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阿斯灵:多智是因为多疑
在营帐前,阿斯灵把刺眼的伤口露给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看。
这完全就是故意挑衅的斧头,札维克在不说话无法看到他的心绪,可是与文字作伴的阿斯灵很明确的知道,这个举动足够惹怒札维克。
史官从森林出来后便性情大变,如果是曾经的他,除了用他从文字中锻炼出的出色口才对万骑长的队伍大献殷勤之外,可能还会极力的观察出札维克和勒庞是否在长久的行【君】中产生了焦虑的情绪,史官在贫民窟能够生存的原因就是在于他的敏锐,他能看到每个人是否焦虑,而且,碰巧他真的很好看,能够化解焦虑。
可是如今,史官的行为举止,甚至是眼神,都和传闻中的大相径庭,这让札维克的怀疑之心越来越严重,这个叫做阿斯灵的史官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孤岛的间谍?诺兰的耳目?还是新进的一方势力?
在阿斯灵把衣服重新裹紧之后,札维克的语气和蔼起来,“感谢主神埃拉的庇佑,是祂的恩赐让古斯塔夫的史官免遭开肠破肚的惩罚。”
说完,札维克用手指在胸口画圆,用手腕把圆顶到额头,在用食指轻点了天空,在向主神埃拉献上了感谢之后,也希望着埃拉能够通过这根食指恩赐一些祂的智慧。
通常情况,在一方首先向埃拉献上赞美之后,其余的所有人都该重复此类的动作,就算是以性命为赌注的地下打斗中,如果一方做了这样的举动,另一个亡命徒也必须这样。
而阿斯灵没有,他戏谑的看着札维克滑稽的行为后说,“我不认为我的逃脱是主神埃拉的意志,祂顾及不到一个渺小的史官,如果祂能听见我的声音,我也只会被天雷惩罚,因为我在无数次的艰难中,无数次的诅咒过这个神灵。
“埃拉是个伪善的神灵,祂对凡人同等的宠爱,却让一部分人永远遭受苦难,让另一部分人终身锦衣玉食,让一部分人愚蠢的无法呼喊自己的母亲,又让另一部分人能都当人多智的骑士。”
札维克木讷的看着阿斯灵,面容像是从大树中爬出了无数的肉虫一样失控,他具有的表情,他愤怒且扭曲的大喊着:
“战士!拿下这个外来的势力!他不属于孤岛,不来自大陆!这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幕僚长勒庞先于战士赶来,一个鞭子就把阿斯灵像套马一样的缠上了好几圈,幕僚长使劲一抽鞭,阿斯灵螺旋着飞了出去。
“我来处理。”勒庞向赶来的战士,也同时向札维克说明,“我来处理这个混蛋。”
幕僚长脚步轻盈的走到了阿斯灵身前,这支【君】队总是给阿斯灵一种错位的感觉。
比如那位百夫长,他正确的位置分明该追随另一位万骑长,秘银的诺兰;
那个波罗,他莽撞的行为应该和双斧的万骑长奥西里斯打成一片;
而这个比夜猫还要轻盈的人,他如果从属伊南娜,可能他的地位还会进一步高升。
阿斯灵被勒庞抓起,幕僚长在史官耳边低声的在说,“我还真的想象不到,你们史官的嘴巴比刀剑还有杀伤力。”
“你也是第一次见到札维克愤怒?”阿斯灵没有多大的恐惧。
“我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制止愤怒的发生,以及,为愤怒善后。”
“啪!啪!啪!”皮鞭不断的抽响。
勒庞的鞭技精湛,每一次都是手臂向外发力的挥鞭,而不是手臂向内侧发力的抽打。
阿斯灵自以为是的明白,这是疼痛中的救赎。
每一次被鞭打,阿斯灵就过分的大嚷起来,与真正感受到的痛苦相比,这个叫声让他自己都知道太过夸张。
阿斯灵借助着抽打的力量,不断的往森林的方向滚,而勒庞在跟上了阿斯灵之后,也继续向着同一个方向鞭打。
“啪!啪啪!”在鞭打声中,勒庞在向阿斯灵低语,“这个万骑长多智的原因......”
“啪!啪啪!”
“是因为他的多疑。”
“啪!啪啪!”
“他的宗旨是,多一个可疑的盟友,不如杀掉一个敌人,并且可疑的盟友就是敌人。”
在持续不断的抽打声和叫喊声中,阿斯灵滚进了森林。
不得不提,札维克在见到阿斯灵之后,就怀疑史官是间谍的原因不是空穴来风,一定,他一定早就感觉到【君】队中的微妙。
这个时候,逃进森林中的阿斯灵与自己的过去释怀起来。
起初他认命的承认卑微的出身是他终身背负的原罪,就算世界不会围绕着每一个人运转,他的世界也在刻意的处处与他为难。
从来到孤岛开始,史官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它仍然没有围绕着史官旋转,可是阿斯灵能够明确的感受到,他和命运的齿轮在向同一个方向运行,一切都还是那么艰难,可是一切都有了助力,他摸了摸胃袋,可能能够感到的这点幸运,都是因为遇见了伊利亚。
在森林里寻觅时,阿斯灵看见了好多没有箭头的箭矢,这让史官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些木头杆子对阿斯灵而言就是反向的路标箭头,他在猜测,只要他们不莽撞的执行忠诚,去进入到森林的深处,活下来的可能不是没有——而且,那位百夫长,不像是没有智慧的那一类人,虽然有可能智慧会因为正直而蒙灰。
他们的行动一定很迅速,阿斯灵在久久寻不到人迹后有些焦急。
这些密度极大的半成品箭矢像是在逃亡时失去理智的胡乱射击,于是阿斯灵又猜测,这两个人的处境可能没有那么乐观了。
真正让阿斯灵准确找到百夫长两人的,是百夫长射击到打火石后,在飞扬中燃烧的火绒。
当史官向那个方向跑去时,他不由得对艾尔兰暗赞,这样冷静沉着,且有极强分析能力的战士,跟随札维克真的是浪费,如果能够回去,我要把他介绍给秘银的诺兰。
在解救了被树瘤围困的百夫长两人后,波罗还在他们背后喋喋不休,他坚持认为多一份智力并不能弥补丢失的铠甲。
阿斯灵看到,艾尔兰对波罗充满了杀意。
第五十九章 阿斯灵:所记即是所见
“听着,”在森林之中,阿斯灵成为了这脱险三人组的主角,“你们两个一定要跟紧我,这样,森林就不会——森林攻击你们的可能性会降低很多。”
史官不敢具体谈论自己不会被森林攻击的原因,还好在这种稍显紧急的情况下,百夫长也没有注意到阿斯灵一时之间的停顿。
“因为我在森林里摸索的时间更长,在历史记录中,这样诡异的森林也不是孤例,我可以预判和预测它的特性,但是来不及现在一次性和你们讲清楚,所以,跟着我就行,行吗?”
“我们跟着你,阿斯灵。”艾尔兰同意了史官的提议,接着他发问说,“但是你的目标是哪里?你为什么又要回到森林中?”
“我又回到森林中?”阿斯灵带着两人往前走,只不过史官只能凭借记忆寻找方向,“我不是回到了森林中,是你们的万骑长要我的命,所以我又逃到了森林中。”
“万骑长要你的命?在札维克眼中你的命可换不来钱。”
“不谈这个了。”阿斯灵感觉双眼绿障成一片,怎么也无法分辨道路了,“你们是不是也要偷船出海?我要偷船出海。”
“一样,阿斯灵,我们也是要离开。”艾尔兰按住了阿斯灵的肩膀,“阿斯灵,我必须提醒你,我们已经绕了一个小圈回到原处了,如果你是要找一艘船,那我的建议是,让我来领路,我知道船的位置。”
三人的队伍发生了变化,最前面的百夫长,中间的史官,最后收尾的波罗。
“战士波罗!”艾尔兰还是不忘发号命令。
“是!”
“注意后方是否有异常的同时,注意史官的安全,没有他,那些树瘤和树根又会来袭击我们。”
“是!”
阿斯灵跟在百夫长身后,感觉到久违的踏实,而且艾尔兰对他人的解释全盘皆信的性格,简直让阿斯灵怀疑这会不会就是脱去了秘银铠甲的诺兰。
海风吹皱大海的皮肤,木船在驻守的战士身后摇摇晃晃,当海风从森林的树木间吹拂到了三人组的脸庞,他们微笑着看着树林之外闪烁的木船时,感觉眼前的光芒都是由海风吹进来的。
“在白天,守护船支的人很少。”艾尔兰躲在一颗树背后在呼吸稳定之后平静的分析,“晚上最严密,是札维克的禁卫,每三艘船的距离就会安排一个战士,而是白天最懒散,不会有人蠢到白天偷船逃出,包括在我安排时,我都只安排波罗一人巡逻。”
“我说过很多次,这种无聊的工作不要找我。”波罗愤怒的说,“还有我的铠甲。”
“只要我们能够回去,我给你买一身秘银铠甲。”幸好艾尔兰只是战士,随时都可以反悔这个承诺,如果是骑士的话简直把自己推到了深渊,因为这个承诺去找秘银,就算能够深入到巨龙的巢穴,都不一定能够找到一个指环那么大的秘银材料了。
“真的?”
“只要你承认我是你的父亲。”艾尔兰咬着牙齿,圆睁着眼睛压制的波罗的愚蠢。
“我看了看,他的巡逻很松散。”阿斯灵在提醒着准备打架的两个战士,“等他背离我们的时候,我们就直线往这颗树对齐的那艘船跑去。”
“不能这样。”艾尔兰否决了史官的浪漫,“就算他的步伐跟不上我们的抢船,但是他的声音可以,他的声音可以让所有人知道有人偷船。”
“这件事情哪里算得上难事。”波罗变成发狂的战士,在树下活动起了筋骨。
“这就是我的想法。”艾尔兰强硬的与波罗点头,有一种万劫不复的决心,“同时,史官,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处境,我们是看到了札维克的不忠之后,才把背叛交给他,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乘上那艘船,因为我的智慧只来自于战场,但是——”
“我向文艺之神发过誓,所记即是所见。”
艾尔兰面有难色。
“当风沙蒙住了我的眼睛,因为我的誓言,我就不会进行任何记录。”阿斯灵说完就闭上了眼,“风与沙中,海鸥是最佳的歌鸣。”
艾尔兰听得似懂非懂,自认为是和阿斯灵达成了一致。
“我去。”波罗一只脚都迈出了森林和沙地的分界线。
“不。”艾尔兰把波罗拉回,“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受到主神埃拉的诅咒,让我来。”
艾尔兰默默的祈祷之后,向那个巡逻的战士靠近。
“嗨!”百夫长尽可能的做出友善的样子,招呼着巡逻乒,“你辛苦了。”
巡逻乒认识艾尔兰,他笑嘻嘻的在回答,“这可是最轻松的工作,只要不走进森林,我什么都可以做。”
“出海呢?”艾尔兰正直的脸如果露出微笑,真的可以在不用面具的情况下就扮演恶魔。
“出海?要等到胜利后才能回家啊,我也想家了。”
“谁又不想呢。”
艾尔兰配合着巡逻兵一起大笑,在树后的波罗焦怒非常,如果不是阿斯灵及时抱住了他的后腰,这位莽撞的战士肯定会因为冲的太快一头撞到木船。
“冷静!百夫长在寻找让自己安心的办法!”
“什么办法!让我来想办法!”
“你的脑袋能想到办法,我就有办法当贤王。”阿斯灵的双臂是彼此吞噬的海蛇,坚决不放手。
海岸边,笑声在百夫长艾尔兰尴尬的表情中停止,巡逻兵看见了这个奇妙的变化,他围着百夫长绕了一圈问,“还有事吗?”
“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你想家了。”
“是啊。”
“我们一起回去吧。”为了节省时间,艾尔兰立马继续说着,“现在。”
“一个百夫长在劝我当逃乒?”
“回,生;留下,死亡。”
巡逻乒按住了剑柄,“百夫长,我希望我理解错了。”
“如果你拒绝了上船,你能借我一艘船吗?或者,你能——装着看不见?”
巡逻乒拔出了剑。
艾尔兰盯着巡逻乒的双脚,观察他的站姿——这是一种疏于锻炼的战斗方式。
“哎,对不起。”艾尔兰绝望的看着巡逻乒,宛如是在杀戮年轻时的自己。
第六十章 阿斯灵:擦伤史官的皮肤
阿斯灵无法回避眼前所见的情况。
他的承诺是不在纸页书写这个事件,可是史官的职业性让他分外的明白的,许多就算是他本人极力想要逃避的事情,都会因为这个该死的文字天赋,因而全部在脑海中潜意识的铭记在心,根本无法忘却。
艾尔兰在近乎屈膝的卑微中,哀求着巡逻乒和他一起上船。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符合这位正直的百夫长的道德情怀,他无法做到因为某个人恪守指责,而自己的做法又和这个职责相背后,需要敬业者为此付出代价。
直到最后借船的交涉终止后,阿斯灵看到了艾尔兰的战斗。
百夫长在电光火石之间,用一个前跃,就用铁样的钩臂紧锢住了巡逻乒的脖子。
他的技巧在刚猛中不失精准度,他紧锢住巡逻乒,把他按在地上,巡逻乒在挣扎了三下了立马就因为缺氧而昏迷。
看到这样的场景,阿斯灵不得不承认:
就算大陆同样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弊病,就算万骑长之间和沙特阿卡的十船相比根本就没有团结这个说法,但是就是因为这些精壮的战士的存在,才让强大如格萨尔这样的孤岛之王,也与古斯塔夫仅仅是不断的试探,从来没有正面的攻击。
本来,按照百夫长的正直的性格,把巡逻乒击昏之后就足够完成偷船远渡的事情,该死的战斗记忆让他的肌肉接着完成了行云流水的动作——
他在锢住巡逻乒脖子的同时,还立即身子一侧,在咔嚓一声脆响之后,巡逻乒守护的船支便没有一艘还能把他活着载回家乡。
阿斯灵隔着海风都还能听见百夫长艾尔兰憋住了哭泣和愤怒的喘气声,史官视力不佳,他还是能够猜到,此刻百夫长紧锁的眉头可以制止住汗水的流逝,他把嘴唇全部吃进了口腔,一切的情绪都从鼻孔中粗糙的喘气中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这根本不是模仿海鸥的叫声,是正直的人在亲手摧毁了信仰之后的撕心裂肺。
听到这个叫声的阿斯灵同样绝望,书写历史的人必须学会感同身受,否则一切的记录都会有失偏颇,他瘫软下来,浑身无力的靠在了树上,这个时候,大大咧咧的波罗比尾巴被点着火焰的水牛还要快速而有力的往船边跑去。
这种身体的行动全是依靠【谷欠】望的人曾经也是阿斯灵厌恶的对象,虽然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但是装出来的表象,和本性如此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阿斯灵始终都是认为,这种人,无论男女,和野兽的区别只是在于双足行走,手指能做更细腻的事情。就算在临终时都不会去思考身而为人的意义,只会去遗憾昨夜的葡萄酒没有喝光。
然而,看到波罗的状态之后,阿斯灵羡慕起这样的人性,不会陷入道德困境的人,活得真是简单而快乐,未来多么大的烦恼都不如眼前有限的酒杯。
精通于战争的人,向来经历过丰富多彩的逃亡和撤退。
艾尔兰在绝望的大喊之后,就直接跳上了船,他一面在自责杀死了战友,同时也在熟练的划船,远离海岸,他是明白的,如果是等到所有人到齐才开始划桨,寻着绝望之声而赶来的战士会很快把这三个人拿下,这样会导致承受的痛苦成了一场徒劳。
“拿笔的!”波罗在跑过了半程之后才头也不回的提醒着。
阿斯灵也开始了逃亡,他本来是不应该有这样的困境的,他隶属于秘银的诺兰,而且他也明确的分析出了这个多智的札维克其实是个包藏祸心的万骑长,但是艾尔兰的这个惨叫,简直让史官看到了小人物在大历史中奋力又渺小的缩影。
艾尔兰的惨叫引起了其他战士的注意,落在最后的史官已经看到了至少有五个人往这个方向走来,而其中有三个人的速度极快,一定是发现了这里的情况,看他们的动作,是在做拉弓射箭的准备。
百夫长已经在船上划行了一段距离,波罗在下一步即将落水时一个大跳才拉住了船头,而阿斯灵在这个时候刚刚跑到海岸,他的速度慢,力量小,耐力差,只有以史官的标准来看,他才是合格的战士。
阿斯灵落在了弓手的射程之内,百夫长担忧的看着阿斯灵,没有改变划桨的速度,他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功亏一篑,同样,他也不会放过能拯救史官的机会。
战士们隔着一段距离的立射为阿斯灵带来的逃脱的时间,万幸的是密密麻麻的射击中没有一个箭头擦伤史官的皮肤。
“拿笔的!”波罗和艾尔兰一前一后划着双桨,波罗看见阿斯灵的来到后蹦到了船尾,把手臂以不脱臼不罢休的姿态伸了出去。
阿斯灵一跃而出后暗骂该死——他不会游泳!
阿斯灵没有沉底,甚至没有挣扎,噗通落水之后耳边灌入的海水声,让他想起刚加入行列之间时,因为溺水而遭受的哄堂大笑,那个时候,所有伸过来的手没有一只是援助之手,都是死死的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换气,或者让他在终于可以换气之后在把他按进海里。
看见波罗伸出的援助之后,饱受排挤的史官总算是体会到了世界的温柔。
可是,他怎么游泳呢?奇迹的是,他没有曾经溺水时的沉重感,没有感受到海水在把他往大肚中用力吞咽,他发现自己轻盈得如同漂浮在水面。
阿斯灵快要抓住波罗的手时,波罗立即撤回了援助,埋进了船身中。
史官明白原因,这不是波罗的戏弄,他看见木船上钉住了箭矢,不仅如此,他的腿也感受到了火辣的啃咬感。
“拿笔的!”波罗大喊的意义很明显,这是最后一次援助,如果阿斯灵不能抓住,他们将随船远行。
百夫长停止了划船,架住波罗的双腿,波罗半身探出了船后,伸出的手还是距阿斯灵一掌的距离,时不时碰到的指尖像颇有城府的女人时不时释放的希望。
阿斯灵感觉手臂能够生长,这个感觉类似一个故事飞进脑海让他知道能够书写一样自然,他的手,终于抓住了波罗。
第六十一章 阿斯灵:一点点安心的效果
阿斯灵浑身湿漉漉的爬上了船,一直困扰着他的干渴在这个时候也总算缓解了,“谢谢,谢谢,谢谢。”被拯救后的阿斯灵在船上不断的感谢着。
“不用道谢,”艾尔兰还是一脸坚毅的划着船桨,“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在扭曲之森中就已经死亡。”
“而且,如果是我落进水里,你同样也会这么做。”波罗开心的划船,动作和艾尔兰并不协调,然而此时的百夫长不想去纠正。
“当然。”阿斯灵嘴巴上确实是这么回答的,很可惜,史官之间的礼仪唯有交换鹅毛笔,互赠羊皮卷,这两个礼节对这两位战士都不适用。
百夫长还是在一脸坚毅的看着岸边的情况,这会【言秀】人猜想——这个人会不会在挠痒时也会注意自身的动作是否标准。
海面上仍然回荡着波纹,一点一点,软绵无力的远离的船支,这是海岸上战士们的射击。
“可悲的弓箭技术。”百夫长看到岸边的战士无端端的浪费着箭矢,手臂上的青筋因为震怒而奋起,“连在射程之外了都还没有意识到——可恶!”百夫长对着岸边大吼。
“省省力气。”波罗劝阻着艾尔兰。
艾尔兰没有理会波罗,恋人离别般的凝视着海岸许久之后才终于神情释怀,他放慢了划船的动作,同时也命令着波罗学会配合,“看来【君】纪还没有松散,他们还不敢在没有接到长官许可的情况下就私自借船追击。”
听到艾尔兰的这番话,阿斯灵从百夫长身上看到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撕裂,最恪守【君】纪的人成了最叛逆的战士。
“波罗!”艾尔兰停止了划桨,但并没有命令波罗休息。
“是!”
“在船上我们是相互照顾的弟兄,如果我还在以长官的口吻命令你,及时纠正!”
“是!”
这里的每句话都是在命令啊,阿斯灵暗笑起来。
“好了,史官,让我看看你的腿。”
阿斯灵手中的船桨也慢了下来?看我腿?
“我看见你被击中了。那个时候我看见弓箭【身寸】向了你,从弓箭的轨迹来判断,应该是腿部中箭了。”
阿斯灵这个时候才回忆起,在水中扑腾时,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个火辣的叮咬,他回忆了下叮咬的位置,双手从船桨中解脱,摸索着腿部,一处一处的寻找,找不到疼痛的地方,“没事,”他对百夫长说,“是擦伤。”
“擦伤?那就好。注意了史官,因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战场上的经验,所以我必须叮嘱你,在大海上,无论多口渴,都不要饮用海水,我们的逃亡太过仓促,没有补给物资,但是我背下了海图,我有办法在绝望来到之前带你们去往附近的岛屿,听见了?”
“是!”阿斯灵承认,这个百夫长就算是能力有限,但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足够让人安心的把生命托付给他,“但是......”
“但是什么?”百夫长询问着。
“艾尔兰,你刚才是命令的语气。”
“适应,史官,你要适应战士粗鄙的语气,我刚才分明是关心,没有命令。”
阿斯灵尴尬的笑了笑,重新开始了划船,在摸到船桨的那一刻,他又感觉到了一个不妙的地方,因为经由百夫长的提醒,他从这艘船没有物资的现状中进一步发现,这艘船上没有一位能够识别波澜的格萨尔王。
这让在船尾机械式的划船中的史官忍不住的焦躁起来,他不知道百夫长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不知道这句话在提出之后会不会给仅有的三人带来绝望。
要知道,一张在心中背下的海图,在辽阔的大海上起到的作用几乎就是凡人在和神灵作战时,手中拿着的匕首——只能给自己一点点安心的效果。
几个碰撞声结束之后,百夫长在为波罗仔细的讲解疲惫的等级:
“这是我从战场上总结出的经验,波罗你要给背下来。
“在大海上航行,了解自己比了解大海更能够获得生存的机会,初级疲惫,是带上武器急行半天,只需要路途中的短暂休整就能缓解的疲惫......”
阿斯灵无心去倾听了,他心烦意乱,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目前的船是在胡乱航行,该不该提出这件事?
“中等疲惫......”艾尔兰的气息平稳的背景声,使史官重新侧写了一张死板的老脸。
为什么要给疲惫分级?阿斯灵都在心中骂了出来,我回去给你打造一身精金铠甲,让你和诺兰成为美德双子星。
“而最高级的疲惫,如果你有这样的感觉,你能看见白天中冒出黑烟,在夜晚看见倩影,遥远的乡音开始清晰可闻,沉重的身体一边如同钢铁般的下沉,一边在轻盈的上天,你的鼻子能够闻到没有实物但是分外明确的花香和烤肉,那你就陷入了终极疲惫。
“这是身体机能衰退后给你的幻象,如果你经历了这些,就会面临救也救不活的死亡,所以,我要你在熬过了中等疲惫的中间过程之后,就不能逞强,立马向我汇报,进行休整。中等疲惫的中间过程的生理状况是......”
“状况是听到死鬼啰里吧嗦!”波罗不耐烦的大吼。
“你怎么知道的?”艾尔兰诧异的问。
“因为我的耳朵就正在经历中等疲惫!”
这个时候艾尔兰才理解了波罗的抱怨,他面色难堪,“我告诉你,如果我们迟迟没有发现新的岛屿进行休整和补给,我会首先选择把你吃掉。”
“你可是说过,喝海水和喝人血一样,都会更渴。”波罗漫不经心的划着桨,目光是一种你拿我没有办法的市井感。
阿斯灵在船尾大笑起来,值了,艰难的生存了这么久,还能发自内心的笑起来,他觉得很值了。
“我建议你要吃也吃史官,他的肉肯定比我的嫩。”
“呸。”阿斯灵向海面唾痰。
“不和你浪费口舌了,我要专注航海针,不能偏移。”
“你有航海针?”阿斯灵转过头惊喜的问。
“在我的进言一直被札维克忽视的时候,我就一直把这个戴在身上。”
阿斯灵现在觉得每一次划桨都离大陆更近了些,和诺兰的正直相比,百夫长更懂得变通。
第六十二章 阿斯灵:被主神埃拉注视
大陆上,很多高雅的贵族能在闻到葡萄酒的第一口香气后,就知道葡萄的品种以及它们的出生环境,而且还有少部分人能够在入口之后发现酿酒师的在酿造手艺的出现的错误操作。
可是,如果把他们下放到葡萄庄园,这群贵族可能会惊讶的发现,原来葡萄是长在藤上,而不是在银盘上结果,对他们而言,和采集葡萄相比,鞭死一个奴隶反而更费力气。
阿斯灵对航船的理解和贵族也就差不多。
因为他记录过,听说过许多航海士远行的方法,于是就算在自己不会操作的情况下,也开始了向百夫长提出建议,“艾尔兰,”阿斯灵转过身子,看到百夫长紧绷着的背,“其实你不需要一直盯着它,大海非常宽阔,只要保证一个大体的方向没有错,中间的航线没有必要时时纠正。”
艾尔兰利落的转身,和阿斯灵对视了一下,史官受不了这种时时刻刻的隆重,闭上了眼睛。
“我非常荣幸船上有一位史官。”在艾尔兰朝着阿斯灵冰冷的脸庞表示了感谢之后,他也回到了划船的位置,把航海针放在眼前,不去时时盯住,“我一直抱着骑马时看地图那样的态度在看海图,因为骑马时,如果身旁没有时时看图确认方向的战士提醒,通常队伍都是在深夜才发现偏离了方向。”
在航行了一段时间后,阿斯灵感觉到了咸湿的海风。
他正要提醒这位显然是初次操船的百夫长扬起风帆时,手中就没有感受到更大的阻力了,木船已经在海风的帮助下滑行,而正站在船中调整风帆细节的艾尔兰,像举着能命令千军万马的旗枪。
“休息。”艾尔兰就算已经在以最平和的方式说话,可是他口中语气总是习惯于命令,“这次的远航遥遥无期,前途艰难。”
“大概要多久呢?”阿斯灵问着。
“很久。”艾尔兰解释着,“我们当时跟随着札维克准备从森林突破沙特阿卡时,内心有过激动,谁都听说过那片狂暴之海只接受奥多的信徒,外来者如果闯入,十个人里面会死十三个,死亡的十个战士中,有三个战士的灵魂会留在狂暴之海中变成永不归乡的恶灵。
“所以当我们得知我们是绕一个的路程,在沙特阿卡的后方发动奇袭时,无一例外的都在感谢札维克在【正】治上的多智。
“因为和直接与沙特阿卡人正面冲突的路线相比,走这条路线无比安全,像在家中的走动。同时也是最容易获得战功的方式,奇袭不是每个将领都能及时挽回局面的,海盗头子也不能。”
阿斯灵猜测,百夫长的心神可能是这三个人中最劳累的,他的责任感让他主动肩抗起了保护船上所有人性命的重任,同时,他为了这次的逃跑,杀死了一位同是战友的巡逻乒,现在他从总是简洁精准的指令中,变得反常的多话,想必是在想方设法的释放心中的不安。
不过总而言之,阿斯灵还是能从这里面找到关键的信息——和直接渡过狂暴之海相比,这条绕海的行程,虽然相对安全,但在完全不出错的情况下,也会进行一段漫长的时间,而且,除非一路被主神埃拉注视,否则这艘一定会出事。
在海风的加持下,目前的航行不算艰难,就在艾尔兰都要求过休息了之后,波罗也开始了反常的行为,最重视享受的人,却一直紧握着双桨,配合着海风的速度划行。
而阿斯灵发现的异常是,波罗在很长很长的时间中都没有说话了。
“波罗?”
“艾尔兰。”这一次,波罗冷漠又及时的在回答着百夫长。
艾尔兰:“中等疲惫了?”
波罗:“没有。”
“你建议你休息。”艾尔兰拍着波罗的肩膀。
“艾尔兰,我的脑子不灵光,这我是知道的,在我见识到了史官的智慧之后,我更进一步的了解到,我的脑子比我所知道的还要笨。所以我刚才思考了很久,对于一个问题。”波罗终于放下了桨,神情有些无奈的看着艾尔兰。
“你说说看你的问题。就算我不能解答,我们这次也有活了几辈子的史官。”
“为什么几辈子?”阿斯灵不解。
“你们记录历史的,不是看了很多人的一生吗?”艾尔兰回答。
阿斯灵觉得有些道理。
“那我问了,艾尔兰,拿笔的,我们现在还算不算大陆的战士?”
艾尔兰沉默。
阿斯灵说,“算。”
艾尔兰现在也是需要得到答案的人了,他继续在用沉默等待史官的解释。
“首先我们要知道,万骑长的判断,就算是正确的,战士在执行他的命令时,都会出现伤亡。”阿斯灵开始解释,“所以,如果战士因为害怕伤亡而逃避了战斗,他不仅算不上战士,他也会因此成为怯战的犯人被绞死。”
阿斯灵把话讲在这里,能够感觉到两个战士和他之间已经形成无形的隔墙。
“但是,是否要执行万骑长的判断,需要取决于万骑长是不是在执行古斯塔夫的命令,如果万骑长只是在借助一个命令在为自己敛财,那我们就依然是战士,可是万骑长就再也不是古斯塔夫的万骑长。”
艾尔兰释怀,他认为史官能够这样回答,是因为他在历史中找到过先例。
而波罗还是面色冷峻,“所以说,我们都还是战士,和札维克对立,但是被大陆戒律认可的那一种战士?”
“没错!”艾尔兰在回答加强自己的信念。
“那就好。”波罗舒畅的大笑起来,他夸张的抖动着全身,只求能够缓解手臂的疲劳。
阿斯灵觉得这种人就算当了父亲,他的小孩也会一直把他当做身体很强壮玩伴。
“这样一来,”波罗缓解了疲惫之后说,“我们可以回去要点补给吧?艾尔兰,我对你的乐观有很大的怀疑,到海岛上去收集食物和水?你没法保证海岛中有没有海盗,我们还是战士,古斯塔夫送来的补给,我们可以偷——拿,拿够了在远行。”
这人之前是在装笨?阿斯灵突然对全身肌肉的波罗另眼相看。
第六十三章 格萨尔:意义非凡的断剑
在大海,格萨尔王为远行的诺兰祈祷,把熟悉的句式念到陌生后才停止了念诵。
岛屿的土壤以一种自下而上的撞击让格萨尔回神,他从奥多的信徒,重新变回了孤岛上的王者。
“他离开了?”文兰看着迎面而来的格萨尔王问。
“离开了。”
“我有帮助那个骑士祈祷。”文兰说着。
“那足以说明你在这件事情上具有和王一样的思维。”
是吗?
文兰盯着地面,不愿意去承认。
他认为自己没有理解王的思维,只是在照做王没有说出口的命令。
文兰知道格萨尔王献祭这两个“罪人”是为了让诺兰在到达狂暴之海时,天神奥多能够在接受到献祭后,短暂的平息这片海域。
可是格萨尔王为什么要对诺兰的帮助做到这个地步?他想不明白。
“人呢?”格萨尔王问。
“在地牢。”说到这,文兰交还了骨刀,刻意的展示了下上面的血迹,鲜血已经侵入了骨头,骨刀上新增加的血丝纹路,似乎是他们两个的名字。
“准备好两件全新的白牛侍卫的衣服,我在地牢等你。”
“只用准备一件。”文兰提醒了一下。
“为什么?”
“你下去就知道。”
格萨尔王向地牢的位置走去,在摸到地牢的大铁门时,他怀念的笑了笑,那时,战士的格萨尔他只管所向披靡,自从从地牢出来之后,他头上的王冠就开始不断的向他私语,让他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东西。
地牢中的恶臭和曾经一样,会让人误以为这里的粪便还可能排便,新臭旧臭浓郁不化,时不时就传来的老鼠叽喳声,让格萨尔也想起了老鼠肉的滋味。
收拾怀旧的情绪,像是把偶然发现的旧物扔进储纳间,格萨尔王必须收敛住思维的漫延,于是把回忆之门迅速的打开一道缝隙,把那段记忆变成一把废弃又意义非凡的断剑,立马扔进去,又立马的关上门。
这个时候,格萨尔也懂得了文兰的意思,资历最深的那个白牛侍卫,十分珍惜守护绿种的这份荣誉,观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是死于窒息,地牢中也没有搏斗的痕迹,那么——是他选择了这样的死亡方式,和每个沙特阿特心驰神往的荣誉的战死相比,他更想守护住白牛侍卫的衣服。
而另一个人,格萨尔王看了看他失去光泽后也依然疯狂的眼睛知道,他在死亡之前就丧失了理智,这不由得让格萨尔王思索,守护绿种这样的工作中,会有什么事物的发生可以让孤岛上勇敢的战士们吓成这样?他想不清楚,也不会把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想清楚。
文兰抱着一件备用的衣服和两张白布回到了地牢,格萨尔王在把脖子上纹着黑夜的侍卫用白布包裹好之后,和文兰一起为手臂上是星空的侍卫换上了新的衣服,最后也用白布把他捂得严严实实。
“跟我走。”格萨尔平淡的说。
到门口时,文兰叫住了格萨尔,“格萨尔王,没有必要让岛民猜测你为什么要为地牢中的人抬尸。晚些时候吧,我帮你处理掉这两个人。”
“不,这两个人是为孤岛付出了生命的战士,”说到这,格萨尔干脆扒开裹尸布,露出了这两个侍卫的脑袋,“他们理应由我来送葬。”
格萨尔王要给他们送葬,不是毁尸灭迹,文兰此时了解到自己理解错了王的意思。
“我们去伊利亚那里。”
去伊利亚那里?格萨尔王要为这两位白牛侍卫进行船葬?如果是的话——文兰在跟随着格萨尔王的路程中,感觉到,如果为这两位白牛侍卫举行隆重的船葬,那他杀了同伴的负罪感会降低很多。
“文兰。”格萨尔王提醒着,“我发现你有些没精神?”
“没有,格萨尔王。”文兰没有没精神,他在杀戮海民的负罪感减弱之后,连尸体都变轻巧了很多。
“我看见你的犹豫,我不是让你帮我出力的,我完全可以让奴隶做这种事情,你现在好好观察岛民的反应。”
文兰担忧的去看了看,他非常担心有人过问白牛侍卫的整个来龙去脉。
没有。
他们的目光都是尊敬的看着格萨尔王,然后把次一级的尊敬盯向了我,没有人再去关心这两位死者,就算是格萨尔王刻意把他们的脑袋露出来。
“这就是人理,文兰,无论是大海还是大地,无论是战士还是农夫,都遵循一样的人理。”格萨尔王走出了城墙。“在他们还是健全时,岛民需要他们守护绿种,在绿种被偷盗时,岛民需要一个发泄的目标,在他们被定罪时,岛民需要一个结果,而当他们死去,他们对岛民就毫无价值,你看,我们这么招摇的走来,有哪怕一个人把目光看向了死去的白牛侍卫?”
“没有一个。”文兰的观察很仔细。
格萨尔不认为文兰可以在这么短一段时间里面就理解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然而这个时候在文兰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不是什么坏事情,总有一天,在文兰的心理足够强韧之后,他可以呵护住这颗种子的发芽,以及敬候猛烈的生长。
在流水的声音愈加明显之后,只需要多走五步,就能看见伊利亚的住所。
格萨尔有些顽皮的问着文兰,“现在你和伊利亚相处的时间比我更多,你说,我们直接把尸体抬到他的家,我会不会被骂?”
“被伊利亚骂?”文兰在惊异格萨尔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你知道伊利亚几乎不骂人,最多就是用那个冰冷的眼神用余光蔑视一下。”
“你被那种目光瞪过。”
“当然。”
“什么感觉?”格萨尔王故意捉弄文兰。
文兰走到格萨尔王身旁,悄悄的在说,“我宁愿被伊利亚砍一刀,都不想再看那种眼神。”
“对,”走出城墙之后,格萨尔没有多大王威了,“我也怕那种眼神。”
“我就说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喷嚏不断,你们两个,在谈什么?”
伊利亚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们身后。
第六十四章 格萨尔:大海上唯一的王
孤岛之王和文兰,仿佛都同时被寒冰替代了脊梁。
他们甩下了各自肩头的白牛侍卫,在伊利亚两侧乱颤。
“蠢货。”伊利亚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看了看从白布中探头的死亡后说,“要我筑船?”
“嗯,对。”格萨尔王把死尸抬起。
在伊利亚也抬起了另一个后,文兰见到事情进行的顺利,便主动离开。
“现在你只有在需要船的时候才来找我了,格萨尔王。”
“只有你我两人的时候,叫我格萨尔——在所有人面前也行。”
“格萨尔王。”伊利亚轻声的抗议着。
当这两个尸体被放在了岸边,伊利亚对是否会为格萨尔筑船的事情只字不提,他只是望着对面的森林沉思,“格萨尔王,森林那头的隐患是解决的时候了。”
“我知道,的确是时候了。”
“你最好尽快准备,格萨尔王,无论森林那头的万骑长是智力超群,还是畏缩怕战,他所使用的方法确实让扭曲之森平息了很多。”
“那不是你控制的森林吗?”格萨尔疑惑着。
“最豪迈的酒量,也有一个胃袋的限制。”
“嗷,这样,就是说,森林即将不会攻击闯进来的人了?”
“不会了。”
“那收集他们的护具和武器这类事情呢?”
“也不会了,不是杀人木,也不是嗜铁瘤,也不会灭火,更不会扭曲,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一片森林了。它们到极限了,需要时间休整和消化。”
“所以我要在他们发现这件事情之前,把另外一位万骑长给解决了。”
“是,我们把他解决了。”伊利亚纠正着。
“还有,”格萨尔想着收集来的装备已经堆成铁山,有点抑制不住的骄傲,“伊利亚,以你的头脑来判断下,如果我要进攻星月城,那座铁山的装备够不够给所有的战士武装起来。”
伊利亚看了一眼格萨尔王,“你为什么不把事情看得近一点,森林之外就是随时都可能进攻沙特阿卡的万骑长。”
“我知道他们要进攻,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快,伊利亚,你说那座铁山够不够让战士都全副武装。”
“哼。”伊利亚在轻笑之后,用脚掌在丈量两个白牛侍卫的身高。王啊,伊利亚看着白色的死亡在说,你确实没有必要知道每一种详实的死亡。
“能不能?”格萨尔王追问。
“能。”伊利亚把两个白牛侍卫的身高都熟记之后回答,“我可以为他们两筑船。”
“不是,我是问你筑船的事——”
“那取决于你所说的战士,格萨尔王,你刚才说能不能装备好你所有的战士,所有。”
格萨尔嘿嘿的笑了起来,他知道没有什么心思不会被伊利亚捕捉。
“你想把海上所有的力量都汇集起来,去攻打星月城,而且我知道你的想法,格萨尔王,在大海上所有的力量都为你所用的时候,当进攻的号角才刚刚吹响,你就已经成为了大海上唯一的王,红海的花脸维林,蓝牙的吉尔玛,流泪的查理曼,大海另外三个不安分的王,你就不在需要去逐个征服。”
格萨尔孩子一样的笑着,仿佛以神灵的视角,看见了未来大海上逼近星月城的万千船帆。
“无论怎么,格萨尔王,”伊利亚伸出手肘,“只要你开口,我都会为你筑船,多更多。”
格萨尔王握住了筑船者的肘部——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凉。
“但是前提是,我们需要在这场近在咫尺的战役中活下来。”伊利亚也握住了格萨尔,继续在说,“无论怎么说,对面的万骑长能用战士喂饱了扭曲之森,这就不得不佩服古斯塔夫的后备力量,你和诺兰的交流中,有没有得到关于驻守森林对面的这一位万骑长的情报?”
格萨尔王挠头,是一种明知回想之后能想到,但是又懒得回想的状态——沉浸在未来的畅想中的人,都不愿意立马回到现实,更不用说往发霉的过去去寻找记忆。
伊利亚太了解格萨尔,通过神态就知道格萨尔王想要敷衍过去说不知道,他改变了握肘的姿势,把手指甲嵌进了格萨尔的皮肉中,“你仔细想想。”
“嗷嗷嗷!”格萨尔王跳着脚步叫痛,手臂甩起的速度可以充当盾牌用,“据说很聪明。”
“聪明?”伊利亚很少听说在战场上有人会以聪明自居。
“我觉得你还是认可别人聪明比较好,虽然你也很聪明,不过战场上高估敌人不是错误的事情。
“我们就说诺兰,秘银的诺兰,我听这个名字时就以为他有一把秘银剑之类的东西,结果一看到真人,全身秘银。”格萨尔眼睛闪闪发光。
“那你怎么不把他的秘银铠甲抢了?”
“抢他铠甲,那我们精心准备的——那个——”
“伏笔。”
“对,精心准备的伏笔就白打了。”
两个人都会心一笑。
“说吧,格萨尔王,对于眼前的敌人,你打算怎么做?”
“伊利亚,对面的万骑长一直在用下属的生命去填饱森林,他的战士是看见了的,战友们一批批的进去,但是有去无回,所以就算他们的物资充沛,他们的乒力充足,他们的战士一定低迷,谁都无法知道下一个命令是不是自己就要走进森林。
“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战士都该想到,在一个方法无法进攻森林之后,就不应该把这个方法重复一万次,所以我猜想,他的战士们应该有不少也开始怀疑他们的万骑长不是来战斗的,猜疑已经在他的营地之中变成归乡之雁,没有人不想回家。”
“这就是当你发现对面有动静后也不及时攻打的原因?”伊利亚问。
“对,为什么要在他们气势正盛的时候攻击?”
“然后呢?我不听你的分析了,你只用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十艘快船。”
“十艘?没有了?”伊利亚还以为会有一个巨大的工程量。
“十艘,轻便的船,能搭乘两人就足够,不需要太长的寿命,还有——”
“你说。”
“这次战斗你要参加。”
伊利亚点头。
“白牛侍卫的船支优先筑造,完成后通知我,我要为他们送葬。”
伊利亚又点了点头。
第六十五章 格萨尔:模棱两可的应付
在听到伊利亚同意参战之后,格萨尔王没有马上离开,他闯进伊利亚的木屋胡乱翻腾,动静大到让小屋摇摇欲坠。
“找酒?没有酒了!”伊利亚冲着屋内大吼。
“怎么可能。”在声音飞出之后,木屋中才探了一个头出来,“你总是有酒的。”
“是啊,我有。”
“拿出来。”
“不行,我把它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
“那你把它找出来。”
“不行,我要在你攻下星月城之后,用它来犒劳你的战士。”
“我一口都没有?”
“一口都没有。”
格萨尔王笑嘻嘻的离开了,伊利亚的话比葡萄酒香醇,本来也是这样,星月城对格萨尔王的吸引力远远比骏马,战船还有美酒都要强烈许多,那种冥冥之中的牵引感,让格萨尔王在仅仅听说了对这座城市的描述时就感觉那是自己的领土。
不过,这一切都还要在以后的日子中慢慢安排,秘银的诺兰是一位强大的骑士,如果真的是他驻防星月城,除非把沙特阿卡变成世界之船去撞击,否则真的很难看见破城的曙光。
而且,格萨尔王知道,当前首先要准备的战斗,甚至不是森林外的那位万骑长,而是和伊利亚共同埋设的伏笔揭露之后,一场必然将要面对的,更加宏大的战争,只有这场战争能够胜利,他,孤岛上的王者,才能号召起四海的力量。
在大陆的史官逃走,秘银骑士出海之后,沙特阿卡回归了以往的面貌。
绿种的偷盗所带来的不详暗示仿佛没有被海民放在心上,反而将它化为了一种动力——没有一种自然条件下的贫瘠可以战胜沙特阿卡人,而沙特阿卡人正在证明着这一点。
格萨尔王也能感受到海民的期望,想要在冬天就开始掠夺的狂野之心在海民心中发酵,他们想要出海,把他人的过冬物资全部掠夺一空——在自己有储备的情况下。
因为那首总是以“多更多”结束的歌谣早就根深蒂固的改变了沙特阿卡的思考方式,只要被拥有的被夺走,那他就会要多更多的补偿。
最令格萨尔王吃惊的是,就连在大陆渡过了大部分岁月的妻子安蒂缇娜也有了杀伐的心。
他在猜想是因为见到了大陆的使者,所以才刺激了她对家乡的想念,但是孤岛环境对这位女人的改变就是,安蒂缇娜已经把“思乡”和“战争”混为一谈,因为这几天她总是在耳边吹风,“格萨尔王,我们可以考虑把占领罗德城纳入计划了。”
在格萨尔王总是模棱两可的应付之后,在这天夜晚,孤岛之王很想知道这个建议的原因。
“为什么还要去进攻罗德城,我们那一次的进攻已经让罗德痛苦,我们杀死了奥诺玛默,为你报了仇,为伊利亚报了仇,就连那个更不得把眼睛染成海蓝色的松鼠,都想跟着我的船成为我的战士,你为什么还想把被打翻在地的事物再打一次?”
“诺兰告诉我了,现在的罗德城是伊南娜亲自驻防。”
“然后呢?”
“你那一次战胜之后的掠夺,只能说是带走了田地里面的庄家,但是这一次,你可以得到耕耘庄家的牛。”
“你以女人的直觉认为古斯塔夫的万骑长伊南娜会把土地给我?我告诉你,一个女人能在男人的世界上升到这样的位置,一定付出男人都承受不了的代价,她一定不会轻易的背叛。”
“你可以让伊利亚迎娶伊南娜。”
格萨尔宠溺的看着安蒂缇娜,他说,“伊利亚?伊利亚唯一喜欢的只有树洞合适的树。”
安蒂缇娜不敢讲罗德城中真正的,毫无人性的贸易,她把被子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脸,想用憋闷带来的沉睡尽快的赶走总是挥之不去的念想。
.........
在森林的另一头,营地的篝火还是明亮而繁多,这种火焰的魅力好像就是战士们想要进攻的渴望。
老乒和新乒没有很好的融入,这里的“老乒”和“新乒”没有资历上的区别,疲惫与否只区别于谁看见了次数更多的在扭曲之森中有去无回的探索,以及谁对这个行【君】方式产生了多大的怀疑。
这一个深夜,又是幕僚长勒庞的动员之下,新乒中夹杂着老乒的队伍再一次举起了火把进入森林。
“你们怎么摸索出在夜幕中的繁星里,只要在有五颗星辰在森林之上,明明暗的闪烁时,森林就不会夺走人命这个规律的?”提问的人显然是“新乒”。
“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这样。”疲惫的“老乒”回答,“老乒”们都纷纷感觉自己是在船上被桶装的鱼,为了不让它们在路途中死亡,因此在桶中放了几只电鳗,让它们在死水中游且发电,强迫将死之鱼在被交易后在死。
“我一来到这,就发现你们有气无力,你们是刚上战场没见过败仗?败仗多正常。”这位提问的“新乒”在轻蔑之后立即加快了脚步,走在了最前方,不想和死气沉沉的战士为伍。
“老乒”们在队伍后面,同时用轻蔑回应着轻蔑,他们的心灵连成了一片,此刻衰老而疲惫的战士们同时在说,“如果你们能活着出来,就会和我们是一样的心情了。”
前方响起了“新乒”们的惊叫声,从声音来判断,他们是在第一时间就放弃的抵抗,在掉头逃亡。
还能逃得出去?在这里呆了许久的战士们在听到声音后连逃都没有逃,呆滞的站立着,用眼神望向彼此,以此作别。
“新乒”呼啦啦如同滚木般的跑过来,完成了告别礼的战士还以为看见了亡灵,让人断气的碰撞之后,他们了解这些新来的高傲战士并没有死。
“怎么了!”被撞翻的战士们在高声询问着。
“龙!龙!森林中有龙!”
龙?龙!“老乒”们这才了解去世的战友们在森林中面对的是什么。
在看到新来的战士都纷纷逃出了森林之后,长期驻留以至于有些心死的战士,才感觉到看见了生命的流光。
第六十六章 札维克:一只暴食的魔兽
夜猫般的勒庞在营地中敏锐的就听到了战士们的呼救声。
他的敏锐常常不仅限于对于人类面部表情的观察,就算是用鲁特琴同时拨动三根琴弦,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听出拨动的是那几个音。
所以,当森林中的声音在一次响起时,勒庞听到的是除了表面意义的救命,还听见了希望。
他的耳朵把混杂在一起的声音逐一提纯成,分解成单独的个体之后,幕僚长知道了,这次的探路结果,不是全军覆没。
战士们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森林,有些是在最后一步时直接飞跃而出,自以为是的认为所见到的龙只能在森林中行动。
最后从森林中走出的是那波士气低迷了很久的老乒,他们都还是高举着火把,悠哉悠哉的走出。
“看到沙特阿卡人了?”寻声而来的幕僚长早就站在了森林外等候,他向着第一个和他对视的人询问着。
被询问的战士吓了一大跳,勒庞敏捷的移动能力可以说是能够在任何有阴影的地方传送。
“没有看到沙特阿卡人。”战士焦急的说完之后,才惊魂未定的发现没有做到部下还有的礼节,他立马挺了起来,用右拳猛烈的捶打着左胸,在右臂还没有在空中还没有伸直的时候,勒庞终止了他的行礼,抓住了战士的手臂,把他带回了帐篷中。
勒庞用着规范化的动作一丝不苟的为战士倒满了一杯酒,这位战士所在的位置,就是阿斯灵所坐过的那张板凳。
“能逃脱就好。”勒庞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强迫着这位不喝酒的战士喝酒。
“森林的探寻进行到哪一步了?”勒庞在战士喝空了酒杯后问。
这个战士是万骑长札维克从古斯塔夫那里调来的增援,他的荣誉之心还很粉嫩——能在被鞭策之后感到疼痛,“没有完成探索。”
勒庞听到这话时非常开心,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完成探索和全【君】覆灭是一件事情,他继续用着生硬的语气在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没有完成探索?”
“森林中有龙。”
“龙?”勒庞听到后差点笑出声,他还没有听说过在根木环绕的地方会有龙。
“是的,我们看见了龙,很多龙。”
“你们从森林中回来了多少人?”勒庞话锋斗转,他基于一个幕僚长该有的常识就明白,一个区域能够同时出现很多条龙,而且能够彼此之间能够如此友善的在森林中相处,这是不可能的。
“都出来了。”战士在勒庞沉思时回答。
都出来了——勒庞重复了战士的话后,他把帐篷中所有的葡萄酒都交给了战士,让他和逃出来的战士们一起分享。
勒庞在做完了这一系列工作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万骑长的帐篷中,要把这个等待了许久的消息告诉札维克。
万骑长札维克此时正在对着插满了木枝的地图前静静的低诵,在幕僚勒庞因为激动而短暂的忘记了静音行走时,他的脚步声异常刺耳,让札维克在幕僚长还没有走进帐篷时就及时的把地图上的木枝打落了一地。
“万骑长。”勒庞的眼睛中终于没有了那么多的阴沉和算计,“森林平息了。”
“森林平息了。”万骑长札维克没有波澜的重复了一次,“森林才不会平息,那是一只暴食的魔兽。”
“是真的,这次战士们全部平安归来了,而且,他们都在说在森林中看到了龙。”
“龙是不可能看见的,他们是因为看到了沙特阿卡人的活动踪迹,有了误判。”
“我也是这个想法。”幕僚长勒庞的声音都是被暖酒泡过之后的音色,明亮中还有期待,“所以是时候发动总攻了。”
“还是晚了一步。”札维克盯着地图,“还是晚了一步啊,如果森林中已经能够看见海盗们的踪迹。”
“不,万骑长,我们之前不是有个判断吗?
“森林没有保护,只是因为海盗的住所在森林之后。
“森林对闯入这都是无差别的进攻,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看到海盗从这个地方攻击过来,现在,我们的战士在森林中看见了海盗的行踪,那就是说明,现在是我们进【君】的时候了。”
“所以我才说晚了啊,勒庞,我亲爱的幕僚长。”札维克叹了口气后重重的点了一下地图中森林的位置,“你看着它,你觉得它是森林,而我更愿意将这片有类似人类意识的森林定义成暴食之森。
“它拥有母树一样的行为特征,在怀孕时会暴食,为了胎儿的营养;在即将分娩时,会筑巢,这片森林就是暴食的巢穴,所以,当我们看到森林中的海盗的动态之后,那就只说明了一点,暴食之森完成了分娩,不久之后就会更多的暴食之子。”
“万骑长,你的意思是,海盗即将对我们发起总攻?”
“是这样,我们错过了总攻的时机,就算是频繁的观察森林的动态还是错过了,不过还好,我们捕获了海盗即将总攻的信号,这次我们防守。”
札维克佩戴好了迅捷剑,为自己打气一般的拍了拍剑身,“勒庞,陪我看看营地。”
“在白天巡逻船支的战士被逃乒杀了?”
“是这样。”
札维克看了看海岸线,“下令把所有的船支用铁链捆绑。”
“可是,”勒庞犹豫了片刻,“如果海盗进攻的强度很大......我们解开铁链子会花很长的时间。”
“胜利之后你打算用头发丝解开铁链我都不阻止,你想花多长时间解锁就花多长时间,但是在作战的时候,必须让战士们看到被封锁的后路。”
“你还是比较仁慈。”勒庞打趣着说,“换成是奥西里斯遭遇这种情况,他会把船烧——”
“不要拿莽夫和我类比。”
札维克非常相信战士们得来的情报,他在安排了船支的事情之后,直径就走向森林,在勒庞都还在森林外犹豫时,他已经舞动着迅捷剑在招呼着勒庞——“快过来。”
札维克一点也不痛心他的迅捷剑,在好几颗树木上都划上了叉,“看到我们都进来后,战士们就不会害怕森林了,让他们砍伐这里的树木,现在开始修建防御工事。”
勒庞锤了锤左胸,而札维克神情有些无奈。
第六十七章 札维克:混沌万世的荒年
札维克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错过了总攻的时机,且在海盗熟悉的地形中战斗,所以他不愿意短乒相接的应敌,对于海盗的野蛮善战,他不是没有耳闻。
他把总攻的计划悄无声息的改变成了迎接海盗的总攻。
面对看不见的敌人,总是会让士气日渐低迷,在森林中有龙的谣言甚嚣尘上之后,大陆的战士终于在心中构想出了实体的敌人,就算是龙,他们也重回了勇气,在惧怕和期待中热火朝人的修筑着防御工事。
这些战士中,部分拥有很强的理智思维,他们大多数参与过和海盗的战斗,明白所有的海盗身上都纹着怪异的刺青,于是另一种更合理的猜测也在【君】队中漫延开来,那就是他们看见的并不是龙,而是有着龙纹身的海盗,那也证明着,一场大海和大地之间的较量将要正式展开,和对抗龙相比,对抗海盗的事实让他们的信心又一次增加。
在被压抑了很久的热情突然爆发之后,防御工事的修建进度非常的迅速,不多日就见了雏形,而当多智的万骑长在巡视时,勒庞再一次夜猫一样靠近了札维克。
“万骑长。”
札维克一惊,立马握住了迅捷剑,他太过专注战士们的动态,忽略了勒庞的行动。
“幸好我熟识这张脸。”札维克从拔剑的心绪中缓和过来,含蓄的警告着。
“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札维克主动让出了道路,走到了僻静的地方,“你发现了?”札维克温和的问。
“我想知道,如果我们没有错过总攻的时间,你会不会向海盗发起总攻。”
“不会。”札维克果断的回答让勒庞吃惊,他预料到了这个回答,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从万骑长的口中得到证实。
“从这么多的战争中,我所有知道的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城池的攻略战斗里,攻城的一方总是会被诅咒,伤亡的代价惨不忍睹。
“如果强攻沙特阿卡,我计算过,我们死去的战士会是喂饱森林战士的好几倍。”
勒庞听完后向札维克行了一个完整的【君】礼,站直,捶胸,挥手,接着走向了热火朝天的战士们之中。
“等等。”札维克叫住了勒庞。
勒庞知道万骑长对事事洞察入微,又不会时时点破的习惯,然而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札维克用他的迅捷剑在后心窝点了突刺。
勒庞在原地踏了两步后才站定,他转身直面着万骑长,“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没有把事情说完,刚才那个不是问题,你只是像证实你的想法有没有和万骑长保持高度的一致,把真正想说的事情告诉我。”
幕僚长深深的吸了口气,“逃走的那三个人,艾尔兰,波罗,阿斯灵,是我默许的。”
“我知道。”札维克木讷的脸出现了赞许的表情,“虽然你肯定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认同你做这件事情,但是你做的很好,勒庞。
“如果你能把消无声息走到别人身旁偷听和说话的习惯改一下,你一定会是一位最出色的幕僚。”
勒庞走进了战士,札维克看着战士们心中有些悲悯,因为他通过古斯塔夫对于孤岛沙特阿卡的态度,几乎触碰到了这位不愿意称王的贤王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且,如果对于这件事情的猜测没有出错,那就可以很顺利的推到出这场战争的结果:
古斯塔夫根本就没有想让札维克胜利的打算。
当这个结论在札维克心中越来越被证实之后,多智的万骑长滋生出了另一个信念,如果古斯塔夫不想让札维克胜利,那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来面对失败。
但是在失败之前,他还是很痛心手下几个最优秀的战士。
札维克在和他们相处时,发现了这几个战士的潜质,他们不是当今战场上的战士,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未来。
札维克和古斯塔夫促膝长谈过,这两位因为彼此之间的智力博弈总是不相上下,所以都认为对方的智力高深莫测,总能恰到好处的抬高自己的智力阈值,与对方刚好战成温和的平手,于是,在那一夜的对谈中,双方都倾诉了心肠。
他们有一个共识,这个世界终将崩塌,崩塌并不可怕,因为只要还有人类的存在,未来和文明总是能够建立,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推导出了一个相同的结果,从世界崩塌到文明复兴之间,这两个高光时刻之间存在一个混沌万世的荒年。
荒年不可避免,但是王和骑士两个人都有一个一致的认知:
那就是荒年的时间可以缩短。
为了让文明尽快的萌芽,札维克许下了承诺——如果某种做法可以达到缩短荒年的效果,他愿意向古斯塔夫献上自己的剑。
就算实施的做法在当今完全不能够得到认同,就算被辱骂他执行的是一个暴君的命令,他也要去做,一往无前。
他当时傲慢的对古斯塔夫说,无论之后古斯塔夫还会拥有多少位万骑长,对世界运行的机制有这样通透了解的,只有他,札维克。
也因此,札维克比勒庞更明白那三位战士对未来的意义,他们是绝对不能战死在沙特阿卡的存在,他们无法活到未来,但是是未来的种子,他们甚至不是改变历史的人,但是命运的牵引,可以让他们去辅佐能够改变历史的人。
札维克又看了看战线,惨烈的将来和现在的亢奋完美的重合,仿佛是通过一双先知之眼,一看就从新生儿身上看到了注定破灭的幻境,于是,整个过程都显得悲凉。
万骑长明白古斯塔夫在培养一个海盗。
可是他不太明白一个海盗为什么会让古斯塔夫上心,贤王对这位海盗的喜爱近乎病态,宛如在狂热的追求一个就算左右手分别有一百根手指,都还在嫌弃宝石太少的【谷欠】望之妇。
海盗头子,格萨尔,他对未来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札维克要用这场战斗来亲自找到答案。
第六十八章 格萨尔:悬梁的渡鸦
在一个大白的清晨,格萨尔王面朝着沙特阿卡的土壤,他把一小捧泥土放在手中稍微揉捏了片刻后,尝了尝土壤的变化。
就算在所有沙特阿卡人面前宣布了这次绿种的被盗不会对土地有多大的影响,同时格萨尔也在当时看见了岛民对孤岛之王的信任,可是格萨尔王还是比所有人都要焦虑:
如今这片土地如果稍微出现了一些农作物长势不良的问题,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联想到这次绿种被盗的不详场景。
而且,如果不可控的环境开始了恶化,海民的愤怒一旦控制不住,他们需要的就不是充足的粮食,而是一个可以发泄的靶子。
那个时候,孤岛之王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
格萨尔王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捏起了一把泥土放在口中啃骨般的咀嚼。
这时,有些心烦意乱的他尝不出土壤的特质了,现在他的口舌之间,如同错误的把蚂蚁窝放进了嘴巴,导致蚂蚁全部在他的舌头上复仇。
格萨尔王把泥土全部吐向了田地,通过尝试土质,他认为目前土壤的肥力并没有因为绿种的偷盗而降低,这让他稍微感到安心,毕竟没有哪位王可以傲慢到认为头上的王冠真的可以命令大海和大地按照人的意志去运动,连和它们达成和解都不可能。
“格萨尔王。”伊利亚的部下在隔着孤岛之王一步远的地方停住,这是伊利亚的要求,所有的属下都必须和王保持距离,以及礼仪上绝对的尊敬。
伊利亚的部下是十船之中唯一具有符号性的群体,他们有着统一的刺青,左右两只手臂上都纹上了半只船,和一排船桨,当把两只手臂靠拢,就可以组成一艘完成的船。
“每当只听见声音,而看不见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伊利亚的人来了,你们和王相处的方式最让人感觉舒服,不用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和眼前又叫又绕,自以为是的以为只要把话重复了一百次,就能成为十船。”
“格萨尔王,所需要的小船造好了。”伊利亚的部下说完之后就直接离开,宛如只是一阵有声音飘过来的风。
哦——格萨尔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要惊叹伊利亚的速度,伊利亚做事情,通常都在完成了十分之后说勉强能用;
当他说造好了,完成了,这类词汇时,常常都意味着伊利亚除了完成了拜托他做的事情,还把格萨尔王没有想到,但是必然会用上的事情也做了。
格萨尔王回到家中拿出了弓与箭,安蒂缇娜如影随形的跑了出来,仍在建议攻打罗德城,格萨尔试了试弓之后说,“好的,我已经在考虑这件事情。”
安蒂缇娜认为格萨尔王在敷衍,震出了怒容,格萨尔王震响了无矢之弓,安蒂缇娜在惊吓之后,愤怒变成了嗔怒,每当她看见格萨尔王有些纯真的歪嘴微笑,就会控制不住的释怀愤怒。
格萨尔在又一次比划了木弓,示意着你只要继续说话我就继续拉弓的威胁后,对于罗德城说出了他临时想到的判断:
“你明显看得出来你的王还有一个森林外的隐患没有解决,而这个隐患正式解决之后,顺利的话,我们会迎接大海和大地的第一次冲击,我会把你的想法考虑进去,但是能不能缓和点?天天念?你是悬梁的渡鸦?”
安蒂缇娜扇了格萨尔王一个耳光,把格萨尔王打笑,同时她说了“让你看看渡鸦是怎么啄人的”之后,为格萨尔王献上了吻。
“去吧。”女王说着,“如果罗德城不在你的战略规划内,你放弃就好,我这个只是个女人的建议。”
“我就是缺女人的建议才把你抢到孤岛的。”
格萨尔王整理好箭囊之后往河边走,准备给那两位白牛侍卫送行。
他准备了很多箭,这一点格萨尔王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在投掷斧头、长枪这类重物时,他总能击中目标,在瞄准了对手的那一刻就可以看到他倒地的样子,可是当用上精准度更高的弓箭时,他的力量就根本无法发挥。
在河边,伊利亚静静的站在岸上等待着,他身上都还飞扬着筑船之后的木屑。
在升起的一团篝火之上,总是有一团密集飞翔着的点,是从树木中解剖出的精灵。
白牛侍卫的身体在现在看来缩小了很多,曾经戴上了牛角头盔,站在田地之间仿佛神灵的战士在木船中变成了巨人的婴儿,安详而脆弱的睡着。
格萨尔王把弓箭放在在篝火上点燃,伊利亚配合的砍断了牵引船支的绳索,今天的河流很平缓,木船懒散的样子似乎是因为白牛侍卫们还有夙愿没有完成。
伊利亚注意着河流的速度,也拿着一张弓在预备着——因为格萨尔王的弓箭技术让人不敢嘲笑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格萨尔王,所以伊利亚必须保证在小船进入落日河之前能够燃烧起来——而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这一箭通常都是他来帮忙。
这一个满弓格萨尔王蓄力了很久,因为河水的流速太慢了,在他的预判中,船支还没有流进射程。
“格萨尔王。”伊利亚轻轻的拍了拍格萨尔拉弓的手臂,握住了他放在木弓上的手,“弓箭不需要把力蓄满。”
伊利亚感受到了格萨尔王的鼻息,把格萨尔用五指开弓的手改变成三指,松弦,箭矢如火蛇在空中穿行,用一道优雅的弧线击中了白牛侍卫。
“下一个我自己来。”格萨尔王信心满满,“我感觉我找到了窍门,所有技术上的动作只要你来指点,我都能立马学会。”
可是你不会的东西太多都是我不能教的。
伊利亚砍断另一根牵引绳之后,看见箭矢准确的落在白牛侍卫身上,有些无奈的在心里说,看吧,现在你不会的,只有你不可能学习的筑船了。
“好了,伊利亚,你准备好了吗?平息森林那头的隐患。”
“好了。你呢?”
“我?只要有你的船,我就所向披靡。”
第六十九章 格萨尔:在夜色的掩护下
孤岛之王强大的自信让伊利亚感到极大的压力,格萨尔的这句话似乎把这场战斗是否能够得胜,全部压在了伊利亚的船支之上。
伊利亚在王威面前还是冷峻的提醒着:“格萨尔王,我们从森林外源源不断的援助中就应该知道,古斯塔夫力量的强大,财力、乒力的充足,不要把胜利压在几艘船上。”
“我同样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伊利亚,当我进入森林看到大陆的战士的武器和护具都累积成铁山之后,我就知道,两个王在后勤力量上,我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所以我才认为我们能拥有这样的准备就足够了,我们的孤岛太贫瘠,没有办法和大陆的战士进行资源的博弈,就算让我以现有的资源再准备一年,我都无法用他的方法把他打败。”
“所以要我造十艘快船就是你的办法?”伊利亚怀疑的问。
“当然。”
“还有一件事情,格萨尔王,我认为你必须知道,在我为自己的部队进行战争的筹备时,我使用了铁山的护具来加固船支,用得不多,大多数都使用在船头——”
“这个你以后要用就尽管拿去,不用告诉我,就算你要把你的战士全副武装,我也会首先满足你的需求。”
“不,格萨尔王,我没有说完,你知道的,在我的命令下,森林中的淤泥和树瘤变成了一个整体,它们可以把铁器全部收集到铁山。
“而我,在从铁山挑选需要的加固铁器时,发现了这个。”
伊利亚从腰后掏出了斧头。
斧头上雕刻的文字,正是格萨尔名字的缩写。
“它怎么会跑到哪里?”格萨尔把斧头系在腰间之后,“那些嗜铁兽是无法离开森林的吧?”
“无法。”
“那是有人带进去了。”
“史官。”伊利亚的回答斩钉截铁。
“史官杀了那个白牛侍卫?”
“是你,格萨尔王。我犹豫过,但是我还是认为,你需要知道这件事。”
格萨尔王望着森林,思考着那个史官的逃亡方向,良久之后,他颓唐的说:“伊利亚,这个是不是为了那个伏笔必须的代价。”
“不知道。我只明白我们完成了伏笔,而白牛侍卫用着他们才有的方式为你战斗。”
“伊利亚,今晚我就要进攻,你和你的战士在这里待命观察,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过来帮我。”
“你总是对我说些模糊的指令,什么时候是合适的。”
“就是因为我都不知道我才要求你来观察,十船中只有你能和我完美无间的配合。”
十船中,多数人都是格萨尔手足的延伸,不是能力的补足。
他们代替格萨尔王进行远航,战斗,掠夺,征服,然而很少有人具有补足格萨尔王技能短板或者智慧的盲区。
唯独伊利亚,这位以沙特阿卡的标准与格萨尔王最疏远的十船,只有他能够想王之不能想,能王之不所能。
伊利亚也知道这一点,虽然对文兰的培养初见效果,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可是格萨尔王的期待已经压得他有些劳累了。
“那......”伊利亚在默认了自己会在找到合适的时机帮助格萨尔王后说,“在正式行动之前需要献祭吗?”
“不用,我要在尽快绕到森林那头,他们对孤岛地形的了解超过了我的想象,唯一的庆幸就是他们对于细节的了解知之甚少,这条你命名的——”格萨尔偏过脑袋,忘记了名字。
“落日河。”
“对,他们还不知道孤岛中还有条落日河可以奔流到海,我要在夜色的掩护下用快船奇袭,不去浪费珍贵的夜晚时间。”
“吾血之血。”两个人互握手肘的说到。
这次奇袭的参与者,是捷足的卡特,他自称是十船,但是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还远远不够资格。
格萨尔王找到他时,他正在把海鱼锋利的牙齿重新打磨成怪异的形状,有些组合在一起的牙齿还放在烟熏堆中,看来是要熏染上一个残酷的颜色。
“都说你的人航海极快?”格萨尔王把一个怪异张狂的牙齿工艺品含在嘴中问。
“他们确实很很快,不过都比不过我,我在大海上跑得比船支都快!”捷足的卡特很难得才能和格萨尔王沟通一次,这次抓紧了机会卖力的炫耀。
“我驾驶的船支永远能把他们超越。”卡特接着在说,“而我在船上奔跑时,从船尾跑到船头——”
看着卡特用两个手指代替着腿做着奔跑的姿势,格萨尔猜到捷足的卡特想说什么:
他的船支速度超越了其他的船,而当他从船尾跑到船头,他就以脚力超过了其他的船——奥多在上,分享点智慧的酒给我的战士吧!
“你手下中能打且善水的战士有多少个?”
格萨尔把假牙取下后,认为卡特在这个工艺制作上有奇怪的审美,看久之后有一种充满力量的邪性的感觉。
“多更多,格萨尔王,随时为你待命。”
“除了你之外,我要十八个,你跟着我上船,每个人都备好火种,麋鹿与狩猎之时从落日河出发。”
捷足的卡特想要握肘,而格萨尔王更注意这个凌乱和又密集可怖的假牙,因为越看越觉得有吸引力,索性带走了卡特的得意之作。
麋鹿与狩猎之时,落日河边。
战士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新造的快船。
伊利亚把船筑造成了轻盈的流线形状,就算在静态的情况下观赏,都感觉它速度逼人,似乎大海还只要还存在着一丝风,它就能够飞速的前进。
“这就是你的准备?”伊利亚看着格萨尔在内的二十个人,有些不安。
“够了。”格萨尔王歪着嘴巴一笑,“沙特阿卡的战士,以一当十,如果是奇袭,以一敌百,而如果有格萨尔王——”
伊利亚不想多听,把格萨尔王推到了首船中,捷足的卡特一同上船。
其余的战士陆续把火把挂在船头,跟着首船缓缓的远离落日河。
十艘船支长长的列成一排,火与影明暗交错,像一直火蛇从大海中浮现。
“在大海上,唯一能够识别波澜的,就是格萨尔王。”伊利亚在岸边命令着卡特与卡特的部下,“所以你们胜利的办法非常简单,跟随他,效忠他,为他战斗,迎接胜利!”
“呜——呜——呜!”十艘船一起震呼。
第七十章 札维克:我们将在此抵抗
在森林的这边,大陆的万骑长札维克所要求的防御工事都准备完毕,与此同时发生的巧合是,在砍伐了森林之后,他们悄无声息的向沙特阿卡推进了一些距离。
札维克成为万骑长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推理演算的能力。
他能够将人类的心理进行逻辑上的推导,并且为之提炼出了一个公式,只要把当下的变量,换算成数理,填入到公式的空缺中之后,他就能看到事情在未来发展的可能性。
这不是先知以某种事物为代价来获得的远视,是纯粹通过智力进行的心理与数理模型的推导。
也因为当时他推导出了古斯塔夫的帝国终将建立之后,他选择了古斯塔夫。
而当他进一步推导出古斯塔夫的帝国终将破灭之后,他看见了帝国与下一个文明之间的荒年,而这个时候,古斯塔夫选择了他担任万骑长。
今天的这个夜晚,始终阴森寂静的森林似乎听见了麋鹿的声音,如果不是专注防守,会有不少战士会进入森林中狩猎。
而就在麋鹿的踏路声和战士对狩猎的渴望中,札维克在帐篷中再一次的为逝去的战士们默默的哀悼着。
他的桌子之上是沙特阿卡的地图,地图上的每一个站立的木枝都代表着一个为了平息森林而付出生命的战士。
哀悼完毕,他重新使用他总结出的心理与数理模型,来预测沙特阿卡的动态。
因为对海盗的了解太少,能放进公式的变量不够多,也不够深刻:
多智的万骑长仅把——
森林扭曲,战士失踪,己方士气低迷,存在有避免被森林吞噬的方法,存在间谍的可能,存在逃叛的可能,森林平息,战士归来,林间见龙。
这几样所能看到的事情放进公式,在把沙特阿卡人的性格侧写换算成变量之后,札维克所推演出的结果非常笼统——今晚沙特阿卡人会发动攻击。
札维克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把桌面上的木枝吹得摇摇欲坠,看来沙特阿卡人进攻的方式和方法,需要用战斗来见证了。
不过这次战斗之后,札维克很有信心——在参与了这次战斗之后,我差不多可以为沙特阿卡人进行一次完美的心理侧写,从此之后他们的心理变量会成为我公式中的定量,以后的战斗我就可以更准确的来预测海盗的行动。
札维克走出帐篷,木讷的脸在夜晚的火光中显得非常凝重。
夜猫勒庞几乎不能从札维克的表情读出信息,但是今晚在和札维克对视之后,他就感受到了激奋的情绪。
勒庞知道,札维克变化这么大原因,一定这次的推导是有了结果,而且是以行动就可以推进的结果。
勒庞把皮鞭挥得“啪——啪——啪”作响,战士们的注意力很快就击中在了多智的万骑长札维克身上。
“今天!大陆的战士们!今天,沙特阿卡人将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将在此抵抗!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遭受了太久海盗的困扰,我们的教堂被他们摧毁,我们的神像被他们掠夺,他们把我们的神灵放进熔炉,以看着我们的主神融化取乐。
“他们毫无怜悯之心的打家劫舍,从掠夺村庄开始,到如今愈演愈烈,他们闯进伯爵的领土,俘虏他们的儿子,勒索惊动国本的赎金。
“他们常常在拿到赎金之后根本不会撤离,只是保证放人,或者保证不进攻,可是这群海盗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候着下一次的掠夺。
“你们之中,有多少人因为海盗失去了母亲?”
一部分战士用长剑锤击盾牌。
“你们之中,有多少人因为海盗失去了兄弟?”
又一部分战士用长枪杵地。
“还有多少战士,因为海盗,在回家后再也看不到妻子和小孩的身影!”
这一下,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大吼了起来,一部分是真的经历了海盗的对妻子和小孩的伤害,另一部分是想到海盗可能对自己恋人的伤害。
“到了现在,这群海盗终于有了点文明的头脑,他们开始了贸易,他们把高贵的埃拉之子,大陆的子民,当成了商品,卖到了他们的罪恶之船能够远航到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们见钱眼开,把埃拉之子们卖给了瞎眼又断腿的农夫,卖给了喜欢吃幼童头发的恶魔,还卖给了一直醉心黑魔法却却缺少材料的巫师。
“我们的商人万骑长阿努纳奇一直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他的船队中有一支队伍在四处云游,只要找到被海盗贩卖的大陆人,就全部赎回,你们知道吗?高贵埃拉之子们一群群的回来大陆之后,他们回到家中,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逃跑!
“海盗们为了保证贸易能够持续长久的进行下去,他们在抓住我们的人后会进行一长段时间的折磨和奴化,这个折磨,会他们忘记自己的高贵的血液,要折磨到他们会因为一口燕麦而感恩。
“被奴化后的大陆人根本就无法适应大陆的友善,我所知道的是,当儿子去迎接父亲的回归,儿子做出了拥抱的动作之后,那位被奴化的为人父者,他根本不认识骨肉至亲,把儿子送来的拥抱当做了要掐断他脖子的手,仰着头等待死亡。
“而那头,第一波海盗即将不请自来,你们做好准备,你们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因为森林的那头,就是他们的栖息的孤岛,孤岛的地牢中,我们的同胞正在饱受煎熬!”
战士们情绪被调动到了极点,已经有人冲出了防御工事,要依靠一己之力战胜海盗。
札维克拔出了他的迅捷剑,优雅的剑花之后,指准了森林深处,那是被谣传说存在巨龙的地方。
“听着,战士们,我们会承受一波接一波攻击,我们在此抵抗,我们在此身亡,我们终将成灰,我们将仰头看见最明亮的月亮,我们伸手就会触及到星空,我们,终将成为时间的一部分,在这场战斗之后,我们将用血肉——
“来铭记时间!”
战士们唱起了振奋的战歌,而大海上,响起来鬼哭狼嚎。
第七十一章 格萨尔:多么荒唐和失真
这条横贯了孤岛,被伊利亚命名为落日河的流水,承载了起了十艘快船,格萨尔王即将用它们来完成他的战争计划。
而这条“河流”,因为曾经被叛逆的卡兰长驱直入,因此格萨尔从那之后,就对出入的两头做上了以假乱真的伪装。
后来,伊利亚归来后更是在这里种上了怪木,它们弯弯绕绕的树枝严严实实的遮住出入口,使好多熟知地形的沙特阿卡人都一时无法分辨,以为森林在一夜之间又野蛮的生长了起来。
当船支航行到这个位置,格萨尔王毫不吝啬力量的用斧头砍断这些蜘蛛网般忠实奉献的怪枝和乱藤,让后续的船支能够在保证能顺利通过的同时,不让他们滋生出要用火焰烧掉这些是障碍也是伪装的装置,因为只要它们还有一部分残留,那就可以凭借植物记忆,在一夜之间恢复原貌。
“格萨尔王。”捷足的卡特在看到十艘船支全部透过了木帘之后,主动提出,“你找我们,一定是在这场战斗中,速度比阵型还要重要,如果你允许,请让我站在船头的位置。”
格萨尔王让开了位置,卡特招呼着他的部下,要求他们使用所有的技能,保证格萨尔王想要的迅速。
“卡特。”格萨尔王异色的双眸在夜色中不太那么锐利,叮嘱着卡特要注意的两点:
第一,不允许战士漫无目的的发疯;
第二,这里虽然没有狂暴之海万分之一的凶猛,可是也会有无数会把巨船也拉近深渊的漩涡,因此不能以为的醉心自己的速度,要在绝对听从王的命令的前提下,保持速度。
卡特在驾驶快船的手艺上确实是一把好手,经他操作的船可以和破浪遨游的飞梭鱼媲美。
很快,在首船位置的格萨尔来到了他想要到达的位置,对于所有人而言这就是一片和任何一片海都没有明确区别海面,可是对天生就能识别波澜的格萨尔王来说,这片海的样子,就是明确又清晰的路标。
这是格萨尔王的父亲交给他的航海小技巧,运用这种高超的技巧,格萨尔可以把船支全部隐藏在海面以下,且对岸上的情况一览无余,那个时候,格萨尔的父亲告诉了格萨尔这个技巧的远离:
弧形的海洋撑起了大地的重量。
“散开!”格萨尔重新回到了船头,命令着其余的九艘船。
很快,船支四散开来,从远处看,是比星光落入海中还要渺茫的星星点点。
这种反应速度格萨尔王很是满意,也证实了他只带一支小队伍的做法没有出错。
因为人物一多,要做到这样快速的执行命令,就要准备足够的传令官。
而传令官对自己命令的下达有多少曲解完全不可控制,而战士对于已经被传令官曲解的命令,无论有多少理解,无论执行的程度,场面都是一次还未战斗就已自乱的阵仗。
他在海面上观察了一会而森林前营地中阵地上的情况。
果然,大陆的万骑长不是徒有其名,所有的防御工事准备得近乎完美,可是,他们却暴露了致命的弱点:
由于伊利亚前期的阻扰和布局,这样大陆的万骑长一直误以为沙特阿卡的战士会从森林直接进攻,他们的后背完全没有设防,而最致命的是,在他们后背的,是格萨尔王。
格萨尔王缓慢的握实了拳头,迅猛的把拳头对准了海岸,他的挥臂不仅命令了十艘船支的疾驰,还命令了海风和海浪的方向。
“沙特阿卡!”格萨尔王的船支冲在了最前方。
“呜——”十艘船,也可以惊天动地。
“这是大海和大地第一次正式的较量!”
“呜——”
“让他们知道,就算面对了万骑长,我们的战士,就算是刚拿到臂环的战士,都可以把他们抹杀!”
“呜——”
“为了家园!”
“呜——”
格萨尔王离海岸越近,就越清晰的听见了海岸上万骑长对战士们的动员,还有——好像还有对自己罪状的数落。
孤岛之王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评价是多么荒唐和失真,因为他相信,任何一个王和他交换了王冠之后,做的事情都会他一样,可能还会比他更甚。
他唯一的关注点是,这位万骑长,叫多智的札维克,他是通过什么办法知道我今晚会发送攻击的?
“沙特阿卡!”
在格萨尔王的命令之下,沙特阿卡的战士们神经紧绷,随时待命。
“进攻!”
一声令下,二十个战士都戴上诡异的假牙,他们在船上乱嚎起来,如同从深海中上岸的鬼魅,声音中兼具着尖啸而明确的杀意,还有压抑许久的发泄。
格萨尔王按照最初的安排,首先点燃了自己船,随后十艘快船一起燃烧,二十个战士跳进了水中,十艘快船扯着火焰撞向了海岸。
那些大陆的战士指望着胜利后承载他们回家的船支迅速的燃烧起来,由于它们全部被铁链拴住,没有一艘船免遭火舌的舔舐,一艘艘的船支在以大合唱的方式用“嗡嗡嗡”的火腾声开放。
沙特阿卡人泅水登陆,湿漉漉的他们面无惧色,从容不迫的走出了火墙,在格萨尔王一声“为了沙特阿卡!”之后,大陆的战士才从对森林的严阵以待中彻底回过神来——被偷袭了!
他们看到满嘴乱齿的海盗,以为即将对抗的是从地狱火焰中跑出的恶魔。
弓手还没有把弓拉满,就用锐利的眼睛看到了夺目的飞斧,在弓箭软绵绵的飞出之后,他僵直的倒地。
长枪手刚摆正了作战的站姿,他的长枪就被沙特阿卡的战士按住,用鼻子迎接了头捶,长矛在这时也成为了大海之子的武器,沙特阿卡人不太会用,把长枪奋力一掷后,穿透了正在改变阵型的盾乒。
二十个人把严阵以待的大陆战士阵型全部搅乱。
被掀飞的营火飞向了那些顽固的防御工事,而那些防御措施,似乎因为涂满了粪便,并没有燃烧。
而捷足的卡特,充分发挥了他速度的特长,他的两把飞斧在砍中目标之后,就以一个干练灵巧的跟斗就上了斧头的速度,他在战士倒地前就可以拿回这两把斧头,开始下一次砍杀。
无论用公式来分析,都可以看到一点:
札维克的颓势明显。
第七十二章 格萨尔:他统御着的孤岛
当本就野蛮与嗜血的沙特阿卡人带上了更加怪异的假牙套之后,大陆的战士很多以为自己在对抗的是岛上的魔兽。
在他们短暂的怯懦和犹豫之中,二十个精通战斗的战士立马抓住这个机会,不仅撕破了阵地的防线,还把他们内心的骄傲和激动撕成粉碎。
在捷足的卡特与他的部下快节奏的杀戮中,格萨尔王在阵阵“呜啰啰啰啰”的怪叫里气定神闲的行走着,战斗中的惨叫似乎来自于鲁特琴的伴奏,身躯中爆裂出的血雾就是他在花田看到了死亡之花。
格萨尔王随手而起的战斧挥砍,就会有断手和断肢飞舞,轻松到像在和木桩战斗,那些断手,有一些非常忠诚,在空中奋力时,都还是紧紧的握住了万骑长札维克的旗枪,上面的图案是巨龙与一双交叉的迅捷剑。
这面旗帜优美的落下,在海风中整面的舒展开来,流畅浮动的样貌显示了它材料的高贵,上面有血迹和呐喊,还有最有一丝战士的尊严。
格萨尔王在闲庭信步中靠着敏锐的战斗直觉察觉了旗帜后面的危机,他向前突击,像一只无畏的野猪,强壮的小腿发力,让他跃到了一人高的位置,格萨尔王的双腿踢到了旗帜,以及背后的隐患。
有一个战士巧妙的运用的旗帜在飘落过程中造成的视觉盲区,平举了利剑,准备着前刺,然而绝妙的准备与经验根本不能和野兽般的直觉相媲美,他的双肋感受到了巨船的撞击,一团血雾伴随着肋骨断裂的憋闷之声吐出,战士躺在地上不得动弹,肋骨扎进了肺部,恶魔正在夺走他的呼吸。
格萨尔掷出斧头后,又一个疾驰,在战士身上原地跳起,重重的踩踏在战士心窝的位置,他拔出了砍进脸庞的战斧,头也不回的进行着接下来的战斗。
而背后的战士,死得很好,他的裹尸布是札维克的旗帜,脸上居然是一种解脱般的安详。
情况不是很顺利,格萨尔王在看了一圈战势之后迅速做出了判断,奇袭带来的优势正在被杀不尽的敌人吞噬。
大陆的战士从最初的措手不及,再到对沙特阿卡人的惧怕而犹豫不前,最后在现在,他们熟悉了沙特阿卡人,当他们知道了,来进攻的不是不死的恶魔,同样会负伤,同样会惨痛,同样可以被杀死后,渐渐的开始了更有配合,也更有序的攻击。
而他为了完成突袭,所带领的战士无一例外的具有完美的爆发力,可是同时也相应的缺少耐力,他看见灵巧的卡特不在战场中炫技一般的使用迅捷之力,花俏的杀人,而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抢来的盾防御,用猛烈的战斧劈砍,容貌上甚至有点狼狈。
格萨尔王还踩到了至少五个假牙,卡特的部下都把海鱼当成了图腾,认为捕捞上的鱼,如果把它们的牙齿做成守护物,自己也能和它们一样迅捷而猛烈,而这些掉落的假牙无一例外的证明着,这支奇袭队伍出现了伤亡。
而沙特阿卡人的伤亡,对大陆的而言,却是一种信念的加强——令大陆闻风丧胆的海盗,并不是不可战胜,他们不是战神,也不是天神派遣的惩罚,他们也是人,是会流血,会疲惫,也并不像流言中所说的那样,会崇拜与追求死亡,当刀剑临近,他们也会躲闪。
能看清楚战势的不只是格萨尔王,一直冷眼旁观的将领清晰的看完了海盗的战斗,他更是清楚,这场奇袭带来的微弱优势已经被及时遏制了。
在所有存在阴影的地方,都是夜猫勒庞乐土,他能够在黑暗中出其不意的跳跃,不过他没有选择加入战斗。
皮鞭抽打空气的声音,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向起,一直被暴【正】压榨的战士一下子就开始了刻在肌肉中的训练。
格萨尔王听见,也看见了,一个仅从眼睛就能看出聪明的人,在战士之间发出了抵抗的信号,他的速度极快,皮鞭的技巧也相当了得,没有一击误伤,却每一鞭都抽打在了战士的神经上,他们胡乱的阵型立即开始有组织起来,散沙一般攻击凝聚成了一个个强大的整体——大陆的战士们从自由战斗演变成了以十四个人为一组的移动阵型。
一圈花瓣般的盾牌中心,都有一个长矛手或者弓手,近战时,举盾的战士会挥砍出利剑,距离稍远时,沙特阿卡的战士会有长矛和弓箭的威胁。
这些小巧又精密的组织,完全就是一个移动的微型堡垒,兼具了攻击和防御的同时,还具有不差的机动性。
“沙特阿卡!”格萨尔王举起一把战斧高呼着他统御着的孤岛。
而幸存的战士们也在移动堡垒之间响应高呼,他们照着格萨尔王的指令汇合到了一起,把后背交给兄弟,围成了一圈,格萨尔王站在圆圈中央。
移动的堡垒们没有攻击,像扭曲之森的树瘤一样,一个吞噬着一个,更大的阵型吞噬着更小的阵型,直到最后密密麻麻的盾墙围住了格萨尔王,盾后的长矛也密密麻麻的指着格萨尔王,而孤岛天空的繁星,也同样密密麻麻的俯视着王身处的绝境。
“格萨尔王,”卡特在不断的格挡着大陆阵型中试探的攻击时抱歉的说,“我们很快就累了,没想到他们派遣了这么多战士在我们的孤岛,要是我在多带五个人,就不会有这样的境地。”
格萨尔王不动声色,刻意的压制着自己正在膨胀的情绪,嘴角又有了忍不住的抽动。
“格萨尔王,下令吧。”卡特怒视着阴森的铁器,“我观察了,他们的船用铁链捆绑,而且我们奇袭时把他们的,和我们的船都点燃了,突破阵型简单,可是没有船来供给我们抢,往森林的方向逃也不可能,那个方向被他们的防御工事封死了,我尝试过好多次烧毁他们的防御,但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那些该死的木头怎么也不会燃烧,我可能要终结在这了——
“下令吧,格萨尔王,说出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方法,我会为了你的命令拼劲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