唯有一战!
河中魁察言观色,看着脸色阴冷如霜的琦鳞琳琅公主,心中一凛,他飞窜向前,瞬间便朝着琦鳞琳琅公主扑去!那尊周身荡漾着紫雾的幻影,也是立即伸出无数只手掌,屈指成爪,向着吕光他们狠狠抓来!
咣!河中魁的身躯和幻影的手掌,与光幕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急促的振动。琳琅公主娇小的身子,凌空一跃,翻转着向前飞去,双脚并排,狠狠的踢在河中魁身上。
砰!光幕应声而碎,与先前一般,顿时消散在虚空。
没有了蓝色光罩保护的吕光,刹那间便暴露在那尊幻影的魔掌之下。一张张巨手,马上以电闪雷鸣之速向吕光抓来。风声呼啸在耳边,吕光连跳带蹦,凭着本能反应,使出最大力气,向后暴退而去!
那魔掌形似可以拉伸延长的面筋,瞬间一抻,其中最为接近吕光的一张巨手,便紧紧的抓住了他!一抓一握。
痛不欲生!吕光登时就感觉到,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全身疼痛不已,骨头跟碎了一样。
“千手阎罗?”琦鳞转头一望,面色一惊,口中呼道。
当下他手中一闪,不知从哪儿拿出了那柄藏匿在他身上的纸伞,蓬的一下撑开,手掌急忙捻动。纸伞立时就旋转起来,顶尖随即射出一道亮眼璀璨的蓝芒,向着那一堆巨手猛劲斩去!蓝芒形似一柄柄三尺长刀,砍在抓着吕光的那道幻影之手上。
噗!
宛如厨刀剁在猪肉身上所发出的钝音,但见那尊幻影痛嚎一声,一条条手臂顿时被蓝芒砍成两段,转眼化为一圈圈红色光晕,消失无踪。吕光脸上不显丝毫恐慌,他跌倒在地,获得自由,赶紧向后闪去。
琳琅公主与河中魁一触即分,二者相持对立。琦鳞向后一退,站在吕光与吕光身前,小小的身子,威风凛凛,一身蓝衣,无风自动。
“等我们解决此人,再走。”
背手而立的琦鳞,吕光无法看见他的面容。但从琦鳞阴冷的声调中,吕光感觉到一丝浓浓的杀气,在空中飘荡四散。
琳琅公主回眸望着琦鳞,二者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那被琦鳞所发蓝芒砍断无数张手掌的幻影,哀嚎不断,一时间山谷中鬼哭狼嚎,凄惨之景,难以言表。幻影也摇摇荡荡,浮浮沉沉,周身飘散的紫雾,也是不再真实,仿佛一会儿就会散去。
河中魁眼瞳变得愈加通红,其内竟是有一丝丝鲜血流出,面露痛苦之色!
然而他眼中的杀机却是更胜先前!他喘息了片刻,双手猛然一握,十指紧紧相扣,仿佛是在用全部的神魂精力去支撑他头顶虚空的鬼王。瞬息之间,那尊本来如烟似尘的鬼王,马上又凝实起来,就连那一只只断臂,也是像冬雪后的麦苗,急促疯长,完好无缺,瞬间就又忽忽摇摆而动。
“喔?要拼命了?燃烧神魂,逞一时之勇,看你还能坚持几时!”
琳琅公主双目一睁,口出讥讽之言。琦鳞目光一凛,定睛望向前方,缓缓说道:“若要让他神魂永灭,身死道消,以我二者之能,那是手到擒来,简单不过。可现在一看,我们如果还想抓住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吕光忍耐住周身袭来的痛感,强行向前一步,目中升起一丝阴狠之意,添油加醋的道:“擒拿住他?难道他斗不过你们,就不会跑么?”吕光从始至终看着河中魁所施展的道法,心中不禁紧张起来,此人似乎是那大夫人所派来的,也不晓得他在修道一路上,现在是何等境界,但很明显,对方要抓我,那是轻松至极!
若是能借琦鳞琳琅公主之手,把这古怪的河中魁解决在此,以绝后患,我也能稍微获得一丝喘息之机,跨过此难。吕光心思一动,神色却极其淡然,好像出此言论,全是为琦鳞琳琅公主所着想。
琳琅公主凝神望着河中魁融于夜色中的身影,冷声说道:“跑?对方抱着坚定之心要擒住你。再说,刚才一番激斗,他与我们也是战的平分秋色。我们在前为你冲锋陷阵,你倒还替敌人出主意。”
“不错,适才我们心有顾忌,怕误杀了他,才未出全力。”琦鳞颔首点头,赞同的道。琳琅公主扬起白皙的脖颈,望着夜空中那位依然盘坐不动的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长生大帝,从不杀生。”
河中魁笑声不停,引着知府大人,头前带路。一入府门,方知其内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错落有致的假山在院中随处可见,盘曲回旋的水流,沿着甬道,流经韩府的每一处角落。在韩府东边角落的一处内院,却满是静谧、毫无声音。只有一个妇人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在闭目安神,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寒玉材质的佛珠,在诵念经文。看样子,这妇人也不过四十岁上下,眼角眉梢还是如少女般灵动光滑,只是她身上的那件秋香色蟒袍,好似在向他人宣示着,她的地位身份,显赫之极,高高在上。
河中魁、鱼清风与知府大人三人,已在门外等了很长时间。
知府大人的腿早已有些微微发颤,可是他不敢说话,只因他深深的知道,此时此刻,里边的那位诰命夫人,是极度不喜有人打断她念经的。突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了出来。随即一个丫鬟妆扮的女子,走至门前。鱼清风压低声音,道:“香芸,母亲有什么话儿没?”
“知府大人,进去吧。”小丫鬟眼光一斜,瞥向知府大人,清声说道。河中魁听闻此话,额头冷汗直冒,犹豫了片刻,方才颤声说道:“大夫人,没让我也进去?”
小丫鬟对着这临山城的父母官,半点也不客气,催促道。知府大人撩动官服,步伐竟是比刚才轻快了许多。
暖黄的烛光下,但见正厅右手的太师椅上,安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
知府大人低着头,第一眼仅能看见那双放在腰间的双手。
不是询问的语气,好像于她看来,这件事必须是已经办到一个极为完美的程度了。
知府大人苍老的面容,浮现出一丝笑意,躬身答道:“下官不敢有违,已是办妥了。”
“好,那就好。”韩夫人微一摆手,指向侧边的椅子,微笑道,“坐下叙话。知府大人入我教门,众生之母,定会佑护你长命百岁、官运亨通的。”知府大人心满意足,脸上绽放出菊花一般的笑容,垂首答道:“还是要多谢夫人的栽培,没有夫人引我入门,下官哪能脱离世间苦海,得闻大道极乐呢。”
话音刚落,突然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好像很是急促,脚步也迈得很大。
韩夫人秀眉一皱,轻轻睁开了眼睛。
所有的人,都是静静的听着这步履迈动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是‘炀晖王’护法?”河中魁眯成一道线的双眼,放着精光,隔着老远,就认出了来人,低声呼道,话刚出口,又觉不妥,怕触怒了在屋内的韩夫人,神情一阵惶恐,赶忙捂住了嘴巴。鱼清风神色凝重,面现忧虑。炀晖王矮小的身子,行进间荡起一阵秋风,绕过站在门前的二人,斗笠下的盲眼似是毫无所觉。但这扇门,他仿佛已在梦里走过几百遭,竟是熟门熟路直接走进了屋中。
炀晖王走进屋里,往那一站,不言不语,身上的蓑衣因为他硬生生停下来的身躯,而在轻轻震颤着。
韩夫人双目如电,面上划过一丝异色,道:“知府大人,你先行退下。每月下旬,本夫人自会吩咐下人为你送去‘生死印’’的解药。”
知府大人微微颔首,听闻此话,如蒙大赦,脸上顿时散发出一股勃勃生机,接声说道:“谢夫人。”
说罢此言,他抱手在胸,亦步亦趋的向后退去,慢慢退到门外,也不跟站在门外的两人打声招呼,便急匆匆的顺着来路走了。
“有何急事?怎么这般行色匆匆,莫非你已从那小杂种的手中救回了我儿?”
韩夫人声音沉缓,一丝疑问之色显露在脸庞上。原来这炀晖王居然是姓姜。
古人有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也不知这炀晖王是否是姜公之后。炀晖王的声音很冷静,不急不躁,徐徐说道:“老叟与更夫在聚宝山下汇合之后,未曾发现那小子的行踪,倒是遇见了那个道士。夫人曾言,二公子在这道士的手中,所以老叟就未再上山。之后与他打斗了起来,正在这道士无力反抗之际,我们却突然在路上碰到了那小子。”
韩夫人看炀晖王说的严重,心情也是沉重了起来,暗暗想到,这炀晖王受制于我,屈尊成为本门护法,以替我教行诸多不宜之事,一身气功,也臻入化境,到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步。难道连他跟阎王更二人,都是不能做好此事?难道是聚宝山的人?她心中左右思量,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忽然变得年轻了,当下沉声说道:“那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与那小子一同下山的,还有两位天宫的使者。”炀晖王叙说此话的语气,很平和。但韩夫人听闻此话后的心情,却是极其不平,一脸的不可置信,厉声喝道:“什么?天宫!”
炀晖王神色丝毫不变,从斗笠下传出的声音,异常镇定。
“是,是天宫。”韩夫人脸色一变,心内惊讶,霍然站起身来,脚下的地板,好像因为她的站起,而为之颤动了起来,
怎么可能?那个小杂种不就是勾结了青峰观的一个臭道士,才掳获走了孟江,而后才上聚宝山去投靠吕光。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韩夫人喃喃自语,双目有些失神,发怔半晌。
“到底怎么回事?!”
韩夫人平静的心情,立刻烦躁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怒火,也不知是在气愤吕光这种低下的人可以和天宫发生交集的事情,还是在担心杨偌西到现在还身陷囹囫、不得安全。
炀晖王低声叙述,一会儿便把先前的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了这位在发呆愣神的诰命夫人。久久无语,屋内屋外,一片寂静。仅有秋虫的长鸣声与从前院传来的喝酒声,回荡在此间天地。
韩夫人转动佛珠的速度,快了许多,像是在借此掩盖她急躁的心情。许久之后,她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凝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多事之秋啊。”
“事不宜迟,还望夫人早作决策,更夫一人留在那里,老叟有些担心。”
炀晖王提起那河中魁,冷淡的声音中不经意透露出一丝关切。韩夫人垂下了头,沉吟不语。
少顷。她猛地抬起头来,神色一震像是痛下决心后的安然,尔后不疾不徐的说道:“也好,你带上本夫人的‘豆兵夜叉符’。此乃三级道符,是本门的镇山之宝,有撒豆成兵之功,召唤而出的夜叉,皆有道心之境。莫说是对付两个天宫的使者,哪怕对方是化神之境,此符也定能拿下他们。”
说罢,她素手一挥,随之一张通体银灰的灵符,飘飘荡荡,落入了炀晖王形似鸡爪的手中。
“谨记本夫人所传授于你的施术之法。彼时开启道符,你等只需隔岸观火,不要莽撞行事。”韩夫人长袖拂动,微微摆手,淡然说道。
炀晖王握住道符,也不行礼,身形一动,直接就向屋外遁去,瞬时融于灯火阑珊中。
鱼清风、河中魁二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神色俱是一愣,看着炀晖王一闪而逝的身影,随即目中均是露出了一抹浓浓的疑问之意。
韩夫人思考片刻,似乎还是觉得不妥,顿声又道:“孟河,你们进来。”二人神情一怔,便全都硬着头皮马上向屋内走去。
“你二人带领五十三名精英教众,乘上‘飞鹰铁船’。随姜护法一同前去!”韩夫人发号施令,神情凛然,语气阴森,宛如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威武将军。
只听站立在堂下的河中魁和鱼清风异口同声的朗声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