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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饥饿艺术家     混沌之赞歌txt下载     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塞万诃德:巨神的遗骸

    无痕骑士告诉塞万诃德,自己没有特定的目的,关于自己是谁的答案,比去哪里还要重要些。

    “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只在星落城闯荡吗?”塞万诃德露出一种饱经风霜的长者面容问。

    “我对现在的东西都很陌生,可以的话,想走遍整个大陆。”无痕骑士回答得很诚恳。

    “不错的想法,现在很多人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城镇,但是身为骑士,的确需要更多的见识和经历。

    “游历格兰特大陆是个不错的选择,亲自经历的种种遭遇能让人飞速成长,不过有一点,你得注意。”塞万诃德突然停止了话头,再一次试探起无痕骑士的智慧。

    无痕骑士向服务员招了招手,又点了一大杯麦芽酒给塞万诃德,书斋骑士很欣喜,对的,这位年轻的骑士很聪明,更何况任何一个没有付出就换来的忠告都没有价值,因为听到的人不会把它当回事。

    塞万诃德认为,自己即将说出的话价值连城,一杯酒作为代价?不,全城的酒都撬不开他的嘴,但是他愿意告诉这位年轻人,因为年轻人有一颗金子一样的心。

    “在游历的过程中,你不要在各个城镇的酒馆和烟花巷流连太久,你得去寻访英雄的足迹。

    “你要大步流星的走在国王大道,感受下第一任贤王,屠龙者古斯塔夫君临天下的气魄。

    “要去孤岛沙特阿卡,幻想下已经成为朽木的生命之树曾经茂盛的模样。

    “要坐上海民的船,他们的工艺至今精湛,大骑士格萨尔就在船上开始了征途。

    “不要着急进入圣都,要抚摸每一处带血的城墙,携雨的战神曾在这里逃亡。最后,如果你不嫌劳累,落日下的河流都值得留意,说不定可以找到伊利亚的痕迹。”

    无痕迹骑士坚硬的铠甲中瓮声瓮气的话语里有些动容,“发生了好多事。”

    “还差得远呢!这就是格兰特大陆的伟大之处,每个公民都在史诗上生活。而且,史诗仍在延续。”塞万诃德得意洋洋的翘高了下巴,看起来他就是史诗延续的原因。

    “能在多讲些吗?”无痕骑士又招了招手,打算再点一杯啤酒,这个举动被塞万诃德制止。

    “当然能,但我不愿意多讲,我不希望你的脑中被我的主观情绪先入为主,我更希望你亲自去感受美酒不需要太多,以免在劳顿中引起无穷想念。”

    这句突然蹦出的诗一样的句子没有得到骑士小说中因有的桥段,比如这位年轻的无痕骑士该说:“如此英勇,又有如此才情”这样的反馈,无痕骑士应该还在幻想的旅途中没有回过神来塞万诃德这么理解他的木讷。

    “咳咳,不过,咳咳,咳咳”塞万诃德想用来提醒的咳嗽变成了真正的咳嗽,止不住,喉咙火辣辣,气喘吁吁。

    剩下的那点啤酒泡沫平息了火热的喉咙,塞万诃德大大咽了几口口水才继续说到:“不过既然在星月城,有一个地方你一定要去。”

    “哪里?”

    “国王大道的起始之处,那里有个巨神兵的遗骸。”

    无痕骑士郑重的对塞万诃德行骑士礼。

    “祝你好运,年轻人,之后我会在我的旅途中,同时祝福你的旅途顺利。祝你有强盾艾塞斯坦的坚韧,大骑士格萨尔的勇气,伊利亚的胸怀,还有,祝福你有像我一样足以屠龙的武技。”

    无痕骑士刚站好准备离开的身体突然僵住,声音从之前不知世事的诚恳,变成强烈的冷漠。

    “不谈龙,我们不谈龙。”

    毛毯盖在了呼呼大睡的塞万诃德身上,后颈没有防备,无痕骑士悄悄绕到了塞万诃德背后,在后颈和餐刀间来回打量把下滑的毛毯盖上了书斋骑士的肩膀。

    “期待再见。”年轻人走出旅店,消失在夜色中。

    毛毯下,塞万诃德的眼珠直溜溜的打转,在无痕骑士离开后,他用一脸得胜的表情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你是骑士?

    怎么可能!

    谎言躲不过我的眼睛,连自报家门这一最基本的礼节都不会的人会是骑士?

    你的身份我已经猜到,你是恶龙的仆人!

    塞万诃德深知命运的出场顺序,如果代表强运的天启没有来,那么骑士就会接受到恶魔的试探、拉拢或者迷惑,不少骑士就在这条路上走错了方向,自以为贯彻了正义,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恶龙这样的魔兽总会在最后出现,在真正与主角交战之前,它的部下会一一派出,以为能够不费力气的解决骑士,结果往往强大了骑士的能力。

    这些部下等级森严,对无上的主人绝不会冒犯,连名字都会避讳。

    这就是我看穿你谎言的原因。

    不谈龙?你为什么不谈龙?

    真对不起,我的智慧已把你的身份洞察。

    你以为我的呼呼大睡是因为我不胜酒力?

    不是!我是在示弱!让你对我的能力有个错误的判断。

    这样一来,你的主人对我的能力会有过分小瞧的评估,待我真正和它交锋时,它会震惊于我头上神样的光环!

    会发现上古的神器全都装备在我身上,会看到我的圣殿骑士团把你的领地占领,我阵营中顶级的魔法师会牢牢把握住制空权,肌肉刚猛的战士在大海中像捉鱼一样玩弄你的海兽!

    年轻的恶龙仆人,你本来有机会终止这一切的,虽然机会渺茫。

    那个餐刀,如果你刺向我的话,可能一切都终止了。

    不过,我相信不会终止,我这个行为不是肤浅的以命相搏,是气定神闲的先见。

    我从书中了解每个骑士的经历,骑士在生死临危前,可以激发出内心深处的力量!

    前世的契约,英雄的亡魂,恶魔的感化……

    这些骑士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会自主的保护骑士性命,不仅如此,还能让他更强!

    很遗憾你没刺,这个遗憾对我而言更值得感叹,我比你更渴求力量。

    因为即便是最拖沓的骑士小说,也该在这个时候觉醒最初的力量去解救某个被不死族围困的村庄了。

    最伟大的骑士,通常都是在三页纸之后,就已经拥有了能够触及天神的神力。

    塞万诃德拿着餐刀,漫不经心的刮着下巴,他用餐刀的反光观察着后方,他又环视了一圈,发现任何一个和他对视的人都立马收回了眼神,乔装自己专心在酒肉前。

    最后,他的目光注意到了旅店墙壁上游走的斑点。

    书斋骑士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颈子“咯咯咯”的响。

    龙潜入进来了。

    塞万诃德轻轻的说。

第十七章 格萨尔:目光转移了方向

    格萨尔还没有带上王冠,可能现在,他只是伊利亚的王。

    伊利亚问格萨尔要不要向天神献祭,格萨尔以豪饮麦芽酒的咕噜声作为回答。

    格萨尔明白伊利亚的暗示,他口中的献祭绝对不是常规的祭品,他是让格萨尔杀掉泰格维森的血脉和亲信。

    沉甸甸的王冠仍然在长屋高位的座椅中放置着,给人一种只要谁愿意去承担这个重负,都可以称王的错觉。

    伊利亚觉得即便是短暂的权利真空时期,也会滋生巨大的变故,他比格萨尔还焦急,一向动作轻缓的他,粗暴的打断了格萨尔的豪饮,他直视着他的王,像在教训晚辈那样对格萨尔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伊利亚直接摔坏了牛角杯,谨防格萨尔又用咕噜声作答。

    “我懂你的意思,伊利亚。”格萨尔把头泡进酒桶,又**的抬头大口喘气,“但是没有必要。”

    “你不能留下仇恨的种子。”

    “不会的,你了解沙特阿卡人,这是天神祝福过的决斗。”

    伊利亚是了解的,戒岩上的维塞克一定是接受了泰格维森的财富,才无端端的在戒岩上以法律的名义贬低格萨尔,但是维塞克不是傻瓜,他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天神不会赐予这场战斗祝福,除非真正的王能够获胜。

    这样一来,无论在决斗中谁胜出,他都能在真王的庇护中,继续代表法律。

    毫无疑问,现在格萨尔也是他的真王。

    格萨尔用伊利亚的衣服把脸擦干,脸上有些淡淡的麦芽酒味和伊利亚的体香,他脸上仍然是战士的不羁笑容,“为什么要憎恨我,我现在是他们的王。”

    “你也恨过作为王的泰格维森。”伊利亚提醒说。

    “那不一样,格萨尔只有一个。”

    伊利亚无奈的笑着,他放弃了劝说,以王的标准来评价的话,格萨尔远远不如他战胜的泰格维森。

    “还有力气吗?”伊利亚放弃了和格萨尔讨论关于王的事情。

    “怎么?”格萨尔歪着嘴笑起,显得挺有暧昧的深意,“对你我随时都有力气。”

    伊利亚也在笑,脸上有些生存在沙特阿卡的女人都不存在的羞涩。

    “我的屋后,十步远的位置,埋了一桶酒,你去挖出来,然后回去,和你的战士们一起喝。”

    “你不来?”

    “你知道我从来不参加热闹。”

    伊利亚的眼神回归了冷漠。

    格萨尔扛着酒,回到了不喝酒都会发疯的战士中。

    醉酒后的战士,他们的喧闹可能只有孤岛才能承受,他们的叫喊在海风中变得温和,他们的跺脚也只有这个岛屿才能承受。

    格萨尔到了长屋,闹哄哄的战士们一齐安静了下来。

    格萨尔扛着酒,把酒桶放在房子正中间,酒桶撞击地面,“嘭”的一声震动房梁。

    就像一万个弓箭手瞄准了格萨尔,还没有带上王冠的孤岛之王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注视。

    他拿出斧头,长屋中的战士们突然一惊,似乎有一阵以格萨尔为中心的环风吹刮而来,他们都退了一步。

    谁都知道,自己在格萨尔成为王之前,没有哪个没有冒犯过他其实这是常事,沙特阿卡的战士乐意在彼此之间进行不会至死的互殴,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游戏。

    格萨尔劈开了木盖,酒香四溢。

    集中在格萨尔身上的目光转移了方向。

    “拿出你们的酒杯。”格萨尔异色的双眸在长屋中像是同升的明朗日月,“天神就在这里,让我们和他一起畅饮天神的美酒。”

    格萨尔心里认为,这就是戴上王冠前为天神的献祭,他也喝了伊利亚珍藏的酒,这美妙的口感让他都以为这是天神都无法拒绝的佳酿。

    他不愿意进行隆重的献祭,他不能进行,格萨尔认为,现在的孤岛过分贫穷。

    用天神的美酒,格萨尔得来了战士的忠诚至少是醉酒后的忠诚,屋里整齐一致的发狂,像在战吼一样,捶胸跺脚的吼着:“格萨尔王!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王早就不在阵阵呼声中,他总算明白伊利亚不愿意加入热闹的愿意。

    群体是王的意识,但永远要知道,群体并不在意这意识来自于哪位王者。

    格萨尔都还记得,自己在戒岩上接受审判时,那波热烈的期待着他头颅落地的人,和现在这波热烈的宣扬着忠诚的人,是同一波。

    格萨尔来到了僻静的生命之树下,站在和泰格维森决斗的地方,他在黑夜中寻找着他和泰格维森的血,重温着那场战斗。

    有些奇怪,虽然他没有找到血迹,但他找到了上一位王思想的纹路,越是踩在这个在天神注视下的决斗场地,格萨尔就越加觉得,泰格维森是故意将王冠拱手相让。

    生命之树旁的骨屋里发出僵硬的笑声,是目盲的先知,格萨尔知道,这位先知预言了他的出生。

    笑声又响了起来,像喊着一块吞吐不得的浓痰。

    格萨尔下意识的摸了摸斧柄,战士的直觉告诉了他危险,可他主观上又觉得,这个目盲的老人,又有什么值得危险。

    他快步走到骨屋前,却不敢撩开那个骨帘。

    异色的双眸失去了色彩,像明朗的日月被污浊的云遮盖。

    除了既定的命运外,没有什么东西会让格萨尔惧怕。

    骨屋里再次传来笑声,残酷得像饥饿的人啃食自己的肉饱食的胃在嬉笑,疼痛的身子在哭闹。

    “嘿嘿嘿嘿,和你父亲来时一样,嘿嘿嘿嘿,进来吧,格萨尔。”

    格萨尔进入了先知的骨屋,一阵缭绕的熏香让他感觉迷幻。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看见你在门外。”

    “你是”格萨尔不敢冒犯先知。

    “我是瞎子,所以我才知道,嘿嘿嘿嘿,我知道异色双眸的格萨尔来到了我这,我知道他现在不敢戴上王冠。”

    格萨尔同样不敢去问,先知怎么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

    “你要告诉我什么。”格萨尔放不下战士的桀骜,声音里没有询问的意思。

    “这取决于你问我什么,嘿嘿嘿嘿。”先知在声音里听出了战士的胆怯。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嘿嘿嘿嘿……”先知的笑声像在啃食着格萨尔,“我知道,我可以替你回答。”

    骨帘后的先知沉默了下来,他的身影和缭绕的烟雾熏在一起,像在过去和未来中无处不在。

    先知沉默着,格萨尔也沉默着。

    先知的眼在未来睁开,他也在给格萨尔时间,在生存绝非易事的孤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未来。

    格萨尔没有走。

    先知大笑。

    “我看到在你身上,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你伟大的战船会变成天国的骏马,你的海洋会变成王的大道。你会坐上伊利亚的船,一去不返。”

第十八章 塞万诃德:最费解的神迹

    塞万诃德从不寻常的气息中分辨着敌人的数目。

    有两个以上以龙鳞做为铠甲的战士守住了门口,而他左右两侧,分别是使用风、火两种魔法的魔法学徒,这几个人都不足为惧。

    最难缠的是在面前隔了三桌人,在墙上移动的斑点。

    这是这五人组的首领,从外观来判断,这是在龙的眼泪中卵化而出的龙蜥。

    书斋骑士又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餐刀,记下了前三桌旅人的行为方式,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通晓他们的内心想法,这样才能对旅人接下来的动作有个准确的预判,因为他要实施一个艰难的计划:

    要在其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骚乱来临之前,就悄无声息的平息这场战斗,他要一击制胜,直接击败首领。

    无论骑士的战斗能力多么出色,以一敌多绝对不是睿智的事情,在过分的骚乱中,说不定会发生劫持人质之类的多余事件,骑士默默计算着多种事件的可能性。

    在首领死亡后,事情的发展会有如下几个:

    第一,其他跟班会落荒而逃,在更上位的恶魔中过分夸大我的能力,激怒恶魔,让我迎接下一个挑战。

    第二,它们会被我的骑士精神折服,归属于我,让我成为大陆上第一个收纳恶魔的骑士。

    第三,这其实是天神的伪装,在试探我现在的能力是否能够踏上远征。

    但是,书斋骑士仍然很谨慎,他也考虑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如果我失败了呢?

    那就失败吧,这也许是注定的失败,我会成为大陆籍籍无名的一员,在历史中留下一笔“星落城旅店遭遇恶魔袭击,无人生还”的记载。

    塞万诃德面对敌人的的时候思考了很多,但是,逃避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书斋骑士在旅店中静静的吸收着能量,要拯救这样的危机,只能借用风元素瑞吉米特的力量。

    风元素无形而有力,可以在粗钝的餐刀上刮起呼啸的风刃,他要精密的使用这个力量,让飞出的刀紧贴着抬起的酒杯底座,在旅客们眨眼的一瞬间,一飞而过。

    这样餐刀会牢牢盯住这个从巨龙眼泪中诞生的火蜥蜴,风刃会在它体内切割,由内到外切成连续而又不会断裂的丝条。

    这是塞万诃德心中预演的画面。

    实际上,餐刀确实扔了出去,它在空中转着粗鲁的圈,面前的三桌客人“啊!”一声,惊恐的靠向两侧。

    躲避飞刃元素之力还运用得不到位,我召唤了太多的风,你看,我把旅客都吹开了。

    塞万诃德摸着下巴,有些得意的检讨着。

    他放亮的瞳仁中只有那个向目标飞去的餐刀。

    来吧,告诉我接下来的命运。

    任何一家旅店都必须灯火通明,但有些地方再亮的蜡烛也驱赶不走黑暗,比如墙上那幅廉价挂画的背后。

    挂画上描绘的是屠龙者古斯塔夫拿着剑放在格萨尔肩上,封他为骑士的场面。

    由于是平庸的民间画家说不定就是老板的儿子,这两位英雄的神情都呆板无神,没有情绪张力,像是为一场木偶剧而做的宣传画。

    但这个平庸的画师意料不到,在挂画背后的斗争远比他创作的画面精彩。

    小小的壁虎在缓缓的移动,它的目标,是比它还要小的,停留在挂画背后的苍蝇。

    壁虎潜行的模样,就像在满月下与夜色相容的月影精灵在和环境契合的同时,会耐心等待时机的成熟,然后发出致命的一击。

    如果这类这卑微的生命有文明的话,它们会分别用各自的文字,来书写这次创世以来最费解的神迹。

    苍蝇会写:

    蝇之王,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感谢你回应了我的祈祷。

    你降临了飓风和巨幕保护了你的蝇民,飓风让天敌摇晃,巨幕砸断了它的尾巴,让它落荒而逃。

    壁虎会写:

    今天,最善战的我们被天神抛弃,灾厄从天而降。

    灾厄,可怕的灾厄。

    它让飓风吹开天上的墙,让巨幕从天而降。

    天神曾给与我们有力的四肢和强壮的长尾,今天,天神要将这些逐个收回。

    不得不承认,就在今天,天神抛弃了我们,末日已到。

    塞万诃德看到餐刀斩断了壁虎不,是火蜥蜴的尾巴,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本只在胸中成书的《魔兽见闻录》已经加上了一条:

    火蜥蜴,龙泪中诞生,通常五人一组,常常担任首领,风元素瑞吉米特可以将其消灭。

    同时的,书斋骑士的另一本骑士自传也有了新的篇章,他把标题取为《餐刀上的杀戮》。

    只不过消灭壁虎后的那部分,他主动忽略了。

    这是他忽略的那部分:

    断尾的壁虎逃跑了,塞万诃德满意的看着那把定在墙上的刀。

    这样果断的攻击方式,绝对和拿着石狮长剑,划破时空的亡灵骑士科伦西亚一样精彩。

    洋洋得意的神情很快在塞万诃德脸上凝结,同时凝结的还有前面三桌客人不可抑制的愤怒表情书斋骑士可以用骑士的荣誉发誓,他没有使用雪精灵米嘉尔的魔法,让这些人一动不动。

    怎么?塞万诃德有些生气了,他没有想到星落城的风气如此败坏。

    我不奢求你们的感恩,但这样充满恶意的气息,我隔着天边都能感受得到,这不是星落城子民该有的心态。

    “你在干嘛!”有人愤怒的吼起,之前的餐刀就从他的杯底飞过去。

    “脑子有病吗?你这个混球!”另个人拍打着手背,暗示着刀子刚才也从这里飞过去了。

    “找死。”最后一桌人挽起了袖子。

    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以塞万诃德为中心,把他围得严严实实。

    斗殴永远是闲人的余兴节目,尤其是这种人数一边倒的斗殴,自己趁乱上去踹几脚,挥两拳,总是可以缓解长达七天的压力。

    “我想说的是,”塞万诃德语气中一点都不慌乱来了,我等待许久,用智慧启蒙愚者的时候到了,谢谢你,我的命运之神“我刚刚挽救了你们。”

    “刀!差点刺到我!”

    “相信我,刀从来没有指向你。”

    “我看你今天就是来惹事!”

    “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当你的眼睛被无知之幕”

    一记摆拳打在塞万诃德下巴,更多的脚踏上了他的身体,书斋骑士在拳打脚踢中宣扬着自己骑士的规则: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对我殴打的原因,但是我绝对不会参与没有荣誉的打斗,我不会成为背誓的帮凶。如果真要决斗,你们应该扔出手套,一对一和我决斗,这才是骑士之道。”

    “滚你的骑士之道。”

    直到旅客用完力气,殴打才停止,骑士说对了,破旧的铠甲抵御了大部分攻击,攻击者比骑士承受了还要大的疼痛。

    素不相识的人总会因为相同的愤怒而团结在一起,塞万诃德被抬起,扔到了马厩。

    旅店里的欢声和口哨此起彼伏,精明的老板已经开始计算在打斗中破坏桌椅和酒桶,现在该提出的赔偿了趁他们还在酒精中高兴时。

    草料盖在了塞万诃德身上,但愿能御寒。

    马将军用后蹄蹄起一些草料后,在塞万诃德身边说了句只有马语学家才能懂得的叹息

    “哎,善良的蠢货。”

第十九章 格萨尔:认出每一片波澜

    在孤岛沙特阿卡,生存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个是在贫瘠的土地上徒劳般的耕作,另外一个,就是你死我活的掠夺。

    长屋的主位中永远有两张椅子,它们支撑起了历代的孤岛之王和王的妻子。

    战士们会听从王的指挥,前往指定的方向掠夺,不会质疑,因为当王戴上了生命之树的枝叶编成的王冠时,他就会得到比所有人的总和还要多的智慧。

    但如今,高堂上的两张椅子空空如也,一柄战斧稳稳的劈进了木椅中,斧柄上挂着王冠。

    当王冠不在意味着权利时,这个用枝叶编成的圆环一下就失去了光辉,显得有气无力。

    沙特阿卡迎来了新的王,格萨尔王。

    他和曾经的王都不一样。

    格萨尔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坐上高台上的椅子,也从不戴上王冠。

    他喜欢在人群中大肆喝酒,他会亲自指点小男孩这些未来的战士的战斗技巧,就连岛上为数不多的良田也不占有。

    而且,在掠夺的航路上,他的船永远在最前方,他永远会第一个冲锋陷阵,最后一个去搜刮宝藏。

    然而,善于掠夺的沙特阿卡人隐隐的对格萨尔王有了些不满。

    他曾经只驾驶着一艘小船,几个不受神灵保佑的异教徒,就抢到了比十艘船能承载的还要庞大的财富,但是,那个地方的位置格萨尔一直没有告诉他们。

    沙特阿卡人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大概那个地方是格萨尔的私有领地,他只会带着他的子孙参与掠夺。

    又或者,他已经在那个地方留下了种子,大海上至少已经有了两个岛屿留着格萨尔的血脉?

    在不断滋生的贪婪中,一次又一次普普通通的掠夺已经不能满足岛民的胃袋。

    虽然换了个王,航路却没有多大变化。

    然而,在格萨尔完全不在意已欲的分配制度下,每个掠夺者分到的东西比泰格维森时期都多,所以每次出海,还没有出现格萨尔式的叛逆人物。

    格萨尔在密林里找到了伊利亚的住房,伊利亚不喜欢和太多人打交道,从来都不喜欢。

    他在岛上偏僻的木屋里独自居住。

    木屋前有恰好能睡下一个人的两叶小船,这两个人会在太阳入海的时候送进落日。

    “这次去哪里?”格萨尔还没进门,伊利亚就凭脚步声辨认出来是谁,于是开口便问。

    “还没有确定,”格萨尔看到眼前的情景有些发愣,“伊利亚,你这是干嘛?这不是战士该做的事。”

    伊利亚大概是沙特阿卡唯一不留胡子的成年男性。

    在多数人把胡子编成辫子或者遮住了大半张脸时,他的脸始终整理得干干净净,神色也和总是杀气腾腾的战士不同,一直平静如水。

    在地牢时这样平静,在掠夺时也这样平静。

    在多数人眼中,伊利亚比岛上总是大呼小叫的女人都还要安静,要知道,在孤岛沙特阿卡,当评价一个女人总是“大呼小叫”,那就是对这个女人内敛而安静最极致的表达。

    格萨尔看到伊利亚在织布时的惊异程度,和第一次看到参天的生命之树时没有差别。

    “伊利亚,这分明是女人该做的事。”

    “记得我们登的那座岛吗?”伊利亚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记得。”格萨尔知道伊利亚是问被放逐后登陆的那个岛。

    “那个人,眉目低垂的那个,还记得吗?”

    “嗯......记得。”

    “我在想,如果我也能纺织出那种发光的布,也许我们在战斗中能少点伤亡。”

    对啊,格萨尔想起,在看到奥威尔的光芒时,杀戮之心一下子就被压制住了,可能巨龙澎湃的杀意都可以变得弱不禁风。

    “成功了吗?”格萨尔问。

    伊利亚停下工作,扔给格萨尔一张粗布说:“披上试试。”

    格萨尔披着粗布,歪着嘴巴笑着,“如何?”

    “没有光。”

    格萨尔没有归还粗布的意思,“你还是安心造船吧,战船,不是门外那个。”

    格萨尔开心的大笑,异色的双眸像天空的星星。

    “你还没有确定去哪里吧。”伊利亚仍在织布,语气中听不出在询问。

    格萨尔盖着那块粗布斜躺在伊利亚的床上,用牛角杯舀了满杯麦芽酒,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你酿的麦芽酒是岛上最好喝的。”

    “以前......有人教过,关键在于陈酿它的木头。”

    “而你恰好懂木头。”

    “懂船,不是懂木头。”

    格萨尔举起牛角杯,又舀满了另一支,递给伊利亚,伊利亚拒绝了喝酒。

    “以后你得教教我的女人怎么酿酒。”

    伊利亚停止了工作,用刀划断了正在织的布。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不满,不只是战士们,战士们的家人也会对你不满。”

    格萨尔停住了酒杯,呲出下排牙齿坐了起来,认真的摸着胡须沉默着。

    “在大海上,”格萨尔憋着嗓子开始说话,“所有的景物不是千篇一律,我能认出每一波澜,知道它的来去,我能感受到最细微的温差,知道接下来的天气,劲风或者暴雨。最重要的”格萨尔把酒杯扔进酒桶,“我能听到岛的呼唤,所以我的船队永远不会无功而返。他们现在累积了之前从没有过的财富,现在他们还不满?”

    伊利亚摊开双手说:“听到这些,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你本来就是最伟大的战士,最出色的航海家。”

    格萨尔用一种有口难言但又不得不说的表情继续说着:“我一直以为那些呼唤,是岛屿对我的召唤,我把这种能力理解成神的祝福,神灵放弃了泰格维森,让我当他的使徒。”

    “不是吗?格萨尔王。”

    “不是,我完完全全错了。”

    伊利亚等待着格萨尔继续说话,这个信仰比所有岛民都坚定的人,居然亲口说自己完全错了。

    “我到现在都觉得,我们中了伪神的咒语,我们那时进了一个虚假之岛,那个岛也许根本不存在,或者当我们再次去时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你想想,世间为什么会有一座岛恰好能满足沙特阿卡人所有幻想,除了没有女人之外,没有武器的男人,轻轻一推就能攻破的城门,齐聚一堂的财宝,还有肥沃的土地。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们想象出来的岛?”

    “那这次我们就出发去那里,正好满足他们的想法,也可以印证你的想法。”

    “不行。”

    伊利亚轻轻皱眉,今天的王好反常。

    “我找不到那个岛。”

    格萨尔的牛角杯沉到了酒桶底部,他把头埋进酒桶,足足喝了三大口才抬头继续说话:“我听到的不是那个岛的召唤。”

    他再次把头埋进酒里,酒面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格萨尔抬头换气时终于愿意把话说完:“我听到的是他声音,那个不怕我战斧的奥威尔。”

第二十章 塞万诃德:拳头重重砸向吧台

    乌鸦是什么颜色?

    在没有发现异类之前,是有一个普遍的认识,乌鸦是黑色的。

    在黑夜中飞翔的乌鸦都是浓夜一样的黑色。

    但是,当掌握黎明的女神睁开双眼后,黑夜便逃匿在女神的身影下倦息。

    被黎明撕裂的夜,流着鲜红血,一直流着,等待着黎明女神休眠。

    而在夜的血泊中,鲜红色的乌鸦在此诞生。

    血鸦很难存活,如果黑夜在被光芒撕裂时,黑夜它不发出惨痛的叫唤,血鸦才能从血液中浴血而飞。

    它飞行的范围很小,只能在相信血色乌鸦存在的人的意识中飞翔。

    它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光与夜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血泊中有这样一个生命体正如国王不知道他的领土中某个铁匠的名字。

    它以啄食星光为食,闪烁的星域在它飞过之后变成漆黑一片。

    它寻找着同类,时常在死亡上盘旋,等待着某个静默处能有和它一样的新生。

    这只血鸦没有找到过同伴,一直没有。

    它只看见过没有羽毛,只有肉膜的翅膀;它看见过一只手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夺走的人的脊梁;还看见层层叠叠的尸体变成另外的形状……

    但是,它飞不到更广阔的夜中,它也不想,它只想寻找同类一起飞翔。

    它期待着夜的撕裂,这样,新的同伴才有新生的可能,但是它又憎恨着光对夜的摧残,黑夜对它而言,就如母亲一样重要。

    它一直在愿意相信血鸦存在的夜中,孤独的飞着。

    血鸦飞行的轨迹很难说清,据说,能捕捉它的笼具都不同寻常。

    屠龙者,第一任贤王古斯塔夫,曾用**将它捕捉,从此,古斯塔夫暴戾无常。

    它还曾被不伦圈养,让塔希提城邦的威廉娶了自己母亲。

    它被格萨尔的儿子查拉德设计捕捉过,开启了一段手足相残的故事。

    然而,血鸦不代表不详,它只是孤独的飞过。

    见到它的人对它视而不见,梦到它的人都闭口不谈,但无一例外的,当全村、全镇、全城,在被奥纽斯的圣光普照后依然群体性的沉默,那在这个阴暗的夜晚中,所有人都梦见了血鸦。

    隐月城也从这样一个夜晚中醒来。

    塞万诃德在草料中翻身,吐出草里的杂草,倒吸了几口冷气一个吐息的动作就让他浑身疼痛。

    怎么回事!

    我应该披着毛毯在桌椅上睡觉才对!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火蜥蜴的反攻?不对!看这些淤青,不是烧伤。

    书斋骑士埋着脑袋在寻找着最不能忘的事情,哦,对了,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不知道,她是唯一旅店中一个享受了睡眠的客人,昨晚的一出闹剧结束后,血鸦来到了除她之外的每个人梦里。

    灵醒的人立即起身,退房,赶路。

    宿醉的人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后猛扇了自己几个巴掌,也立马出发。

    趁乱开始洗劫旅店的人也不少,老板精明的算盘被打破,现在这位服务周道的老板也许在某处哭,也许在官员前汇报,总之不在店里。

    小小的梅菲斯特轻轻推开门,她不明白为什么门外的世界会让她这么害怕。

    一条门缝中的世界投射在她眼中,昨晚打斗后混乱的场景和她在坠落中见过的崩溃的星落城一模一样。

    终结了?梅菲斯特自己问到。

    “梅菲斯特”楼梯下塞万诃德拖长尾音叫到。

    沙哑又疲惫的声音让梅菲斯特听起来感觉很安稳,像曾经在月夜中,父亲在身后的呼唤。

    “我在这。”她走出了房门。

    这个人每次见到都会觉得内心安稳,如果外面的世界已经和旅店一样崩溃,只要他在身边,梅菲斯特也敢去面对。

    隐隐的,梅菲斯特觉得塞万诃德就是她的归宿。

    “睡得好吗?”

    “很好。”

    “我去为店主给我们提供食宿表示感谢,你先去收拾好行囊,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塞万诃德在断裂的吧台前不断喊着老板,没人回应他,直到他看见满地的酒瓶和横七竖八的桌椅才突然意识到不妙这里,昨晚,发生了斗争。

    他晃了晃酒壶,里面的咕咚声告诉他,里面仍有一壶酒,塞万诃德喝了一大口后将拳头重重砸向吧台,努力保持着站里的吧台终于倒下。

    随之一起倒下的,还有书斋骑士和他的半壶酒。

    躺在断木中的骑士不断谴责着自己:

    我竟然没有料到火蜥蜴会有后援,会在我沉睡后反扑,而我,塞万诃德,自以为伟大的骑士,把梅菲斯特留在了斗争最惨烈的地方!

    这些旅客,他们一定受到了最残酷的拷打,必然的,他们没有供出我的位置。

    我真希望你们在最开始就招供,我能应付过来,这种苦难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现在,我的征途,不仅是为了朝圣和守护,还有对生命的忏悔。

    梅菲斯特拿着行李在塞万诃德面前站了好久,塞万诃德眼中没有这位女孩,想象中的旅客被火蜥蜴拷打的画面不断出现,书斋骑士脸上的神色让梅菲斯特害怕。

    “塞万”

    “啊,是你啊,睡得好吗?”塞万诃德半跪着,对梅菲斯特低头说道。

    “你这是,干嘛?”

    “如果得不到你的原谅,我选择在此长眠。”

    “什么?”

    “我发誓守护你,可我却把你推进了危险的中心。”

    “没有啊。”

    “你不必对罪人仁慈。”

    “塞万诃德,你的话让我害怕,你在说什么?你快站起来,我们我们要出发了。”梅菲斯特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出关键的话,塞万会做出她更加不能理解的事情,于是马上说,“我原谅你。”

    虽然她不知道原谅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塞万诃德依然半跪着没有动,他在心中回味起梅菲斯特那句:你快站起来,我们我们要出发了。

    对啊,骑士要站起来,无论肩上的罪孽多么沉重;骑士要出发,不管前面的路多么艰难,我明明知道骑士不能陷入回忆,却险些在回忆的沼泽里不可自拔。

    我效忠的主人拥有伟大如先知维吉尔的智慧,他预言过巨龙的复苏,神之使徒的降临,还有凡人中闪耀的星辰。

    但维吉尔只有在仪式中才有这样的慧语,我的主人在不经意间就能拯救身处炼狱的人。

    我敢保证,她比维吉尔还要伟大。

    “我将永远成为你抵抗黑夜的盾,斩断恶灵的剑,也同时请求你,要不断用你智慧的言语捶打我,提醒我,当我在泥潭中时,为我指明方向。”

    梅菲斯特把指节放在了下唇,不知道说些什么。

    “嗯……好,我尽量我一定。”

    塞万诃德站了起来,拍了拍尘土。

    书斋骑士的手指的胸前比划,口中念念有词,他从腰间掏出钱币,扔在地上,为那半壶酒买单。

第二十一章 格萨尔:隐隐不安的自责

    格萨尔有一个事情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伊利亚。

    他有听到召唤声,但是他不向召唤的方向航行只有一个原因,那个召唤声不来自于神,不来自于岛,来自于一个人,来自奥威尔,格萨尔在和奥威尔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

    他很奇怪这个事情,一个凡人的声音怎么能够穿越大海,渡过浪淘后还能清晰的在他耳边低语,不仅如此,近来几天,声音还具化成了影像,格萨尔在与战士齐聚一堂欢呼鼓噪时,另一个空间就会和现在的场景重合:

    遥远的奥威尔会站在大厅的某一处,捧着那本代表智慧的书籍在轻轻低语,周围的喧哗压不住他的声音,人群的穿过也装不散他的身影。

    “好了,好了,好了!”格萨尔在人群中举着酒杯旋转,脑后的辫子在空中毫无阻拦的转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格萨尔醉醺醺的停在中央,眼神似喜非喜,似怒非怒,隔空瞪着某个人,周围的战士都不知道王瞪着谁,因为那眼神不在战士们身上聚焦,但又像真切的瞪着某种无形的东西。

    格萨尔开了口:“我知道你,你,还有你,”格萨尔用手指点了几个人,这几个是对于远行满怀期待,而因为迟迟没有出发命令而怨声载道的不安分子,“你们,都在等这个消息。”

    “哎”战士们吼起。

    “我知道你们真正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哎”

    “你们想去我和伊利亚去过的地方!”

    “哎”

    “那是你们从没到达过的北境!”

    “哎”

    “我知道你们早就急不可耐!”格萨尔开始猛烈的跺脚锤胸。

    “哎!!!”起哄声如海浪。

    “擦亮你们的战斧,固定好你们的盾牌,拉紧你们的弓弦”格萨尔故意一停,战士们的胃口已被引诱到最贪婪的状态。

    “伊利亚已为我们造好船支,下一个地方,北境”

    “哎”欢呼振天。

    格萨尔的船和其他战士的船没有区别,但是要辨认他在哪里很简单那个永远在最前方的船支上,不仅不划桨,还和战士嬉笑的就是他。

    “停”格萨尔看见了岛屿,不急于让船员上岸,他背对大海,面朝着船员喊到。

    “你们等我消息。”洪亮的声音传递到每个人耳中后,格萨尔翻进了海中,独自游了上岸。

    “你来了。”

    “果然是你。”格萨尔摸去脸上的海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

    “你听得见?”

    “你明明就知道我能听见。”

    奥威尔眉目低垂,脸上挂起没有感染力的微笑。

    “你怎么做到的?”格萨尔对奥威尔声音的穿透力大为不解。

    “我想这样做,于是做到了。”

    格萨尔把锋利的斧头顶在奥威尔白洁的脖子上:“那就不要再这样做,闭住你的嘴巴,不要干扰我听从神的召唤。”

    “可你,”奥威尔慢慢抬起头,低垂而无喜悲的眉目凝视着格萨尔,白洁细腻的脖子上已经划出一道伤口,“依然来了,听从了我的召唤。”

    “对,我是来让你不要在对我说话,我也可以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格萨尔声音冷漠肃杀,但斧头上却没有传递杀意,反而微微离开了那道血痕。

    “试试看?。”

    格萨尔加深了奥威尔的伤口。

    “不是在这,格萨尔,放下你的武器,我见过我的死亡,不是在这。”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格萨尔问。

    “我想见你。”奥威尔说。

    格萨尔鼻孔中呼出愤怒的粗气,不过这次斧头没有贴上奥威尔,只在他温顺的面容前玩闹样的示威,像小孩在成人面前一脸认真又无可奈何的展示力量。

    “我只是知道这个地方在呼唤你,于是我来到这,然后,我用我的智慧把岛的声音解读,让你听见。”

    “这不可能!”格萨尔的斧头指向了沙特阿卡的方向,他发现奥威尔脖子上那道浅浅的伤口已经在微弱的光芒中愈合,只有一抹淡淡的,殷红的血液还留在上面,格萨尔甚至想去擦去这条血液,因为在饮血中茁壮成长的他,在看到这个不足挂齿的伤口后,心中竟然有种隐隐不安的自责。

    “我曾在薄冰上跑马,在诅咒中跳舞,在毒蛇中盘坐,在龙息中横刀,我饮下过无垠的海水,搏斗过沧桑的岁月,我在树下悬挂七天以获得智慧,赤身在闪电中获得意志,在母乳之泉里沉没七天来获得容貌,让乌鸦叼琢的七天学会了怜悯,所以,让你听到我的声音,不难。”

    “你究竟是谁。”格萨尔看向自己的船队,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船员不停命令,快些上岸,把他绑走。

    “奥威尔。”奥威尔也看到了大雾中的船帆,低垂的眉目中有一种拥有无上王权的从容,让人以为但凡他见过的东西,他都理所应当的拥有。

    格萨尔回过神来,不对,那是我的战士,他又瞪着愤怒的异色双眸,但是奥威尔已在雾气中消失不见。

    “上岸!”格萨尔大喊。

    “哎”海上传来壮魄的呼声响应。

    战斗的指挥权交给了伊利亚,对于北境的掠夺,这两个人已经有了经验:

    这里的大门是虚设的,男人是无力的,每家每户是不设防的,歌声最响亮的地方就是财富最多的地方,木板下的夹层中有本满篇怪异的,无法解读的符号,被奥威尔称之为智慧的书这一次掠夺也不出所料。

    太怪异了,格萨尔觉得一箱箱搬上船的财富太怪异。

    曾经的掠夺,总是你死我活,战斗的对象都说着同样的语言,用同样的武器,信同样的神,只不过有时神会偏爱那方,有时会偏爱这方。

    但在北方的岛屿,族群的发展方向和他们完全不同,杀戮和防卫不是天生就该掌握的技能,反而那种歌,好像才是他们的救赎方式。

    “敌袭!盾墙!”

    “呜”

    伊利亚察觉到了格萨尔的出神。

    在伊利亚的指挥中,沙特阿卡的战士立马放下珠宝投入战斗,盾墙在人前和人顶上搭起。

    沙特阿卡人终于等来了他们要的战斗,后排的战士迫不及待的踏上顶部的盾牌,一跃而起,竖劈在敌人头上,飞溅在脸上的鲜血在沸腾的战士身上蒸发。

    在敌众中的沙特阿卡人凭借出色的战斗本能,把威胁最大的战马砍伤,骑兵的长剑还未沾血就死在战斧下,沙特阿卡的战士立即绕道敌后,把武装后的羔羊往正在紧逼的盾墙方向驱赶。

    “开!”伊利亚大吼。

    训练有素的沙特阿卡人立即心领神会,盾墙中央的两人侧身一让,敌人鱼贯而入,等待他们的是四面八方的刀斧。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沙特阿卡人搜刮起横尸上的钱财。

    伊利亚满身是血,没有一处受伤,他在格萨尔身旁坐下,摆弄起缴获的武器说:“他们的剑更锋利,护甲更坚硬。”

    “战斗起来比沙特阿卡的老女人还弱。”

    “你见到他了吧?”伊利亚问。

    “嗯。”

    “是他在召唤你。”

    “是岛,不是他。”

    “不是他。”伊利亚重复着,“他还会继续对你说话吗?”

    “不知道。”格萨尔脑袋靠在双手上躺下说,“伊利亚,我只确定了一个事,我们没有达到真正的北境。

    “北境之北,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塞万诃德:道路更加漫长

    马将军吃过了草料,又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后,显然又增加了一些智慧和体能。

    它从刚出发时的垂垂死态,变成现在的刚入暮年。

    塞万诃德在马将军不断表示否定的响鼻中,不断在给马将军增加了许多传奇故事。

    马将军年轻时,是一匹一天能和五十只母马进行播种而不会疲惫的俊马,愚蠢的牧羊人没有意识到这匹马是来自天国,除了将它视为种马来挣得额外收入之外,就是在老狗病逝后,直接将它用来牧羊。

    这匹该征战沙场的骏马,在羊群中当起了护卫,它性情暴躁,高昂的马蹄子能一脚踩断狼的肚肠,以至于到后来,聪明的头狼在看到马将军后,会选择直接闻风而逃。

    在塞万诃德口述的历史中,马将军的视野范围极广,不仅如此,还记忆超群,它能记住草原上150只羊的面貌,每次牧羊,都不会有羊子减少。

    正因如此,它受到了畜牧之神瑞贝卡的眷顾,赐予了它铁青的肌肉和媲美人类的智慧,但也有代价,若没有陷入绝境的英雄归来,它终身只能牧羊。

    有些时候历史是自发的进行,而有些时候,历史会积聚到某个人身上,变为极致的个人意志,让这个人推动历史发展。

    马将军经历了这次历史。

    它驱赶的150只壮硕而长毛的肥羊,让半神多利斯感受到了凡人的恐怖。

    伊利亚的150名死仕藏在羊肚下,大大方方的进入了多利斯固若金汤的城墙,由内到外击溃了半神的城。

    至于最后,比如马将军是如何衰老,又是经过怎样的波折,成为了塞万诃德的坐骑,这位曾经的乡绅,现在的书斋骑士闭口不言。

    可能故事还在编撰中,也有可能塞万.亚瑟.凯撒.奥古斯丁.诃德真的有一段不能提及的痛。

    更多时候,塞万诃德关于马将军的口述历史,都不注重逻辑性和前后的一致性,在跃马酒馆时,书斋骑士的讲述总是引人发笑,同时,那个时候的马将军总是一副仿佛被骟之后和母马相遇的难堪。

    和塞万诃德一起离开旧地后,马将军才渐渐有了新的举动。

    比如在清晨醒来后,它跃出了马槽,在旅店门口等着主人出门,以往若有这种不受约束的机会,它会衰衰老老的跑得好远。

    如果现在它愿意把头探近旅店,马将军可能会同意塞万诃德入住前的猜测这里如此狼藉,可能真的是恶魔的巢穴。

    同时它也有可能会猜测,主人是怎么在巢穴中活下来的?

    梅菲斯特早就注意到塞万诃德身上的伤痕,还有他走路时不自然的踉踉跄跄,她坚决不上马,要让塞万诃德骑行。

    慢慢的,在不长的路途中,她开始认为这个疯疯癫癫的骑士比星落城重要。

    “我不能上马,我的主人。”

    “那你坐我身后。”

    塞万诃德想了想,然后说:“容许我拒绝这个提议,我的主人,两人乘马会增加马将军的负担,它虽然负荷过全副武装的龙骑兵,但我们出行的性质不同,那会儿,它只用进行一次冲锋,和注定了胜利的短暂战争,而我们的道路更加漫长,没有必要给马将军增加劳顿,对吧,马将军?”

    时常用响鼻和塞万诃德唱反调让他难堪的老马踱了踱前蹄,不赞成,也不反对。

    梅菲斯特着了急,说话有了哭腔:“可你受伤了啊。”

    伤?

    被这句话一提醒,塞万诃德才意识到四肢被分离的那种疼痛。

    疼痛和旧伤是骑士一定要注意的,塞万诃德在骑士小说中总结了规律,对于负伤,一定要着重要注意的,就是不去注意它,也不要让它引起同伴的关注,更不要对着任何人讲述伤痕的来历,尽管骑士的伤痕是被衣衫遮住的荣誉勋章。

    因为伤势是悲剧的伏笔,是一个致命的开关。

    他在书中见过百花骑士的比武大会,百花骑士曾说,除了脚踝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他没有弱点,结果,一个不知名的佣兵居然用屡射不中的弓箭,歪打正着的射中脚踝,第二天,让全城女子爱慕的吉姆.博伊就暴毙身亡。

    他还看过另一个关于旧伤的故事,来自圣殿骑士伊夫拉姆。

    在进攻前夕的一个夜晚,冷漠的他一改往常,推心置腹的和新兵谈论圣殿骑士的宗旨,讲述肩上的旧伤就是他的圣痕,以及疼痛带给他的鼓舞和力量。

    结果在敌人发动奇袭时,这个他视为荣誉的老伤就突然复发,痛到让骑士举不起手中的长剑。

    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这场险些失败的圣物夺回战,让伊夫拉姆间接的和圣殿骑士团分道扬镳。

    还有一种伤不能提及,魔法阵的裂痕。

    这种**生灵不可见的封印裂痕只要被提及,哪怕稍微说一下“魔能波动不正常”、“施法的魔法师正在衰老”,或者“契约中封印的年限快到”。

    被封印的魔兽一定会顺着封印的裂痕爬出,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让天和地尝尝它被封印百年、千年的痛苦。

    总之,骑士可以负伤,但不能提,书斋骑士半生的书斋跑马告诉了他,骑士的伤口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出它最负面,最不可挽回的代价。

    “不,我没有伤!”塞万诃德大声的宣誓,“我全身都只有星落城给我的荣誉。”

    塞万诃德巧妙的用词汇把在将来可能发生的悲剧,改成了基调为胜利的骑士传奇。

    小小的梅菲斯特蹲到地上哭泣,白日中的星辰中流下几点流星。

    塞万诃德半跪下来,扶着梅菲斯特的肩膀说:“我的主人,我的星月,你的哭泣才是我真正的伤口。”

    梅菲斯特努力控制住抽噎,身子在小心的发抖。

    “那你要是疼了,我们就换。”

    “好。”

    我永远不会说疼。

    马背上关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塞万诃德,越是留意,梅菲斯特越是不解,以前她照着天上的星辰位置缝制星袍时,只要不留神,针就会刺破手指,那时就会有怎么甩都甩不开的疼痛,而塞万诃德明明鼻青脸肿,怎么满脸欢天喜地的?

    梅菲斯特不知道,书斋骑士行走中的疼痛里确认了一件事他注定要成为伟大的骑士。

第二十三章 格萨尔:用什么符号

    战士凯旋,回到沙特阿卡。

    格萨尔还没有占领的计划,不是没有想过,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只掠夺而不占领在对外海还一概不知的情况下,他还不敢贸然惹起可能会长久的争端。

    胜利后,沉浸在狂欢中的孤岛人,对身上的伤口视若蚊虫叮咬一样不闻不问,若伤口深一些,那就灌几口酒,还在疼痛,那就再多灌几口。

    格萨尔说完几句引得满堂喝彩的庆祝话后,离开了里麦芽酒,在密林里,他找到了伊利亚。

    伊利亚手扶着一颗树静静坐着,胸没有起伏,手和树看起来都连成了一体,似乎这就是伊利亚的生存方式,他可以就这样生活下去,与树木一起共同摄取土壤中的养分。

    “伊利亚。”

    伊利亚做了个静音的手势。

    格萨尔掏出手斧,在伊利亚身后站停,防止野兽和其它可能的来犯者,让伊利亚静静的和树沟通。

    “好了。”伊利亚说。

    “你在干嘛?”

    “造船,为你。”

    伊利亚在大海中的方向感不如格萨尔强,甚至亲口承认过不喜欢乘船,但他能从树中得来启示,不止是砍伐和组装,这颗树的木料适合安排在船的哪个位置,他都一清二楚树木会不加遮掩的告诉他。

    伊利亚在经历了两次不费吹灰之力的北方掠夺后,感受到了格萨尔的野心,格萨尔要向更北的地方挺进,但那里是一片未知的海域。

    纵然格萨尔是伟大的航海士,能准确无误的找对方向,可以他直来直去的性格,伊利亚不能保证船支能经受住除了海浪之外的拍打。

    “格萨尔,这里的每一颗树都告诉我,它们不愿意渡过那片海域。”

    “我也是来告诉你,”格萨尔用大拇指揉揉眼角,“我暂时不打算出海。”

    格萨尔自回来后就一直在热闹的氛围中沉思,越想越得不到答案,他发现,沙特阿卡古老的智慧不能套用在北境之北的岛屿,那里有另外的语言,着装,文明,或许还有另外的君王和神。

    最让格萨尔垂涎的,其实不是金灿灿的珠宝,是北境肥沃的土地,那里的土壤用手一捏就会变成紧实又湿润的泥团,就算扔出去都不会松散,和沙特阿卡的贫瘠截然相反,北方的农作物有些一口咬下去都有甜蜜的水份,吃这种农作物长大的女人比沙特阿卡从不出海的女人美得多,可是,格萨尔悄悄试过,他从北境带来的种子在孤岛沙特阿卡根本无法成活。

    让沙特阿卡人迁徙到北境,在需要献祭生命之树时再回来?

    在看到北境梦幻般的富饶后,格萨尔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对北境知之甚少,很奇怪的,即使格萨尔拒绝戴上王冠,但被称之为孤岛之王之后,他的思维方法不再那么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权衡之后他明确了一点,不能移居,在外面的情况没有摸清楚之前。

    很显然的,不久后北境关于他们的传闻会传开,沙特阿卡的战士,武器,船支,战斗方式都会被更多的人知晓,而自己对北境除了这几次小规模的战斗外,仍然一无所知。

    “不出海。”伊利亚靠在树上,语气中即有如释重负的释怀,又有不能尽力的遗憾。

    “不出海也好。”

    伊利亚在沉默的两人间抛出一句话,林间一直有薄薄的雾气,让格萨尔异色的双眸都显得和平常人的眼睛一样温和。

    “格萨尔,你有没有想过让高台上的椅子坐满?”

    “没有。”格萨尔果断的回答。

    “我觉得是时候考虑了。”

    “正因为王这个称号的束缚,我得考虑很多人的生存,否则我早就带上你往北境之北走。我不会再让什么妻子,子女给我更多的束缚。”

    “正因如此,格萨尔,正因如此你才该考虑结婚了,你是孤岛之王,你要让高堂的坐位上有妻子,你要让你的儿子们在伟大的战士间玩闹,揪他们胡子。

    “你是王,你要肩负更多的束缚才能树立王的王威,否则你只能是战士,我不否认你是最伟大的战士,但如果你不带上王冠,你只能带着沙特阿卡漂泊,不会有更多的人跟随。”

    “符号。”格萨尔看着山峰上看不见顶的生命之树说,“那仅是一颗树,但如果充分利用了符号的价值,就是让沙特阿卡人凝聚到一起的力量,你是这个意思。”

    “对,你必须拥有符合王该有的符号。格萨尔,你和泰格维森比,你不是合格的王,你的名字只在沙特阿卡中流传。我们来想象,泰格维森是在什么时候变的?是在泰格维森找到新的航路,带上王冠后,那时起,他比谁都阴晴不定,比谁都喜怒无常,比谁都贪婪好色,纵欲无度。

    “曾经强壮的战士变得比谁都臃肿迟钝,但毋庸置疑,孤岛之王泰格维森的名字驯服的不只是那个时候的孤岛,而是让越来越多的岛屿团结起来,成为了今天的沙特阿卡。格萨尔,你同样需要一个符号。”

    “用什么符号。”

    “不知道,大海和大地会告诉你答案。”

    长屋中,曾经是泰格维森的座位上狠狠砍进了一柄斧头。

    格萨尔回来了,他拔出斧头,带上王冠。

    若在平时,格萨尔是孤岛的王,可他带上王冠后,光芒万丈的格萨尔俨然是来自世界的王。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格萨尔,格萨尔没有盯住任何一个人,但他们都感受到了异色双眸的威慑。

    “谁是你们的王?”

    “格萨尔!”振臂高呼。

    “谁是你们的王!”

    “格萨尔!”

    “谁是”格萨尔从还没有坐暖的椅子上站起,青筋暴起的问,“你们的王!”

    “格萨尔王!”

    战士们在三声高呼中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若现在格萨尔问,谁愿意为他而死,一群人会掏出自己心脏。

    格萨尔的船支再次出航,这次不是掠夺,是赠予和传播。在船头器宇轩昂的格萨尔无时无刻给周围传播着一个信息:泰格维森已经成为过去,我,格萨尔是真正的王。

    关于北境的故事引起岛中人的向往,原来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只要跟着这位王,就可以踏上能长出金子的土壤。

    越来越多的领主来到沙特阿卡宣誓效忠,喝下彼此都吐了一口唾沫的麦芽酒从此成为沙特阿卡人。

    格萨尔回想着一群群来效忠的人,自嘲的笑了起来,事到如今,必须带着这群人去开拓新的海域,任何一次调转船头的掠夺,都会破坏诸神见证下的契约:在海洋中出生的战士,绝不杀戮自己人。

    伊利亚在人潮散去后找到了格萨尔,格萨尔两只脚高高放在桌上,战船的模型被踢得东倒西歪。

    “你也来了,伊利亚。”格萨尔有些诧异,伊利亚极少跟随大流做事情。

    “我要把我献给你。”伊利亚在麦芽酒中吐了口唾沫。

    “伊利亚,我们不用这样,这群人,我唯一相信的就是你。”

    “我必须如此,我要效忠于你,献身于你,跟随你。”

    伊利亚端出的酒杯咄咄逼人,在对饮中有一句话被淹没:

    我担心有一天,你会坐着我的船一去不返。

第二十四章 塞万诃德:变成彻底的反派

    一路颠簸的书斋骑士没有去注意力量的分配,他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大步流星,甚至都走到了马将军前面。

    一段不存在的记忆在脑子里浮现,而书斋骑士以最奇异的想象力,把这段记忆补充完整。

    当记忆完整后,塞万诃德通过故事,对自己的能力有了初步的认识:我,塞万诃德,还拥有一个尚待觉醒的灵魂。

    这个结论得从和火蜥蜴的战斗开始复盘。

    我使用风之力,让风元素瑞吉米特将风刃缠上了餐刀,在餐刀上呼啸的风直接击败了在挂画旁待命的火蜥蜴,这就是故事中最重要的前提在战胜龙泪中诞生的火蜥蜴后,我依然是毫发未损的。

    我苏醒后来到旅店时,旅店虽然狼藉凌乱,但是没有血液四撒的痕迹,这充分说明一个问题,我之前关于火蜥蜴军团突袭的推理错了。

    火蜥蜴军团的屠杀根本没有得逞,结合到我醒来的位置,我在马厩中醒来,我可是分明记得,我告诉了老板,我要在板凳上对付一夜,没错,这样一来,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明了了:

    身上燃烧着低级魔法火焰的火蜥蜴们来到时,我的另一个灵魂觉醒了,它排挤走了现有的我,控制了我的意志,占据了我的身体,在我没有知觉的情况下用另一个位面的魔法和智慧将敌人击溃。

    最后,真相大白,因为我**的虚弱和精神力量的匮竭,让这个还不成熟的力量重新藏在了体内,这也是我在旅店醒来时,对这段经历不记一事的原因。

    接下来,书斋骑士的目标有了两个,一个是守护梅菲斯特,到达圣都奥纽斯,另一个,他要不断锻炼自己,熟悉并运用这种力量。

    塞万诃德喜欢骑士的感性,又同时相信着逻辑和秩序的力量,他坚信在裂世之战中,他的千军万马就是因为秩序的力量才战胜了混沌的恶龙。

    因此,塞万诃德在“熟练运用灵魂之力”的大标题下,严谨的拆分、罗列了将这个目标实现需要完成的三个小目标。

    第一:

    要更加勤奋的锻炼身体。

    目前另一个灵魂的能力还没有弄清,如果不是魔法,而是武技,那一旦阈值超限,膨胀数倍的肌肉会让我身体崩溃,让自己还没开始战斗,就变成只剩筋肉相连的骨头一具。

    第二:

    要坚韧自己的意志力,承担起双倍的悲喜。

    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意味着背上了两个人生,着重要注意的是,要让此身的意志力强过隐藏的灵魂意志,让它成为助力和参考,不能让它影响我的判断。

    第三:

    了解灵魂的属性。

    书斋骑士在史诗的曲笔中找到过线索,格萨尔必然有两个灵魂,掠夺者的灵魂和骑士的灵魂,但是他分不清主次,这才导致了和伊利亚的分道扬镳。

    安娜极有可能有三个以上的灵魂,并且这些灵魂都来自魔法师,否则她不可能在短暂的人类一生中,掌握这么多种元素之力。

    对了,书斋骑士突然想到,还有种灵魂的隐藏方式非常好玩,它不用让主角背负,而是住在能通往另一个位面的物件中,比如主角偶然得来的,或者家传的戒指上。

    这类灵魂亦正亦邪,有时帮助你,有时玩弄你,不到主角濒临死亡绝不出现。

    由经过了一番思索,从骑士小说中得来的智慧告诉塞万诃德,精神力的锻炼十分重要,重要程度大过了**的训练。

    塞万诃德认识的骑士中,有不少就因为精神力薄弱,在出现艰难的抉择时,脑中涌出无限的回忆其实根本不是这位骑士的故事,而是另一个灵魂的意志占领了上风。

    这些无端端的悲情和愤怒,让一些骑士犯下惊天大错,几乎就在下一页纸,就变成彻底的反派!

    锻炼精神,锻炼精神,塞万诃德在路上一直思索着精神力量的锻炼方法。

    最后一个要弄明白的小项,和前面两个比起不太重要,因为要了解灵魂的属性,除了耗费的时间长,几乎没有什么试错成本。

    有些灵魂的共鸣,用通用语就可以完成,比如大吼几声“燃烧吧!”、“翻滚吧!”、“呼啸吧!”等等,就可以使用很多低级的法术,比如火球术。

    梅菲斯特看着塞万诃德一路念叨,心中疑惑很大。

    往日,塞万诃德只是为路上的风景加上解说,今天,他像发狂一样的大吼是为了什么?

    伴随着大吼伸出的手臂又是在干什么?

    还有弯曲的五指,好像在努力感受些、汇聚些东西,但是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太傻了。

    在经过了口干舌燥而无用的呼喊之后,塞万诃德反而开心得不能自己,通用语既然无法引起共鸣,那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一定具有中级以上的魔能!

    书斋骑士接连使用了书斋中曾记录的好几个中级精灵语,这下让梅菲斯特彻底呆住了难道鼻青脸肿的塞万诃德,脑子受了更严重的伤?

    她只看到塞万诃德把手举到最高,吼了一声代表火焰的“格斯”,停顿之后又立即把手臂平放,念了一声代表大海的“拉斯”,接着又把双手伸开,高昂的头又吼了一声代表黑夜的“阿斯”……

    这一切都没有带来塞万诃德臆想中的火球腾空,水人奔涌,还有亡灵重现。

    “塞万”梅菲斯特小心的试探着他。

    书斋骑士热烈的转身,双手摁住了马,双眼力全是亢奋的火焰。

    “你吓着我了。不然,我们换,你来马上休息会,或者找个地方休息会。”

    “不,主人,告诉你一件我本人都难以相信的事情。”

    “你讲吧。”梅菲斯特感到塞万诃德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表达欲。

    “我起初以为我体内的灵魂,只会通用魔法,但我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我试了所有能发动通用魔法的词汇,这些通用语都没有带来灵魂的共鸣。

    “接着,我尝试了所有的精灵魔法,这让我明确了一点,我身上潜藏的另一个灵魂不是来自于精灵。

    “那么现在,只剩一个可能了。”

    塞万诃德停住了说话,刚才激烈的说话让他现在喘不过气。

    “什么可能?”梅菲斯特想要骑士早些把话说完,这样可能会早些停止发疯。

    “我是一个会龙语魔法的骑士!”

    “哦好的,知道了。”

    “但是!”塞万诃德不知疲惫的亢奋着,“龙语的语言非常难学,需要口腔,胸腔,鼻腔,腹部同时发音,而且需要在一个音节里就要吐出包含了起点和终点的信息量,它语言体系的复杂程度根本无法用人类的思维书写,在裂世之战中也仅有'她使用了龙语魔法,让古斯塔夫踏上了她的风'这唯一一个记录。”

    “那你怎么办?”

    塞万诃德再次猛烈的转过身,口中偶然喊出的怪异音符,让一阵狂风吹拂。

第二十五章 格萨尔:整齐划一的动作

    在一圈圈石棒的搅拌中,不同生物的血液缠在了一起。

    鲜血逐渐浓稠,给手臂带来不少阻力。

    几种不同的生物已经停止了抽搐,高高的悬挂在生命之树上,只有人类生命的流逝最让人动容,因为彼此可以解读。

    你能听到分明是痛苦的呜咽声响在虔诚的脸上,你能看见祭品力尽后的最后一眼留恋在什么地方。

    当人类的血液最后流入石头碗,石碗和搅棍上会沾上洗不掉的腥红,这是最后的,最强烈的执念,是爱,是恨,是远航......只有归来时才得洗净,只有葬身时才能洗净。

    祭师拿起搅棍,将血液撒向每个海人的脸,接着重新搅拌一圈,把血液撒向另一个人。

    这个时候的沙特阿卡战士会多背负一个灵魂,拥有两倍的智慧,两倍的精力,两倍的感知,当神灵来取他的祭品时,这是活着的沙特阿卡人距离天神最近的时候,他们会在连续不断的结合中感受到神灵的垂青,在连接天与神的混沌地带滑翔。

    这是出海之前,宏大的献祭。

    伊利亚只有在这时候面色红润,他没有参与结合,麦芽酒也只是象征性的在举杯时喝上几口,他脸上的红润是来自于献祭时的鲜血,血液撒在他脸上就立刻渗透进了他皮肤,在表层分泌出淡淡的像一层汗一样的半透明红色。

    伊利亚看到,献祭的鱼在浮空中自在游动,鸡牛羊毫无目的的,没有阻碍的乱撞,七个男性和女性姿势怪异,层层紧扣。

    “他们还在。”伊利亚说。

    “对,他们在,他们会一直在这里狂欢,直到天神把他们接进宫殿。”格萨尔醉醺醺的靠在伊利亚身边。

    片影一样祭品恢复了原来的速度,鱼、鸡、牛、羊以及人由内到外组成一圈圈螺旋上升的圆弧,继而飞升。

    “他们走了。”伊利亚又说。

    “不,我感受得到,神灵得到了我们的邀约,天神,祭品,沙特阿卡人正在一起共舞。”

    伊利亚笑笑不语,他知道格萨尔又喝多了,而格萨尔肯定没有注意到,当他又投入到新一轮的结合和酒精时,伊利亚面红耳赤,那张脸颊被血液烧灼得滚烫。

    强劲的寒风吹来,船支赶上了强劲的波澜,格萨尔日益强大的船队在大海上畅通无阻,太过平静的行程让刚加入格萨尔王战队的部下希望着海上能出些动静,比如北海船支的突袭,或者恰好能一展身手的浪潮。

    当这些都未能如愿时,他们伸长脖子比赛谁的口水吐得更远,格萨尔对此视而不见。

    乌鸦出笼还没飞多远,天空中依然能看到它的羽翼,海鸥也刚刚展翅,飞出海岸,它的歌声还没有传达到船员耳中,碧空下就传来的急促的警示钟鸣。

    格萨尔闻声而望,没有意外的,海岸线上出现了新的岛屿,高亢的欢呼声和越来越清晰的警钟一同响彻。

    岸上早已竖起坚固的盾墙严阵以待,格萨尔船上的新人看到这般场景更是欣喜若狂,多日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中积压的杀戮之心在此刻一齐迸发。

    格萨尔故意不发出号令,让新加入的人在兽性的驱使下冲锋,他需要知道对手的能力,用最小的代价。

    他是知道的,一直跟随着他的战士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纵然怒火万般,另可在自己脸上发泄力量,也不会冒然进攻。

    “弓箭手!”岸上的人沉着的指挥,冷静的观测着目标的距离。

    “放箭!”

    一轮齐射让多数冲锋者倒地。

    “盾墙!”

    盾牌整齐插进了土中。

    显然,这只队伍训练有数,不是曾经所见的那么软弱,岸上的盾墙从一面变成两面前方一排,顶上一排。

    每个举着盾的士兵背后都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枪兵,一旦敌人靠近,长枪透身。

    格萨尔冷静的观察着岸上的战争,他对战斗有天生的计算力。

    对方战士的素质远不如沙特阿卡人,但果断干练的指挥,让不强的个体团结成强大的力量。

    要以最小的伤亡改变这胶着的战局只有一个办法,格萨尔默默盘算后举起斧头,另一只手伸直进行瞄准,对着指挥者用力一掷。

    斧头狠狠砍进了这位岛上的战术指挥家,他在惨痛中落马,几个离他最近的战士立刻在四周竖起盾牌卸下他的铠甲并检查伤势,格萨尔抓住了这个破绽,发动了攻击。

    沙特阿卡人汹涌来袭。

    格萨尔在船上时就看出了端倪,岛上看似坚固的防守存在致命的弱点:

    这个岛上的人不擅近战,或者说,格萨尔看到了在整齐划一的动作中包藏的惧怕。

    在指挥者倒地,军队停滞的那一下,疯狂的沙特阿卡人攻至眼前。

    “撤退!撤退!”指挥者喊出正确但为时已晚的命令,他把自己的铠甲和佩剑忘在了海岸,骑马远去这是这场战斗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沙特阿卡人的战斗就是如此,永远气势如虹,永远视死如归,即便倒下,任何一处还能控制的躯体,都是武器。

    队伍在丛林中驻扎,就地弄到的果实和猎物急速的补充了战斗时消耗的体力。格萨尔迅速加入一堆堆人群,没有原因的开怀大笑,周围人抱在了一起,也大笑起来。之后,格萨尔在林间搜寻,试图找到村落的痕迹。

    他们的神是贪婪的神,这位神收敛了所有巨人的金银珠宝,以致只有唱歌的木屋有掠夺的必要。

    不过,他们在木屋时,究竟在唱什么?在面对刀斧时也面不改色的念叨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求以庇护的魔法?如果是,那真遗憾,这种魔法至少对沙特阿卡人失灵。

    格萨尔放慢脚步,在溪流中小心翼翼的走动,他想吃几条生鱼解馋,几次扑空后格萨尔发觉这条溪水有奇异的香味,花瓣沿着溪水流淌。

    顺流而上,格萨尔停下脚步,歪着嘴巴,不羁的笑着。

    池台上,两个女人正在服侍另一个女人沐浴。

    “你打算看多久?”正在沐浴的女人把湿漉漉的头发放在胸前。“格萨尔。”

    “你知道我?”

    “无孕而生的异瞳者,大海上早就有你的名字了。”

    “那你呢?”

    “强盾埃塞斯坦之女,安蒂缇娜,屠龙者古斯塔夫踏上我父亲高举的盾牌消灭了红龙。”

    格萨尔在池台下向安蒂缇娜泼水:“我不管什么龙不龙,我在想,我怎么让你下来。”

    安蒂缇娜索性坐在了池台,手指不断抚摸池台边缘突出的石头。

    “我也在想,为什么,你不上来?”

第二十六章 塞万诃德:睡个午觉那么长

    风在隐月城吹拂,无比常见的风从每个人身旁吹过,它分散开来,吹落了树叶,卷起了尘土,有时还会让某个地方的火堆烧得更旺。

    风继续在吹,扬起了女人的裙摆,还险些顺走了她头上新买的帽子,在湖里,水的波纹就是风的形状,待湖水平息,风就会平息,再也寻不见它的动态,只剩下燥热的人对风的反复提及。

    最后那点风,吹过了梅菲斯特,星袍紧贴上她的后背,娇小的曲线给人一种想要保护的美感,会给人一种担心拥有这样曲线的女孩长大成人的焦虑。

    风还吹向了马将军,马毛逆向的飘摇着。

    但不巧的是,偶然的风吹到了癫狂的骑士身上,在他原地旋转,做着各种各样怪异的姿势时,风吹来了。

    道路两旁的桦树呼呼的歪斜。

    塞万诃德不知道他在风中胡言乱语了些什么,他只相信一件事,他的龙语魔法带来了风。

    马将军的哀叹盖不住书斋骑士溢于言表的兴奋,健谈的塞万诃德再也没有办法为龙语魔法加上宏大的书面注释,他发着抖,回想着刚才的发音,越想空白就越多。

    果然,塞万诃德知道了,果然!龙语魔法是一门最古老,最神秘,不能追求,更不能强取,只能等待被它选择的魔法。

    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塞万诃德开始回想自己的传奇人生,并用骑士的理性对过去抽丝剥茧。

    他盘点起了仍在书斋中重复着他们故事的骑士。

    和一出生就在武勋世家的男性比起,乡绅出生的塞万诃德可以说是出身卑微,他见不到国王,参加不了名流的酒会,也不能在情情爱爱里周旋。

    在书斋骑士的记忆中,有些骑士在王宫贵族里,初入社交圈就被视为王都的未来,因为,他们在出身时,就有伟大的占星师解读了他们的命运无一例外的都有光明的未来和通达的人生。

    还有些骑士,他们的存在像书中突然出现的生硬转折,懵懂的少年突然之间就洞察了历史的规律,总是行事诡异,但又总是阴差阳错的正确。

    塞万诃德心想,和他们的经历相比,中年才开始冒险的自己显得太过寒酸。

    在他认识的骑士中,大部分骑士在他这个年纪时,他们的故事往往都已经结束,因为他们都成为了一个绝对不可忽视的势力。

    他们初期的故事是这样:

    有些是被变相放逐的贵族蠢货,他们不会说话,不会写字,没有遗传到父亲的体魄和母亲的智慧,其实他们从来不蠢,是思想超前,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在冒险之初,就用自己的智慧拥有了骑士团,将各方勇士聚拢,连难缠的对手最后都会成为朋友。

    还有些骑士,起点稍微差些,但他们可以在森林中,酒馆里,巧妙的加入佣兵团,接连击败亡灵,邪恶祭师,高墙外的恶龙,最后拯救国土,影响力会震动皇室,最后和皇室结合。

    而我,塞万诃德心里没有对迟来的奇遇抱怨,他找到了起步太晚的原因我的另一个灵魂,和龙相关。

    要知道龙的寿命很长,人类从出生到中年这段可以说是漫长的时间,对龙而言不过是睡个午觉那么长,所以,塞万诃德判断,现在的启程最为及时,巨龙已醒。

    塞万诃德还在隐月城乱吼,无助的梅菲斯特第一次想念起不知道在哪里的家,若不是马将军不听从她的指示,此刻她已经赶着马在回高塔的路上。

    “请停下,两个。”

    一队五人的小组隔着五步远的距离,阻断了两人的去路。

    塞万诃德停止了引发灵魂共鸣的念头,他知道接下来的发展,眼前的人们都穿戴着统一的发放的装备,除了一个因为年纪太小而显得装备过大,几乎成了行动的累赘之外,其余四个人都有比较好的武装。

    骑士狂喜,他的故事终于像书中的那样,走向了正轨。

    我的佣兵团终于开始壮大了,从单打独斗,变成了六人,不,七人的机动性兵团。

    我的上等龙语魔法一定是唤醒了这里沉睡已久的五个木精灵守卫,我是亲眼看到的,我使用龙语魔法后,两旁的树被吹弯了腰,接着,这五个树精灵才从树中出现。

    很好理解的逻辑关系:风与树总是紧密相连的,在四季中就能知道,春风不来,树木永远不会抽芽。

    “我等候你们很久了。”骑士高傲的说。

    “恰好,我们也在寻找你这样勇敢的人。”

    领头的人说完话,另外两个队员就默契的绕到书斋骑士身后,一位很安静,另一位就是个头很矮的那个。

    “找了好久。”领头的人在队形站好后补充到。

    完美的战术配合,塞万诃德在心中赞叹,我的五个战士全是训练有素,能以一当十的木精灵,这样一算,我的军团在起步时就是五十二人之多,伟大如格萨尔骑士,在第一次征途新地时,把船上的异教徒满打满算也不如我多。

    “还在等待什么呢?”塞万诃德说,“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利剑和强盾,我们出发吧,目标,圣都!”

    塞万诃德在路上高亢的念着“圣都”两字,他以为另外五个人会以大过五十人的音量一同高喊“圣都!圣都!圣都”

    结果是这是他的独角戏。

    因为只有他的张狂,这出独角戏格外冷清。

    塞万诃德一个人把“圣都”重复了六次。

    这很好解释,书斋骑士发现自己犯了错误,木精灵本来就冷静寡言,以后鼓舞士气这类事情要火精灵在场时才做。

    塞万诃德眼前都是火精灵亢奋后,它们的火焰变成火海的浩瀚模样。

    “果然是我们在找的人。”

    “对,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拿下!”

    五人协力才拿下这位骑士?

    不,一个人就很轻易的制伏了塞万诃德,不,连制伏都算不上,队长用力一推,书斋骑士就跌落在地,接着被脚踏背,队长都发展整个过程好容易,连反抗都没有经历就把塞万诃德的双手拷住。

    “你的话留到见治安长时在说。”

    糟糕,骑士暗叫不妙,大意了!

    我太乐观了,龙语魔法虽然强大,但它归根结底是邪恶的魔法,这次,唤醒的不是沉默的木精灵,是来自东方的邪妖,治安长?我猜测,是指它们世界中代表法律的主神。

    太可怕了,这个镣铐直接吸走了我的力量,让我无力挣扎,可恶,东方的邪妖对骑士总是恶意,这件事情难办了。

    队长提起塞万诃德,拍了拍他的脸。

    “这位是你女儿?”

    “是我要守护的人。”

    “那就是你女儿。”队长肯定的说,“男人总是更爱女儿一些,我也有个女儿。听着,你可能喝醉了,也可能没有,懂没?”

    “我怎么懂得邪妖的语言。”

    “你可能没醉,懂没?刚才的乱叫是,嗯,我想想,对了,是你在和女儿用方言对话,懂没?可能只是太大声,懂没?”

    “我怎么懂得邪妖的语言。”

    队长气急败坏,一拳打到书斋骑士肚子上。

    “带到上治安官那里去,毫无疑问,他违背禁酒令,喝了酒。”

第二十七章 格萨尔:谁会给得更多

    在异地的宴客厅里,战士们毫无拘束,把这里当成了孤岛,大肆的吃喝,嘴里的食物还没有嚼烂,手里就抓住盘中另一只猪脚。

    吃到满嘴堵塞的时候,就用一大杯麦芽酒就把食物冲进胃袋,光看吃相,大多数人会认为沙特阿卡人天生与众不同,他们除了魁梧善战,一个人拥有两个成人的力量,他们的胃一定也有两个,一个装酒,一个装肉。

    这个吃喝的场景,不是沙特阿卡人丧命前的临终回放,不是饥饿导致的幻觉,也不是进入了天神的宫殿,这是真正的吃喝。

    不过在上位坐着的的不是他们的格萨尔王,是位美貌非凡的女人,叫安蒂缇娜。

    她颇有风范的打量着格萨尔王的战士,通过斗酒时的言谈来判断他们与格萨尔王的亲疏远近,她对野蛮的污言秽语露出一种早就见怪不怪的轻视,有时候还会故意和座下的战士轻佻几句。

    不过,安蒂缇娜更多时候都把目光停留在格萨尔这位雄壮的领袖身上,他不仅仅是战士,这位浑身散发着威猛气质的人有一种非凡的吸引力。

    他们两儿毫不避讳的对视,彼此火热的目光里全部都是对上一次在池台游戏的回味,和对下一次游戏的焦渴。

    双方战士都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高位,泰然自若的安蒂缇娜,已经是格萨尔的人质。

    安蒂缇娜的领土狭小,父亲强盾艾赛斯坦死后,她的两位哥哥分别吞噬了两岸最宽广富饶的土地,在这两岸中狭小的一偶,才属于她。

    两位哥哥都不知足,都认为对方的土地更好,父亲死后,唯一忌惮的人消失了,他们毫不避讳的斗智斗勇,不断在寻找方法,把对方的土地全部收进囊中。

    只有在一个地方,能看出他们仍然顾及家族,那就是对妹妹安蒂缇娜的领土从不进犯,不仅如此方,还都派兵保护。

    也只有在安蒂缇娜的领土上,双方的士兵没有那么浓的敌意。

    但是,在这片女人的领土上,安蒂缇娜还是发展出了自己的武装力量,所有战士都是发誓禁欲的女人,而武器,是清一色的盾牌。

    男人的盾只能抵挡攻击,而女人的盾,可以吸收攻击,不管多么强大的碰撞。这是安蒂缇娜引以为傲的作战理念。

    至于有没有用,她在烽火场上从没有实战过,女人的战场本就也不在血中,但毫无疑问的是,她的盾牌,确确实实,牢牢的吸住了格萨尔的斧头。

    深夜,酩酊大醉的战士们爬回了睡窝,鼾声如雷鸣,但有两个人彻夜难眠,安蒂缇娜提起裙摆,赤着脚敲开格萨尔王的门。

    安蒂缇娜像一只温顺的鹿,侧身躺在床侧。

    格萨尔撩拨起安蒂缇娜的长发,习惯了怒吼的人竟然无限温柔的说了声,“我的人质。”

    安蒂缇娜甜蜜的一笑,“你的人质。”

    “你那两位哥哥真的会带来赎金?”

    “都会,又都不会。”

    格萨尔咬起安蒂缇娜的耳朵,“和你在池台上说的不一样了。”

    安蒂缇娜告诉格萨尔,格萨尔刚登陆时,击溃的是长兄韦赛克斯的部队,此时韦赛克斯一定知道了敌袭的消息,虽然长兄很笨,但看到回来的骑士丢盔卸甲,灰头土脸,也能猜出个大概。为了多拿一份赎金,安蒂缇娜会再派两个心腹分别去了哥哥们的住处,告知妹妹被绑架的消息,赎金是500枚金币。

    起初,在池台游戏中完全战败的格萨尔听到这个计划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异色的双眸努力的解读这个女人的内心想法,这么快就出卖家人?要是伊利亚在就好,他一定能判断出原因。

    格萨尔试着独自找到阴谋,不过女人反而先解读出了格萨尔的疑虑:“你带来的这么多人,他们是前后都长着贪婪之头的老虎,如果你满足了他们的需求,把他们带到想去的地方,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不伤害你。

    “如果一旦没有得到满足,被咬的,第一个就是你,我有一个计划,你来做决定是否实行。这个决定之后,你可能被奉为神灵,也可能被责怪,被称为灾祸,但是,我了解你将来会面对的敌人,这个计划如果成功,你可以拿到财富,不用战斗,你会更加扬名,更加富有,我,我可以拿到本来就属于我的领土。”

    危险而诱人,安蒂缇娜和她的计划都是如此。

    “为什么都会赎金,又都不会给?”格萨尔亲吻起女人。

    “因为他们此刻应该在开会。”安提蒂娜翻身,“为谁该出多少争得面红耳赤。”

    “你两位哥哥中,谁会给得更多?”

    “谁也不会比另一方更多。”

    “为什么?”

    “只是救赎我,又不是占有我。”

    “什么意思?”格萨尔察觉到安蒂缇娜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安蒂缇娜突然坐起,压倒了格萨尔,双手掐住格萨尔脖子歇斯底里喊起来。

    “你不知道我父亲死后他们是怎么折磨我的,我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你不知道他们抓住我头发厉声问我!这就是怎么了!”

    安蒂缇娜哭着说完,她摔门而出,留下痛得天昏地暗的格萨尔在床上嗷嗷直叫。

    清晨,湿润的泥土地中散发着青草的香气,在一处平坦的地带中,格萨尔列好队形等待着赎金,他没有告诉部下宴请他们的女主安蒂缇娜是人质一事,他只是高深莫测的说,只要这位王被天神认可,财富会主动走向孤岛的王。沙特阿卡人不会质疑格萨尔王的话,热切的盼望着又一次见证奇迹。

    铃铛声响起,山峦上渐渐出现马车的形状,马车上的士兵心神不宁,在看见格萨尔的队伍后立马就弃车而逃。

    宝箱整整齐齐堆满了马车。

    有好多忍不住的战士开开心心的跑上去。

    “不对!”

    终于,在连续几日的游戏中清醒过来的格萨尔心中一惊。

第二十八章 隐月城:高塔就会崩塌

    禁酒令的下达有没有让圣光下的子民摆脱酒精,第五任贤王马奥琉斯不知道,也不在意,更何况星落城离他太远,可能他在宫殿豪饮葡萄酒时都忘记了自己颁布了这个命令。

    最先对这条禁令做出反应的,当然是圣都奥纽斯,反应的方法很直接酒水的价格日益剧增,以往一桶葡萄酒骑士罗伯特酿造的遗作,到现在,相同的价格都只能买一杯还算得上满的麦芽酒。

    这可能是酒神无能的震怒,他无法震荡起山呼海啸,只能在看到自己的心血变成权利的牺牲品后,让酒不离身的奥纽斯人得到金钱上的惩罚。

    其次对禁酒令做出反应的,就是隐月城,即使相隔遥远,但它始终直属于圣都,然而,其他地方,好像对这个命令为所未闻。

    隐月城,以面积而言,它是星落城最大的,但如果真的要用“城市”去衡量,它又显得太小,像个在沙龙里,一个老派贵族用来炫耀的完美情人比大多数妇女都高贵,都接近权利的核心,但永远无法拥有权利。

    隐月城响应禁酒令的方式很特别在任何酒液中都点几滴果汁,卖家和买家都心照不宣的喝着过分昂贵的,被称为果汁的酒。

    另外,隐月城的治安官也很快发现,增加的条文虽然加大了工作量,但却多了很多额外的收入,他们常常在人满为患的“水果汁店”,找些踉踉跄跄出门的蠢蛋。

    治安官们很聪明,他们从不去较真水果店在卖什么果汁,谁会蠢到去杀下蛋的鸡呢?谁又会蠢到去冒犯鸡的主人呢?

    禁酒令的下达,让每个酒馆的生意都特别好,因为不常喝酒的人都愿意附上最小的成本去取得一杯战胜国王的快感包括维护秩序的治安官们。

    银月湖的景色让很多旅客试图一览究竟,即便看到的是一层层守卫者,他们归乡后都会说:

    “银月湖真美。”

    “难以想象的升华。”

    “灵魂的洗涤。”

    ……之类只能把自己骗过的蠢话。

    治安官们的“果汁”钱都是由游客们支付的。

    “嘿,你喝酒了?”治安官会对任何一位面红耳赤的旅客这样问。

    “大人一定是和酒离别太久,因而产生这些情绪,大人你仔细辨别,我喝的是苹果汁。”知道规矩的旅客会这样回答。

    随后酒钱会在临别握手时塞到治安官手中。

    “就在这家,我建议你也去尝尝。”

    “很好的提议。”说出这类话的治安官一定是没有负担的年轻人。

    “我会保留你的建议。”这一定是舍不得喝酒,有生活要去承担的治安官。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通晓禁酒令下的规矩,但他们大多数人都能明白治安官们的种种暗示。

    只有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他们会预见木头做的脑袋架上肩膀,比如现在,在治安所等候发落的塞万诃德。

    “通过你在路上的乱吼,怪异的动作,还有最明显的,身上的酒气,我断定你是喝了酒的,你脸上有滋事打斗的痕迹,我断定你喝得不少,足够达到烂醉的地步,至少三杯以上。”

    “我不奢求东方的邪妖能听懂我的智慧,但我愿意分析你的理由和结论,你要知道,一个结论一旦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石上,只要这个猜测被证明是错的,这个万丈高塔就会崩塌,伟大的预言家、占星师艾米丽就因为她生命中唯一一个错误,让古斯塔夫看到了死期。作为后英雄纪元的我们,要更加注意。来吧,现在我来为你讲述你不解的真相。”

    塞万诃德举起被拷住的双手,用大拇指的直接揉了揉发痒的眼角。

    “首先,我不是乱叫,是在用古老的龙语和体内另一个灵魂沟通,只有沟通后才有了了解和共鸣,正如此刻你和我的沟通。

    “其次,那不是怪异的动作,是魔法的起手式,这样,龙语魔法才能顺利为我所用,虽然现在仍在尝试阶段,但这种神圣的仪式决不能用不敬的‘怪异’一词来形容。

    “我确实喝了酒,忘了喝了多少,但绝不是你所说的烂醉,因为骑士永远懂得克制,所以,你的结论在此刻被推翻,请将我释放,我没有滋事,不因因此被捕,我的战斗,是为了保护星落城,和我的梅菲斯特在哪里?”

    “你刚才说你喝酒了?”

    “喝了。”

    审讯了无数犯人的治安长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所有的嫌疑人都会把自己辩解得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洁白,要找到真相不仅要威逼利诱,还要有足够的智慧,把说辞一一推理,慢慢抽丝剥茧,最终找到矛盾的地方,再对着这个地方狠命用功,最终才能找到答案。

    塞万诃德这样的坦白,他是第一次见。

    治安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揉了揉这个地方,重新问了一次,“哦?你说你……”

    “酒?我是喝了酒。”

    治安长此刻恍然大悟,他尽力发出让所有属下都能听到的喊话:“公然违背伟大的贤王颁布的禁酒令,在被圣光庇护的隐月城滋事,我判你鞭刑三十下,囚禁十天,惩罚三枚银币!”

    随后立即把目瞪口呆的塞万诃德拉进了独立的审讯暗室。

    什么时候喝酒要接受这么重的惩罚了?如果国王禁止他的子民在劳作后的欢愉,该受惩罚的是谁?

    禁酒令!天啊,什么时候颁布的禁酒令!

    这是人类黄金时代真正的终结!

    我必须尽快赶到圣都奥纽斯,我真正的使命从现在起不只是拯救星落城,是拯救整个格兰特大陆!

    治安官此刻与塞万诃德一样惶恐,他认为这个不了解是非的呆鹅其实大有来头,这个人不单单脾气硬,嘴硬,背后的势力可能更硬。他一定是国王派下来的特别检察官,吃下了大学士泰穆特制的草药,让口腔充满酒气,故意装成醉汉来试探我们对禁令的执行情况。

    好险。好险。好险……

    治安官心里不断的说,因为在塞万诃德一直不开窍后,他险些直接提出只要掏钱,这位醉汉就可以免于惩罚的话。

    治安官在独立的暗室中关好了门,确认没人偷听后才恭恭敬敬的说话。

    “大人,一路劳顿。”

    塞万诃德感到手中有一丝油腻的清凉,那是治安官塞给他的三枚银币。

    “我不能接受这个。”

    “一路劳顿,之前疏忽。圣光下的隐月城一切井然有序,对吧?大人?”

    治安官热切的问着,随时准备再掏出三枚银币。

    塞万诃德想了想隐月城,这里最大的隐患就是火蜥蜴,这个隐患已经被自己打败,其次的隐患就是自己失误引来的邪妖,不过这些邪妖很聪明,他们很快的就在言谈间领悟了自己骑士的哲思,眼前的妖邪不仅为自己解开了镣铐,举止恭敬,还拿来三枚银币作为行为不当的赔礼这笔钱必须收下,否则他们的罪行就得不到救赎。

    塞万诃德很欣慰,这是他又一次不用武力就得到的胜利,他打算把这个故事的标题取为《东方邪妖的自我救赎》,不过会删除邪妖出现的原因塞万诃德滥用不熟练的龙语魔法。

    塞万诃德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父爱,他对无论是身高,面容,体质都高他一截的治安官说:“请开门吧,我要去圣都。”

    “好的,大人。隐月城一切井然有序,对吧,大人。”

    “是的,危险已经被我排除了,我的梅菲斯特在哪里?”

    塞万诃德听到治安长不断问及秩序的问题后心中很是开心,因为在短短的交流之后,东方的邪妖就对隐月城有了情怀。

    看来能净化一切的,不只是伊利亚的弓箭,还有骑士的过人智慧。

    “你是问那位穿着星袍的女孩吗?大人您进来后,她就一直在马上等待着大人,我的手下一直照顾着她,也许正在最好的饭店吃当地的美食,大人若着急,我马上去接她回来,大人您可以先在这里坐坐。”

    治安官刚说完话,破门而入的梅菲斯特就和想出去的他撞个满怀。

第二十九章 格萨尔:危险又迷人

    “盾墙!”

    格萨尔心中刚暗叫不妙,伊利亚就在阵中高喊起来。

    刚加入的沙特阿卡战士在看到宝箱后放松了警惕。

    但一起作战过,深信格萨尔和伊利亚判断的沙特阿卡战士立即收起了兴高采烈,做好了战斗准备。

    跑到马车旁的战士头脑发热,耳朵里根本听不见“撤退”的呼喊,越解越紧的死结被一刀砍开,目瞪口呆战士们看着空荡荡的宝箱发愣,其中一个人对身后的军队大喊:“是空”话没有说完,一支弓箭击穿他的喉咙。

    山峦上,一支军队居高临下,杀气腾腾的冲了下来,他们的装备和沙特阿卡人完全不同沙特阿卡人完全没想到在坐等财富天降的时候还会应敌,一身便装,而对方,恨不得在牙齿的缝隙里都填上倒刺。

    现在,就看天神偏爱哪一方了。格萨尔在心中默念。

    山头上弓箭乱放,不是齐射,冲到平地的人太依赖装备,并没有形成有组织的进攻,几股不强大的战力七零八落的冲到盾墙前迎接刀斧。

    不是同一只军队。

    格萨尔在对阵之后心里有了十拿九稳的判断,和在海岸上的战斗比,这只队伍没有凝聚力。

    大概他们的将领认为我们会倾巢而出,乱哄哄的抢钱,然后在趁乱偷袭。

    在格萨尔的军队迅速组织了反击后,阵型大乱的反而是对方。

    这点变数就乱了方寸,格萨尔心中不屑。

    “开!”格萨尔大吼。

    三五个敌人涌入故意洞开的盾阵,被利落的刀斧饮血。

    格萨尔不恋战,下令冲锋。

    本身居高临下,占据有力的地形的敌人不久溃不成军。

    除了几支疲惫的弓箭造成点可有可无的影响,其他时候都是沙特阿卡人单方面的虐杀,再精良的甲胄,都不能抵抗猛烈的战斧。

    掠夺和胜利总能让人亢奋,山上响彻着野兽一样的欢呼。

    格萨尔没有加入到欢呼中,看似平静的他一动不动,其实强按住了自己的愤怒。

    “格萨尔?”伊利亚小心的问。

    “这片土地,就是财富。”格萨尔咬着牙齿回答,似乎做了些决定。

    部队回到了营地,伊利亚让所有人都远离安蒂缇娜的长屋,告知他们随时可能有敌袭,做好准备。

    长屋里,安蒂缇娜应付着格萨尔火热的愤怒。

    “我那该死的哥哥死了?”安蒂缇娜眼中闪耀着愿望即将实现的喜悦。

    格萨尔眼睛像阴冷的刀锋,嘴上却反常的笑得火热。他不说话,在长屋里时快时慢的来回踱步。

    “其实你想问的是,为什么该死的还活着吧。”

    “你在说什”

    格萨尔一个虎扑,掐住了安蒂缇娜的脖子,把她狠狠撞在木柱上,安蒂缇娜拼命的挣扎,木头太厚实,撞不出什么声音。

    “告诉我,你那个催人眼泪的故事,你对多少人说过?有多少个版本?版本中有多少人欺负过你?哥哥?弟弟?父亲?”

    格萨尔稍微放松了力度,安蒂缇娜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立马格萨尔钢一样的五指又陷了进去。

    “你的使节是去告知赎金的事情?还是去和你哥哥密谋,把我杀掉?”

    安蒂缇娜的眼睛不再兼顾危险和迷人的神情,全是濒死前的绝望。

    格萨尔没有心软,紧咬下嘴唇,最后还是松开了粗大的手臂。

    安蒂缇娜跪在地上喘气,呕吐,格萨尔阴冷的打量着这个细小的身躯,像在看一只狗。

    “都是真的。”安蒂缇娜双手撑着地,吐出大口大口的痰。

    “什么都是真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哥哥的事是真的?”

    安蒂缇娜换上一个憎恨的表情。

    “想你哥哥死的事也是真的?”

    安蒂缇娜点头。

    “那,想我死的事,也是真的?”格萨尔有些狂怒,在女人面前使用了和决斗前一样的礼仪,猛拍胸口。

    “是真的,看情况。”

    看情况?格萨尔眼睛一眨。

    安蒂缇娜抓住格萨尔一瞬间的迟疑,她坐在地上慢慢后退,满眼柔情温存。

    格萨尔的眼睛也不再阴毒狠辣,曾经的场景不由自主的浮现,让他柔和了许多。

    “什么情况?”理智依然占了优势。

    “看谁能活下来。”安蒂缇娜眼中全是弱小,无助,但她的脚并不配合表情,不安分的乱动。

    “危险的女人。”格萨尔握住她的脚踝说。

    “正因为是女人。”另一只脚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所以才不得如此,我必须让两位哥哥为我争风吃醋,把注意力放到对方身上,这样,我才能保住我的领土。”

    “所以说,同样的,你也不敢把赌注全压在我身上。”格萨尔把细脚放下后说,“危险又聪明的女人。”

    “我现在敢了。我敢把赌注全部压在你身上。”

    “我能得到什么?”

    “比你想要的还要多。”

    “说说看。”

    “你进军,用你的战斧杀掉我的哥哥,领土在戒律上由我继承,然后你娶我,领土就属于你。你的人可以在这里定居,可以耕种这片肥沃的土地。这里的教堂只要还在,信徒就会来供奉,拿起农具,你们的战士是农民,放下,你们依然是战士,你们心痒时,教堂里的进贡的财宝随你们抢夺。”

    “是个好主意,但我为什么不杀了你哥哥们后,把你也杀了。”格萨尔误以为掌握了女人的生杀大权。

    “这是个好主意,但你会疲惫。”

    “疲惫?”

    “对,这里,隶属于格兰特大陆,古斯塔夫一旦知道疆土被侵犯,会一直追杀你,所以你要得到土地,首先要娶我,你不用战争就能享受这里的秋收,无数个秋收。”

    “古斯塔夫?那个屠龙者?”

    “对。”

    “我以为他只在故事中。”

    “他真实存在,屠龙者,大海和大地的征服者,古斯塔夫。”

    “那他活的也太长,我还小时,就听过他的故事。”格萨尔收起笑容,很郑重的问,“他很厉害?”

    “和你一样厉害。”

    格萨尔不屑的一笑。

    “怎样?”安蒂缇娜眼中泛起多样而复杂的情绪,她一方面需要格萨尔的答复,另一方面,脚的触感已经告诉了他,格萨尔有另外的想法。

    “可以。”格萨尔爽朗的声音像一个男孩,“不过,娶你得等到杀了你哥哥之后,你还得接受沙特阿卡的传统,接受大地和大海的试炼后,我才会娶你。”

    “另外,”格萨尔推倒安蒂缇娜,咬着她的耳垂说,“下次战斗,你要登上我的船,如果还有花样,我就”格萨尔用指甲划过安蒂缇娜脖子。

    “因为你太危险,是个危险又迷人的女人。”

第三十章 塞万诃德:气定神闲的骄傲

    治安长见到梅菲斯特后立即加快了语速,同时也把声调提高,力图要盖过梅菲斯特的声音,不让刚刚说出口的谎言立即被揭穿。

    “你这个……”女孩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哦,你怎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那家餐厅不喜欢?还是我的部下待客不周?回头,不,我马上就去教训这些不知礼节的混账。

    “你是吃不惯吧?对吧,我看得出来,来自奥纽斯的你怎么可能吃得惯偏僻的餐馆里的拙劣饮食,走吧,大人,以及这位美丽的女士。”治安长对塞万诃德说:“我邀请你和你的女儿来我家做客,我的妻子是奥纽斯人,她能为你们奉上丰盛又可口的饭菜。”

    “这还不是饭点啊。”塞万疑惑的说。

    “大人,奥纽斯的习惯我还是清楚的,您千万别在这样试探取笑我。奥纽斯人随时都在饭点,对吧,大人,分别为早餐,早午餐,午餐,下午茶,晚餐,月光餐。这都还只是固定的用餐点,在餐点之间,富饶的,圣光下的奥纽斯人还开发出了新的仪式餐,分别为了情人,为了同袖,为了鲜花,晨露,星辰,黄昏准备的甜点,对吧,大人,我记得没错吧,我还是了解奥纽斯礼节的,我也一直有在奥纽斯谋职的打算,我对奥纽斯的规矩了如指掌,如果被调到圣都,也会发挥出价值,对吧,塞万诃德大人?”

    塞万诃德沉吟了一会儿,他还没从奥纽斯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梅菲斯特就更呆滞了,在她眼中,塞万诃德的疯病已经开始传染。

    书斋骑士在脑中回忆关于圣都的餐饮文化,所有书籍都翻过一次后,他确定了一点,治安长这番言论大大的填补了他知识的盲点,于是对这位博学的治安长赞许有加。

    “我相信,在圣都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因为在某些方面,你有远高于我的知识储备。”

    治安长留意到,眼前的贵人不是出于社交性的敷衍才说出这番话,是沉思许久之后才说出的,极有可能,在沉思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仕途通往了格兰特大陆的权利核心。

    治安官趁热打铁,热情的说:“事不宜迟,大人,想必你还饿着肚子,我的妻子今天一大早就在为你准备……”治安官话语打结,在心中飞速计算现在的时间,“为你准备早午餐。”

    今天,几支懒散的禁酒督查小分队被严厉的训斥,他们的活跃时期都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在大白天都被批评一通也都感到费解。

    治安官把自己的马给塞万诃德骑,自己又强制征用了实习治安员的马他早就瞧上了这匹骏马,今天终于有理由去借,没有归还的借兴致勃勃的为两人带路。

    梅菲斯特和塞万诃德并排前行,塞万诃德看出了梅菲斯特的不安,“忘掉今早发生的事。”

    “可是……他们……”女孩又想起书斋骑士被制伏的场景。

    “那时的他们已经不是现在的他们,他们现在已经具有智慧,不仅友善,还很忠诚。”

    话说到这,塞万诃德不禁又想起这场靠智力获得的打胜仗,他差点得意的扬鞭催马,不过还是没有这样做,他永远会记得,骑士需要克制。

    意料之中,梅菲斯特没有听懂书斋骑士的话,然而,骑士脸上一种气定神闲的骄傲让她安下心来。

    和之前的殷勤周道不一样的是,在马上的治安官热切的追求速度,和两位客人的距离已经遥远到只能靠猜测才能找到治安官身影的地步。

    塞万诃德对这大失礼节的一幕分外震惊,自己一手训练出的邪妖怎么这么莽撞无礼?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两人的马在原地停留,就连一向都颇有主见的马将军都找不到办法。

    梅菲斯特没有多少忧虑,塞万诃德准备原路返回,把马归还。

    “大人,大人,久等了大人。”治安官在人群中抱住塞万诃德的脚,几乎是喜极而泣。

    殷勤和周道回归到治安官身上,他拉住缰绳,为两人开路,行人在治安官傲慢的呵斥声中退在道路两侧。

    塞万诃德有些不满治安官现在的做事方式,可是,路上的人纷纷为他让路的场景,又让他无法拒绝,真的是份外满足,在他的记忆中,只有行走在国王大道的将士得到过这样的荣誉。

    壁炉中的火焰看样子是刚刚升起,屋内都还有些不和谐的冷清。

    治安官的家从外观上看和平民住所无异,甚至有些破败和寒酸,但走进家中就不一样了,细腻的天鹅绒毛毯覆盖住了每一个角落。

    墙上,桌上,吊顶上,全部不计金钱的设计了烛台到了晚上一定光彩如白昼!

    蒙灰的书橱中整齐的罗列着成套的哀王诗歌,镀金的鸟笼中还饲养了一只小小的飞鸟,塞万诃德认不得这个鸟的品种,在发现它的两眼被刺瞎,吃得食物是葡萄后,来自书中的智慧告诉他,这种鸟叫做果雀。

    厨房中飘来的不仅有诱人的香气,还有不断的争吵和求饶。

    没错,不断的争吵和求饶。

    梅菲斯特这个时候悄悄对塞万诃德说:“这个罗圈腿怕老婆。”

    塞万诃德恍然大悟,这位在部下前动不动就大发雷霆,在旅客前盛气凌人的索要罚金的治安长非常害怕自己的妻子,他急匆匆赶在塞万诃德之前到家的原因就是这个

    这位治安长在央求妻子一定要再做一次饭,同时请求在贵客来到后一定不要当面让他难堪。

    早午餐上桌了,丰盛的程度不亚于国王的盛宴,治安长的妻子笑脸盈盈的坐下,而治安长则似笑非笑,他笑不出来妻子确实做到了不当面让他难堪,但在厨房,治安官的脸上留下了新的掌印,一笑就是火辣辣的疼,但面对这位大人,又不得不满脸堆笑。

    在早午餐里,治安官的儿子也在饭桌上,他认为让儿子接触来自国王中心的权贵只有好处。

    塞万诃德看见这位孩子非常可爱,于是谈起了未来,他希望随时随地都散发骑士的智慧来指明平民的道路,他问道:“长大想做什么?”

    “吟游诗人。”

    小孩干脆的回答让治安长觉得颜面扫地,天啊,这是一个在酒馆,在桥洞,在集市中流浪,靠卖艺为生的职业,他宁愿儿子说自己要当商人。

    “他还小,他的意思是要当吟游诗人口中如大人这般伟大的英雄。”

    “不,我就是相当吟游诗人。”

    “你”

    “哈哈哈”塞万诃德笑起,“伟大的目标。”

    治安官不敢接话,他还没有弄清这句话是讽刺还是实话。

    “孩子,告诉我,你想成为哪一类诗人?”

    “还没有想好。”

    “我来为你梳理一下,”塞万诃德吞下肉丸,“三流的诗人,有着卓越的记忆力,他们善于把听来的故事全部记下,用肢体语言将其连贯,在这个乡镇唱着那个乡镇的故事,因为故事来自民间,所以故事粗俗而真实,但也只能在民间歌唱。

    “二流的诗人,必须学会认字,有耐心,能考证,会修辞学,他们能在过去中抽取历史的精彩之处,将故事编排成壮魄的战争和美丽的和平,故事中有忧愁和欢喜,有彷徨和坚定。二流的诗人可以进入王宫,他的诗歌会被艺术家演绎,得到国王的赞赏。”

    塞万诃德故意停了下来,他认为这已经是资质平平的普通人的才华顶点,得到国王的认可已经是最大的荣誉,他觉得没有必要深入讲下去,过于伟大的目标反而会摧毁一个刚刚萌芽的梦想。

    小孩的眼睛放出单纯的光彩。

    “一流的呢?”

    “一流的?你要当一流的?”塞万诃德很欣喜。

    “一流的诗人不能识字,识字会禁锢思想。不能看见这个世界,世界的污浊会影响内心的清亮。不能富有,富有会丧失创作的热情。

    “一流的诗人活在这个世界,但感知着另外一个世界,他的诗句超乎寻常,韵味十足,往往每个词语都普通,但连在一起时,就异常难解。

    “他不会轻易开口,一开口就会把世界推动到下一个文明。懂了吧?一流的诗人,他的思想,他的情怀,他的感知,只要问世,现有的文明体系就会被毁灭,基于他的文明会从无到有的建立。

    “他的叙事不受逻辑、规则和时空限制,常人看来是混沌一片,其实有着更深的秩序,在他建立的世界中,他的诗歌就是万物的基石。”

    “照你这么说,我就是一流的诗人啊。”

    其实在塞万诃德的长篇大论中,小孩只听懂了一流的诗人不能识字治安长夫妇和梅菲斯特也只听懂这句。

    “哦?那能让我听听你的诗歌吗?”

    “好呀!”

    小孩吧手托在下巴上沉思。

    “隐月是湖水的眼睛。

    甜水唤醒了虫吟。

    跃马把月亮带到了天空。

    宝石将碎,宝石将碎。”

    男孩忘我的把宝石将碎重复了好多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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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之赞歌介绍:
在贫瘠的孤岛,生存下去的方式只有一个,掠夺。你可以说我残忍,说我嗜血,但我不这样,对于我的岛民,我才是暴君。我不属于孤岛,我体内流着王族的血,在我的童年,你们就在我心中埋下复仇的种子,但对你,我做不到,我会为你筑船,多更多。我被称为大海和大地的王,我被传颂万世,愚蠢的人们啊,真正的王,你们还没见过。混沌之赞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沌之赞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沌之赞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