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神之手
刹那之间,吕光的脑海之中,便吹起阵阵和风。
柔风香气,在波纹微微荡起的海水之上,氤氲成一片白色的云雾。
这片杳无边际的白雾,透明纯净,鲜明清新。
丝丝雾气,缭绕飞舞,把吕光的脑海虚空笼罩在一片清明的气氛中。
浪花层起,海声如萧,吕光闭目有感,静静的感应着周遭空间里的这种清宁氛围,念头之内立时生出一种明悟,一种对“修道”的坚定之心。
这一刻,吕光觉得这片天地,仿佛成为自己的手臂。似乎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就能够把别人、把恶人给抓到此地来。
这种莫名强大的力量,使得吕光念头之中瞬即涌起了无穷欣喜。
“每个人都有脑海。玉魂曾说,道人的脑海之中储存着神魂,在施法用术之时,就催动脑海内的神魂力量,进而御敌斗法。而我的脑海空间,现在仅仅才有着初始凝聚的念头,在经过了这般奇变之后,好像只要我心念一动,就可以把别人给融化在这脑海海洋之中……”
“实在是太奇妙了!”吕光此刻,念头之中所充盈的全都是对这种变化的感叹之意,新奇之念。
脑海微风撩人,一眼望不到边界。天上晴空无云,没有太阳,虚空之下却是明朗清澈,光亮动人。下方的脑海海洋,碧波荡漾,海面上浮荡着丝丝乳白色雾气。
这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别说,这种情景还是出现在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你不配!”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被他人所否定,被别人所轻视。
此音恍如响彻九霄的惊雷,在吕光的脑海之中飞旋回荡,顿时他的念头之间就全都是这句冷声冷语的讥笑之言。
“我不配……不配……”吕光愕然半晌,幻身颤抖,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嗫嚅出声。
脑海之内这种天清气朗的情景,随着吕光痴呆发愣的神情,又是瞬即发生了一丝变化。
但见刚才那祥和安宁的虚空之下,弹指间却是微微腾起一抹黑雾。黑雾升腾缭绕,直往高空而去,犹若大漠深处的一缕孤烟,笔直的形似一根通天巨棒。
“对,你还不配。”
这句话仿佛是在重伤垂死之人的身后又是补了最后一刀。‘众神之王’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失望。其言辞之内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苛责之意。
吕光受此刺激,念头猛然一阵颤动,面色骇然。幻身也登时摇摆不止,抖如筛糠。
似乎是看到了吕光面黄如土的神色,‘众神之王’随即冷哼一声,再度发话。
“哼!你刚才念头之中升起怯意惰心,若非本王提点叱责,只要一息,你就会念消云散,立刻身死。你莫要以为此间是你的脑海之中,皆为幻象,你就可以控制幻身,不使它溃散消失。”
吕光心不在焉,还在重复着先前‘你不配’这三个字。
被人否定,被别人轻视,被他人看不起……
或许是这‘众神之王’感应到了我在面对困难时,念头之中所涌出的惧意,是故才说出这句对我的评判之语。
这么三个轻描淡写的评语,就想对我盖棺论定?
吕光心中冷笑一声,念头之内风起云涌,旋即收起那份对未来道途险恶、步履维艰的惆怅之感。
他就是这么一种性格,别人越说他不行,他就越要做出来让世人都看到!
“不!谁说我不配。你说我不行,我偏要证明给你看,不仅仅是证明给你看,我还要让自己能够完完整整的得到你的道统,到时候再救你脱困!”
吕光心念迭起,对未来的道路,不再彷徨,坚定万分。
接着他脑海之中刚才升起的那道浓墨黑雾,眨眼间便烟消云散,无踪无迹。
这一切,都是幻象吗?
吕光心中狐疑。
仿佛是听到了吕光的心声,久久未曾出声的‘众神之王’,幽幽说道:“这些不是幻象。”
吕光目中泛起一丝疑问,凝望着浮在蓝色海水之上的‘五行山’。
“这座‘五行山’与本王都是法身幻象投影在你的脑海念头之中。若非你念头如此强大,数量这般惊人,也是断然无法沟通本王的。但此刻你脑海中的这一切变化,却不是简简单单的幻象。本王传你‘神咒’,然后你自己走出了困境,破除了胆怯,坚定了道路,进而你的脑海虚空才会发生如此变化。”
“造化,造化也。”
对方的声音虽然很轻,感叹之意也是不深,但其语气中所蕴含的惊讶与震惊,仍然是令心思敏锐的吕光给感觉到了。
吕光眉头微皱,抬眼望向飘浮在海面之上的‘五行山’,念头一动,把心中所想马上传递了过去。
“据先前阁下所说。我只要勤恳修炼‘造化会元经’,就能够救你脱困,可据在下所知,修道一途,感应神仙,借助神仙之法,破去万难。但现在阁下似乎是身陷囚笼,难以自保……”
‘众神之王’显然没有料到吕光会说出这番疑问之言,他良久没有答话。
吕光脑海中随即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他心中一凛,暗暗思想,这‘众神之王’传授给了我‘神咒’,嘱咐我务必要找寻到其他通灵宝玉的碎片。虽然他没有询问过我,但似乎他对玉魂的事情,也是知之甚详,毫不陌生。
玉魂传我‘造化会元经’,这众神之王又传授我‘神咒’,并且他们全都是要让我去寻找通灵宝玉,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当我说出通灵宝玉的时候,这位神秘奇怪的‘众神之王’还隐约露出了一片释然之意。
这其中有何隐秘暂且不提。
吕光现在念头之中所想的全都是如何明哲保身的办法,他确确实实是踏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但是别忘了一个现实玉魂是一缕残魂,难有威胁之举,而这看似强大的‘造鬼仙王’又是被这座‘五行山’给镇压在下,难有作为。
再说,我刚刚修炼的‘造化会元经’通灵而出的这位,毫不客气的说,就是一个丝毫没有用处,对己身没有一丝帮助的‘神仙’啊……
这个买卖,若是让我去做,真是十分的不划算。
吕光心念如电,来回思量,转瞬就是已经把连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遇经历,给串联在一起,想的是**分明白了。
时间彷如冰冻凝霜的大地,纹丝不动。
许久之后,吕光才感应到脑海之中有一道声音响起。
“通灵宝玉,驱使仙神……本王身为‘众神之王’,尚且难以逃过通灵宝玉的诱惑,你一个刚刚入门闻道的普通修者,试问又如何躲过这场天降之喜。”
吕光面色一怔,脱口问道:“喜从何来?”
‘众神之王’顿了一下,接声再道:“本王虽是不清楚你如何得到一片通灵宝玉的,但想必你这一番匪夷所思的经历,多是拜这片灵玉所赐。如果你能聚齐其他碎片之玉,适时你定然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这段时间惊倒是够惊悚的了,喜却是没见一点儿。吕光默默的在念头之中发了下牢骚。
“本王法身投影在你脑海的时间,所剩无几了。我长话短话,你要仔细倾听。”
吕光闻言,不禁心神一动,念头安静下来,认真听着。
“所谓匹夫无罪怀于其罪。这个道理亘古不灭,你一定懂的。你修炼‘造化会元经’,本王虽然不能帮你,但刚才我所传给你的‘神咒’却是可以让你一帆风顺的,只要你有足够的念头支撑,在此界,你是没有太大危险的。但若是时日一长,让其他修者神仙知道天地之间,还有修炼‘造化会元经’这种道法的,那等待你的,将会是一场天罚审判!再者你还有着通灵宝玉的碎片……”
吕光听到此处,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果然如此!
这通灵宝玉碎裂成无数片,而在自己刚刚得到它的时候,玉魂苏醒之后,就以寻找其他碎玉为条件而跟我进行交换,最终才答应帮忙救下自己。
此刻,这高高在上威严无双的‘众神之王’居然也是跟通灵宝玉瓜葛甚深,并且听其语意,好像他也是因为这枚‘通灵宝玉’方才落到了这步田地。
吕光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多亏是有了那片通灵宝玉,而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危险,也是因此而生。
这一切,果真是危机与机遇并存啊!
吕光呆愣半晌,脑海念头中所回旋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行之有效快捷无比的来提高自己的本身实力。
无论是修道亦或者是修真,只要自己具备超然一切的实力,那么凡事就好办了。
实力!
现实之力,能够粉碎一切,信手拈来的力量,才是最能贴身保护自己的东西。
‘众神之王’的声音开始变得飘远浩渺起来,仿似是离吕光有十万八千里。
其声断断续续,若即若离。
吕光凝神细听,但仍旧是听不真切后边的话了。
忽然之间,那飘荡在海水之上的‘五行山’顿时化成了一道黑光,在白净无暇的虚空中,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划破长空,迎上飞升。
‘众神之王’的话音也戛然而止,即刻就断。
这缕黑色流光,看其飞行的轨迹,明显是朝着那道依然存在于吕光脑海虚空高处的巨大裂缝中遁去。那光芒迅捷如雷,弹指之际,就是遁入其内!
随之裂缝就如同缓缓关住的两扇大门,紧紧咬合在了一起。徒然留下一片空白,吕光的脑海之中再无任何波动发出,唯有这一瞬即逝的黑光,在宣示着刚才‘众神之王’还有着没说完的话。
吕光仰望着虚空,心念中一片澄明淡定。
无论‘众神之王’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此刻都已不再重要了。
未来的路,终归还是要靠自己!
吕光的所有念头,此时全都化为了无边无际的海水,瓦蓝洁净,浩浩荡荡,充盈在整个脑海虚空之内。
吕光闭目收心,暗暗运起‘造化会元经’的总纲之文,他把这浩瀚无边不知几何的众多念头,突然是慢慢的散开了。
霎那间,吕光凝聚显像在脑海虚空中的幻身,就是砰然而散,化成一缕飞烟。
微风一拂,转瞬便不见踪影,消失得是无影无踪了。
虚空漆黑如炭,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吕光甫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面前那山呼海啸般狂涌而来的血浪。
此地,还是吕光在生死之时,神差鬼使的进入脑海之前的景象。
此时,仍旧是吕光在血浪扑面而至之际,金童玉女二者身不能动的那一瞬间。
“先前在脑海所经历的一切,那么繁冗复杂,却不想在这里还是仅仅一瞬。”吕光面色一惊,目光一动,转瞬露出一片恍然之色,他心念涌动,眼帘中映入当前之景后,收心宁意,随即就回转了过来,知晓明白了那所有的一切。
冰冷颤抖的身躯**上,此际也是被血腥恶臭的鲜血覆盖着,吕光凝目一望,晃动的眼神,瞬即看见了躺在血泊当中的表姐。
“表姐!”吕光念头一震,身形一动,跃步向前,冲向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韩素真。
“噫?!”
还未走到韩素真的近前,吕光便是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氛,心中一惊,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站在远处。
吕光眼光极准,在身体行进的过程之中,却是猛然看到了韩素真身上有着非常奇怪的变化,那就是她的身体周围浮荡起了一层红色光圈,光圈赤红入目,包裹在她身上。
“暗无天日,天空仍旧飘扬着血雨,恶臭扑鼻,看来此地仍然是‘五鬼噬心阵’所衍生出的幻象。先前在我意识溃散,幻身凝聚在脑海的时候,表姐虽然是无念无神,可也没有倒在地上啊……还有这圈奇异的红色光晕,笼罩在表姐身上……”
吕光目光灼灼,念头转动之间,观察周遭情形,思量一番后,心中升起不禁诸般疑问。
丝丝血雨,滔天而至,恍如一幕赤红珠帘,倒悬在大地之上,把整个虚空给割裂成一间间三尺见方的暗格。
“嗯?四周环境没有丝毫改变,在我看来,过了那么长时间。但这里却还是我幻身遁入脑海的时候……”
第五百七十二章 问道于壶
清风目光冰冷,神色凛然,不怒自威。
危急时刻,只见处在最前方的一个夜叉,登时咆哮怒吼起来。
它身影迅速,双手举着钢叉,向他腿上猛力刺来!
哗!
壶中子立在远处,用道眼暗暗窥视着虚空中的诸般变化,看着夜叉一个个向浮游在虚空的清风刺去,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快意,而此刻的情势,却急转直下,天翻地覆。
在金光绽放之后,那些夜叉竟似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再也不见身影了。
这种变化来的太快太急,任他刚才有多准备,可当此种局面出现在眼前后,壶中子的心情还是被清风的表现狠狠的震惊了。
他有如被人给浇了一盆冷水,心中的激情火焰,顿时降至冰点,冷却下来。
壶中子神色呆滞,愣了半晌,才厉声喝道:“虚空中的夜叉,已被那男娃娃消灭的所剩无几了!”
“什么?这夜叉据夫人所说,可是一个个都有着道人本领的存在啊。怎么竟会如此不堪一击?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钓鱼叟身体砰然一震,心头一惊,但话声还尚且算是平静。
壶中子双目圆睁,冷声回道:“那男娃神魂出壳,在空中出无尽光明,尔后‘豆兵夜叉符’内所衍生的夜叉,都一个个……等等!这是……”话声未了,壶中子凝目望向虚空的眼神,突然变得惊讶起来,心头更是大震,满面惊骇,话语也瞬时停下。
“怎么?”
钓鱼叟骤然听到此言,心头随即涌起一缕担忧,以为情况又是发生了变故,当下脱口问道。清风飘荡在虚空中,满面春光,他很有信心在一息之间,就让这些夜叉永世不生,死成一片。他微微一笑,正要催动神魂施展道法,就在此刻,变故陡升!
呜~~~
只听得一声呜咽鬼哭,平地而起,响彻苍穹,回荡在清风耳中。
“这……啊!”
清风突听此声,神魂猛然一颤,仿似有一根细针扎入到幻身之中,剧痛之下,他恪守本心,用神魂力量,继续加固幻身,欲想用深厚的神魂来度过这猛然来袭的怪声。
嗡!
声动九天,一丝丝钟声,飘荡在清风耳畔,他只觉此刻仿佛神魂内外,有着无数口金钟在同时响起。清风悚然一惊,神魂俱颤,手持的纸伞,也差点拿捏不住跌下空来。
他咬紧牙关,强自硬撑,掐指成诀,神魂一阵嗡鸣。
“不好!这好像是攻击神魂的一种音韵道法,这些夜叉不是没有灵智的傀儡么,怎会……”
清风面色肃然,幻身拧动,向下方俯冲而来。
声音就是这几个夜叉发出的,找到源头,一击必杀,除掉它们,才算结束。清风头脑聪明,此时神魂澄明,不因外界的突发事件,而影响判断。
此刻,快速下落的清风,神魂力量的消耗更是巨大无比。
虚空中阴风凛冽,稍微触身,便会使得他神魂生痛,难以忍耐。
若非此时必须要先行解决下方那几个怪异的夜叉,清风是断然不会用燃烧神魂的方法,来让幻身迅疾快速的飞渡虚空。
清风的神魂在不断燃烧着,灯油总有用尽时,那神魂消耗殆尽的一刻,岂非便是清风魂飞魄散的时候?
幻身飞渡。虽然能够在一念之间,就跨越万水千山,但那每一息每一瞬,都是会耗费难以估计的神魂本源。
温养神魂,是需要每一个道人日以继夜勤苦参修的。
而在这一个个昼夜之中的努力下,神魂才会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如果没有太过危险紧急的事情发生,想必是没有任何一个道人愿意用燃烧神魂的代价,来催动幻身。
只因神魂力量可以依靠观想感应而源源不绝的产生,但是神魂本源却是需要日久天长的苦修才能生出的。
清风幻身刚一落地,周遭阴风骤然加剧,刮向他的全身上下。
他脸色苍白,神魂深处也不禁颤抖起来,道眼睁开,遥遥看着前方那一片乌烟瘴气的地方。这未曾被灵光照射烧死的几个夜叉,与其他同类大为不同。
但见这些逃出命来的夜叉,个头都要比先前的大上一圈,一张张黑漆漆的嘴里,闪烁着一丝丝血红之光,口中嘶鸣着一声声怪异的音调,周身近处还浮荡着一缕缕阴煞之气。
它们阴恻恻的笑着,脸上的五官全部错移位置,张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股血气。
忽然之间!
蓬的一声,它们竟是全部将手中的钢叉一齐向地上扔去。
这些夜叉,双手浸染鲜血,一片腥红;指甲尖锐如刀,挥舞中冷风如箭;一个个鬼哭哀嚎,齐声震天,张口闭嘴间,由内喷出阵阵血腥之气,随着阴风,飘送到清风的幻身周围,腐蚀着他的神魂本源。
腥风飘荡,闻之令人作呕。
清风站在原处,只听得不绝于耳的‘呜呜’声,逐渐巨大起来。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使得清风的神魂力量,发生了一丝波动,异变突生,更是令他有些难以维系神魂出壳了。
虚空之下,黑暗丛生,阴风鬼嚎,使人闻之不禁肝胆俱裂、害怕不已。
夜叉隐匿在无边的漆黑之中,忽隐忽现。
若非清风打开道眼,恐怕是很难看清虚空内的种种变故。
嗷嗷鬼叫的声音,让清风越听越是心烦意乱、念头不纯,神魂深处也是有些将要崩溃的趋势。神魂受到一丝一缕的伤害,那对于道人的修行来说,都是无比危险的。
神魂受到的损伤,不像**上的伤口,能够借助药物利用自身精血,慢慢愈合。
但凡神魂受损,非得是需要温养之法那是一种奇妙莫测的境界,可惜清风现在还没有到达,是以他在经受到这些夜叉所发出的音韵攻击术后,就变得愈加小心谨慎了。
清风心中有数,道眼观察的仔细认真,这剩下的几个夜叉,共有五个。
它们突然扔下手中的钢叉后,便仰天长嚎起来,双手翻飞,好像在结着一种奇怪的手印。
道法的完整施展,需要借助双手结出相对应的手势,加以辅助口诀,两相印证,才能够发挥出道法那不可思议的妙用。
清风幻身一震,暗思道:“这些夜叉莫非会施展道法?现在我光是抵挡这攻击神魂的音韵之术,就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念及至此,清风决定破釜沉舟,不能坐以待毙,虽然这一番神魂斗法,在他看来时间已经是不短了。
清风旋即撑开纸伞,随之左手一伸,擎起伞柄。单脚悬空,形似金鸡独立。
神魂摇荡向上浮在空中,刹那间就躲过了这只夜叉的猛烈攻击。阴风刮起,冷冽如刀,一刀一刀的砍在清风的神魂之上。
神魂出壳,危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失神疯癫的下场,更甚者神魂遨游虚空之际,还有种种幻象加诸在身。
神魂越是强大的道人,出体之后所遇到的幻象危险,便越是强劲。
清风分出一丝神魂力量抵挡着周遭虚空的诸般幻象,而他的神魂幻身却在腾空之际,猛然绽放出一圈若有形质的光晕。
虚空中顿时光晕璀璨,道道金芒刺向天地,照耀虚无。
只见这个夜叉被金光照耀在身之后,就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从这声痛嚎开始,夜叉全身,便犹如着火的松油,噗的一声,紧跟着就化为了灰烬。
阴风拂过,连一丝烟灰都没有剩下。转眼即逝,一只夜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毁灭了一只夜叉,但是它的身后却还有数百之众的同类。
此刻危机未消,更是容不得清风放松丝毫心神。
清风望着地面上那一个个嗷嗷怪叫、手举钢叉的夜叉,密集成群,见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心神微动。时间紧迫,他镇定心神,马上又凝聚起神魂之力。
“灵光一现!”
清风大喝一声,双手突然拍向脑门。
夜叉喝声震天,清风毫无畏惧,但见他头顶虚空经此一拍,立刻迸射出一道恍如骄阳外放的金光,直冲万丈天穹。
这道由顶上天门处放射而出的金光,要比他先前全身飘溢的一圈光晕,明亮了不知几百、几千倍。
一种是萤火之光,而另一种却仿似皓月明辉。
金光照耀中,虚空还荡漾着一层七彩流光,一眼望去,形似彩虹之桥。
眨眼之间,这道金光已罩住清风头顶,他的神魂幻身沐浴在这一片祥辉霞光下,使他看上去,仿佛变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善财童子。
金光四溢,更是使得他额头前处,宛如悬挂着一轮明日。
“哼,灵光一现,大放光明,照射虚空。无论你有多少阴兵夜叉,也休想逃过这烈日之光的照射。”清风志得意满,手持纸伞,幻身巍然不动。
金光聚拢在伞面下,远远看去,自他之上,黑如莽山;在他下方,那一堆夜叉却是一个个全都暴露在烈日炎光之中。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惨呼声,一个个夜叉在金光罩身之后,便葬身火海,从头到脚,化成飞烟。天地间顿时充满了一种惨烈肃杀的气氛。
这些身处金光映射中的夜叉,身体全都在不由自主的猛烈颤抖着,就宛如火焚烧身的场景,接着连尸骨都未曾留下半点。
清风右手掐指成剑,神魂分力,一道道剑光,顿然腾起,从上至下,射向那夜叉群中。
夜叉身中无形剑光,连带着身下的坐骑,也是遭殃身死,一同死的是干干净净。
神魂斗法,一念之间。
看似繁冗复杂,其实全在心念神魂的转动之中。
这些数量颇多的夜叉,受此一击,不过片刻,便消失的七七八八了。
剩余的夜叉,零零落落的在下方狂吼嘶叫,但它们却像是学聪明了许多,竟然不强行飞窜到虚空去攻击清风了。
反而只是在下方,用钢叉向上空一回回的猛刺。
幻身放射灵光,是需要燃烧不少神魂之力的。
清风打起精神,极目俯视,只见地面上的夜叉,是零落稀疏,没有剩下多少了。
神魂脱力,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很是容易让神魂受到损害。
每个道人的神魂,都是自身的根基所在。
“收!”
清风凌空站立,两手向头顶虚抓,随即道道金光似深海漩涡旋转不停,向他眉心处汇集而去。
一声细微的响动荡起,那旋转成球的金光,竟是好似泥牛入海般瞬即沉入到清风额头。
虚空随之阴晦黯淡下来,阴风更加迅疾猛烈。
灵光一现,烈日悬空,照耀诸方天地,令阴兵夜叉躲无可躲、无处藏身。
这苟活而生的一众夜叉,可能也是有些不同之处。
清风神魂沉思,悬在虚空,目光过处,扫过下方那几个獐头鼠目狰狞可怖的夜叉。这几个夜叉不过是漏网之鱼,对付它们,还用不着大动干戈,放射灵光。
夜叉像是永远不知道疲惫,依旧挥舞着钢叉,遥遥朝着高空中的清风狠狠刺着。
然而,这种无法近身的有效攻击,是对清风一点威胁都没有的。
“莫非我的神魂中了幻象之术?现在神魂依旧出体在外,还未回到体内?”
他心念闪动,念及至此,恍如晴天霹雳!
嘭!
念想未完,突听一声巨响,盖过了响彻漫天的鬼哭嚎声。
清风小脸绷得紧巴巴的,毫无血色,他从未有过这般经历,心内开始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他身形晃动,陡觉脚下山地,仿佛杯中茶水,由人摇晃。
地面左右晃动颤抖,剧烈非凡!
清风神色顿时慌张起来,神魂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现在真的是神魂未曾回身,那么一切就会变得危险万分、不受控制了。
黑暗中清风身影颤动,双脚站立不稳,蓬的一声,顿时摔倒在地,抓在手中的纸伞,也随之向前跌去,伞身翻滚落地,其上血光通天,虚空中瞬即仿佛挂上了一片红幕。
阴风还是同样的凛冽,不同的是虚空中的鬼声更加巨大起来。
“这……”
清风娇小的身子,趴在地上,原先那一派飘逸出尘的气质,因为跌倒在地的狼狈,转而荡然无存。只听在那纸伞之中,仿佛是封印着一头怪物,呜咽嚎叫的声音,闷响不断,在幽寂的夜色中,这声音更是显得无比清晰,富有穿透力。
这声音就好像一锤凿子,一下又一下的凿在清风心中,把他的内心凿出了一个大窟窿。
茫茫尘烟中,那纸伞兀自颤动,突然一蹦一跳,上下飞窜,四围虚空,顿时有着一道红芒在闪烁跳跃。
哗啦!
尔后黑暗中,纸伞砰然裂开,碎纸纷飞,飘舞在空。
清风目光一紧,遥望前方,但见虚空烟雾下,站立着一个夜叉模样的阴兵,但是这夜叉的身形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如同一座小山,遮天蔽日。
第五百七十三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周三太子岂能不知苏韫影心中作何想法。
只不过他巴不得苏韫影出此言辞,他也好借机顺水推舟,得到话由。
似他们这等修者,在意的无非是自身名声实力,周三太子自然不想落个袭杀‘情敌’的恶名。须知武天婵与吕光有婚约在身,而周三太子对武天婵更是觊觎已久。
吕光体会到人心险恶,感触颇深,面容冷峻,神情肃然,道:“本人姓吕,单名一个光字。你要好生记住这个名字!我不单单要教训你,来日我还要杀死你!”
大敌当前,实力悬殊。
吕光出此直言,非是他狂妄自大之语,他看人准确,心知周三太子从未受过这般威胁辱骂之言,所以他才说出此话,以激怒对方为目的。
欲要占尽先机,有所机会,必先使其疯狂!
周三太子金锤不在手中,听闻此话。果然直有暴跳如雷之象,双脚跺地,一蹦三尺高,喝骂道:“你这杂种……!本殿下记住你的名字了,我要查清你父母祖辈、兄长亲友,把他们挫骨扬灰,让他们因你一人获罪,恨你生生世世!”
吕光眼中冷意突生,杀机浮现。
他以前是一个孱弱书生,从来没有动过这等厌恶恨人之心。
然则此际,他因为精神壮大,气质凸显,再加上对方如此咄咄逼人,进而心中才对周三太子生出了漫天杀心。
苏韫影伫立不言,悄悄向后退去。
对面的吕光,给予她的震惊已经足够多了,她自然不敢小瞧。
苏韫影余光一扫,瞥见吕光紧握的双拳,便识趣的躲向一边,以免殃及池鱼。
谷间暖风游荡,全无山峰一丝冷冽之气。
周三太子眉宇间闪动着傲气凌人的杀气,似乎面前的吕光只是一个偶然暴富的暴发户,不值得他放在眼里、记挂心间。
苏韫影心想,哪怕周三太子周身元气匮乏,但恐怕也远远不是这刚入真境的书生能够对抗的。不出一息,那书生可能就会倒地不支、难以活命。到时我再伺机而起,挟持此人,九叶红莲的元气,也就归我所有了!
真正的修者敢于直面任何困难战斗。
无论是苏韫影、周三太子,亦或者是那千松道士、龙阳道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畏争斗,只要是与人开始打斗,大都抱着一颗必胜决心!
于周三太子看来,对面的吕光,不过就是咿呀学语的黄口小儿,不值一提。
吕光与他境界差距太为悬殊,如若不是吕光得此奇遇服入九叶红莲,他也根本不会对吕光正眼相看。
苍然秋色弥漫于天地之间,杀意恨心涤荡在山谷之中。
吕光初踏道门,第一次面对的敌人,就比他高明厉害万倍!
呼呼!
秋风震荡,金乌西斜,一天将要过去,风也在发挥着最后的余威。
周三太子两杆金锤丢在岸边,离他甚远,也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法儿。
金光飞闪,周三太子双手一扬,金锤犹似有一根金线牵引而住,鬼魅迅速的落回他手中。
金锤在手,湖水犹在从周三太子金甲上滴落下来。
他虎眉上翘,嚯嚯一笑,道:“本殿下若要杀你那是易如反掌!你现在只要跪下向我求饶,然后反省自己过错。本殿下就收回前言,饶你不死!你还呆立着作甚,还不抓住机会,立刻跪下?!”
杀掉一个人,并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与报复。
周三太子身为大周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自是懂得御人之术,他要让吕光丧失自我,为他所用,让他终生侍奉自己,这才是惩戒吕光最恶毒的方法!
“我不杀你,天理难容!”
吕光张口就是圣人名言,所谓除恶务尽,这周三太子已自大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若是任由他疯狂下去,天下还不知将有多少人遭他毒手!
话虽如此,然则吕光此时并没有那种能碾压一切的大手段、硬实力。
仰头望天,神女峰巍峨参天,奇伟险峻,也不知屹立在此方多少时日。无论风吹雨打、雪霜雷电,都是不曾触动它分毫。
做人岂非也应当如此?
顶天立地,恪守本心,迎难而上!
既然是对方逼迫不休,吕光自然也不会胆怯半分!
吕光闭目不语,全身放松,仔细感受着脑海中那惊涛骇浪的精神,它们在狂呼嘶喊,彷如一群等待打开囚门的犯人。
吕光对那画卷中所绘之人的相貌形态,已是刻骨铭心。
此刻念头涌动,观想起那幅图画,当真是得心应手、简单明了。
周三太子神色一怔,不知吕光在作弄何样玄虚。
他想起适才自己欲要吸收吕光体内元气的种种怪象,就越加的不敢轻易涉险了。
天知道,这奇怪诡异的书生,又会出现什么变故?
吕光脑海中精神强健,一道道思绪中全都凝聚着对那‘造化会元经’总图的思念、想法。
少顷之后,他陡然觉得头前虚空,又再度放照出那令人无处可藏的光明来。
他认真感悟,加紧催动脑中精神念头,步步紧逼,努力观想着那幅图中所绘之人的形貌。
一缕缕精神如同水归大海,汇聚成汪洋一片。
吕光恍然觉得,自己的脑中有一种仿似大海深远浩瀚的内涵味道。
脑海,脑海……
原来如此!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脑海?精神念头汇聚成海,开辟出一方地隅。
脑海居顶,心海为中,气海在下……
吕光遐想串丝成线,隐约觉得自己明悟了什么,但静心思考下来,又是毫无头绪。
他感悟本心,驾驭着一丝念头,浮荡在‘脑海’岸边,极目眺望,竟是一眼望不到边,也不知这脑海到底多宽多长。他意志所向,低头俯视,更被这奇异景象威慑心神。
脑海内温暖如风,丝丝绿气蒸腾其上。
数百道绿光由伸手不见五指的上方,飞瀑其内。细往水中一看,碧波湛清、色如绿玉、水流涓涓、难以见底。
每道绿光闪烁着千缕光辉,宛如铜镜,其上倒映出吕光相貌身躯。
吕光压抑不住心中惊愕,正想探前相看。站立的溪岸上边,却是突然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无底深渊!
他急忙控制心念,催动身躯,向旁边跃去,奈何深洞委实太大,他终是向下疾速落去。
好似巡游在一条繁花似锦、枝繁叶茂的丛林中,吕光跌入其内,才看到四周芳草丛生、绿意盎然,哪里是什么无底洞,此地分明是一处不染尘埃的世外桃源!
不是往下落,而是向前走。
前方隐约有莹莹绿光闪耀,似是在指引着吕光前进的方向。他心念凝定,加快速度,埋头前进,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才望见一处似是脱身丛林的出口。
其外绿光闪烁缤纷,定是出口无疑。
吕光迈步出去,眼前光亮隐去,霎时陷入一片黑暗。连忙四处查看,原来是又跌回了适才玉魂所现的心海内!
奇哉!怎会如此?
吕光惊疑不断,从脑海穿过无际丛林,就能够到达自身心海,那我要是再向下走,是不是就能身处气海?
吕光惊喜过头。因为他自小便被告知,气海难以开辟,无法炼体炼气。
然而这时他却是看到另一条康庄大道,展于面前。
开辟气海,就能炼体炼气!
我此时已经得入道门,若是再踏上修真之路,那岂非会更加厉害……
“你也算是大智若愚,悟性颇高。竟能在感应仙神之时,念归脑海,身回心海。”玉魂悠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吕光遐思。
玉石凌空而立,依旧飘浮在心海虚空,漆黑夜幕下,兀自闪烁着幽幽荧光。
玉魂所说,让吕光更加确定了刚才所想。
至于脑海、心海、气海,这三者之间究竟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和秘密?
吕光还暂时无暇多想,他稍顿片刻,发声再问,道:“玉魂,你可知外边情况如何?怎么我感觉竟与躯体失去联系了?”
“方才你所经一切,不过在一息之间。此刻你还是速速观想画像,令它大放光明,吾再助你击退强敌为好。”
玉魂三言两语,点明厉害,漠然依旧,似乎吕光的性命安危与它没有半点关系。
苏韫影与周三太子二人,端望着犹在闭目不动的吕光,两人心中都是疑问重重。
就在二人认真注视吕光有何举动之时。
只见吕光两手,各伸出食指一根,猛力点在他头颅两边的太阳穴上。他此刻神游物外,念归本体,毫无杂念,精神澄澈。念头之中全是那端坐在祥光之上的双头四臂之人。
这一次它出现的要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毫发毕现,活泼生动。
吕光也感觉到自己头前所绽放的光明,光芒愈加肆意脆亮。
周三太子不动则以,一动竟有风驰电掣之速,他离吕光本不是太远,丈余距离,飞身即到。然而此时,他欲要赶紧杀死吕光,因此才急不可耐的化为了一道锦丽金光。光晕环绕,双锤开道,直刺向犹似毫无知觉的吕光。
吕光与头前光明之中的怪人,沟通心意,但他却对道法一无所知,更不可能直接控制那人。是以当周三太子迎上击来之时,虽则他眼睛看到,然却是无力招架。
紧急关头,他心中电闪流光般滑过玉魂所言,心声骤起。
“通灵宝玉,仙神遵谕!”
随即,吕光只觉头顶虚空祥光万道,由其中伸出一道无形之爪,快逾流星,猛然抓住那将要近身的周三太子!
“嗷!”
周三太子突然一声惨叫,像是被开水烫着那样惊痛,他来不及思考为何如此,就立刻身陷囹圄。“怎么可能?这可是修道者的道法!他怎么会?”
苏韫影更是两目圆睁,站在远处,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惊疑之间她呼出声来,樱桃小口,张的溜圆,似乎嘴里被塞进了一个煮鸡蛋,可是却无人能回答于她。
周三太子倒挂在吕光头前,好像虚空中有一根丝线,在提着他玩弄耍笑。
他仿似提线木偶,失去自由,周身也是如堕火海,痛不欲生,恨不得顿时死去!
周三太子咬紧牙关,挣脱不出,痛楚中俯望着的吕光更让他恨得牙痒痒、心颤颤。
他全身金光遁去,金锤也‘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扬起几抹尘土。
他右手挪动,在虚空中抓挠不止,似是想摸向胸前衣襟。
历尽千难,终是达成目的。
周三太子两眼中充斥着血红之色,自怀中慢慢掏出一个玉简,犹如书简大小,通体晶明,闪耀着叠叠霞光。
他手掌用劲,使出全身气力,要把玉简捏碎。
喀嚓!
玉简应声而断,裂成两截。
周三太子脑袋向下,冲着掉往地上的玉简狂怒嘶吼。
“师父救我!”
不甘、惊惧、懊悔、愤怒。
这一声救命彰示着周三太子复杂纷繁的心情,不过这咆哮连连的怒吼中,蕴含更多的还是他心中的难以置信。
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相信,先前是一介凡人的吕光,竟能在片刻之后,拥有这种本事!
苏韫影愣神而立,全然忘了刚才自己对吕光体内元气那磨刀霍霍的决心,她心生退却,有意离开。
正要闪身之时,惶然中听得周三太子口中呼叫,不由得硬生生止住身形,心内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玉魂不负吕光所托,于千钧一发之际,施展出巧妙道法,使得那‘画中人’舞动身形,发出力道,一抓之下,就牢牢把周三太子握在那无形巨爪之中。
“师父!弟子有难,落入陷阱!”
周三太子一语未停,又出新声,狂吼呼喊。他周身犹如被两扇钢铁闸门,夹紧拍按,五脏六腑被撞击的错位摇动,疼痛欲死!
他用尽全力,捏碎随身携带的传讯玉简,通知师父,以期来就他性命。
吕光仍旧不能控制画中人动作行动,只能把意念心绪传达给玉魂,意要狠狠的蹂躏周三太子一番。“吾神魂未复,支持通灵的时间很是短促,你要快速离开此地。”
玉魂机械般的话语,响彻在吕光脑海中。
苏韫影愕然良久,担心不已,如若那‘大魔头’来到此间,还不知将要掀起怎样的狂风巨浪。可是她又思疑不定,‘圣王山’远在千里之外,就算周三太子有玉简传声,但也不能倏忽而至,片刻即来啊。
她转念悚然一惊,难道说,他已经修炼到……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上古八万年,才是一春秋
在桃花源地之内,任何修真者都不能以气功来吸收此地内部空间的灵气,换言之,凡是进入这里的修真们,其体内真气,用一分,便少一分。
青萝在和凌寒宫一众弟子交手后,已然是消耗了大半真气,现在即便想帮助吕光抢夺‘春秋图’,也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的。
吕光则根本没有想过青萝能在这一次的夺宝之旅中会帮到自己,毕竟各大门派都对这件来自域外的灵宝,慎重之极。
如果这次真的能将‘春秋图’收为己有,那么吕光就可以完全掌握太虚幻境未来的局势变化。
太虚幻境中的八万年时间,才是外界的一年。
这是吕光所万万没想到的一件事。
原来太虚幻境确实是一个海市蜃楼,里面的种种一切,皆是虚幻。
阳光照在他清秀消瘦的脸庞上,吕光站在崖畔,望着远方的云海,想到很久之前他历经险境,突破重重困难,才终于修成了神魂鬼仙。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修炼,终有一天便能打破藩篱,从‘元气封印’的禁锢下,离开太虚幻境,去往外界。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太虚幻境竟只是‘他界真人’所营造出的一个猎场。在这个猎场里,修道者起初掌握绝对话语权,之后修真者一朝崛起,接下来,真道大战,相争不断。
三界,天、地、人?
吕光听闻此语,神色震惊,恰如晴天霹雳!
明月面色阴沉,一脸阴霾,低声说道:“多说无益。那瞎子既然敢再回来,必定是有什么倚仗。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很可能是回到哪里,搬来了救兵。”
“那个黄脸老者,是鬼道修者,确定无疑。当年我们长生殿与其他几门道派合力铲除‘阎王更’的时候,我还没有入道,也不清楚事情经过,但我从未听谁说过,‘阎王更’有什么传人啊。这黄脸老者,手中所持的‘三更梆’,岂非正是那阎王更的信物?”清风犹在疑问,沉吟半晌。
吕光越听越震撼,一脸铁青,心中已经把一些蛛丝马迹串联了起来,大概得知了两方对话的前后因果。
似乎这修炼鬼道的修者,很是难以对付啊。
我现在被这壶中子给盯上了,再看旁边那个侏儒,也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这二人,一个修道,一个修真,真是奇怪啊,他们怎么会听命于那位诰命夫人呢?
吕光心中默默思量猜疑道。
明月双眉上扬,瞪着眼睛,望向前方,道:“现在我们不光是要保护这小子,还得必须把这黄脸老者带回殿中,以让殿主审问清楚。”
“是,鬼道已从中原九州消失踪迹六十余年,面前这黄脸老者通灵出的‘阎摩罗王’如此真切,鬼道是否死灰复燃,是否又重新在九州大地上活动了起来?这一切都需要查清!更别说,这老者可能还跟‘阎王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清风手托香腮,轻声应道。
明月清风勃然变色,齐声说道:“不会!”
今夜,月黑风高;此地,偏僻无人。
天时地利,形势一片大好,极其适合杀人越货。
山色黯淡无光,谷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意。
吕光从明月清风掷地有声的回答中,感觉到了他们的坚决之心。他微微颌首,想了一会儿,接着就弯身抱起兀自昏睡的韩素真,默默的向远处走去。
明月清风虽然是在前冲锋陷阵,可是吕光并不是十分感激他们。说到底,他们毕竟是要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吕光面如冷霜,心神坚定,丝毫不为明月清风所说的一些好话而为之动摇本心。
“我们现在为你挡风遮雨、排危解难,你倒躲得离我们远远的,这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清风看着吕光冷峻的神情,忽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揶揄着说道。
“是么?那倒是让二位费心了,那不如直接把我交给对方?二位也好心无牵挂,能一心对付他们。”吕光望了清风一眼,面容中蕴含着一丝嘲讽。
“你!”清风神情一冷,气急败坏的道,“哼,等我们先收拾了他们,再来跟你周旋。莫要以为你能跑出我们的手掌心。来日方长,总有苦头让你吃,我就不信你不会屈服,那幅图我们势在必得!”
吕光神色淡淡的回应道:“在下既然答应了你们,又岂会食言呢?”
“嗯?”明月望向远处,瞅着壶中子他们,眉头一皱。
修者入道明法之后,在修炼道路中有一重境界,名为开眼。
“是‘红云道人’护法?”
王启年眯成一道线的双眼,放着精光,隔着老远,就认出了来人,低声呼道,话刚出口,又觉不妥,怕触怒了在屋内的安国夫人,神情一阵惶恐,赶忙捂住了嘴巴。
江隆群神色凝重,面现忧虑。
红云道人矮小的身子,行进间荡起一阵秋风,绕过站在门前的二人,斗笠下的盲眼似是毫无所觉。
但这扇门,他仿佛已在梦里走过几百遭,竟是熟门熟路直接走进了屋中。
红云道人走进屋里,往那一站,不言不语,身上的蓑衣因为他硬生生停下来的身躯,而在轻轻震颤着。
安国夫人双目如电,面上划过一丝异色,道:“娄知县,你先行退下。每月下旬,本夫人自会吩咐下人为你送去‘生死印’’的解药。”
娄知县微微颔首,听闻此话,如蒙大赦,脸上顿时散发出一股勃勃生机,接声说道:“谢夫人。”
说罢此言,他抱手在胸,亦步亦趋的向后退去,慢慢退到门外,也不跟站在门外的两人打声招呼,便急匆匆的顺着来路走了。
“姜护法,有何急事?怎么这般行色匆匆,莫非你已从那小杂种的手中救回了我儿?”
安国夫人声音沉缓,一丝疑问之色显露在脸庞上。
原来这红云道人居然是姓姜。
古人有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也不知这红云道人是否是姜公之后。
红云道人的声音很冷静,不急不躁,徐徐说道:“老叟与更夫在神女峰下汇合之后,未曾发现那小子的行踪,倒是遇见了那个道士。夫人曾言,二公子在这道士的手中,所以老叟就未再上山。之后与他打斗了起来,正在这道士无力反抗之际,我们却突然在路上碰到了那小子。”
安国夫人看红云道人说的严重,心情也是沉重了起来,暗暗想到,这红云道人受制于我,屈尊成为本门护法,以替我教行诸多不宜之事,一身气功,也臻入化境,到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步。难道连他跟阎王更二人,都是不能做好此事?
难道是神女峰的人?
她心中左右思量,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忽然变得年轻了,当下沉声说道:“那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与那小子一同下山的,还有两位长生殿的使者。”
红云道人叙说此话的语气,很平和。
但安国夫人听闻此话后的心情,却是极其不平,一脸的不可置信,厉声喝道:“什么?长生殿!”
红云道人神色丝毫不变,从斗笠下传出的声音,异常镇定。
“是,是长生殿。”
安国夫人脸色一变,心内惊讶,霍然站起身来,脚下的地板,好像因为她的站起,而为之颤动了起来,
怎么可能?
那个小杂种不就是勾结了青峰观的一个臭道士,才掳获走了孟江,而后才上神女峰去投靠韩素真。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国夫人喃喃自语,双目有些失神,发怔半晌。
“到底怎么回事?!”
安国夫人平静的心情,立刻烦躁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怒火,也不知是在气愤吕光这种低下的人可以和长生殿发生交集的事情,还是在担心韩孟江到现在还身陷囹囫、不得安全。
红云道人低声叙述,一会儿便把先前的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了这位在发呆愣神的诰命夫人。
久久无语,屋内屋外,一片寂静。仅有秋虫的长鸣声与从前院传来的喝酒声,回荡在此间天地。安国夫人转动佛珠的速度,快了许多,像是在借此掩盖她急躁的心情。
许久之后,她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凝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多事之秋啊。”
“事不宜迟,还望夫人早作决策,更夫一人留在那里,老叟有些担心。”
红云道人提起那壶中子,冷淡的声音中不经意透露出一丝关切。
安国夫人垂下了头,沉吟不语。
少顷。
她猛地抬起头来,神色一震像是痛下决心后的安然,尔后不疾不徐的说道:“也好,你带上本夫人的‘豆兵夜叉符’。此乃三级道符,是本门的镇山之宝,有撒豆成兵之功,召唤而出的夜叉,皆有道心之境。莫说是对付两个长生殿的使者,哪怕对方是鬼仙之境,此符也定能拿下他们。”
说罢,她素手一挥,随之一张通体银灰的灵符,飘飘荡荡,落入了红云道人形似鸡爪的手中。
“谨记本夫人所传授于你的施术之法。彼时开启道符,你等只需隔岸观火,不要莽撞行事。”安国夫人长袖拂动,微微摆手,淡然说道。
红云道人握住道符,也不行礼,身形一动,直接就向屋外遁去,瞬时融于灯火阑珊中。
江隆群、王启年二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神色俱是一愣,看着红云道人一闪而逝的身影,随即目中均是露出了一抹浓浓的疑问之意。
安国夫人思考片刻,似乎还是觉得不妥,顿声又道:“孟河,你们进来。”
二人神情一怔,便全都硬着头皮马上向屋内走去。
“你二人带领五十三名精英教众,乘上‘飞鹰铁船’。随姜护法一同前去!”安国夫人发号施令,神情凛然,语气阴森,宛如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威武将军。
只听站立在堂下的王启年和江隆群异口同声的朗声答道:“是!”
安国夫人手指用力,“啪”的一声,两指竟是捏碎了一粒正在捻动的佛珠。
顿时那串佛珠彷如水银泻地,转眼全部倾泻到地上,发出一阵阵颤音。
但见安国夫人摊开双手,轻启朱唇,向掌中碎裂成粉的佛珠,轻轻吹了口气。
石粉霎时飘飞舞荡在屋中,在将落未落之际,变化陡起,居然是神奇般的变成了一块薄如刀锋的片石。
石头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在烛光的照射中,全身弥漫着一股清的绿色。
安国夫人素手一招,石片立即飞回到她手中,双手合掌微微一搓,石片分为了两半。
她缓缓说着,一字一字,神情阴狠,语气中透露出一片寒意。
“孟河,你带上这片‘映像石’,只要抛之当空,它便能立时映像成画,把当地的景象,传达我这里了。”安国夫人冷笑着道,“本夫人倒是要看看,那个小杂种究竟变成什么样了,竟然胆大包天的掳走了我儿。”
“是!”
江隆群垂首答应,毕恭毕敬的从他母亲手中接过了这片温润如玉的石头,低眉顺目的表情中,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心中冷笑道:“吕光啊,吕光。别管你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什么奇缘偶遇,还是你撞大运得到贵人帮助。这一次,都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哈哈…”
来的人非但不多,反而很少,少的用一人来概括,已经足矣。
清风话音方落,红云道人那矮瘦的身影,便从山谷的另一头,一步一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壶中子的眼睛中好似倒映着一片汪洋大海,这海洋里所贮存的不是水,而是血、鲜血!
那红色凄迷的双眼,血丝布满瞳孔,犹如蜘蛛结网,把壶中子的整个眼眸,装扮成了一个血色深渊!
然而,当红云道人的身躯,在他眼前浮现后,壶中子眼中弥漫的暴戾,居然是渐渐消去了,恢复了本来面貌。
壶中子脑海中的神魂力量依然在源源不绝的燃烧着,他供给着头顶虚空阎摩罗王所需要的神魂。而这样一来,他脑海中的念头,便受到阎摩罗王精神气息的干扰影响,变得狂暴嗜杀起来。
“我来了。”
红云道人走至壶中子的身旁,站定后沉声说道。
壶中子深吸一口气,震住脑海中疯狂涌动的念头,面上露出一阵痛色,道:“我知道你会来。”
“所以你已不必再强撑了。”红云道人笑道。
壶中子听闻此话,心念一动,顿时撤去了脑海中与阎摩罗王相连接的那道念头,把所有的神魂力量收回脑海。
轰!
第五百七十五章 清风夜半蝉鸣
没有太阳高空而悬,但这里却是比现实还要明亮温暖。
海水波光荡漾,微风和煦,好一派让人舒心难舍的自然风光。
脑海之中,干干净净,没有了夜叉那种浓重的血腥气息,也没有了那惊雷滔天的轰鸣滚滚,更没有了那阴风大作、海浪高涨的恐怖之景。
四周微风撩人,宛如春雨洗涤过的农家村落,处处流露出一股安然古朴、平静安宁的祥和气氛。但‘桃花源地’却是与这片脑海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它显得是如此的突兀,一眼望去,它的存在,就仿佛是硕大的牛头长在了老鼠身上,五大三粗的壮汉却生有一双娇小玲珑的三寸金莲……
不搭调,极不搭调,极其的不搭调。
这块石碑矗立在海水之上,凌空飘浮着,底座将将未曾触到水中。
在一望无垠的海洋之上,它是那么的小,那么的不值一提,细小的在吕光眼中仅仅只是一个黑点。可就是这么一个三尺不到的石碑,却把那位‘壶中子’给压在身下。
吕光向着石碑拱手致敬,突然一道充溢着轻蔑与责问语气的声音,生生的打断了他这个动作。“你,不配成为本王的道统传人。”
吕光一面想着,一面用眼角余光扫向四处。
在吕光还没有彻底看清四围,正想上前察看表姐情况的时候。
突听虚空中顿然响起一阵风雷之音!
黑幕血雨之中,但见一个人头骷髅,从虚空之上劲射而来。
白骨触目惊心,在一片血红之中,显得尤为恐怖阴森。
骷髅上血迹斑斑,好像是在一块白玉无瑕的美玉之上,给强行刻上了数不清的朱红印记。
“呼呼!”
骷髅应声而至,射向吕光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袋向左一歪,身子直挺挺的站立不动。
吕光虽然明知这一切都在幻阵之中,但刚才经过了那血雨缠身后的痛苦与死亡的阴影后,还是使得他心惊胆颤,惴惴不安。
故而此刻,在这骷髅射来之时,反应还是不够迅速。
“蓬”的一声,吕光被骷髅裹挟而来的阴风,给吹倒在地。
吕光仰天跌倒,扑在黑地之上,双手迅急的撑起身子,抬头一望,只见那将将滑过他头颅的白色骷髅,竟是转而又折射回来,向着他再度奔来!
吕光一声惊呼,眼见骷髅将至,也顾不得许多了,身子一翻,来了个‘驴打滚’,咕噜噜的向旁边的金童清风滚去。
“桀桀”
伴随着虚空中所突然响起的这声阴恻恻的笑声。吕光止不住的身子,旋即是撞在了清风僵立的身躯上。
清风此时小脸煞白,浑身被血雨给浇了个通透。满目冷霜,神色之间异常的冷峻,好像周身所覆盖的这些无边血雨,是令她噩梦连连的罪魁祸首。
经此一撞,她纹丝不动的身躯,随之一个趔趄,步伐摇摆,晃悠悠的倒在吕光前方。
“哎呦!”清风惨叫一声,仿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两腮鼓起,双眼瞥见了快速站起身来的吕光,神色之间顿时升起一抹震惊之色,夹带着深深的诧异之意。
她高声呼道:“你……你怎么清醒过来了?!”
也难怪清风会如此惊慌失措,大为震撼。
只因在刚才虚空中那老者挥洒而出无边血雨之后。
她跟金童都是被这血雨之中所蕴含的阴煞之魂,给侵入到了神魂之中,若非他们境界稳固,神魂澎湃,恐怕断难能够坚持这么许久。
清风脸色之上写满了惊讶,神情呆愣,木木的看着吕光,心中暗忖道。
“这‘五鬼噬心阵’乃是真空道当年能够立命安身的本钱。一脉相传,只有这一道的主人,一道之主才可以掌握研修,极度厉害,就连殿主当年也是拿此阵颇为苦恼。现在那隐匿在虚空中的老者,俨然就是这幻阵的阵眼。此地一切都是幻象,所以这鬼王才不得不附体在那最开始出现在山谷中的老者身上。没有想到啊,这第五个夜叉,居然还是一个夜叉中的鬼王……”
清风想至此处,心念一转,回身一望,看见了犹在闭目不动的金童,心中不由得一急。
也不知道金童能否撑的过去……
我只当这书生已然是心念崩溃,生机消逝了呢。却不想,他竟然是从这血雨的纠缠之中清醒了过来,并且还间接的帮助了我,一撞之下,令我的神魂也登时惊醒了过来。如此巧合,当真是幸运至极。
清风缓缓攥住小小的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痛感,转念又是想道。
这书生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学了几年拳脚功夫的凡夫俗子,此际居然是可以从这攻击神魂的幻阵之中醒悟过来。
若非我亲眼所见,说出去也绝对是无人会相信的。
莫非这书生已然参悟了他在山中木屋所得到的那幅图……
清风神魂一动,眼中露出了一丝狐疑之色,转瞬冷静了下来,默默的望向吕光。
虚空中的血雨随着那道突然响彻天地的笑声,也是顿时停止,忽然停下,不再飘扬了。
笑声阴冷慑人,好似是从九幽地底的深渊中发出的一样。
来的无声无息,令人听来,十分的难受刺耳。
这丝笑声,犹如一根银针狠狠的刺进了吕光的脑海之中,仿佛这道声音,就是从他的脑海中发出的一般。是如此的清晰可闻,震慑心扉。
清风听之眉毛一跳,双眉逐渐拧成了一根麻花,面色痛苦至极。
这道笑声宛如一柄长刀,向着她的神魂直刺而来,令她神魂震动,苦不堪言。
金童紧闭的双眼,眼睑也是转而一颤,面容也随即扭曲了起来。其色灰白如土,然后站立不动的身形,也是摇摇欲坠,眼看就会倒在地上。
“桀桀!”
笑音忽然又是从上而下,破空而来,无休无止。
吕光刚刚站定的身躯,也是陡然剧烈的颤动起来。
“啊,我的脑海……好痛!”
吕光双手抱头,这笑声仿似凝成了一根丝线,又是形同那血雨一样,如出一辙,弯弯绕绕的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令他的念头之中浮起一股剧痛,宛似刀割剑刺一般。
这声音宛似永远没有停歇之日,刺入吕光脑海之后,他的念头也变得躁动烦乱起来,形如在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那些受到惊吓然后浑身瑟瑟发抖的牛羊禽畜。
刺进吕光脑海的笑声,越来越是短促尖利,紧接着,念头的颤抖也越来越是猛烈。
他不由自主的紧紧闭上双眼,聚敛念头,沉浸在脑海之内,用所有的念头来抵抗着这拨突如其来的外侵之敌。
经过一番休整感应,念头从起初的蠢蠢欲动,逐渐变得澄净清透起来,好像又是回到了适才‘壶中子’所传授吕光神咒之时的景象。
与此同时,在虚空中发出这桀桀笑声的主人,却是倏然摇身一晃,全身一缩,化为了一道血光,撕开了虚空黑幕,向着吕光和金童清风直射而来。
嘭!猛地一声闷响。黑雾立时腾地而起,在浓重的雾霾之中,隐约可见一位身穿道袍的白须老者,身躯佝偻、弯腰驼背的站在吕光面前。
定睛一看。此人赫然便是那与吕光一同上山进入神女峰并且受困在水牢之中的千松道长!
在吕光从山峰之巅跃入‘璇冰湖’的时候,千松便已经是跟吕光失散了。当千松离开神女峰之后,他本来是沿着下山的路在找寻吕光,最终也不晓得其中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曲折故事,竟是会在途中碰到了钓鱼叟与‘阎王更’二人。
幸好他在被追杀的危险之刻,偶遇到了刚刚下山的吕光一众,否则此时千松早就是身死魂消了。不过,随后所发生的事情,也是证明了,千松所带来的乃是一场难以抹杀掉的危机。
但是吕光却恰恰因祸得福,奇峰迭起!
在夜叉的阴煞之意入侵到吕光脑海深处的时候,在那生死一线之间,他感悟到了一些难以言明的‘道理’,随后方才有了那‘壶中子’的降临。
如此际遇,焉能说是祸事?
此时此刻,千松的身高竟像是一条缩水的毛巾,整整是小了一圈,脸上也没有了当日的红光满面,双眉之间还夹杂着一根根血红之丝,面容更是枯瘦蜡黄,形如死尸!
他额头正中间,还有着一道指甲盖大小的‘青红’印记,仿佛是被烙铁给烙印上去的,印记呈铁叉形状,三棱尖刺,从中隐隐透出一股煞气。
唯有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道衣还尚属完整,只是那自头颅以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殷红一片,紫黑满布,色如红油,其上还有着道道暴起的青筋。
千松这种模样,令人一望,那简直是怵目惊心,不忍再看!
他神色痴呆,下额抖动,从其嘴中发出的声音,却依旧是十分的阴冷凶厉。
“来,随我一同共赴地界之府,让尔等享受灵源之境。呵呵……呵呵…”
这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蛊惑之意,在金童清风听来,就仿似是孩童瞌睡时母亲守候在床边所吟唱的‘摇篮曲’。
此声刚一发出,那种阴狠迷惑的味道,在经过一瞬之后,便已是在此间天地之中荡然无存。转而这道声音令人听来,其中却是充满了温馨与暖意。悦耳动听,清脆温软。
像是世人疲惫了一整天后,夜晚所十分渴望的那一张温暖的床;也像是久久未曾见面的恋人在相见拥抱后的那种喜悦和激动;还更像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那种释然与平和。
这声音明明是从一个老朽不堪的老头口中发出,但此刻响彻在虚空,令此间众人听来,却硬是像娇柔的少女所发出的呻吟一般。
是那么的令人舒畅,如此的让人浑身放松。
就仿佛是隆冬之际,农人在田间劳累一天,回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那么舒服。
“唔……嗯,好…好…我们一同去灵源圣境……”
金童清风情不自禁的睁开了双眼,二者面色之中,都是一片呆愣,形似痴傻疯癫之人。
他们定定的望着千松,三者的目光交缠在一起,中间好像有着一道无形的桥梁,在连接着他们彼此的心神念头。三者达成了一致共识,要同赴地界之府。
在这个时候,吕光的脑海之中,也是陡然回荡起了千松这句诱惑之言。
他的体会要比金童清风二者更加深邃,只因他的念头要比这二者更加繁多。这缕声音悠荡而来,瞬即传递到了吕光的每一道念头之中。
念头所化的海洋,受到这道声音的冲击,顿时就腾起了一道道波浪,不再像先前那样平静无波了。
“共赴地界……灵源圣境……”
这道声音,余音回荡,久久不休,犹似一泓温暖的泉水,缓缓的抚摸着吕光的所有念头,安抚着他的脑海心神,令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舒心和温馨。
“好舒服……啊……”
吕光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脑海海洋泛起的波纹,渐渐平息了下来,接着就成了一片死海。所有的念头,立时沉寂一片,犹若死灰。
倘若吕光的念头继续这样沉静下去,那么不出片刻,他就会变成跟千松一样的失心傀儡。
如果之所以是如果,是因为现实恰恰不是按照这样的轨迹在前行。
嘀!
猛地一声脆响发出,声音回荡在吕光脑海之内。犹似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水之上,颤动的声音震动了一脸满足的吕光。
脑海之中,登时回复如常,活动了起来,其内的念头也是被这声细弱的响音,给惊醒了。
这一滴洁净无色的水,从虚空降下,宛如人间三月的第一滴春雨,润物无声,无息无影,静静的滴落在吕光的脑海海洋之上。
一滴米粒大小的水珠,滴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之中,惊起了一丝微小的波纹。
但这波纹却恍如倒落成串的多米诺骨牌,一圈圈的向外荡漾开来,小圈变大圈,大圈套小圈。起初还是一圈圈难以目视的波纹,片时之后,竟是变成了一层层触目动人的波浪,而后波浪翻腾滚动,浪花迭起,直有惊涛拍岸的气势!
一滴水珠,竟有如此之威?
水从何来?
第五百七十六章 公主,我们到了
一座宫殿沐浴在橘红色的黄昏里,璀璨生辉。
吕光迈步而入。
百膳堂中人群熙攘,人声鼎沸,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名种植药田的普通弟子走了进来。
开阔的大殿一眼望不见尽头,吕光再次被百草园的财大气粗所震惊。
他向着后殿走去,一路上的菜肴琳琅满目,香味满堂,勾人食欲。
十分考究的描金紫檀饭桌,古色生香,上面有着各种形状的缕空雕纹。
四四方方的饭桌上有着一枚枚玉牌菜单,每一枚玉牌就是一种珍馐美味。酸辣咸甜淡,各种口味的膳食应有尽有,让人垂涎欲滴,眼花缭乱。
补气丹是以金蛹虫草为主药,再搭配数种灵药,用水系元气冲洗七七四十九遍方才精制而成的。金蛹虫草蕴含大量的火系元气,水火相交,孕育出富含人身所需要的先天之气。
在夕阳的映照下,丹药在吕光掌中散发着缕缕淡香,阵阵山风拂动,香味四溢,白气缭绕其上,就像是一颗稀奇无比的珍珠。
“补气丹!”吕光发出一声惊呼。
林长老看着吕光,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笑意:“不过以你现在的境界,要是直接吞下此丹,恐怕会受一些痛苦折磨。”
“怎么?”此话犹若一盆凉水浇下,吕光激动的心情瞬时冷却了下来。
“是药三分毒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赠予我这枚丹药?”吕光警惕性十足的询问道。林长老笑了笑:“因为丹药可以兑换元石。你要知道,拜入百草园中的弟子,一应的花销,都是需要自己担负的。”
吕光眉头紧锁:“照此说来,那岂非连食物都需要用元石购买了?”
“不错。修行一途,元石是很重要的物品,任何神通的修炼,都离不开元石的辅助。”林长老抚弄了下头发,徐徐说道,“我建议你将此丹兑换成一些下品元石。毕竟在百草园中处处都是离不开元石的。”
吕光沉默了一会儿,道:“去哪里兑换?”
“欲得神通登天梯,若寻财宝入地宫。”林长老轻声吟道,尔后脸上浮起一层诧异,“你不会连这两句话也没听过吧?”
“登入天梯能够得到至高无上的神通,这个我倒是知道。”吕光老实的点点头。
林长老玉容中露出半信半疑之色,继续道:“多宝地宫,无处不通。百草园也有进入地宫的通道,就在百膳堂的后殿。你可以进去长长见识。”
“莫非这多宝地宫也像那上古时代中的天梯一样,在每座山脉中都有通道?”
吕光惊叹的问道。
“是。”林长老理所当然的颔首答道。
“那我就去看一看。”
吕光脸上露出神往之色,多宝地宫……单听这名字就十分令人眼馋啊。
“呵呵,去吧。”林长老笑的有些高深莫测,望着吕光步入百膳堂的背影,娇柔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心中更是冷如冰雪,暗忖道。
果然是他!
幸好那夜没将此子沉入湖底,否则我岂非已经错过了一味绝佳的药材?
壶中子啊,壶中子……
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人知道无色气海的秘密吗?
此时,天色已晚,西山的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下。
冬湖醋鱼。
酱香牛肉。
熏肉大饼。
荷叶米粥。
华都烤鸭。
烈山削面。
正当吕光胡思乱想之时。壶中子那冷冰冰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语气中隐隐含着一丝关切之意,最后他还加了一句:“嫣儿好生照料你师弟。”
吕光心中狐疑。
他可是看的清楚,壶中子望向自己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件不世出的珍宝,淡漠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难以按捺的喜色。
壶中子现在很想仰天长笑。
他强作镇静!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把眼前这个少年给吓到。
他刚才经过仔细的探查,发现这个少年拥有一种世所罕见的气海。
那种气海对他有着一种深远非凡的意义!
“吕光,今后你可以随意在园中走动。嫣儿,将百草园的情况详细向你师弟讲述一下。”壶中子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淡冰冷的神色。
但是,从对方这殷殷关切的话语中,吕光还是能够感觉到壶中子对自己的热忱之心。
素儿紧蹙着柳眉,她看着师傅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庞,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师傅到底是从这少年身上发现了什么?
怎么前后的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大!
“师傅,您是说……他已经是百草园的弟子了?”
壶中子的目光始终未曾从吕光的身上移开,直到素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才终于将目光放在红裙少女的身上,点点头:“怎么,难道为师没这个权力吗?”
“不,不!”素儿急忙恭敬的问道,“师傅,弟子是想问,吕光师弟是否需要缴纳学费。”
壶中子眉毛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斩钉截铁的道:“要,当然要了。我百草园的弟子,下到种植药田的小童,上到身份显赫的首席弟子。无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
“学费?当弟子还要交纳学费?这……简直是千古奇闻啊!”
读过不少史书典籍的吕光,此刻是一脸的诧异,但他不准备在此出声询问,待会儿还是向这个红裙少女问个清楚明白方是妥当。
“出去吧。”
壶中子挥挥衣袖,说罢便闭上了双眼。
“是,弟子告退。”素儿轻声回道。
在吕光与素儿的身影消失在石室中后,壶中子忽然睁开眼睛,双眸中迸射出夺目的精光,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
他紧紧的盯着吕光刚才站立的地方,像是在对着吕光说话一般:“好,你很好!居然拥有存在于传说中的无色气海!真是天助我也!我不拿你当药引,直接把你制成丹药!哈哈…哈哈……”
走出石室,吕光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昨天他还在那间小院中待了一天,俨然是一个囚犯的待遇,而此时却重获自由,成为了这个百草园的外园弟子。
“外园弟子?莫非还有一个内园不成。”
吕光想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前边的红裙少女不是能为自己解答这一切吗?
于是,他出声问道:“素儿师姐,你也是外园的弟子吗?那壶中子的身份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红裙少女就用眼角瞟着他,打断道:“呦,嘴还挺甜的。这么一会儿师姐师姐的就喊上了。”
被素儿打趣的一笑,吕光毫不在意,神色自若,眼珠微微一转:“师姐,刚才壶中子不是命你为我详细介绍一下百草园的情况吗?”
“哼!”
素儿瞪了一眼吕光,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丝丝冷意,“走,我们边走边说。”
吕光摸了摸鼻子,暗自苦笑。
他总觉得,这个红裙少女对自己好像有着一种莫名的敌意。
山谷中庭院林立,山石砌成的平坦道路蜿蜒曲折,九道十八弯。
“我不会再讲第二遍。以后你要是吃了亏……哼!你吃亏又与我何干!你自己去找管理药田的长老领取玉牌吧。每十亩药田都得需要相应的玉牌才能打理种植。”
素儿恨恨的瞪了一眼吕光,鼓着两腮,眼睛里浮动着愤怒之色。
吕光望着走到吊桥上的红裙少女,无奈的摇摇头,若不是素儿的个头儿比他要高上不少,他还真的以为此女是**岁的顽童呢,翻脸比翻书还快。
纵然心中还有许多不解未知之处,可吕光还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出声叫住素儿。
族长爷爷曾对他说过,当女人生气的时候,你最好一句话也不要说。
“呃……女人也都是从少女变成的吧。那我还是别去问她了。”吕光从红裙少女逐渐远去的俏影上收回目光,沉下心来,将刚才一路上所听到的情况,在心中整理了一下。
百草园是以洗丹制药闻名于天下。
那浑身脏污的老头儿,像是一只身形灵巧的猴子,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他身材矮小,在中年大汉极为高大伟岸的身躯之前,显得煞是渺小。可这个老头儿,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傲然之气,又向着吕光重复的问了句:“此地可是吕家庄?”
“是。这里正是大周帝国最北边的一个村庄。”吕光神魂附体在这个小孩身上,自然得装作孩童样子,于是很俏皮的白了他一眼,轻声笑道。
老者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弯腰靠向马车,隔着布帘低声说道:“公主,我们到了。”
武白翎顾不得周身的疼痛,他飞奔佯攻,故技重施,身子凌空一跃,伸出单脚,用力向妖兽的脑袋踢去。
素儿岂能不知武白翎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在一旁养精蓄锐,等待良久,就是等这头妖兽落入潭水的这一刻。
素儿从腰间抽出一柄银光迸射的短刀,飞身刺向那头浮游在水面的妖兽,她的身形犹如天边划过的流星,拖曳着火红的虚影,猛地刺向双翼银蛟的下腹。
素儿的身法十分灵动,火红色的双瞳中闪过一抹厉色,眨眼间已是逼近了妖兽。
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眸中,像是涌动着无尽的血海。
一股炽热火烫的元气从她的眼睛中向妖兽射去,而她手中的匕首,却是一下插入到妖兽的下腹之中。
双翼银蛟,居然在素儿暴起袭击的那一刻没有做出反应,它在看到素儿那双眼睛的时候,仿佛突然陷入到一种失神的境遇中,身躯停滞不动。
嗤!
利器划破肉身时发出的颤音,覆盖住鲜血喷涌的声音。
这一刀刺破了妖兽坚硬如铁的鳞片,深深的扎进它的内脏深处,使得双翼银蛟怒吼连连,庞大的身躯在潭水中左摇右摆,水浪滔天之中,发出一阵惨嗥之声。
藏匿在四周仍有一些不甘心离去的弟子,这时候他们全都大气不喘,骇然失色的望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
他们脑中不禁同时闪过一个疑问。
这头妖兽为何不躲开这一刀?
噗!
就在他张嘴的一刹那,那闪烁着白色流光的圆球,居然是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滚入到他的口中。“咕咚”的一声,吕光竟是情不自禁的将圆球一口咽下!
一时间,他呆在原地,神色间还带着一缕茫然。
“他吞下了妖丹!”
山林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数十道人影,旋即向吕光笔直射来。
上古之时,百草丹圣以大神通斩断这莽莽山脉,凭空开辟出一个占地广阔无边的谷地。
“谢谢你,周大叔。”
望着中年大汉脸上那纯朴关切的神色,吕光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压低声音。
中年大汉神色一愣,低头看着身前这个身体单薄的少年,而后脸上绽放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眼角的皱纹向上翘着。
“你这孩子……”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在朝霞满布的天空里回荡起来,经久不息。
“马车?”
中年大汉转过头去,向村外的山道上眺望,疑惑的道。
吕光心中好奇,他自幼生活在此,还从未见过村子以外的人,也站起身来,踮着脚尖,顺着周大叔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匹白马驾着一辆马车,正向村子驶来。
一串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马车逐渐在吕光的眼中变得清晰,在这辆马车的前边,坐着一个身形伛偻,皱纹满布的老人。
他衣衫褴褛,裸露在外干瘪的肌肤,黑黝黝的,比黑炭还黑。然而,他的手中却拿着一根颜色亮丽的银鞭,白马浑身的皮毛也犹如雪白的冬雪,纯洁无瑕。
马车的布帘也是白色的。
马车沿着山路,缓缓的驶向村子,靠近了这片绿意盎然的草地。
“这里是吕家庄吗?”
突然那辆速度缓慢的马车停在了吕光的身前,那个肮脏不堪的老人露出满口的黄牙,声音像是午夜中凄厉的猫叫,尖利刺耳。
吕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仔细瞧着这辆豪华的马车。
在马车的顶棚上,立着一根三尺来高的旗杆,旗幡上写着一个黄金闪闪的“武”字。
显然,周大叔也看到了这个迎风飘舞的旗幡。他瞬间瞪圆了眼睛,眼神中浮动着异色,向前踏出一步,问道:“这位大人可是从华都而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破虚求真
往古今来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宇宙二字,包含万物。
想通这个关节以后,吕光倒也不太着急了。因为他已彻底明白,太虚幻境虽是虚无缥缈的一场幻象,但在此界的人们,却可以通过修行,觉醒出‘灵性’,进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
想来这也是当初绛珠和玉魂,为何执意让他进入‘春秋’一梦的重要原因。
梦中梦,花非花,一切皆是过眼云烟,唯有破碎虚空,离开太虚幻境,才可见到‘真相’。
望着眼前的黑衣老者,吕光的心渐渐的平定了下来。
魔。
这个老者,毫无疑问,是真魔,是来自域外的一尊大魔头。
此人藏匿在桃花源地之内,料想其最终目的,是要霸占太虚幻境。吕光当然不会答应他的条件,他冷哼一声,凛冽的目光冷冷的盯着黑衣老者:“你别忘了,是谁将你放逐在宇宙之中!”
“我不会忘的。”黑衣老者戏谑的一笑,很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意思:“他是你们人类之中的强者。所以你一定会去替我杀掉他的,对吧?”
这个黑衣老者是魔族中的强者!
魔族是人类的敌人!
吕光心中有个声音在不住的呐喊,他的目光猛然变得锋锐如刀,面前的这个黑衣老者是宇宙间魔族之中的强者。
魔族行事野蛮残酷,频繁的入侵人类星球,掠夺资源。
这黑衣老者是被一个强大的人类催动澎湃真力,施展无上心法,放逐到星空乱流中的。
很可能,用不了多久,魔族便会侵略火星,歼灭罗曼帝国,抢占人类土地!
“很可惜,你的如意算盘失算了。我是一个无情者,真力没有情绪,无法修炼心法。”吕光的嘴角悄然浮起一抹自嘲夹杂着快意的笑容。他很乐意看到这个魔族的黑衣老者吃瘪。
“哈哈……”黑衣老者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桀桀笑道:“太好了!无情者才更适合我族的心法。”吕光眼神复杂的望着那邪魅妖异的黑衣老者,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消灭人族的心愿,一直未能完成,直到现在,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那黑衣老者忽然从木舟中一跃而起,飘浮在灰暗的星空中。
倏然间,他那佝偻的身子竟然化为了点点星光,犹如雨丝纷飞,落在星空中消失的是无影无踪。那兀自飘浮在星空中的木舟,向四周猛然激射出一道道炽烈而耀眼的白光。
那木舟瞬即缩成袖珍大小,“嗖”的一声,化为一道白芒,准确无误的飞向吕光。
看见那黑衣老者凭空消逝,吕光心中十分诧异。
他目光一凝,伸手握住迎面飞来的袖珍木舟。
星空一片璀璨,四下静寂无声,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那道清晰低沉的声音,在吕光心中响起。
“人类的少年啊,你得到了我们魔族的传承《太虚心经》,这是心情修行的无上心法,修至巅峰,便有随心所欲的能力。只有完成我们魔族的心愿,你才能得到解脱,否则你生生世世都会受到魔族心魔的侵蚀……”
吕光伫立在透明的“灵舟”内,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吕光回想着黑衣老者所传达给他的信息,神色骇然。
在这浩瀚广袤的宇宙之中,群星林立,百族争雄。各个种族为了争夺更为辽阔舒适的生存空间,不断的杀伐争斗。
每一个种族的势力范围都用星系来划分,像火星便是位于人族的发源之地银河系之内,而火星在其中就宛如是那沙滩上的一粒尘沙,微乎其微。
而可以掌控一个星球的强者,就会成为一星之主!
其它的信息,这黑衣老者却是并没有再透露半点。
能够成就星主尊位的人,无一不是天才绝艳之辈。
不过按照吕光的猜测,这魔族的黑衣老者或许也是一位主宰一个星球命运的大能。
吕光握着手中的木舟,目光灼灼,眼眸里充斥着一丝期待:“这不是梦!这大千宇宙,无际无边,若是在其中能逍遥闯荡,定然会令人生精彩纷呈。”
然而,现在的吕光也明白。
以他此刻的实力,莫说在宇宙中扬名立万,只怕连那骚扰沐雪颜的吕浩辰都解决不了。
吕光眯起眼睛,心中涌出无限豪情。
吕光可没有愚笨到为了这个魔族老者的什么鬼心愿,就去与全人类为敌。
何况他心系火星,即使自小经历坎坷,孤独无依,可罗曼帝国毕竟是他的家。
那张温婉柔情的笑脸,又浮现在吕光眼前。
“颜姐,我一定能回去的!”
太虚心经,无上心法?
无情者才更适合修炼?
吕光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木舟,瘦削的脸庞上满是憧憬之色。
这是改变命运的时刻!
吕光深吸一口气,无情者不能修炼心法,在罗曼帝国无可争议的公认事实。
虽然这离奇出现的魔族老者给他心中带来了无穷震动,可吕光仍然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可以让无情者掌握真力的玄妙心法。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仔细察看着木舟。
“灵舟”遨游在星空之间,吕光在飞船里将木舟研究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这木舟外表呈碧绿色,小巧玲珑,分明就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木器玩具嘛。
木舟平躺在吕光掌心,全然没有一点灵异奇妙的地方。
如非吕光亲眼所见那魔族老者是驾着这一叶扁舟遨游在宇宙之中,他真是有些怀疑那老者所说的太虚心经到底是不是在这木舟之内。
吕光握住木舟,长叹一口气。天下终归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啊。
棱角分明的木舟,那尖尖的船头竟是犹若一根银针,一下扎在吕光的掌心。
“呲!”
血珠登时从掌中涌出,浸染在绿色的木舟上,滴滴鲜血宛如石沉大海,转瞬消逝无影,碧绿光滑的木舟上不见半丝血迹。
刺痛之下,吕光倒抽一口冷气,拧着眉毛,低头向手中木舟的再度看去。
“咦!这木舟能吸收血液?”
吕光心中一凛,睁大的双眼中闪烁着惊讶和兴奋。这木舟既然能有反应,就证明那老者所言非虚。
“欲练此经,必先无情。”
在那血液消融的舟身处,显出八个殷红的蝇头小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通体碧绿的木舟上,这八个字红光流转,妖艳邪异,像是八个血红色的眼珠定格在舟身上。
在这八个字的后面,有着一排米粒大小犹如蝌蚪游动的符号。
吕光心底直发颤。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想要看个究竟。
虽然后面的字体小了很多,但他在全神贯注之下,双目凝住,死死的盯在舟身上,还是勉强能够将大部分字看清。
“喜怒哀乐,心情至上。”
“身心合一,无所不能。”
“真力是诸法之源,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度一切苦厄。”
吕光逐字念诵,那玄妙而晦涩的口诀宛如晨钟暮鼓,在虚无静寂的星空里回荡不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他的身体周围凭空缭绕升起了一丝丝淡淡的气息。
那道道气息像是从幽静深暗的星空深处,无端端的迸发出来似得,形如游鱼归海,百鸟入林,缓慢而坚定的飘向吕光。
嗡!
就在这时,一声震颤自吕光心中的气海传出,以电闪雷鸣之速向周身波荡而去。
吕光震惊莫名,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气海中自从真力测试后便沉寂内敛的真气,又再度复活了起来。他急忙紧闭双目,用心感受着气海的变化。
此时此刻,气海内的真气竟是沿着四肢百骸中的经脉路线,快速运转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运转,居然是在体内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怎么回事?我的真气……”吕光简直是难以置信所感觉到一切。
在太虚幻境时,经过真力测试之后,他的气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尘封住了,好像冰封的雪山,再也没有半点波动。
那时候,尽管气海依旧可以产生真气,但却再也无法凝聚觉醒出真力。
那仅有的一丝真力,也没有心情。
这起先觉醒出的一丝真力再加上体力,综合起来,便是“1”的身心指数。
“这……太虚心经果然神妙……”吕光感慨不已,再次集中精神,放松全身,抛开一切杂念,专心致志的体会着身体内那丝丝真气的运转。
真气在体内仿若老马识途,游动的颇为熟练。
这种古怪而奇妙的运转过程,持续了也不知多长时间。
当吕光感受到一种疲困的感觉从心头泛起之时,那一丝丝真气竟然从筋脉之中,汇集到了气海。
道道真气,彼此凝聚在一起,交织相依。
本来是虚无缥缈的气,此刻竟是凝成了一股真实可触的力量。
真力!
这一股汹涌浩大的真力安静的匍匐在气海之内,与那最早觉醒的一丝真力融为一体,变成一股金光熠熠的力量。
吕光隐约能够感觉到,在这沉静空寂的氛围之下,这股金色的真力深处,仿佛藏匿着一种霸道凌厉的气势。
它静静的盘踞在吕光的气海之中。
吕光的真气不断的提升,众多真气化为一力。
这股金色的真力滋润着他的身体,使他正在悄然的发生着一丝丝奇异的变化,肌肉变得更加匀称有力,骨骼密度大大增加,皮肤也变得犹若婴儿般润滑光亮。
“只要以后坚持修炼,这股金色的真力也便会越来越强大!”吕光感触颇深,两眼放光,内心兴奋不已。
“嗯?”
就在那股金色真力不断滋养身体的时候,他的气海突然一震,木舟顿时红光一闪,上面的字迹瞬间消失,随即那《太虚心经》所撰述的奇妙法诀也停止了运行。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唯独在吕光气海之中漂浮着一股金色的真力在微微震动着。
吕光翻来覆去的查看良久,也未能再从这木舟上发现字迹。
他望着手掌中的血迹,心神一动:“难道只有鲜血才能令这木舟显出字迹?”
吕光连忙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向木舟。
还没等来到京城的南城门,绘有秦山郡王标识的灵舟,缓缓降落到一条官道上。吕光略微有些疑惑的向身旁的管家问道:“怎么不直接进城?”
何管家眼含诧异的看向吕光,目中闪过一丝狐疑,心想自家王爷从那日醒来以后,似乎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奇怪。
不过他纵是心中略有诧异,但仍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因今年参加桃园大会的外来官员,太过繁多,武后下旨,明令各郡官员,统一安排在谷外的离桐驿站。”
“驿站?”吕光挑了挑眉。
“是,王爷。”何管家下意识的应道。蓝上蝶恐这位心细如发的何管家发觉到吕光的破绽,连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赶紧去往驿站吧。”
吕光青涩的面庞上一片迷惘之色,打了个寒颤,然后目光里溢出挥之不去的恐惧。
黑衣老者仍然横卧在木舟上,看上去仿佛没有动过一样。
他的眼中升起几分畅快之意,道:“浩瀚星空,每时每刻有数以千万的人穿梭其中,在这条时空隧道中,没有早一秒,也没有晚一秒,你我相遇,这或许便是你们人类口中的缘分吧……”
“杀尽天下人类,这就是你的心愿?”吕光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冷然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掉我?”
“在这片无垠的星空中,人类并不是宇宙间唯一的生命。魔族、兽族、妖族、人族、黑暗种族……几乎每一个星球上都能够找到这些种族的踪迹。”
黑衣老者碧蓝色的眼睛,始终凝视着吕光,他顿了顿,嘶声说道。
“战争从来就没有理由,只有征服和掠夺才是不变的真理。你们人类虽然弱小不堪,又不团结,但族群庞大,杀光你们太费时间。你不觉得,我们魔族的心愿由一个人类来替我们实现,会更有趣吗?”
吕光沉默着,他的心里在权衡着利弊,现在他置身于桃花源地之内,没有办法释放神念,否则他一个念头,便能立刻将这个魔头给炼化,使其魂飞湮灭,再也不能作恶。
生死关头,吕光做出了选择。
“好,我暂且答应你!”
第五百七十八章 纪元之轮
“通灵宝玉。”
吕光正要探头看个真切,突然只听空中传来一声炸响。
咔嚓!
一道耀目闪电,从虚空中轰然向墓碑击来!
看架势,仿佛一击之下,就要让墓碑荡然无存。吕光心动身动,身形奇快无比,直如游鱼入海、飞鸟归林,晃闪一步,便暴退数丈。
轰!
电雷到处,只听一声霹雳巨响,墓碑由中间一分为二。
一簇幽幽绿光骤然从内狂虐涌出,起初显象时,不过数尺长短。光芒闪动,其内包裹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石,扶摇直上。
尔后悬浮在虚空中,光芒大放,高耸万丈,耀眼至极,照的吕光睁不开眼。旋即电光四射,漆黑夜幕下,有如白昼降临。闪电猛然击在一分为二的墓碑上,碎石乱蹦,此间飞沙走石,直有火山爆发、天摇地动之阵势!
吕光踉跄倒地,趴在地上,眯眼目睹这又一奇观。良久之后,方才恢复平静。天幕依旧黑如澜石,唯有那块玉石散发着莹莹光芒,悬在半空,异常醒目。墓碑顿时粉身碎骨,消失的无影无踪,前后只在一息间。
吕光心思纯涤,虽不明白自己在此处怎会有那般身法速度,但他已然知道,正是刚才自己那情不自禁滴落的血泪,染至到墓碑上,才酿出了这等声势浩大的奇事来。
玉石迅如雷霆,瞬间就从石冢上方,飞到吕光头顶虚空。它立地不动,浮在黑空,好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在考量自己学生的功课情形,处处透出审视的意味。
“你既救吾脱困,我自当信诺守诚,助你活命,再借宝玉与你。”
声音从上而下,传至吕光耳中。虽还是冰冷依旧,然却已不似前先那样生硬简短。声线不像男子那般刚阳硬朗,倒是有几分女子阴柔的味道。
吕光疑窦重重,脱口问道:“阁下可是刚才那壶中子?小生乃一介书生,不懂这奇诡莫怪之事,还望阁下能为我解惑释疑。”
“吾即壶中子,乃通灵宝玉的灵魂。”
所问所答,一板一眼。对方似是不想再做他言,静静等待着吕光发问。
“阁下怎会在此?那石冢中所葬何人?”说到此处,吕光抬手指向来至此间时,第一眼所看到的石冢。奈何那里杳无他物,石冢竟是在吕光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他惊呼出声,“咦?石冢哪里去了?”
吕光颇为惊奇,此地究竟是何所在?怎么感觉自己身在此地,浑身却有使不完的力气;目力远及,也是能透过浓浓黑暗,望见那么远的地方。
“此间乃你心海。吾由何处而来,汝不必知晓。吾为一丝残魂,无法记忆诸多事情。至于你为何与吾同处此地,你可否还记得那山林中的木屋?”语速愈来愈快,已然没有先前那种刻板之味,不过还是冷漠如斯。
原来如此!吕光恍然大悟,思绪一阵遐想。
原来那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确然不是南柯一梦,此刻全都真真实实的显现出来。这壶中子可能就是那刺入自己掌中的玉石吧,还有在熔浆洞穴中,周身裹覆的绿光,必定也是由它发出;而后青莲的奇怪入体、还有身躯承受云霄雷电轰击后的安然无恙。
短短数日间所经历的种种一切,这缕壶中子可谓是屡次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不管对方有何目的,此番奇缘偶遇,到底是救了自己性命。
现在得以相见,那一切谜底也将会大白于天下,吕光自是心情激动,张口便道:“在下已明其中因果。多谢阁下数次援手,救我性命。”
世间没有免费午餐,天下也更无突降馅饼的好事。吕光说罢此言,就缄默不语,看对方再出何言。果然那壶中子光芒忽闪,似是在思考沉默,良久后才淡声说道:“吾不欺你。此番我清醒过来,也多亏有你帮助。若不是你阴错阳差使得九叶红莲入体,再加上外力相促,吾残魂势必难显。眼下你已成就火系真身,更有无穷精神藏于脑海。无论修真修道,皆是会大有作为。若你能够在以后的修炼生涯中,分吾几分元气、神魂。如此,吾便救你性命。”
古人诚不欺我,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吕光坦然自若,已有所料。天下怎会有那般好事呢?必然之后会衍生出某些祸患来。
不过前几次所遇的种种危险,也是多亏‘它’帮助自己。
嘭!
一声闷响,让吕光提防壶中子的心思,变得更加紧迫。
墓碑在一瞬间化为齑粉,此刻无风飞舞,飘荡在吕光心海中。
然而那奇怪透顶的石冢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吕光有太多的疑问和不解,可此刻迫在眉睫的问题,却不是这些,而是究竟该不该答应壶中子的条件。
不,准确的说是要求。
因为如果不答应,那么代萱眉、李天泽二人,肯定是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
性命加身,方有无数希望。待得来日再图良策,也未不可。
“好,在下千金一诺,答应于你。倘若在下入道修真后,必会将元气、精神,分与你一些。”吕光顶天立地,站起身来,粗重的眉毛下眼光霍霍。
壶中子毫无情绪,不因吕光的同意,而声含高兴,似是一切全在它预料之中,“你也勿要担心,相比你付出的九牛一毛,你将要得到的东西才是如沧海般深广。”
吕光急不可待,但未再发问。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来到自己心海内的,但吕光明白如果再不出去,那外边的情形将会变得难以控制,他还担心韩素真现在是否安全,随即开口言道,“既是如此,那还望阁下现身,与我一同出去抗敌。”
壶中子声如寒山磬钟,语气空灵,冷漠出言:“吾只能教你方法,由你施为。至于现身人前,却是不能,你脑海中臆想吾为何样相貌,就把那人当作是我吧。”
臆想之象?
吕光闭目观想,仔细感受壶中子所带给他的诸般感觉。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高傲冷漠、面如寒霜的女子来,她背影纤细,身材高挑,衣裙罩身,却是看不清楚相貌如何。
啊~!吕光被自己观想出来的这个女子,给吓了一跳,怎么会是一个女子?
“石冢中有九道神魂印记,由一至九,从易至难。每道神魂印记皆是储存着莫多内容。”壶中子发出绿莹莹的光芒,飞旋至那石冢消失的地方,盘桓而落。
玉石在地上至指划数息,再度道,“吾所要教授于你的,乃是第一道神魂印记中的感应法门,只要你能念头洁净,遵照吾口诀行事,便能使仙神附体降临。你虽则毫无道基,但脑中精神充沛,对付那二人,乃是易如反掌。”
吕光专心听讲,不再发问,凡此种种诡异莫测之事,他已是经历颇多。
此刻唯有静心凝神,认真体会壶中子所发之语。
幸好吕光悟性尚可,读书也颇为繁杂,故而此际壶中子所郎朗出口的诸多晦涩难懂之言,他多加思考,也便知根知底了。
“真诚本心,感应仙神。同道中人,同德同心。”
吕光脸色和悦,闭目心念,脑中纷乱有序的念头仿佛六月暴雨,一齐观想着壶中子所言的入道法诀。此时此刻,吕光的精神,就仿佛一位坐在山湖游船中的游客,顺着溪水漂流,随遇而安。
山势回转不休,片刻就已转过千道水弯,两岸青松直立,映照出一派灵境之相。澄净的湖水,波光粼粼,荇草妖娆,缠弄着船儿。
精神如处莲池,清澈宁静,不显一丝污秽。
“着!”一声暴喝,突然响彻在吕光平和的脑海中。瞬间船儿摇晃着、湖面起风了、青松也弯下直腰。
吕光陡觉头前三尺虚空,有一轮金乌,绽放出无尽光明。他睁开眼睛,瞥见光明中端坐着一位横眉怒目、喜笑颜开、光芒舞动、双头四臂的恐怖人物!
“这就是一尊神仙么?”吕光呆呆自语,愣神看着这位盘坐在自己头前、绽放着无尽灿烂光芒的‘怪物’。
壶中子声音响起,“速速观想,刻入脑海。”
一道晶莹绿光,从玉石中砰然射出,旋即落在不知何时显出的石冢其上,荡出光芒万道。
一丝细微渺小的神魂,混杂在光芒当中,以闪电之势,刺入吕光额头!
嗤嗤~~!如火烧棉布、刀刺肉身,发出一声声细弱的响音。
吕光更觉头顶光明大涨,其内骤然遁出一幅画卷,画中所绘赫然便是那刚才所现之人。
画卷两尺长短,一尺来宽,顶部有字。青光陡然大盛,映出它本来面目。
“造化会元经。”画卷浮荡在吕光头前,呼呼生风,若有灵性,像是在等待吕光将它收为己有。无尽黑幕下,这大放异彩的画卷,显得煞是俊奇瞩目。
游离飘飞的画卷,悬浮升空,其上洋洋洒洒飞掷出道道如刀似箭的光芒,使得此间亮光四溢,发出震耳慑心的轰鸣雷响。
吕光默默诵念着画中字符,一道道玄奥深邃的法门,快速涌入他脑海中。
光明顿时大涨,像要挣脱此间无边黑暗的束缚,耀武扬威,令阴晦之物再无处躲藏。
“宁心收意,入门闻道。”壶中子接二连三的旁敲侧击,让吕光顺利前进,眨眼之间,他就已把画中人刻入脑海,深入骨髓。
“收!”
吕光心意所致,水到渠成喝出此字,单掌前伸屈指成爪,向画卷遥遥抓去。
哗啦啦!
犹似风吹纸张,卷帘摇动,画符刹那间就收卷合拢,化成一道流光,飞至吕光掌中,前后动作,和谐之极。
吕光细细感受着全身各处的微妙变化,言语无法描述,周身舒适灵动。
脑海内各种念头井然有序、络绎不绝的汹涌喷出。
常人万难有三心二意、一心两用的本领。然则此刻吕光浑然有觉,似只要他心神所动,就能让精神分而化之,每道念头去观想思考不同的事物。
若是用这样的本领去读书考取功名,那肯定是小菜一碟。
试想眼观八方,一心数用,八股经文样样摆置桌前,背诵朗读。
此情形就如他人用八天时间学完八本经文,而吕光却只要一天时间就能样样精通。
除此之外。
吕光还感觉到,头顶上空隐隐有某种光晕,在辐照着他。全身通泰,浑如处于温泉热浪之中。妙,妙不可言!
吕光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窥道入门,得此机缘。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新奇惊喜过后,安静心神,吕光思忆适才所历情景,思绪涌动,看着手中所握的画卷痴痴入神。一叠疑云,悬置心头。这画卷是从何而出,画上所绘何人,造化会元经又是何等经文?
光明藏匿,黑暗再生。
此间转瞬又归于静谧虚无,壶中子依旧散发着莹莹光亮,静立于虚空,像是一位贤圣智者在安静思考,久久未语。
“原来是……”甫一出口,就让吕光疑窦更盛。
“是什么?”吕光脱口问道,急不可耐,他十分想知道画中所绘究竟是什么东西。
壶中子绿光乍亮,幽幽而起的声音让人听来更觉心凉如水,“吾也不知,只是稍有熟悉之感。第一道神魂印记中所含的就是此图,是‘造化会元经’总纲概要。你平日里细细观想画中人的精神内涵,就能滋神养魂,壮大念头。等待提升境界后,方可打开石冢内的下一道神魂印记。”
吕光点头称是,暗忖心想。
这壶中子像是人间那些缺少某段记忆的失心疯人,来历神秘。不过既然我已迈入道门,又苦无师长指点,当下还是听从他言为妙。
“壶中子,你可知晓这‘造化会元经’所为何物?”吕光沉吟良久,终是问出此语。此乃攸关身家性命之大事,不可不知,需要问明清楚。
“由天碑上刻文所知:天地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纪元。一纪元分为十二会,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会又该为一万八百岁。一岁为三百六十五日。时间往来,当为会元之名。造化也,创造化育,可造可化,乃天地自然之称。”壶中子长篇大论,俱是吕光不懂之言。
第五百七十九章 众妙之门
当这些纷杂如烟的念头再次出现在吕光脑海之中时,他的神魂已然是进入到一种妙境。这种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他之前从未达到过的境地。
吕光经过此变,仿若一个吃饱睡足后的壮汉,精神异常饱满,他仔仔细细的感受着全身的诸多微妙变化。
在桃花源地之内,时间缓慢无比,几乎让人觉察不出来时间流逝。在这种情况之下,吕光修炼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先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过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念头,变得更加壮大涤净了,仿佛只要自己心神一动,这千万缕念头,就能分而化之的去观想不同的事情。
这种变化……简直令吕光欣喜若狂!
“这么多的念头,如恒河沙数……多不胜数。一道念头就相当于是凡人的一个思想了……如果我要是用这所有的念头,全都去观想同一件事情,同一个事物……那会怎样?”吕光迫不及待的想要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
凡人专心致志尚且不敢说事事可为,三心二意自然是绝对难以成事的。
然而此刻,吕光却可以分心控制着千百万缕念头去思考观想不同的事情,这就等于是有千百个他自己啊……
他转念又想,“去想什么呢?……对了,不如就去观想‘造化会元经’总纲之上的那幅图像。听玉魂当日所言,那时我之所以能够破格通灵出那尊神仙,是因为全都是它的帮助。”
想至此处,吕光随即缓缓闭上双眸。
虽然明明知道此刻只是幻身凝聚在此,可是这些必要的观想步骤,他还是认真去做,兢兢业业,丝毫不带含糊的。
吕光静静的阖上眼帘,稍加感悟,便体会到念头之中那股茁壮粗大的状态了。
如果说在白发女子刚刚催发吕光凝聚念头时,那些念头不过是一棵棵刚刚栽下不久的小树苗的话。
那么此际,这些念头、这些数不清的念头,便都已全部成长为了岑天巨树!吕光遵照玉魂所传授的方法,沉心念诵着‘造化会元经’的总纲之文,默默的沟通着那盘踞在天界仙山的神仙。
“造之化之,造化之神;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吕光嘴唇微动,喉结微颤,一丝丝细不可闻的声音,传至到每一丝念头深处。
随着吕光虔诚祷告的声音趋于快速,那千百万缕念头,随之就逐一而为的沉浸入内了,最终全都去观想那幅总纲之图了。
吕光全心全意,用心去感受体悟着‘造化会元经’的种种奥妙。
每一丝念头之上,全都汇聚着对那幅图的见解与认识。
当所有的念头,都整齐一致的去观想到那尊神仙之后。吕光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顶虚空,仿佛是有一轮暖阳冉冉升起,它悬挂当空,放射出无边无际的暖光,照到身体之上,使人倍感温暖舒适。
“这种通体舒泰的感觉,比上一次玉魂授于我‘道德真经’的时候,还要强烈上千百倍啊……”吕光念头一动,转动极快,这想法自出现到消失,其中过程真可谓称得上是心念如电,如梦幻泡影,转瞬即没。
轰隆隆犹在紧闭着‘双眼’的吕光,猛地感受到有一道惊雷,倏然从虚空之上、脑海的边缘地带,向他疾速劈来。
雷音滚滚,铺天盖地的涌来。
“嗯?哪里来的雷?这是要劈本尊么?”吕光此际念头转动的速度,比这道突兀而至的雷声还要迅捷万分。诸般问题,浩繁迭起,萦绕在他心间,但却全都一闪而逝。此念刚刚消去,突听虚空之上,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道缥缈悠扬的声音。这道声音冲着吕光脑海之中的千百道念头而去,直捣黄龙。
旋即吕光的全部念头之内,就一同响彻而起了这道庄重的声音。此声荡漾在这脑海虚空的每一处角落,如锣鼓喧天,震耳欲聋!“是谁是谁胆敢亵渎本王?!”
声音不徐不疾,不怒自威,直贯虚空,飘荡而来。这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深山中传来,低昂中带着一股极具穿透力的尖锐。黑暗如山,一望无垠的脑海虚空,顿时雷声涛涛,气势迫人。吕光迷惘惊愕之际,只觉这缕声音形同一根尖利的金针,刺进了他无数念头之中。
“啊!你是……”没有声音发出,但吕光的思想念头,已然是清楚无误的传递到了脑海虚空各处。
念头未消,黑漆如墨的脑海虚空,陡然闪出一片电光火星。星火飞落,洒落间乍听一声“轰隆”巨响,不绝于耳,彷如空谷回音,震人心扉。虚空高处,随着这道轰鸣声的起伏不平,猛地砰然炸裂,从中裂开一道不知多宽、不知多长的深渊黑洞。
这黑洞犹如深山峡谷一样,刚一出现,便从其内滚荡而出了无穷劲风。吕光飘飞在空,劲风突然扑面而至,刮的他跌跌绊绊、踉踉跄跄的向脑海海洋中摔去!
哗吕光幻身跌入脑海之内,青水顿时泛出一圈波纹。
“这是我的脑海……那些离散的念头也全都回归到我脑海中了,为何现在此间却全然不受我的控制了?”吕光疑问之间,漂浮在水面之上,仰头向当空望去,但见那道巨大的裂缝,是越扩越大,似乎只要再过一会儿,它就会把整个脑海给覆盖住了。
滚滚袭来的劲风,直上直下,吹拂着无边脑海,使得脑海海洋兴风作浪,毫无平静之象。波动翻涌之中,吕光随着‘水流’飘飘游游,俨然已经没有一丝自主之力了。
但他还是努力抬头向上,盯着这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那道突然出现的裂缝!
恰在此刻,阴风顿消,吕光在惊涛骇浪中收住摇曳不定的幻身,望着立刻风平浪静的脑海。念头迭起,惊疑之际,再度抬头仰望虚空。只见那道巨大的裂缝猛然胀大数倍,仿似其内有什么东西要撑开破出。
“这里边莫非是有什么东西?”
刹那间,吕光将将平息的念头,再次被这种奇异景象震惊莫名。周围一片漆黑,冰冷的‘水流’推搡着吕光的幻身,令他的万千念头也是颤抖发冷。
一望无底、一丝亮光也没有的黑洞中,陡然从中迸射出一道亮如朝阳的金色光芒。
这道金光,仿佛是照亮那陷入到迷途中人的一缕指引之光!
在阴暗浓黑的脑海之内,这丝光芒,突兀的从裂缝中迸发出来。
这种气势是何等的惊动慑人?!
金光乍现,阴霾马上消去。光柱擎天矗立,似乎亘古以来这道光芒就照耀在此,弥漫在这片脑海虚空。
吕光念头震动,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芒给狠狠的吓了一跳。
他抑制住躁动涌起的念头,正要细细观察那金光之时。突然,从那裂缝之内,却是涌出了数不清的香花飞雨。
花瓣五颜六色,各种各样;雨滴大小不一,滴滴洒洒。
那道犹在闪耀不停的金光,倏然化为无数道细小的金芒,宛如一把被千万人所传递的火把,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缤纷艳丽的光芒。
脑海虚空顿时一片沸腾,虚空中仿佛有着千万朵烟花在绽放飞舞。
吕光呆了!
“这还是在我的脑海里边吗……”
换做平常凡人,哪怕是其他修者,恐怕在见到这种情景之时,也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谓了。
但吕光在经受了诸种际遇变故之后,念头早就已经是变得稳固如山,成熟了太多。故而此刻,他也未曾有多么担心惧怕,倒是好奇比较多一些。
香花飞雨有形有质,飘飘扬扬,从那裂缝中落入到脑海海洋之上。
那触目而入的金光,恍若是化作了八万四千道光明,映照的整个脑海,杳无一寸黑暗。
金光放射,仿佛是有着无数个太阳高高悬挂在虚空中,迸发出无穷光明,使得此间的阴森气氛立刻就荡然无存。
花雨飞荡不停,裂缝其中,宛如有着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香花和雨滴。
“这些花……清神怡人,味道香甜,简直跟真的一样;还有这无边无际的雨点,落入脑海之中,真实如斯……”吕光不禁心神大震。这些香花飞雨,可不似是幻象,倒像是与现实中的一般无二。
吕光仰望虚空,隐隐觉得,在那道绵延无穷的裂缝里面,也许有着一个‘怪物’盘踞在内。再加上先前那道如同鬼魅般忽忽而出的声音。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想至此处,吕光的全部念头,不禁凉了半截,油然而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忽然,那裂缝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响动,细细听来,倒像是一声低沉的叹息。而后只见那铺满在虚空中的万千光明,却是陡然一收,以裂缝为轴,形同一把收拢合起的巨伞,把整个脑海之中的金光,全都聚拢在一起。
扬洒飘落的香花飞雨,也是立刻倒转目标,向着那道裂缝奔涌而去。光芒刺目绚丽,金光流溢,煞是好看。
吕光‘眼前’一亮,念头深处却骤然一痛,他感觉到幻身似是不受自己念头控制一般,虚虚浮浮,竟是快要陷入到脑海海洋之内了。他不管不顾,登时收心定住狂躁的念头,让全部念头,一齐来支撑这具显像在脑海中的幻身。
幻身浮浮沉沉,终究是平安的悬浮在脑海海洋之上了。
稳住念头,吕光定睛观瞧,只见那由万千金芒聚拢成一束的金光,其色光华如玉,庄严气派,闪动之间,散发出一道道七彩霞光,一望便知,这束金光势必具有无上威势。此道金光三尺长短,手腕粗细,像是一根金棒,从其周身,荡漾而出一圈圈彩色光晕。
光华强烈炫目,使得吕光不禁微微眯起双眼。虽然此刻他幻身凝聚在此,用不着眼睛去看,只要念头感应就可知道一切情况,然则这时他还是下意识的做出这种自我保护的动作,可想而知,这根金棒所发出的光芒,该是多么璀璨动人。金棒放射出无穷光明,浩大无边。它猛地翻转不停,舞动生风,倒像是被人握在手中耍枪弄棒的把式。
风乍起,荡出千层巨浪,使得吕光刚刚平静下来的脑海,登时又波涛汹涌起来。冰凉湿冷的感觉,匍匐在吕光的每一丝念头之中,令他倍感沉重压抑。金棒斜刺长空,直冲吕光而去,水浪翻滚之中,一道金色精芒,在他面前忽闪而逝。
似乎是陷进了永夜一般的黑暗,时间也彷如凝固不动了。
良久……那道金光,倏然再现!影影绰绰,隐隐约约之际,四个镀金大字,散发出一圈圈柔和的宝光,映入吕光眼帘,刺进他念头深处。
“过来人!”翻滚涌动的海浪,霎时间便平复如初,再无一丝波澜兴起。
唯有悬浮在当空中的那四个镶金大字,在放射着无尽祥光。吕光面色呆滞,心念惊诧,嘴中嗫嚅着:“过来人……”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之中,瞬间响彻出一道冷漠威严的声音来。
“是你亵渎了本王,观想本王法身,你可知罪?”此声刚落,吕光便看到那四个巨字,转而金光更亮,越加刺目。
这句话,好像就是有人站在他面前说一样,是那么的清晰可闻,回荡在脑海之中。
闻听此声,吕光陡觉自己的诸般念头,犹似被火烧、被冰冻一般,忽冷忽热,全部念头顿时便要溃散开来,脑海昏沉欲睡。
他连忙催动念头,凝住幻身,使得脑海马上又澄澈起来。吕光微微停顿,念头升起,把所思所想,发散到脑海各处:“敢问阁下是……”
这道念头还没有传达完毕吕光的意思,但见虚空中的那四个金字,便是各自射出了一圈更为耀眼强烈的金色光晕。光晕彼此缠绕,上下交织,竟是幻化为了一张人形巨口。这张巨口,赫然便是人嘴形状,有模有样,大如石像。它双唇微动,又是一道声音,打乱了吕光念头所想。
“荒谬!你这凡人,明明是修炼的本王法门,竟敢不尊祖仙,不识本王?”这句话中夹杂的呵斥意味,使吕光念头更是一阵狂动,当下他心念涌动,暗暗想道。
第五百八十章 平平安安
“合!”
清风再度出声发令,只见纸伞马上飘摇飞荡在高空上,从伞面周围,立时荡出一圈金芒。
一瞬之间,光芒骤然大放,犹如一盏悬挂在夜空的灯笼,指引着迷途未归的他乡游子。金光逸散,虚空顿时一亮。纸伞摇曳生风,恍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荡起万顷水波。
这波动不是水纹,而是一道道有形有质的金芒。清风一声令下,纸伞顿时以电闪之速、雷鸣之势,向那五个壶中子猛然遁去。纸伞化为一道流光,上面环绕着丝丝电芒,周围金光四射。
砰!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震颤不已,虚空中随之阴风大作,烟尘滚滚。壶中子们全都张着血盆大口,有些呆滞的望着矗立在它们身前的这柄纸伞。纸伞通身赤黄,伞面上绢画着一种古怪的印纹,伞柄牢牢的扎在地上,分毫不动。
一众壶中子,牛眼大的血色瞳仁中,充满了疑惑,四下转头相望,看着同类,似是在询问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东西’有何奇异?它们摞在一起,悬浮在吕光头顶虚空,形似一张巨大无比的‘千层饼’。
嘭!这张‘大饼’,砰然而动,一个快速下坠,居然是恰到好处的落到了吕光头上。
撞击声响,一簇而起。泉水旋即消失!
然则那无数碎片,却是猛然下滑,跌落在吕光嘴前,顿而静止不动。壶中子的双手依旧在来回舞动,像是在进行着一种还未完成的仪式。
它们的身体,慢慢的向着伫立在地的纸伞靠拢而去,转眼便把纸伞围拢住了。伞身所绽放的丝丝光芒,宛如一根根冷箭,触及在壶中子那冰冷黝黑的躯体上。
一众壶中子瞪着铜铃似的大眼,露出仿佛采蘑菇的小姑娘在蹲身观察这只蘑菇是否有毒一样的神情。
清风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双手虚点,一道金光,倏然射到伞柄顶端。
呼!
黄色罗伞触光见长,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柄巨伞,形似亭台,把这几个面面相觑的壶中子,罩在其中。
巨伞罩住一众壶中子,上下四周,无论何处,伞身上都是散发着一丝丝触目可见的金光,丝丝相连,光芒织成一片无缝无隙的光幕。
壶中子仿佛是感觉到了四周危机潜伏,不由得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怒吼滔天,指甲一次次的挠在光幕之上。
令人惊奇的是,光幕非但没有发生破裂,反而是越加明亮璀璨起来。
噗!
巨伞顿而一转,虚空一震,荡出一阵旋风,发出一声闷响,陡然合拢,万道金光也随即一闪,收拢在内。
接着,几个壶中子,便被镇压在伞面之下。
合拢的纸伞,变为原先一般大小,悬浮在离地三尺之上的虚空,其上隐隐显出一丝血红之色,周围漂浮着一层层阴霾瘴气,一眼望去,诡异可怖。
“这真空道的‘豆兵壶中子符’远远要比传闻的厉害几分。幸好我留心处之,否则还真是危险啊。”
清风面色欣喜,幻身一顿,把纸伞一收,心念转动,神魂立即归回肉身脑海之中。
“唔……”
清风脑海一震,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脑海清醒过来,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怕起来,本以为这壶中子会很好对付,只要灵光一现,那群阴兵势必会消失无踪,不想最后遗留下来的这几个壶中子,竟然是能发出类似于攻击神魂的声音,到底是自己轻敌了,不过也终归是没有让它们施展出什么道法来。只听一声惨叫顿然响起,弥天盖地,余音不断。壶中子张开血口,口腔里散发出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使人窒息难闻。
它红色的舌头上,还粘着一丝丝绿色滴液,黏稠至极。随即它便咬动獠牙,将四分五裂的‘清风’放入口中,发出一阵嘎嘣脆儿响。瞬间,清风就被壶中子吞入腹中,化为乌有。
壶中子就好像是一个吞噬天地的上古巨兽,眨眼就把清风消灭的是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随之天地间一片静谧,仅剩下阴风呼啸而过的‘呜咽’声。
风在呼号,虚空中凄迷的云雾,缭绕成丝,包裹着壶中子庞大威武的身躯,只见它仰头望天,狰狞的面孔中,那双犹似婴儿拳头般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悲苦。
那眼神中弥漫覆盖的是一种疑问、一声叹息、更是一言难以倾诉的隐痛!
阴森浓黑的虚空下,壶中子转动头颅,望着漆黑的天幕,嘴唇一点点蠕动着,仿佛在向上天诉说着一段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故事。
它时而昂首长嚎时而低头顿声。
黑暗如同一个口袋,把此间的所有东西,全都装在其内,使刚才发生在此的那一幕惊天异景,变成了一个绝世隐秘。
口袋不是密不透风的阴谋,它难保不会露出破洞。
只要有洞,就会有光芒照出,有光自然就有探寻真相的路径。
光在哪里?
传说,传说天地间的第一缕光,是从无尽黑暗中迸发而出的。
壶中子伫立不动的身躯,突然转身,身体猛地发出一阵颤动,形如筛糠。
它握紧尖利成爪的双手,那仿似银针一般的指甲,坚硬如刀,握紧手掌时,竟是犹如刺破它双手的长枪,鲜血汩汩直流,可是它肮脏污秽的面容里,却是看不见丝毫疼痛的神色。
握手成拳,它巨大的身躯岿然不动,鼻口大肆张开,拼命呼吸着虚空里的气息,不受四周吹拂而来的腥风恶臭一丝影响。
啊~~~~!壶中子突然动了。
它仰头望天发出一声长啸,只有这一个‘啊’字,音透九霄,穿过无尽黑幕直送天穹,声音嘶哑,嚎声震天!
这声音中充满了一股不挠不屈、不甘不忿的气愤之意。
它挥动双拳,拳头宛如两个硕大的鼓槌,死死的捶向天空上。
咚!一声惊爆,响彻天际。冷。
寒冷。这点点滴滴的血雨,串连成丝,触及在吕光身上,随着血雨铺天盖地的袭来,完完全全的把他包裹在内,吕光只觉得自己全身如堕寒冰冷窟之中,周身各处冷得发麻、冻得发颤。
那一道道血丝,好像是一条条冬眠醒后的毒蛇,嘶嘶直叫,向着吕光的脑海深处,高歌猛进。吕光脑海中再无任何念头,只能身不由己的任由那一道道血丝,缠绕伸延到他脑海之中。
当第一根血丝触碰到他的脑海中时,吕光只觉脑海骤然一痛,身体犹如电击,发出一阵剧颤,而后神智开始微微有些溃散,眼神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炯炯有神,逐渐变得涣散起来。
吕光沉心静神,仔细感受着脑海中的一一切变化,适才那一阵疼痛,疼得几乎让他脑浆迸裂,几欲身死。泛着青幽绿光的脑海,一望无垠,那丝丝血雨,慢慢触及到脑海之中。
噗!吕光只觉自己的脑海,骤然发出一声颤音。随即他再度沉心感应,不禁被出现在念头中的这个场景给吓了一跳。只‘见’脑海虚空之上,流转翻腾着道道青色光晕,如同那日他跟李天泽战前领悟时,所感悟到的脑海一般无二。
嗤嗤~~~整个脑海在那丝丝血雨触及在内后,就突然发出一阵仿似火烧枯木的声音。
那覆盖在脑海上空的青幽光晕,也是变得不太纯净,其间隐隐流淌着一丝血红。吕光觉得自己脑海中整个流淌的念头,仿佛被截断的东流之水,顿时停止不动,毫无生机了。
吕光有心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则此刻,他却是好像一个局外人,一切都身不由己,自己竟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念头停止闪动,脑海不再荡漾,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将要变成一个痴呆傻愣之人?
这由外而内,突然袭来的道道血丝,居然有着如此奇异巨大的能量,使得自己的脑海不受本身心念控制。吕光心中一凛,心中暗暗着急。
吕光站在原地,寸步难行,这一刻他有一种感觉,似乎只要自己稍有退缩,那在脑海中翻涌延伸的血丝,就会侵占自己的脑海,控制自身的心神。这种感觉一闪即过。
但已足够令吕光认识到这种局面的危险性。这是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力量,没有具象的无形战斗。
吕光感应着脑海中的诸般变化,沉心其内,指挥着脑海中的念头,欲要把这肮脏腥臭的血滴,赶出脑海。吕光身形猛地一震,只觉得浩瀚无边的脑海,仿佛突然被人摇晃的茶杯一样,顷刻之间泛起了层层波浪。
情景震撼,宛如山崩海啸。那一道道触目可见的血丝,倏然涨大,变幻为一根通身血红,粗大无比的巨棒。从虚空之上,直接插入吕光脑海海洋之中。虽然没有手去控制着它,然则这一根巨棒,却突兀的旋转不停,把吕光的脑海,给搅成了一锅沸腾的热水,漩涡极深,黑不见底。
嗡~~~~!吕光陡觉自己的脑海,在经由这巨棒搅弄之后,仿佛像是暴雨如注的夏日傍晚,发出一声声惊颤之音。
这根巨大的粗棒,从无到有,由血丝一点点交集而成,矗立在吕光脑海之中,上下无边无际,虎虎生风。搅动之间使得脑海中产生的念头漩涡,漆黑一片,遥遥不着边际。头颅胀痛欲死,吕光双手抱着脑袋,狠狠的敲打着额头,宛似要把脑颅中的那根血色巨棒,给撬出来。
过了一会儿。
吕光全身的汗毛孔都收缩紧闭了起来,犹似三冬腊月里冬眠嗜睡的山间狗熊,浑身上下再无一丝生息散出,全身发冷发寒,牙齿上下磕磕碰碰。
吕光咬紧牙关,面容中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双目紧闭,身体猛烈的颤抖不停,转眼之间,他的脸色就变得苍白无血了,一副将死模样!这一刻,吕光的心念骤然产生了一种迷惘,这种无法看见、只能感觉到的痛苦,令他的心神突然变得澄澈起来。
痛,苦痛!有时反而是通向冷静的最好一种方式、一种刺激、一种外因。
脑海中所衍生的那种痛苦,越演越烈,趋于极点,仿佛刀片扎在手掌指甲里时的此种钻心之痛。
可是,吕光的心绪却开始渐渐云游物外,不再记挂着这种痛感。他痛由他痛,我自思绪动!
氤氲的血气,飘荡悬浮在吕光的脑海之中。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暗,在他‘眼中’倒映盘桓。
虽然经过自我麻痹暂时忘却了痛苦,可肉身脑海中所传出的剧烈疼痛,却是抹杀不掉,消灭不去的。
还能支持多久?
吕光不知道是在问谁。细若游丝的感觉,支撑着吕光没有睡过去,可是眼皮皱的却好似田间野地里的一盘向日葵,心神之念业已变得不再灵动有力。
阳光照耀下,更是衬托的山峰冷意侵人。还未深秋,山顶间却已是寒山初现。山景已不似前几日那般生机蓬勃,青翠喜人。尤其是在刚才那通天光柱炸碎之后。此地风景变幻,山色流泄出一丝浅白,远眺望去,苍翠欲滴。
但就算如此,也不该无故生风,冷意逼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阵冷风,由人所发。吕光身上的淤泥,在岩浆洞穴中,就被热浪烘烤熏干。
风吹来,使得破衣上凝固的碎泥块,哗啦哗啦直往下掉。他拂去衣衫上剩下的尘灰,满脸脏污,然而口吐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凛然不惧,道:“天地生养世人,生灵立地存身。无论何物何人,都乃天地所生,岂非一母同胞?你能说天道地,我就说不得?天下万人均可说!”
黑暗深邃的脑海之内,此音有若惊雷滔天,激荡在吕光的每一道念头之中。吕光受此刺激,念头深处仿似有千万根银针在戳刺狠扎,全身内外寒颤陡起,痛苦至极。这种痛苦不止是**上的疼痛之感,还有一种对念头、对神魂深层次的折磨。
吕光强行忍住这种钻心刺骨般的痛楚,虽然念头运转的速率,也是骤然变得缓慢下来,但他仍旧是把这一句问话在念头之中思量考虑了千万遍。
乖巧站立在代萱眉身后的几名女弟子,全都处于花样年华的年纪。
常日里在山门中无非是炼气炼体、扫地做工。哪能听到这种惊天动地、妄言无畏的说教言论,所以待吕光说完之后,众位女弟子,都是对他心生赞赏,仰慕不已。
他变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祈福
这个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神秘仙人,诡秘异常。若是撒谎胡来,想必定然是瞒不过对方的,不如索性实打实的讲清楚、道明白,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在下偶得通灵宝玉,其后一切诸事,全是从一个名叫玉魂的残魂那里得知的。”痛感顿消,吕光念头也慢慢沉静复原,当下娓娓道来。
虚空中光芒涌动,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通灵宝玉……”
那四个镀金大字,接受到了吕光所传达的信息,顿而发出一声长叹,语气中隐约透露出一片扼腕神伤之意,对于吕光所述的一切全然没有半分惊讶之情,好像种种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随后吕光脑海之中便不断的回旋着这句话。人形巨口,猛然四散开来,又变成了“壶中子”这四个镀金大字。
每个金字丈许有余,自上而下,排列在吕光头顶。
金光闪耀之际,那虚空高处的巨大裂缝倒像是一张大嘴,欲把金字给吞噬殆尽。吕光念头一闪,断然说道:“对,在下无有隐瞒,通灵宝玉的确就在我的心海之中。”
“本王自然知晓。既然你有幸得到本王的道统,那冥冥之中也必然有着造化之意。”此音低沉萎靡,仿佛还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
吕光从这句话之中敏锐的察觉到对方那一闪而逝的失落之感,此话之内所弥漫的是一股深深的失望之意,故而此声才会如此的有气无力,不再像适才那样威严八方,震慑我的念头了。
一念及此,吕光发出疑问,道:“道统?”此问忽起,虚空中的那四个大字,光芒再亮,其声也是精神一振。
“每一个得道有法的神仙,都会传下属于自己的道法。你所得到的‘造化会元经’乃是本门的无上经典。你修炼此经,未来将神魂观想供奉于本王,自然就是本门的正统之道。刚才本王误以为你是旁门伪道,经由其他法门,观想出本王法身,所以才对你厉声威吓。”吕光得知此意,若有所思,暗暗点头。
“这么说来,此人岂非便是‘造化会元经’的撰写者?那蜡黄脸通灵而出的‘阎摩罗王’,威风凛凛,那么厉害。听玉魂当时所说,这经书是‘天庭’五经之一,奇妙无比。照此猜想,那这尊‘神仙’岂不是会更加神奇?”吕光念头凝聚的幻影,仍旧悬浮在海水之中,他仰头向上,与这四个金字对头而望。
‘壶中子’似乎也在凝视着吕光。
“这是本王的法身投影,若非你念头强大,意志坚韧,否则也不会通灵到我的。不想你区区一个凡人,脑海却是如此广袤无际,念头层出不尽。”
果然!
吕光神情一怔,目光闪烁,念头暗思澎湃。看来那时发生在我脑海中的变故,使得念头的数量变得那么庞大惊人,然后我又心血来潮的强迫所有的念头,都一起去修炼感悟‘造化会元经’。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也不会沟通到这尊真正的‘神仙’。
“法身投影……?”
有太多吕光听不明白的词汇,被对方随口说出了。
“天上天下,而今你乃是继承本王道统的唯一之人。本王现在告诉你我的来历身份,你务必要记得清楚明白。”
嘶~~~
一声细弱的响动发出。四个金字立刻一起放射出无量光明,凝结为一根拳头大小的光柱,刺入吕光幻身的头顶之内。
吕光略微感应,念头之中,便顿然涌来一道道繁冗复杂的信息。
“造化之神,壶中子……”
吕光完整的接受了这些汹涌而至的信息,稍微整理之后,念头忽然大惊,眼中带着几丝迟疑,惊异之际,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无奈和失落。
金字精光四射,强烈异常,一圈圈七彩光晕,扬洒在虚空之中。
“你可知道了。即便你深明要领,观想出本王法身,但以你现在的境界,本王对你来说却是没有多大帮助的。不过只要你勤奋修炼‘造化会元经’,来日助本王打破藩篱、脱离封印,本王定会给你诸般好处。”
吕光十分郁闷,念头之中不禁是大吐苦水。
“空口许诺…谁不会……此刻等于白搭啊。照这尊‘造化之神’所说,若是修炼‘造化会元经’能达到什么法相境界,就会真正的得到他的道统道法……但要到达他所说的境界,就算运气超好,起码也得数万年……太过遥远了,我现在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下来呢……”
对方仿佛是察觉到了吕光的气愤之状,金光逐渐黯淡下来。
“你勿要灰心丧气,不知满足。本王降临到你脑海,经过刚才仔细查看之后,才知道你的念头与平常修者,是大为不同。寻常修者,但凡是凝聚成七十二道念头之后,就可以化为念头,观想祖仙。而你此时脑海中却是存在着千百道念头。如果一旦你炼化念头,修成神魂之后,那你的神魂力量将会是同等修者的数十倍。”
这番话令吕光沉寂下来的念头,不禁再度振奋起来。
原来是这样!
适才也不晓得我的脑海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居然是让我得到这种机遇。
神魂力量是施展道法、催动通灵而出祖仙的一切本源之力。
如果我的神魂力量在修炼的过程中,是同等修者的数倍,那么就不单单是对晋升境界有着匪夷所思的裨益,更可甚的是还能够毫无疑问的压制住同境界的修道者。
“在上一个纪元。本王因为种种原因,方才陨落至此。你一定要好生找寻其他的通灵宝玉碎片。待得聚齐之后,本王神魂重聚……”
虚空中的那四个金字,光芒骤然一暗,似乎有点像是油尽灯枯时的那种感觉。
吕光仔细聆听着。
“本王现在传你‘神咒’。你仔细感悟,偶遇危机之时,诵读此咒,定能解救你于危难之中。”
此音一落,只见当空中那四个镶金大字之中的‘神’字,猛地缩成一团,化为一道金色流光,遁入脑海海洋之中。
哗啦
荡起的水花,犹似倾盆暴雨。
那丈许之大的‘神’字凝为一道金芒,电光火石间刺入到海洋之内。
须知这无边无际的脑海海洋,就是吕光的念头所化。是以当那道金光刚刚没入到海洋之中时,吕光便是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附生在了他的所有念头之上。
“虔心诵念,念头如云,神咒破心,为我所用……”
念头之中不断层叠而起出诸如此类的口诀妙法,吕光犹在闭目感悟,刹那间,只听脑海之中陡然响起一声‘隆隆’雷音。
他连忙从感悟的状态之内清醒过来,去控制念头来感应脑海之内这突如其来的雷声。
但见从那脑海虚空深处的巨大裂缝中,猛然降下一座霞光璀璨的大山来。
这座大山,硕大无比,呈螺旋状,遥遥不着边际,把整个脑海的一大半空间,给全部占了。此山无声无息的从裂缝中降临而下,剧烈晃动之际,朝着悬浮在空中的三个金字,缓缓而去。
那座山,通体晶莹,周边闪烁着五彩光芒。
金字此时所放射的光芒,早就不似起先那么耀眼夺目了,加上此刻这座大山所散射而出的奇光,一下子便使得那些金字黯淡无光了。
山峰高逾数丈,底端齐平,四周棱角分明,块块暴.露在外的山石尖利如刀,形状各不相同。
大山悬空而来,慢慢落下。
四边周围射出的光芒,金、绿、青、红、黄五色齐放,绚丽耀目。
与此同时,那飘浮在虚空的三个金字,却是发出了一阵微妙的颤动。
还未等吕光反应过来,头顶虚空便顿时被一片浓黑给笼罩住了。这神出鬼没的巨山恰到好处的降临到他的头上。
嗖嗖
三个金字形同被惊吓的鸟兽,立马四散遁走。
黑幕之中,三道金光,仿若是燃烧尽了所有的力量,飞动的速度已不能简单的用‘快’来形容了。
这甚至比之人的念头,也是不遑多让,毫不逊色。
三个金字形如从悬崖高处湍急而下的瀑布,可是它们再快,也是快不过这座突然降临的大山。山峰实在是太过巨大了,大的甚至只差寸许就能够把吕光的这片脑海给完美的覆盖住了,吕光的幻身飘浮在海洋之上,眼见此景,全部念头也是不由自主的忽然颤抖了一下。
嗡!
所有念头颤动而发出的声音,宛似万马奔腾,呼啸而起,让这片脑海空间,突然是变得喧嚣躁动起来。这座大山彷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吕光看着这座压迫而来的大山,念头激动,千般疑问,在此刻全都消失,化为了浓重的危机之感。
蓬!
一声闷响,霍然发出。脑海之中,似乎全都是这道声音的回响。
远处隐隐有雷鸣之音,随着这道声响缓缓落下。
许久之后,吕光的念头,也转而平静下来,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霎那间浮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咦!”吕光仰望虚空,虽然上下四方又回到了漆黑一片的那种状态,但是在这个脑海之中,他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当然是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种种一切。眼见此景,他心思颤动,当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来。
但见那座凭空而现的大山,已然是变幻为一块三尺之高的石碑了,其上还雕刻着三个斗大的黑字:“五行山”。
五行山!
这三个触目惊心的黑字,像是亘古以来就与这猛然降临的石碑长在一起,一脉相依。
虽然这块石碑通体黝黑,其貌不扬,但是墨黑之间所点缀的一点点紫红,还是令它显得颇为诡秘。远远望去,黑红刺目,没有一处不透着恐怖。
碑阳平坦如镜,仅有这三个斗大黑字,凛冽而立,坚如磐石。此字笔走龙蛇,气势如虹,透出无穷威慑之力。每一笔每一划,似乎都是由人硬生生的耗尽毕生心血,方才雕刻在上的。
吕光目泛精光,催动全部念头,再次凝神‘看’去。
“这是……这块石碑居然把‘壶中子’给狠狠的镇压在下方了……”
再一看,这次可着实是让吕光惊讶连连,难以镇定,口中呢喃低语,面上也露出深深的不可置信之色。刚才还那样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壶中子’,竟会被这毫不起眼的一块小小石碑给压住。
这块三尺之高的石碑,碑阳存有刻字,而在其背面,却是贴着五张颜色不同的画符。
吕光运动念头,向其碑阴望去。
“金、木、水……”吕光面色悚然,顺着碑阴上所贴的画符,缓缓念道。
但见石碑碑阴之上,紧紧贴着的五张画符,在这这片充满阴晦浓雾的脑海空间之中,这五张画符,却仍旧能够闪现出刺目亮丽的光华。
此种情景,不禁是令吕光大为震撼。
五张画符分别为金、绿、青、红、黄五种颜色。
每张画符巴掌大小,长宽有致,依次而排,其上分别撰写着五个大字:金、木、水、火、土。
这五道画符,宛如是泰山压顶一般,把刚才那犹在闪烁着金光霞彩的‘壶中子’,给完美无缺的镇压了下来。
‘壶中子’四个金箔大字,在先前传授给吕光“神咒”完毕之际,就已然是只剩下三个字了。此刻,这三个字看起来就像是奄奄一息、病重垂危的年迈老者。
其上所散发的金芒,仅有几丝,杳无生机,仿若是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三字灰黑黯淡,若不是被石碑画符上所扬洒的道道光芒给掩映在下方,恐怕吕光都是感觉不到这三个字的存在了。
石碑周身逸散着浓重的雾气,飘荡浮悬,仿佛永远都不会消散。它从虚空高处那道宽若鸿沟的裂缝中,突然降临在此,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
吕光看见这种情景,念头顿时迭起纷纷,回想着自那‘壶中子’鬼魅莫测的来到自己脑海之中开始时的所有一切。
遐思片刻,摸不着头绪,随之他把目光再度投向石碑,以期能够观察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正当吕光念头沉寂未动之时,一道疲惫至极的声音,陡然响起。
“这是呈现在你脑海念头中的一幕幻象。本王在遥远神秘的天界被这座‘五行山’给镇了将近一个纪元了。”
是刚才壶中子那淡漠威严的声音!
第五百八十二章 唯二之路
童子命和唐奘大师,久居太虚幻境,对此界了解甚多,并且还掌握着那条通往外界的要道,云梯!
想来,此二人是绝对不会对吕光网开一面的,那么,如果要离开此界,眼前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桃花源地这一条路了。
只是桃花源地却并不像吕光所意料的那般容易打破,此番进入桃源秘境,虽说成功寻到了‘春秋图’,但他也是差点形神俱灭,葬身于内。
以后,再想找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进入其内,只怕是万万不能了。
天地五劫,当下已应验其二。
星陨;日坠。
接下来就该是那传说中的‘月逝’了。
现在天下十九州的黎民百姓,均惶惶而不可终日,每天都在祈求着各大宗派的气功宗师、元气真人,能够联合起来,消弭这场灾难。但事实上,直到今时今日,修真门派之间却还是勾心斗角,争斗不断。
一旦月亮消逝不见,隐匿于无形,那么世间将会彻底的陷入到无光无日的永夜之中。届时,生灵涂炭,草木夭折,十九州大地便会成为一片荒芜原野。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修真者,都不敢说能活下命来,更别说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了。
夜空中圆月高悬,峰林间隐约传来几声凄厉尖锐的狼嚎。
吕光满腹心事,却不知该向何人说。
手握可以扭转乾坤,窥视未来的‘春秋图’,吕光竟对马上将要发生的这场灾难,束手无策,毫无一点办法。
更让吕光忧愁不已的是,星陨一劫之后,天穹繁星隐去,神光不显,太虚幻境内的修炼道术的道人,已没有任何途径可以借‘星光入窍’之法,来提高修为了。
蓬莱岛虽然广袤无边,但若是没有东海龙仙的首肯,吕光也不能做主将天下的全部道人给带上岛屿。
他身为修道者联盟之主,又岂能坐视十九州的道门,丧失传承?
吕光少时经常瞒着父母,偷偷从书市买些那种神仙列传、志怪狐妖的书籍,如饥似渴的阅读。那些新奇怪异的传说,让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拥有书中人飞天遁地、摘星入海的本领。
年岁渐长,吕光明理懂事,也就以为那些只是穷困潦倒的书生,所编撰而出的悦人之书。而今,却由不得吕光不信。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
世人皆愿延年益寿,然而寿命乃天定人行,非人力可抗。
可现在吕光却知道,修道可以增长寿命,并且还不是那种依靠天材灵药滋润己身的方法。
这让吕光感到无穷的欣喜,只要还活着,那便有无限可能。
吕光呆笑一声,道:“照道长所言,这鬼仙之境,是没有寿元此说了?”
“不错。进入鬼仙一境,只要神魂不灭。当肉身腐朽之际,便可尸解转世,保留前世记忆,再重头来过。修道者以神魂为命,道心为性,性命皆在,才可窥览大道。”老道不无感慨的说道。吕光合住手中经书,把那张黄纸小心翼翼的夹于书中,疑声道:“在下有一不明之事,还望道长解惑。”
“主人无须客气,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到吕光这般姿态,老道头皮发紧,赶忙站起身说道。
吕光拂动袍袖,缓缓说道;“大周王朝,当年禁制道门。现今天下,皆是修身炼气之徒,那不知这炼气士跟修道者相比,哪个更为厉害?二者又有何不同。”
老道微‘咦’一声,转眼笑道:“哪个厉害?境界不同,无从比较。”
“既然主人提起,贫道就略讲一二。炼气需先修身。气乃万物所生之元气,无形无味,它就是一种能量。世间万物,分为五行。金、木、水、火、土,涵盖天下万种灵物。而气也分为这五类。”老道轻轻抚弄长须,仿佛私塾中正在讲经授课的老先生,语气间满是谆谆教导的意味。
吕光侧耳聆听,认真思考。
这些都不是他这个天天诵读八股经书的书生,所能轻易接触到的,故此际他就好像一个望梅止渴的行人,努力汲取着每一分关于修炼的知识。
吕光指向面前哗哗流动的溪水,道:“此水也在散发着‘气’?”
“对!气真实的存于天地间的任何角落,炼气者需要把这些气收于己身,以通穴舒窍。久而久之,以气练功。炼气士也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准确的讲,炼气只是其中一层境界。而修真才是此路的总称。”
吕光奇声道:“修真?”
“炼气修真,神魂修道。当年大周开国皇帝焚书坑士,使得我道门凋零,数十年来,一直被修真者压于头上。但神魂修道才是天下间的无上正道。炼气修真,只是旁门左路。始终无法得享长生极乐。”老道语气中满是愤慨,还有一丝丝对修真者的蔑视。
吕光听至此处,方把脑海中七零八落的片段,整合在一起。
世间分为两种修炼方法。其一便是颇为普及的炼气修真;其二就是那神秘莫测的神魂修道。而炼气士也只是对修真者到达某一境界的称谓。“咯~~~咯咯!”
“谁?!”老道霍然再度站起身来,大声喝道。
“你祖宗!”声音奸邪刺耳,如一根根细针从四周扎向吕光二人。
“滚出来!”老道捏指为剑,斜刺前方。
“你们二人掳获了韩家公子,还有工夫在这讲经说道,真是胆大包天!速速交出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如破锤敲钟,声音难听至极。
吕光心中一凛,韩府中人怎会知道是我挟持的韩孟江,并还派人跟踪至此。莫不是这老道……阳奉阴违、泄露消息?想至此处,他冷眼看向千松。
“主人仔细思量!贫道性命在主人股掌之间,又怎敢玩弄半点心机。”千松语气焦急,生怕吕光怀疑是自己告密。
火烧眉毛正是危急时刻,先一致抗敌,回头再说。吕光做出决定,向老道投去一个‘走为上计’的眼神。
千松早有准备,此人无声无息降临此地,境界之高不言而喻。
“你们道门自诩为天下正统,处处贬低我修真之人。嘿嘿!今日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道门法术的厉害,看看谁才是旁门左路,不值一提!”
此言一出,吕光陡觉四周空气震荡,风声呜咽,飞沙走石,夜幕更加漆黑起来。就连那‘磷火’之光,也是忽闪忽灭。山林上空,好似被一双巨手,突然揭去一片。从中涌出千道气浪,以迅雷之速,向吕光跟老道所立之处袭来。“天罗地网!”千钧一发之际,老道把袖笼中的所有黄符全都撒向空中,双手飞点。
一道道黄符顿时变成绳线,进而紧紧交织在一起。
万丈青光,陡然由网身上迸出。照的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砰!砰砰!每一道气浪在将要轰到网身之时,就有一道青光,迎击而上。
两两相撞,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炸响。地上的块块青石,被其余气浪击中。无一不化为齑粉,随风飘散在青光满空的天中。气浪击在溪水中,猛然震起一条条水流,向空中激射扬洒。水花四溅,此地直如瓢泼大雨降临。
哗啦啦!
待得水烟消去,一道佝偻身影,现于吕光眼前。此人身材短小,侏儒一般,身穿蓑衣,头顶斗笠。双手过膝,左手拿一鱼竿,身后背负一鱼篓。再看相貌,却是让吕光心中一跳。
此人双目皆无,两个黑漆漆的窟窿里,似乎藏着无尽的阴暗。
他蒲扇般的大脚,齐齐向地下轰然踱去!咚!一声闷响,一道细小的裂缝,沿着他脚处,向吕光此地延伸而来。犹如蜈蚣爬行,这裂纹愈来愈大,数息后,已有数尺之宽。
咕嘟!沟壑深邃,其内还有黑水滚滚而流。
及至身前,老道祭起手中长剑,往空中一掷。
长剑迎风便长,瞬间便如渡海浮囊那般宽阔巨大。裂缝眨眼即来,已经蔓延到吕光前方三尺处,情况紧急,吕光低头一看,甚至都能看清深沟内那直冒气泡的滚滚黑水。
老道抓起吕光,双脚踏地,骤然纵身。两手点在虚空,宛如鹞子翻身。身形煞是轻巧的落在宽敞的剑身之上。那怪人左手一抖,钓鱼竿霎时伸出一根银色丝线,向迅速升空的长剑袭来。
剑柄在后,银线如灵蛇缠树,紧紧裹在其上。剑身已然腾空丈许,但由于丝线所致,却不能再动分毫。老道右手虚按,向下一探。只见他五指指尖各有一道刺目炫眼的青光,向磷火风驰电掣的射去。
磷火被这道青光击中,砰然四散,火花飞溅。一缕缕蓝色火星,在那怪人四周烧起,由地面飞触至剑身的银色丝线,更是不能幸免于难。
磷火非太阳之光不能消灭,即便令有他法,这个怪人也是无暇应付。
快!
瞬息万变,这一幕就在弹指一挥间。银线一断,剑身便如白虹贯日,向西方飞射而去,后方拖曳着一道青光。
吕光惊魂未定,被老道紧紧抓住衣衫。他目不能睁,只觉耳边风声呼啸,震耳欲聋。途中几次强睁眼眸,皆是被劲风吹迷双眼。一派祥和安乐的氛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喝叫打破了。
“嘿!哪里来的肮脏浊物!速速离开山谷,饶你们无知之罪!”声如百灵翠鸟,婉转动听;可内容却是蛮不讲理,步步逼人。吕光循声望去,只见浮桥对面,修身而立着两个身姿俏丽的少女。全都手拿长剑,遥指此方。吕光久久未出言答话,思量片刻,朗声唤道:“前方可是神女峰门下高足?在下吕光,乃贵派韩素真表弟。前来寻亲,还望两位通报一声。”
语声在山谷中旋转飘荡,回音绕耳,但却无人应答。两个少女瞪着一双铜铃似的明眸,面面相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转精神。“登徒浪子!有贼心没贼胆,要来便来,编织伪造这等谎话作甚。”一声娇叱随风传来,弄的吕光一头雾水。
吕光耐心依旧,接话再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只要二位告诉于我表姐,一问便知。”
“好不羞人!天下各派谁不知我家‘圣女’,在寻夫招婿。各门各派的精英俊杰闻风而至,趋之若鹜,急赶前来。你编造这样的谎话,还不是想提前进山,占尽先机!”这娇媚俏声随着晃荡的浮桥,一点一滴飘进吕光耳朵,扎入心田。
老道惊叫一声,恍然大悟,道:“主人,贫道记起来了。神女峰当代‘圣女’天资罕见,乃‘葵水九阴之体’,最是适合修炼水系气功。然则龙虎相济,水火相容,才能更进一步。故而门主广发请帖,天下才俊如若有谁能使‘圣女’气功相合,便可以成为神女峰的乘龙快婿!”
吕光听完千松所言,心中虽不甚明白,但也听出事情大概。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言,脑海中念头万千。三年前表姐被那美丽妇人带走之时,外公便把表姐许配于我。不曾想如今天人相隔,表姐成了高高在上的‘圣女’,而自己却被人逼迫追杀,来此寻找臂助。
不过吕光心知表姐非是丢信弃义之人,在没有看到表姐之前,还是抱一个怀疑的态度比较好。“还请两位前去禀报一声!”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见到表姐才是,吕光急声催促。“瓶儿,来把他们丢到竹笼,让上边的姐妹拉上峰顶,与其他人一同送入水牢。”这少女发号施令,旁边的少女依言而做。冷水浸泡着全身,刺骨的寒冷让吕光瑟瑟发抖。
“主人,主人……”老道浑厚的声音,如一缕和煦的春风从吕光耳边轻轻拂过。吕光微微睁开双眸,头顶有一道暖光,漏了下来。轻微一动,哗啦啦的水声便在整个囚室响彻,稍作清醒,他低声道:“这是哪儿?
“此地就是神女峰内了,这里想必就是那囚禁外人的水牢。”老道言语轻快,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关押至此。
吕光站于千松身后,剑光从四面八方飞至,却没有一道剑光能近身。
“主人,山下有湖!”千松情急之下张口喊道。吕光仿佛是在旷野上踽踽独行的野兽,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他早已看到身后的悬崖下是一处幽暗的湖水。
“啊!师姐快看,那个人,他……他,跳下去了!”此女声音焦急,手中的剑却是应声而停。
第五百八十三章 刹那悟道
那道士电光火石间挥掌痛打萧锁寒,真是大快人心。
上一次吕光的那巴掌,更是让萧锁寒下定决心。再加上萧白上次所定下的毒计,最终却被吕光逃出府去。
这一次,萧锁寒冲动之下,更是带着壶中子,来杀害侍候祖父数十年的忠仆连叔!其目的就是要得知吕光的藏身之处,来个斩草除根!
圣人曰:与人为善,方能善终。
这只是其一。眼下大周王朝,书生意气颇是风靡,只读书,不懂得事理。用圣贤之书,强行套在今时之事,以为这就是遵古训、扬传统。
这种书生,为数众多。用百姓之言,就是‘认死理’。
书生意气也要挥斥方遒!
吕光是把书读到心中的少数之人,他可没有什么‘放他一马’的心思。既然对方三番四次加害于己,那就要非得拼个鱼死网破!…,
吕光把衣袖一卷,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青砖,抬手就要向萧锁寒头上拍去,说时迟那时快,白光一现。吕光睁眼看时,手中青砖已然被那道士夺走。
年轻人血气方刚,气血上涌。难免有考虑不周之处,吕光经过一夜离奇之事,心气还未完全平和。此时见到仇人,自然分外眼红。
吕光思索片刻,身形突如白鹤亮翅,双手平行,左脚前踏,单脚撑地,向空中高高跃起,一声杀猪般的哀嚎声,在院内久久飘荡。
千松道长神色一惊,失声道:“主人!这…萧锁寒断腿之伤,恐怕是瞒不住‘韩府’上下!”吕光自小修习‘五禽戏’,虽然一直没能开辟气海,但倒是也有了一身蛮力,又练就了江湖中的一些防身武术。一脚踩向毫无反抗之力的萧锁寒,虽说吃力,可也立刻让后者腿骨断掉,痛苦呻吟。
“我们马上离开此地!”吕光迅速做出决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地不宜久留。萧锁寒目不能睁,下身衣衫扭曲破裂,浑身无一寸干净的地方,鲜血满身,令人动容。
“我不…会放过你……的”一声梦呓,从萧锁寒口中发出,原来是两眼一闭,痛晕了过去。壶中子察言观色,低声说道:“这厮还死不悔改。此时不能杀他,贫道有一法子,主人,莫不如我们带走此人?”
老道心中另有算计。
萧锁寒答应搜罗的童男童女,只有他知道藏匿在何处。
“带上他?”吕光脸色一凛,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反正已经跟‘韩家’撕破脸皮,就算我解释清楚,舅父明事识理,有心袒护于我,恐怕那个‘母夜叉’也不会放过我。这可是她的宝贝儿子!
吕光狐疑的看向千松,声含疑问:“你有何良策?带上此人恐怕不好走脱,城里山外,尽是韩府眼线。”
壶中子有心巴结吕光,喜笑颜开,从怀内掏出一个做工精巧,细致如花的锦囊。语含傲意的解释道:“主人且看此物!”说罢一指锦囊。
吕光眼含询问之意,等这老道讲明道理,看他作何举动.
老道士见吕光未露出丝毫惊讶之色,自觉闹了个没趣,尴尬笑道:“此物名为‘子虚袋’,乃修者储存物品,寻山游水,必备之宝。想那路途遥远之处,就可把一些应用之物,放于此袋。”
吕光恍然大悟,原来这老道早有对策。萧锁寒确实不能放在此地,杀又杀不得。既然有此宝物,带上他,正是上上之策。
真是瞌睡递枕头,雪中来送碳。吕光正不知该如何处置萧锁寒呢。
吕光转头问道,疑窦满腹:“这人六尺身量,此袋小如袖珍,如何能装得进去?”
老道诡异一笑,双手一撮,一张黄符,刹那间现于手中。他似先前那般,在黄符上快速写下一个‘小’字,只见他枯槁食指,微微一点,那黄符,便贴向萧锁寒面门.
蓬!
院内冒起一股青烟,烟雾升腾。
待得青雾消散,地下的萧锁寒竟然消失不见了!
吕光经过昨夜那般诡异离奇之事,心性成熟许多。此际再次看到这种精妙法术,心中少了惊奇,多了一丝希冀。
何时自己也能拥有这般仙法妙术?
“噫?”吕光以为那萧锁寒已然被老道收入袋中。
他低头一看,方才冒起青烟之处,却是有一粒小石子。这石子好似被什么技艺精湛的雕刻师,进行过改造。细细察看,那石子小如拇斗,一人赫然在上,俨然是那萧锁寒!也多亏此石栩栩如生,要不然就算吕光眼力再准,也是看不真切的。
老道看得自己这般表演,令吕光神色振奋,不由得欢喜说道:“‘子虚袋’顾名思义,就是所装之物必须如石子大小。此袋炼就之后,需要‘缩物成寸’的道符配合使用,百试不爽。可惜此袋只是下品道器,要是有那‘乌有戒’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老道说到后来,语气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失落。吕光对那‘子虚袋’充满了兴趣,他看着老道拾起‘石子’,轻轻放入袋中。回身看到伤痕累累的连叔,抬眼望向老道。
“主人还要带上此人?这……此袋至多可以盛放五石之数。”老道面露难色,沉声说道。
吕光低哼一声,不声不语,但却是举起了手中的玉瓶,慢慢擦拭把玩着。
“主人休怒!贫道把自身不用的废物,全都清理出来,想必就可放下此人了。”老道眉毛直立,火急火燎的道。
吕光在旁催促道:“快!一会儿该有家丁奴仆来此打扫庭院了。”
关系到自家性命,容不得老道有半点怠慢之心。数个呼吸后,老道从锦囊中,拿出数粒石子,双手紧握,捏指成爪。石子应声而碎,变成一抹尘土,随风而消失在秋晨中。老道照图画样,再次施展法术,消耗掉一张‘缩物成寸’符。
连叔也是进入了‘子虚袋’中。
一切均已完毕,老道看着满目狼藉的庭院。袍袖一摆,一个旋风从地而起,天空降下缕缕金光。刚才还倾圮破败的院落,瞬间便装点一新,焕然出原有面貌。
吕光看见老道这般动作,更觉法术有无所不能之势,手中更加用力,紧紧攥住阴姬娘娘所赠的那本经书。
老道如孩童献宝似的向吕光笑道:“敢问主人要去何处呢?”
“正合我意!”阴姬娘娘说罢,足尖微微踮起,玉趾与青石相触。
整个院落以她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荡去层层‘波纹’。
吕光看得清楚,阴姬娘娘先前言道,神魂出体,无法影响现实物质,更不能伤人性命。眼下这般景象,却是让他大叹奇怪。
红衣翻滚,凭空伸出数尺,如竹篓大小的袖口,正好裹住吕光。
阴姬娘娘手腕轻抖,吕光便和连叔如牛马饮水,被大力吸入其内。
一阵摇晃过后,缓缓恢复平静。
吕光心情镇定,静观其变,细细观察。眼前全是似血一般的红,伸手相碰四周,滑润溜光,如上好的丝绸一样。头顶有光射下,井口大小。坐井观天!
吕光仰头向上望去,看的真切。天上有两个身影,一红一白,遥遥相对。
耳畔传来阴姬娘娘一声娇叱:“臭道士,敢与我神魂斗法,不自量力!”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老道面色如水,平静异常,可嘴里所说的话,却是刁钻狠厉,“今日你撞破我的好事,我让你尝尝烈火烧身,精油烹魂的滋味!”
老道双脚下沉,凌空所站的周遭虚空,猛地一震。
老道脚下,刹时飞出一道紫色闪电,向对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然轰去!
阴姬娘娘仿佛没有反应过来,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玉足,双肩微摇,身躯不受控制,陡然向下方坠去。
老道面色一喜,手如狂风骤雨,指印翻飞,残影连连。从指尖发出一道道犹若实质的紫电光芒,向阴姬娘娘周身射去。
吕光听完此语,心中就这一个字。
也不知是谁发明出这般宝物,如此阴毒,不单单能拘禁修道者的神魂,更可以监视对方的日思夜想。只要对方稍有不对,念头所向,摔破玉瓶,后者就是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阴姬娘娘双眸微闭,单手伸向空中,一手指向那‘囚笼’。她吟诵法诀,灰色的天幕,陡然出现一个黑洞!好像是衣服破裂,从天幕中伸出一只金色长臂,曲指成爪,一下抓向那九根巨尾所化的囚笼。砰!
一声巨响,囚笼便化为一抹青烟,腾空而起。
阴姬娘娘额头隐隐有香汗溢出,她缓缓睁开双眸,向前方喝道:“臭道士,我不杀你,更不会把你交给‘长生殿’。你一缕精魂,已进入锁魂瓶内。我把它交给这位相公,从今天起,你好生侍奉于他,要是敢生出二心……哼!你是知道后果的。”
吕光听从阴姬娘娘之言,用心感应,把自己的一缕念头,慢慢触向玉瓶。
汩汩~~
吕光念头如泉水淙淙,缓缓流入瓶内。
老道被这声细微响动惊醒,自己性命握于他人之手,好死不如赖活。只要存活于世,就有无限的可能。虽然这锁魂瓶非常难以破解,但也不是毫无机会可言。
天无绝人之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道理他明白。
老道面色一缓,突然谄媚的笑道:“贫道晓得,晓得!”说罢他眼角余光一扫,瞥见一三岁小儿,手拿锁魂瓶,与他遥遥相对。
第一缕阳光从东方升起,不一大会儿,万道金光,便布满天空,老道神魂一荡,化成一抹青烟,转瞬回到躯壳。萧锁寒看躺在地上的老道,身躯一阵颤动,急步向前,托住老道身子,微微晃动,道:“千松道长?”
阴姬娘娘抬手遮住从天际射来的阳光,语气中隐隐有一丝不舍,“此间事了,你我有缘再见。我看相公身有麻烦,那老道恰恰可以保护于你。”
阴姬娘娘说走就走,玉足一点,身躯垂直向空中升起。毫不拖泥带水,颇有上古时期剑仙女侠的风范。
吕光稚嫩的童音急促响起,“姑娘,可否告诉在下芳名?”
阴姬娘娘声音飘渺,从空中幽幽荡下。随风而落的还有一本经书,“这本经书,赠予相公。愿你我能不期而见,那时再讲经论道,想必会别有一番滋味。”
吕光感觉自己的念头,在慢慢的回向那‘故乡之土’。良久之后,他浑身一个激灵,好像是从梦里惊醒一样。甫一睁开双眼,满身伤痕的连叔,映入眼帘,一切真实可触。
是黄粱一梦,亦或是庄周梦蝶?
吕光思绪纷飞,昨夜种种,如电闪流光般在他心头悠然滑过。伊人已去,不留下一抹余香。唯有两手中的一个玉瓶跟一本经书,在昭示着昨晚那不是一场梦。吕光低头一看,这经书泛黄陈旧,巴掌大小,扉页上写着一行蝇头小字太上感应篇。
他正要翻动阅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喝骂:“小杂种!你还敢回来?”啪!
萧锁寒此话刚一出口,还匍匐在地的千松道长,反手一挥,疾风贯耳。一掌就将萧锁寒拍向数丈远的房门处。
砰砰!萧锁寒连滚带摔,瞬间懵了!
他嘴中鲜血汩汩,直往外冒。马上便染的白色锦袍,如漫山杜鹃一般。他在台阶处,挣扎数次,方撑起身来,手往嘴那一抹,几颗白牙咕噜噜落于掌中。
萧锁寒费力的抬起手指,向千松道长指去,转而又回指向满脸风轻云淡的吕光,刚一张嘴,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噗!数块青砖眨眼就变成紫黑之色,场面惨不忍睹。再以破败的房舍为背景,萧锁寒霎时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侯公子,变成了云澜城内随处可见的难民。
“敢辱我主人!找死!”千松道长翻脸如翻书,适才还对萧锁寒恭敬有加,此刻却是用杀父仇人一样的眼神,狠狠的瞪着倒在血泊当中的萧锁寒。
萧锁寒身体痛苦,气上九窍,怒火攻心,眨眼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少顷平复下来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吞吞吐吐,道:“你!你……这臭道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凡人是无法听到神魂出体后道人的所言所语,更无法看到道人念头所化的幻身。
刚才那如狂风暴雨的斗法,仅在数息之间。
萧锁寒一看千松道长倒地不起后,便自己马上躲在了墙角,生怕有什么变故发生。是以前先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当然是一无所知。“修道者岂会被世俗权力所缚,莫说你是那韩韵山的孙儿,哪怕是当今皇帝老儿,贫道也凛然不惧!”这番话说的真是地涌金莲,大义凛然。
第五百八十四章 恍如隔世
秦山城。
一座庄严气派的园林,转瞬出现在吕光念头中。再次来到此地,吕光的心头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晨光初显,庭院中人影寥落。花草树木之间,点缀着几颗秋露。
眼睛一闭,一睁。眨眼,眼睛上下一眨,便从那‘秦山溪’畔,瞬移到秦山城。
快,迅捷如雷,猛如疾风!
“念头所致,瞬息便来。有心去,即便万水千山,也是昼夜之间。”阴姬娘娘跟吕光凌空站于韩府内院上空。天色微亮,一人一狐如君临天下的帝王般,俯视众人。
吕光还沉浸在那种奇妙的感觉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那一瞬间,他好像是经历了日月变幻,改朝换代。一种苍凉悲壮的感觉,遍布全身,势如洪水,滔滔不可阻挡。
阴姬娘娘叹声道:“相公心思慎密,想必这种感觉体会更深。悲凉、无助。肉身就是那万物生灵的故乡之土,而念头便是土中之种,扎根生芽。肉身与念头,相辅相成,念头汲取着肉身的‘营养’,而肉身也吸取着念头凋零后所化的‘春泥’。”
“念头,魂念,神魂……离体之后,就如无根之树,无依无靠。”吕光接话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感慨。
阴风如刀,刀刀割在身!
吕光周身疼痛难忍,他心知这是因为自己毫无修行,只是凭借阴姬娘娘明示,强行凝聚念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蹴而就,势必会有莫大风险。
忍!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得常人所不能得。
阴姬娘娘看吕光有这般耐力,赞叹之意,更是陡增。
正当吕光感叹之时,下方内院角楼,突然出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前一后,向廊下院落走去。阴姬娘娘目不斜视,耳听八方。以她此时的境界,神魂离体,方圆数里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全都明察秋毫,如观掌纹。
阴姬娘娘牵起吕光,念头如箭,疾速射向那二人所去之处。
“家?不是。此地是在下外公府邸,在下是寄人篱下之辈,暂居于此。”吕光隐隐有一丝失落,少时被‘许夫人’逐出大坤侯府之后,他确确实实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而今外公离世,舅父怯弱,舅母更是纵容两位公子欺凌侮辱于自己,甚至还把对自己的陷害摆在了名面上。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
阴姬娘娘看吕光心事重重,出口劝道:“相公聪慧过人,对经书也烂熟于心,想必考取一方功名,不在话下,堂堂七尺男儿,何必屈居于他人瓦檐之下。”
吕光把话听进心去,这狐族女子,心地善良,真诚待人。与她因缘际会,素昧平生,但她却毫不吝啬,施以无上法诀,让他凝聚念头,出体夜游,品味道理。更难能可贵的是,此女毫无害人之心,重缘守诺。
走上前去,吕光方才看清,那萧锁寒身后跟着一名道士打扮的白须老者。
两人正从亭廊快步向此院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窃窃私语。
“听三弟说,那老不死,已经修到第四层炼骨之境了。虽说修身九层想要圆满,他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可他毕竟跟随祖父,立下过赫赫战功。父亲不忍残害于他,这次多亏千松道长屈驾,助我除去这眼中钉、肉中刺。”萧锁寒邪意四射的声音,随着晨风,飘进吕光耳朵。
萧锁寒心中冷笑连连。哼!吕光,上次被你跑脱,这一次我看那老东西死后,还有谁能保护于你!待我挖出你行踪之日,便是你身死之时!素真他是我的,谁也夺不走,哈哈!
阴姬娘娘精目如电,死死盯着萧锁寒身后的那老道,低声道:“相公小心!虽然你我此刻是念头所化,那二人看不见、听不着。但奴家看那老道士,似也是修道之人。有趣,有趣的紧。这大周王朝,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秦山城,居然也有这样的人才。”
阴姬娘娘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喜上眉梢。
“二公子尽管放心,区区炼骨一层,莫说他是修身境界,哪怕是进入炼气之境。贫道也定能为公子消灾去祸。”这道士鹤发童颜,白须飘飘,颇有古籍中所撰的仙风道骨。可语气冷然,全无一点悲悯济世之意。
“二公子,事成之后,我青峰观所要的那三百童男童……”
话未说完,萧锁寒便出声打断道:“千松道长稍安勿躁,我已加派人手,去各地搜寻。要瞒得父亲耳目,又不能惹下官司,着实有些太难。再宽限三日!如何?”
“好,那贫道就快刀斩乱麻,一击杀掉此人!”
“姑娘所言的道观,可能是修炼真道的所在。俗世中的道观,只是一些道士聚集起来,讲经说道的地方而已。”吕光出声释义
大周王朝当年借‘炼气士’之力,定鼎天下。建国之后,独尊‘修真’,扫除道家。道派学说,渐渐没落下来。但道派到底是本土大宗,百虫死而不僵。近年来,隐隐有死灰复燃之象。
在吕光跟阴姬娘娘说话的时候,二人越走越近。那道士在进入院门之前,陡然化成一道白光,快若飞鸿,向屋内遁去。
吕光目未眨,心已动。想要拦,奈何己身毫无力气,又想到念头无法干涉现实物质,心中更急。阴姬娘娘虽不知屋内到底是何人,但既然吕光住在此处,那屋里的定是他亲近之人。
她下意识的祭起‘海蜃珠’,双手交叉,两掌向空中拍去。瞬时青芒一现,珠光绽放。把整个房舍包裹在光晕之中。
道人施展法术,在一些天才地宝之内,布置法阵,以加持宝物威力。
‘海蜃珠’异常难得,珍贵非常,其中自然也布下了此等法阵。
咚!
那老道竟如撞在铜墙铁壁之上,发出沉闷低沉的响声。
“啊!”一声痛叫,老道身体犹如离弦之箭,从房门处,一下跌落到院中。
老道反应迅速,一个鲤鱼打挺,便快速站起身来。白须直垂,口喘粗气。长眉下死鱼一般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堂屋房门。
“嗯?未料到此人还有如此本领,居然是光罩法阵!”老道咬破右手食指指尖,从怀中拿出一道画符,指如疾风,势如闪电,在符上用血珠写下了一个硕大的‘破’字。
须臾,那青芒便完全消失不见。
房屋如烟花炮竹般,节节爆破。
屋瓦梁木,断裂破碎,顿时狭小的院落,便狼藉一片。而那画符也随着滚滚尘土,落于地下。画符其下的青光,如瀑布倾泻,飞速射向阴姬娘娘的海蜃珠上。
一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老者。猛然从堂屋内摔至院门前方,正到吕光脚边。
从老道祭出画符,再到房屋惊爆。过程惊心动魄,波涛起伏,然而时间却仅仅只有数个呼吸。这般短的时间,吕光也无法完全反应过来。
萧锁寒脸庞着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衣衫。他咳嗽连连,眼瞳充血,两眼泛起滔天杀意,费劲的用双手撑起身子,仰头望向老道背后的萧锁寒:“二公子,你真毒啊!几日来,三番四次暗害于我。你休想!我死也不会告诉你方少爷的行踪!”
萧锁寒脸色阴狠,言语毒辣,厉声道:“素真与我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要不是那小杂种横刀夺爱,祖父也不会定下这门糊涂亲事,今日我就杀掉你!让吕光失去臂膀,看他今后,还怎么与我斗!”
“你放屁!主人亲口所言,有字为证。大小姐已被主人许配给方少爷,韩家上下,家丁老小,也就唯有你们母子三人不认!别痴心做梦,大小姐天仙一般儿的人,怎会嫁于你这浪荡公子!你休……想…啊!…”萧锁寒脸红脖子粗,喘气不断,还未说完,萧锁寒便几步冲上前来,一脚踹在他背上。
吕光怒火攻心,身体急摆。他离萧锁寒只有数步的距离,但中间却好像如隔万丈鸿沟。他矮小的身躯,一点点挪向萧锁寒,每步仅有寸许,可他满脸坚毅,毫无放弃之意。
“什么?这不可能!”
阴姬娘娘看到吕光不用她双手相扶,竟然是如婴儿学步,亦步亦趋的走向那倒地的老者,心中别提有多惊讶了。
念头出游,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凝练魂念。
当这婴儿步履稳健之后,再辅以精妙法诀,来让身形渐长,最终与肉身大小无异。可据阴姬娘娘所知常识,她还从未听说有哪个修道之人,能够在第一次念头离体时,就能控制自己念头所化的躯体。更别说,吕光还是一个毫无修道基础的凡人!
萧锁寒目现凶光,眼睛半眯。如豺狼假寐,伺机而动,急声道:“千松道长,这老东西已经身不能动,眼下是绝好机会。天色将亮,速速动手,迟恐生变!”
老道似青松站定,身姿挺拔,毫无动作。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疑问,暗想道:“这老者如真能布下‘光罩法阵’,就不该这样无用,莫非此地另有高人?”想到此点,老道心弦紧绷,双手缩回袍袖之中,手按长剑,暗暗戒备周围。
阴姬娘娘被那突如其来的劲爆画符,微震心神。但她境界颇高,稍瞬便回转过来。
比起那老道祭出的‘道符’,她更在意的是,为何吕光居然能挪动脚步,控制幻身。‘海蜃珠’晶莹剔透的表面,零星点缀上几丝红点。
白玉微瑕,青瓷有纹,珠身已不如先前那般完美动人。阴姬娘娘脸色微变,一丝愠色布满俏脸,清雅怡人的身影,此刻也变得杀气腾腾。
“臭道士,敢污我法器!”阴姬娘娘银牙轻咬,玉足微顿。
整个院落,大地瞬间一沉,所有的花草房屋,全都东倒西歪。刚刚才尘埃落定的院子,又变得狼烟滚滚。阴姬娘娘手握‘海蜃珠’,放于胸前,口中低喝:“收!”
青光映人,珠光暴涨,恍如铜镜耀日,明亮夺目,顿时便化为一抹流光,消失不见。
“哪里来的祥光?”老道神色讶异,惊声道:“这光芒好生犀利,咄咄逼人,肯定是品质非凡的上品法器。”
“千松道长,赶紧杀掉那老不死的!”萧锁寒语气焦急,心情急促。
“二公子!你站于贫道身后,休要动作!此地另有高人,刚才贫道差点看走了眼!以为这老家伙,会布置什么法阵呢。”老道急速从衣囊中,拿出一叠道符。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向空中抛去。他双手飞指,一张张道符,马上化为一条条手腕之粗的绳索。
瞬息之后,这一根根绳索,凝结相勾,居然是织成了一张绳网。
“落!”绳网在空中呈螺旋状下降,正好落在老道头上,把他跟萧锁寒完全罩在其内。
“天罗地网!?”
阴姬娘娘慧如炬,看到这老道士施出这个法术,心中惊奇。
修道之人,最先要经受上师传授修道法门,进而破门入道,方能研习法诀。日夜修习,融汇贯通之后。至此,才可修行法术。入法门,修法诀,练法术。由一而始,毫无捷径可言。
至于那传说中的道法。只能是得道之人,拥有了自我的道,传下己身的法,而后,才能称之为道法。万种修门,千般法术,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阴姬娘娘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这老道士所用的法术,乃是因为她全族同胞,百年来都在寻找此法术的真正主人。
故记忆异常深刻,她决不会看错!
老道一摆衣袖,手指微抬,定声道:“噤声!二公子,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挪动寸步!切记切记。否则,灾祸加身,贫道也不能救你!”
萧锁寒心思狠毒,虽身为世家公子,但自小骄纵蛮横,受不得半点委屈。
如若不是吕光有韩韵山相护,恐怕他早就被萧锁寒残害了。而今韩韵山离奇身死,萧锁寒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先诛萧锁寒,再杀吕光!
可当萧锁寒听到千松道长这番说辞,心中升起一簇恐惧。他脸色一变,意识到情况可能有变。生命至上,他贪生畏死,顿时便一步不动,不再言语。
第五百八十五章 宝塔镇天妖
通天宝塔是大周皇室之宝,乃当年周文王所用,甚至比‘先天六十四卦’还要珍贵。此时此刻,吕光得见宝塔真容,心里自然是有些激动。
吕光眼睛微闭,脑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座望不见边际的高塔,在他面前矗立。他的身体好像是被温暖的泉水包围着,舒服万分。不知是哪里吹来的暖风,使得他更是舒服的呻吟而出。
“啊……”
蓝天白云,郎朗晴日,雁飞鸟鸣,花香怡人。
吕光仿佛置身于云端,似乎只要自己一步跨出,便能踏空而行。他试着微微抬脚,霎时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沿着高塔,以迅雷之速,腾空而起。
吕光心情愉悦,白云在他脸庞飘过,飞鸟在他脚下滑翔。
这座高塔,每层都会出现一个巨大平台,上面有男有女、或僧或道。脚步轻盈,吕光好像做梦一般,身形与塔楼相平行,他足蹬塔檐,一步数丈。
塔楼中没有一个人去注意吕光踏空而行。全都聚精会神的打坐念经、修心悟道。大约一炷香后。吕光感觉到步伐沉重,不似方才那般轻盈,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从高空中跌下来。
吕光勉力施为,他又向上走了数十步。只觉身体犹如火烧,头颅如堕寒冰。浑身上下,冷热交替,难受至极。
空中陡然响起阴姬娘娘那让人沉醉的声音来。“五十八层,不错!相公勿要勉强。此塔分上、中、下三段。下段第一层至二十七层,中段至五十四层。上段至八十一层。只要登至二十八层,便能魂念离体。十多年来,相公还是第一个能登到上段的凡人,实属难能可贵。”阴姬娘娘声含感慨,对吕光赞叹不已。
原来如此!
吕光心思一动,茅塞顿开。他脑海中,在这段声音出现以后,画面突然一转,风声呼啸,再睁开眼时,发现已经站在了塔楼之中。
这一层杳无人影。离近观看,吕光方看清楚,这塔质地坚硬,浑然一体,似乎是一块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不过随后他便哂笑一声,心想,谁能有如此本事。玉石上雕刻还有迹可循,但这一块岑天巨石,又该去何处觅得呢?吕光站于塔楼边沿,阑干在前,可身体却是无法如先前那般自由活动,脚似生根。他本想来回查看一二,但却无法挪动寸许。试了几次,毫无寸功。嗤~~~一声脆响,一盏铜镜砰然而裂,吕光转头注视,只见从中走出一个袅袅娜娜的美人儿来。不是别人,正是那晚间阁楼内的阴姬娘娘。
人未至声已闻,阴姬娘娘眼含笑意,对吕光刚才的表现,很是赞赏,俏声道:“天、地、性三魂觉醒成功!眼前你的身心在我神魂内丹之内。只需再做好最后一步,你便能魂念离体,畅游九天。”
吕光听不明白,低头思索。
万物生灵,欲要明心成人,必须把日夜感悟的事理,凝聚成一枚‘金丹’,存于气海。
这狐族女子口吐金丹,注入吕光身体,以定他三魂七魄;再借以‘海蜃珠泪’把她神魂中的法门投影于吕光心田。开启法门,方可寻径而走。这就好比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由一个身具大力的壮汉,背着他一路翻山越岭。可是,壮汉毕竟不能一路护行,前方之路,还是需要自己去走。
“能否在一刻钟的时间内,魂念离体,就全看相公你的悟性了。”阴姬娘娘眉似山黛,微微翘起。
吕光竖耳恭听,他明白最关键的一步就在此处。
阴姬娘娘纤纤素手,朝铜镜上一指,清声道:“适才相公一路登塔,可是看到许多人在打坐修行,那可曾看清他们的面目、姿势、衣着?”
“一晃而过,不甚清晰。”吕光身形笔直,语气平和。
阴姬娘娘喟然一叹:“思绪如云,念头似烟。念头是人眼观看到外界之象,本心感悟世间之理后,而在心中顿时产生的一缕躁动及思想。”
“这就是万物生灵的念头?”吕光声含疑问,急忙道。
“对。相公事先所见到的人和物,只要能把这一个个画面,剔除糟粕,求同去异。最后凝聚和谐,就可成为一个完整的念头!”阴姬娘娘俏影一转,指向额头,“凝聚念头,冲上天门,才能魂念离体。”
吕光心中讶异,暗忖道,这未免太难了。转瞬即逝的事物,不加记忆,又如何能够回忆起来呢?他凝望着面前的虚空,神色不定。
阴姬娘娘声含傲意的解释道:“凡人有念无神,唯有凝聚念头,融于三魂。再炼魂鬼仙,方能修出神魂!此刻我也仅能使个巧招让相公做到第一步。”
凝聚念头,融合魂念,炼魂鬼仙。
吕光心有所悟,平凡人只有凌乱的记忆画面,当把这些画面全部统一成一个整体,凝为念头。然后念头与三魂彼此交融,才能成为魂念。再进而把魂念沉心提炼,精益求精,最后也就是阴姬娘娘口中的神魂。吕光脑海中暗暗把阴姬娘娘所说的话,整理分明。
念头,魂念,神魂。层层递进,如登天梯,修道之路,始于足下。现今,吕光已迈出了万里道途的第一步!
“记起的画面越多,最后炼就的念头愈强大。”阴姬娘娘的身影倒映在千百盏铜镜中,真是月映千江各不同。她凌空指向铜镜,“相公每回想起一副画面,此层铜镜就会破碎一盏!此地共有五十八盏,想要成功凝聚念头,至少需要十八盏铜镜破裂!”
时间而逝,不留半点情分。
“好!事已至此,无由退缩,在下定要成功!”吕光说罢便静心收神,不再言语。
塔楼内,暖风穿梭,道符飘荡。吕光闭目沉思,此层是第五十八层,也就是说,只要能回忆起十八层塔楼中的画面,就可以涌现念头。
塔楼安静的气氛,被一声尖锐刺耳的碎裂声打破。
一盏铜镜,似久旱龟裂的大地,慢慢出现了几道裂纹。瞬息之后,宛如青石投湖,裂纹向周围扩散开来。
仅仅数个呼吸,就有一盏铜镜破碎!
阴姬娘娘面色肃然,心神大震。她修道数十载,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凡人,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就回想起一层塔楼内的画面。她自认为自身在修道一途上,勤奋刻苦,天赋异禀,进境颇快。此际,突然见到吕光这样一个悟性更加出色的人,心中难免会涌起几分酸意。
吕光面色冷然,眼珠转动,眉头紧皱。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回忆适才登塔路上所看到的场景。满地黄符,铜镜矗立,一男一女,无桌无椅。吕光脑海中浮现起他所在这一层塔楼的场景,分毫不差。
第五十八层,成功!
不知为何,当吕光把这一层的景象,回想完整之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一根金色丝线,他甚至都能够清晰的用眼睛‘看’到这根丝线。他心思急转,在记忆里搜寻阴姬娘娘前言,确定她并没有说过这般情况。
第二根丝线出现。流水不止,时间无情。一刻钟的时限,已经所剩不多。塔楼中满地狼藉,铜镜碎片反射出幽幽的黄光,把整层楼阁熏染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四、五、六……十七,阴姬娘娘心中有数,眼下吕光已经回忆起十七层塔楼的场景了,就差最后一层!她嘴角微扬,双手负背,心中不由得对吕光升起些许赞叹。
五十八盏铜镜,依楼层顺序而排列,现下破裂的均是后几排。
由此可知,吕光是从上往下回忆。从此层开始,一直回想到四十二层,吕光呼吸急促,额头隐隐有汗水浸出。两腿僵硬,双手颤抖,似乎在忍受着什么苦痛。从此层而始,吕光按照楼层倒序,观想出每一层楼阁的场景,费神颇多,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回忆如长江流水,奔流到海,想要强行截住东流之水,直如登天!十七根金色丝线,井然有序的在吕光脑海中,无风自动。吕光感觉金线的一端,仿佛就在自己手中,只要心意一动,金线就会令行禁止,听从指挥。阴姬娘娘看的清楚,吕光定然是碰到最后一道难关。但她此刻,却全然帮不上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此际吕光只能靠自己!
不对,还是不对!最后一根金线,迟迟不能出现在脑中,吕光心知时限将到。凝聚念头,出体遨游,体会道法原理,这些全都萦绕在吕光心间,令他异常渴望。
“前!”恰在此时,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喝,在吕光耳中响起。这声音如剑芒寒光,猛刺吕光心头。这声喝叫,直接让他敛定思绪,收拢心事,本心澄明,再无丝毫杂念。
越是努力记起的东西,反而会越快忘记。这一瞬,吕光宛如身处绿地竹林,耳畔微风拂动,脚下春意盎然,头顶蓝天白云。心如潭水,不起一丝波纹。那十七层的种种画面,在心田一一滑过。恍如街头艺人,所表演操纵的皮影戏幕。每一层塔楼的画面,全都清晰无误的浮现在眼前。十七张各不相同的影画,依次排开。
画中之人,竟似鱼入江河,眨眼之间,全都变得栩栩如生,形象生动。清风拂过,画中人手脚疾摆,眉开眼笑,居然是全都活了过来!
穿僧衣、着道袍,一个个马不停蹄,走马观花。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来回穿梭于不同的画面中。场面颇大,好似赶集赴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吕光一动不动,静如磐石,狠狠用心‘盯’着眼前之象。他心中倏然一动,莫不是最后一层,是把前边十七层的画面,统一融汇?画中之人,各不相同,但归结起来,无非男女僧道。器物虽然错落各异,然而总结起来,全是桌椅蒲团。难怪!原来如此!这最后一层,是要返本归真,剥去表象,此塔中每层之景,全都是这些组合而成。只是人数多少,位置不同而已。
蓬!蓬!蓬!
突然一声声低沉的撞击响起,这十七幅画,与天幕一一相碰,转而消失不见。吕光觉得自己眼前有一道万丈霞光,刺目之极。他不由得睁开双眼,一角红衣出现在他眼中,满室铜镜仍旧恢复如初,原来是回到了塔楼之中。他满腹疑惑,正要开口相询,阴姬娘娘抢先言道:“相公聪明灵智,奴家佩服!”阴姬娘娘满眼笑意,发声解释道:“此塔乃我族镇山之宝通天宝塔。奴家用本命金丹演造此塔幻象,以让公子能观想道意,凝聚念头,进而冲出天门,魂念出游。百年间,公子还是第二个能观想出十八层画面的凡人,可敬可佩!”
通天宝塔,第二人?
吕光认真思索,转而明白。适才那都是幻象,我身心皆在此女‘金丹’之内。吕光拳掌互击,欣喜道:“姑娘是说,在下已凝聚念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那何不赶快让在下魂念离体,
“相公稍安勿躁,眼下相公念头凝聚,不用再度慌张。离日出尚有半个时辰,只要相公能一举用凝聚的念头,冲破天门,就可得偿所愿了。”阴姬娘娘微微摆手,打断了吕光的兴致,手指头顶,道:“念头凝聚,相公此时只要闭上双眼,静心去意,便可感觉到脑海中的念头,然后把念头放下,就能魂念离体了。”
吕光惊讶道:“放下念头?千难万险,好不容易凝聚念头,再放下它?”
“不错!奴家以本族九字真言‘前’咒,助相公心境澄澈,可那只是拔苗助长,唯有相公真正做到本心清明,念头似水,方能魂念凝练,出体巡游。”阴姬娘娘眉宇间一片真诚,语气不容质疑。吕光第一次接触修道这等缥缈无常之说,疑问颇多。但现在已差最后一步,纵是前有刀山火海,也要硬闯一番。
放下念头,怎么才能放下执念呢?那般艰难才凝聚出的念头,怎能说放就放?闭上双眼的吕光,清楚至极的‘看’到自己脑海中,有一根拇指粗细的金线,悬挂在黑幕之中,熠熠发光。沿着金线向上望去,吕光若隐若现的看到一个身无寸缕的婴儿,吊在黑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