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茅山道
自石龙携带长生诀与叶凝的信物向终南山而去之后,叶凝稍稍在扬州停留了一日,便过镇江,渡长江之支流,向句容而去。
茅山,位于句容与金坛交界处,乃江南之地道门大宗,为上清派的发源地。
自东晋末年开派以来,茅山一直乃是道门盛地,被尊为“上清宗坛”,享有“第八洞天”之誉。
历经数百年风雨飘摇,茅山宗在南朝齐梁陶弘景手上大兴,与楼观道、天师道并称三大道统。
虽因天师孙恩之原因,茅山宗一向低调,但当代茅山掌门王知远实是极有智慧之人!
在当年,除却魔门曾大力投资杨广之外,王知远也曾亲赴扬州,与杨广有过几番交易,故而时至于今日,杨广对王知远亦是颇为尊敬,甚至曾执弟子之礼!
作为道门圣地,茅山一宗门下弟子武功亦是当世少有,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苦功。
这一日清晨朝阳初生之时,大部分茅山弟子都已经立于大茅峰之上,餐饮紫气,修行道功,上下一片清净。
此刻却有一人自远处而来,立身于茅山之下,一处香火鼎盛的道观之前,仰望着上方修行的众多道士,和早已上山却不见回返的知客道人,神态颇为庄重。
不多时,茅山九霄万福宫大殿之内,须发皆白的王知远双眉微蹙,将几个弟子甩在身后后,便向着山下疾步行去,似是要亲自去迎接叶凝的到来。
果不其然,穿过一座座宏伟的大殿,踏过青石大道,老道人一身轻功卓绝,如乘风蹈云一般迅速下山,不过片刻就出现在了山下道观不远之处。
此刻,正仰望着山上的叶凝,在其刚一出现,便已然见到了年逾八十,须发皆白,但看上去却只有五十岁左右面色红润的王知远,正步履矫健在山间闪烁,向他行来。
叶凝迅速收起面上的惊意,看着满面笑容的王知远,口中立刻道着“师兄怎如此折煞师弟,拜见广德师兄”之语,慌忙拜下。
初时尚在数步之外的王知远,见得向他拜下的叶凝,当下轻轻一步踏出,便来到叶凝身前,面上带着笑容,自然而然的伸手将叶凝扶起,口中亲切、和蔼的道:
“天下道门是一家,青玄你不必多礼,说起来自从从歧道主信中听说青玄之事后,老道便在这茅山之上待你久矣。快快请起!”
“礼不可废……”叶凝坚持着一礼之后方才起身。
“广德师兄乃是名震天下的高德大士,道门顶梁之柱,小道前些日子因俗物缠身,一直未能前来,实在是罪过、罪过。”
自叶凝下山前,将佛门之野心和藏有和氏璧的消息告诉歧晖,再经过一番调查后,歧晖便已然认定了和氏璧定是为佛门所藏匿。
因此他曾亲自派弟子传信给其他三大道门,希望能够大致将道门势力聚集在一起,商量和氏璧之事,以及如何抵御、揭制佛门的野心。
故而叶凝出洛阳,至扬州,就是扯着这一层大皮,所以才会在得到长生诀之后下江南,亲去茅山……
“哎!咱们这些逍遥羽士,何必在乎什么俗礼。”王知远轻轻埋怨了一句,随后便继续笑呵呵的道。
“来来来,当年我可是被歧道主带着一览终南山之美景,今日就也让师兄来带你看看这茅山之景吧。
我茅山之景与终南山又有所不同,茅山景观独特秀丽,九峰、十九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之胜景各不相同,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气候宜人。”
王知远谈性极胜,虽始终是一幅笑眯眯的样子,实则心性武功皆在叶凝之上,不过寥寥数语,他就一把抓住了话题重心,更是打断叶凝欲直叙胸中之意的心思,带着他游历茅山之景。
茅山因山势曲折,形似“已”,古称勾曲山。“句”和“勾”在古代是同一个字,所以又叫句曲山。
山上奇岩怪石林立密集,大小溶洞深幽迂回,灵泉圣池星罗棋布,曲涧溪流纵横交织,绿树蔽山,青竹繁茂,物华天宝。
在这缤纷美景之中,即便是心有他意的叶凝也不由瞩目流连,直至半个时辰之后,他心中稍有倦意之时,王知远方才带他来到茅山中心,九霄万福宫。
宏伟而神圣的九霄万福宫大殿之内,氤氲的香火焚烧中,竖立着几尊庄严的神像。
叶凝跟着王知远踏入大殿之后,首先就给几尊庄严的神像上了一柱香,躬身一礼,随后方才坐到了王知远身前的蒲团上。
“青玄你可知。”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后,王知远率先开口道,“二十年前,我在扬州之时,曾与还是晋王的当今圣上有过一段缘法。
前些日子,他曾派人前来请我,让我去见他,我却故意以闭关之称,拒绝了他。”
叶凝眉头微微一挑,“师兄既是早年与圣上有旧,想来应该不大在意圣上的出身,如今他登基做了九五之位,欲与师兄再见,这应该是好事才对,不知师兄为何拒绝?”
“你小子何必故作不知。”王知远笑了笑,非常坦诚的道,“我曾听说你前些日子入宫见过当今,相信他身上的毛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唉……若不能尽早消除此厄,不但是圣上,便是大隋也有祸矣!”
“师兄何出此言?我楼观颇善望气之法,虽知圣上命中有一大劫,可能损及大隋气运,却不知何起何从,还望师兄不吝指点!”
叶凝一脸懵逼的抬头望着王知远,声音急切的说道。
王知远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暗自骂了一声小狐狸,当下神色微微一肃,“青玄,我与你一见便觉有缘,师兄也不瞒你,不但是师兄,就是佛道两门高人大多都是如此认为的。
大隋之国力在历朝历代都算得上是前列,而杨广也是史上少有的有为之君,开创科举,外破突厥,征灭土谷浑,文治武功样样不差,雄心与气魄不下秦皇汉武。”
王知远顿了顿,见得叶凝只是连连点头和一脸渴望求知的样子,顿时不由一僵,当下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可惜的是,他不但英明而且野望太大,要做超越三皇五帝之君,步子跨的太大,却又不知民间疾苦啊!”
“青玄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他不能解决功法之弊,必然寿不久矣!可杨广有自己的目标,因为命不久矣,故而愈发急切。
大运河之事本是功在千秋之伟业,可是那又岂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完成的事情?文压秦皇,武盖汉武……常人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的事情,他要在短短几年内做好,怎么能不出毛病?”
此时此刻,看着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的王知远,叶凝神色自然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接过了话题:
“陛下的本意是好的,只可惜因为寿数的原因,不得不过于急功近利。唉,大隋得国本就不正,四大门阀未必是真心臣服。
科举之制又损坏了天下士族的利益,如此一来,陛下同时失去百姓与士族之拥戴……此乃取祸之道也,陛下却犹未自知!唉……”
见得叶凝说来说去,总是避实就虚、不谈重点,王知远暗骂一声滑头,当下道:“师弟你说的对,如今借着前朝留下来的底子,国势尚能不出问题,可若一旦有变,
就比如现在圣上已经开始筹谋的、百万大军亲讨高句丽之事出问题,大隋帝国之土崩瓦解,可能不过转眼啊!我等宗门传承千古,师门之恩,山高海厚,又岂能为大隋陪葬?!”
说到这里,看着王知远那感情真挚的双眼,显然是发自心底之话,便是叶凝也不由为王知远的眼界而震撼,若非是历史中有所记载,他几乎要怀疑这个家伙也是个穿越客了!
难怪这个家伙不但能够在隋朝早早投资杨广得利,而随后在隋唐之争时,茅山所付出的代价虽远不及楼观之重,
可在李唐三百年里,他却能先后得到李渊和李世民的信重!
要知道,在李唐开国初期,楼观道之势最为显赫,可茅山却并不逊色多少,一直人才辈出,甚至在李唐中后期一举成为道门之首,压过楼观道、天师道等等,一直连绵后世啊!
此人之智慧,着实不可小觑!
“师兄既然不想与杨广多有牵扯且认定大隋必亡,那么想必心中已然有所抉择,自古以来乱世都是道统之争最为激烈的时候。
以净念禅院和慈航静斋为首的那些佛门之人,自当今登基之后就一直暗暗准备,若真是乱世到来,他们可不会干看着,要是让佛门得了势,我道门恐有大难矣。”
叶凝望着须发洁白的王知远,目中满满都是诚恳之色,“师弟年纪轻微,见识短浅,骤然知此事,心神意乱,却是不知如何是好,还望师叔指点!”
“呵呵。青玄你乃人我道门数百年来第一天才,千万莫要妄自菲薄。”王知远目光幽深的笑了笑,摸了摸霜白的胡须。
“自北周以来,楼观道便为我道门之首,而今楼观又出了师弟这等天才弟子,至少未来百年无忧矣,我茅山自然是继续附楼观之骥尾也!”
“还请广德真人指点!”
叶凝还不待听完,便立刻身子一弹,迅速的自蒲团之上立起,长身一拜,“师兄德高望重,智慧深远,必能擢师弟于黑暗,还请指教。”
“哎!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王知远苦笑,这手段、这演技、这心性、这年龄,楼观道还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也不知我茅山之未来究竟在何处?
想到这里,王知远不由心中微叹,有些索然无味的道:“歧道主之智慧远胜于我,早已有所决断,师弟何必问我?我也不诓你,茅山于数日之前已决定附同歧道主之策了!”
“这次的道统之争,茅山同歧道主一般,比较看好李阀,李家父子几人,绝非易与之辈!”
第32章:不同于“历史”的“现实”
叶凝心中微动,这老狐狸既有此言那倒还真未必是假,要知道,在历史上,此人就和歧晖一样选择了投资李阀,而且目标相当的明确
在正史上,王知远便是在房玄龄的引荐之下,见过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授其三洞法,暗中表示投靠。
此人的眼光手段均不逊色于歧晖,其投资的成效相当显著,李世民即位后便降诏书赞他:
“先生操履夷简,德业冲粹,屏弃尘杂,栖志虚玄,吐故纳新,食芝饵术,念众妙于三清之表,返华发于百龄之外,道迈前烈,声高自古。”
李唐一朝尊道祖老子李耳为始祖,国教就是道教,在唐初之时,毫无疑问最为兴盛的乃是楼观道,楼观道之势可谓是力压天下这就是歧晖的功劳了。
而茅山一宗虽是在中唐以及晚唐压下了当时的楼观道,迅速壮大大兴,但在唐初,却也风流不减,甚至自潘师正之后茅山历代掌教,大数都为李唐国师!
不同于后继无人的楼观道,茅山宗在那时连出数位杰出人物,如司马承祯、李含光这些个道门宗师,甚至就连有着剑仙之称的李白也算得上是茅山宗之人!
因此,若是这个世界按照正史发展,毫无疑问,歧晖和王知远都是货真价实的胜利者,在他们的带领下,无论是楼观道还是茅山宗,甚至就连道门,都是彻彻底底的大兴!
但无奈的是,这个世界虽然与正史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却并不代表完全相同,有着武功这等超凡元素在,宗派之兴之更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就如隋炀帝杨广,他虽然的确颇为尊重道门,但实际在正史上,他真正信奉的还是佛门!
他先为晋王时,曾迎请名僧智为授菩萨戒,并尊称智为智者。
在即位后,大业元年,他为隋文帝造西禅定寺,又在高阳造隆圣寺,在并州造弘善寺,在扬州造慧日道场,在长安造清禅、日严、香台等寺,又舍九宫为九寺,并在泰陵、庄陵二处造寺。
后来又曾在洛阳设无遮大会,度男女一百二十人为僧尼。并曾令天下州郡行道千日,总度千僧,亲制愿文,自称菩萨戒弟子。
传称他一代所度僧尼共一万六千二百人。又铸刻新像三千八百五十躯,修治旧像十万零一千躯,装补的故经及缮写的新经,共六百十二藏。
杨广还在洛阳的上林园内创设翻经馆,罗致译人,四事供给,继续开展译经事业。
从这个方面看,杨广不但是忠实的佛门信徒,而且佛门在有隋一朝的兴盛,他的功劳是不容否定的。
然而这个世界,但在背后推杨广上位的是魔门,甚至他自己都是魔门一大流派的老大,若将这时间稍稍向前推那么几十上百年,邪极宗的这一任邪帝,甚至可以说是魔道老大!
因此,叶凝敢打包票,对于佛门杨广不但是不喜欢,甚至是恨之入骨,虽然作为一个心中只有利益的政客,他不会那么随意的对佛门下手。
但害得他寿元无几、朝不保夕的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不要说让他去弘法了,暗中打压之类的手段那可都是轻的。
作为共同坐落在终南山之中的宗门,杨广对慈航静斋施展的手段,楼观道不但大都知晓,甚至楼观之所以在近些年来圣宠不衰,
他们在暗中打压慈航静斋时所出的大力,至少也是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
在原著中,双龙向宋鲁询问慈航静斋之时,宋鲁曾说慈航静斋是一个修天道的宗门,这个门派非常神秘,在江湖上少有人知。
可实际上呢?作为政客以及佛门圣地的慈航静斋,虽然谈不上需要香火鼎盛,但他们对自己的名声却是相当重视的。
在那个时候慈航静斋之所以声名不显,一个自然是他们想用神秘包装自己,另一个就是杨广在暗中对他们的大力打击了。
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慈航静斋之中的那些政客们,也不会这么急着在暗中动手脚,想要造杨广的反。
毕竟现在正值巅峰的大隋,可不同于六、七年后,未来的大厦将倾之刻!
………………
同样,在历史上杨广是佛门的支持者,而支持李渊、李世民他们反隋的自然不会是佛门,而是众多道门。
无论是楼观道还是茅山宗甚至灵宝派等等,在反隋的时候,那可是恨不得把自己的粮食都全部拿出来给李家做军粮,双方之间的联系不言而喻!
至于这个世界上嘛,佛门的筹码此时尚还未彻底压下,但叶凝却相当清楚,站在背后支持李阀造反的,正是以慈航静斋为首的佛门!
信仰之争和佛道之争,这两个词语可从来不仅仅只是摆在那里看的,无论有没有超凡力量,佛道之间的争斗,几乎可以说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不死不休!
毕竟这天底下的信徒始终是有数的,道门内部尚还互相打成一团团狗屎,就更别说是涉及到不同道统和信仰之争的佛门了。
无论哪一行哪一业,同行都是冤家。佛道交好,也从来只是流溢于表面之事!
看着目光诚恳的王知远和他发自心底的话语,叶凝知道,这大概是他和歧晖早就沟通好了的原因否则想想要从这头老狐狸口中挖出一句真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下,他微微沉默了片刻,旋即抬起头来,再不见先前对王知远的敬重和忐忑,反而是一片平静和漠然。
“广德师兄,道主和你的眼光的确不错,但你们可知,看得到、并且想投资李阀的可不仅仅只是咱们,李渊第二子李世民……”
说到这里,叶凝故意微微停顿了片刻,仔细的观察王知远此刻的神情变化,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的神色较之于之前,没有丝毫变动!
叶凝心中微叹,这老道士的心境,恐怕早就已经达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自己远远不及。
“在李世民小时,宁道奇曾路过李阀,给了他一个批语,说他长大后必可济世安民,所以李渊给他改名李世民!”
“你是说宁道奇那个混账?”
提到“宁道奇”之名,王知远双眉自然而然的皱起,宁道奇和佛门的关系,他自然是一清二楚,而眼前这条小狐狸在此刻,更是着重点出,显然没安什么好意。
也就是说,早就已经决定投资李世民的是佛门?
思及此处,纵然知晓是这只小狐狸故意挑拨,可王知远更清楚以对方的身份,绝不会妄语,那么……
这一刻,先前一直心情泰然自若的王知远,心中是真的有些愤怒了。
不说宁道奇这个“散人”,茅山宗和佛门之间的仇恨,哪怕是说上三日三夜也说不完。
要知道,王知远师尊之前的那位茅山掌教,可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道门大宗师陶弘景啊!
要论起道门之中的地位,别说宁道奇了,就是后世的令东来之辈也远远及不上他。
此人编纂了第一本道门神仙谱系《真灵业位图》,乃是道门信仰正式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具有里程碑般的意义,是当之无愧的绝代道宗。
他之一生传奇无比,跨宋、齐、梁三代,经历可谓复杂。虽然梁武帝对其恩遇有加,也有“山中宰相”之誉。
但是在南梁时期,禅宗初现,菩提达摩渡江而来,佛门之势自此而大兴,第一次压倒天下。
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说的就是那个举国崇佛的大环境!
在那时,陶弘景作为道门代表人物,不但迫于压力出走远游,甚至在最后,不得不以道门宗师的身份,前往县礼阿育王塔,自誓受戒,佛道兼修。
也正是如此,才让茅山宗避免了如寇谦之的新天师道一世而亡的下场……
如他这等绝代大宗师级的人物,为了道统的延续也不得不牺牲自我,受戒入梵,致使晚年郁郁而终,足可见当时佛门之猖狂,香火之鼎盛。
要知道若非是出了这件事,以陶弘景之天资,就算不能够破碎虚空,可踏及天人之道,增长寿元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故而自此事之后,茅山宗历代以来,视此事为奇耻大辱、深仇大恨,与梵门之关系简直势如水火,深恶痛绝。
如今再加上楼观道所出的那位反佛斗士歧道主,这二人便可谓是道门针对对付佛门的领头羊,一个明示在前,一个暗下黑手在后了!
“李阀、李世民,这些秃子的手伸的还真长!”王知远冷哼一声,目中虽有极为隐晦的一丝怒光闪过,但却无人能见,无人能知。
“呵呵,师兄何必动如此雷霆之怒,这天底下能承天命之蛟龙,又不只他那李世民一头。”
此刻叶凝却是淡淡的道,“李渊那头老狐狸不但自己不简单,而且还生了两个厉害的儿子,佛门选了李世民,咱们大不了选择支持李建成好了!
要知道,咱们又不是和杨广有深仇大恨的慈航静斋、净念禅院,非得选李世民这个极类杨广之人登基称帝,覆灭他杨家江山,以报杨广的多番打压之仇……
李建成身为嫡长子,由他继承李渊之位,那可是合乎法理人心,理当如此的。”
王知远目光深沉的望着眼前的叶凝,即便是以他的智慧,也不知道眼前这头小狐狸,究竟是不是因为知道他所选择的人乃是李世民,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毕竟他虽然心中倾向选择李世民,可还一直没有实际的动作啊……
“李建成?”王知远神色自若,仿佛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头,“这个选择的确不错,佛门虽然先下手,但李建成可是有着嫡长子的天然身份优势,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不过,咱们现在倒没必要考虑的太多,反正也只是埋下一点伏笔罢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陛下究竟会不会走到那一步,拖着大隋一同倒塌,青玄,你说是吧?”
“这个自然。”叶凝微微一笑,“不过佛门和和氏璧之事……”
“陛下多番请我出山,实在是厚爱,我虽不便,但也愿为陛下奉献出我茅山宗的力量……”王知远轻轻一叹,神情真挚的看着叶凝。
“和氏璧之事,就交给师兄和大隋吧,青玄你还年轻,现在正是功力提升速度最快的时候,师兄就不让这些俗事打扰你了,若是你能修得大宗师甚至是天人境界,咱们也就不用这么顾忌宁道奇和佛门了!”
“师兄谬赞了,弟子不过一匹夫尔,可无师兄这般经天纬地之才,万万担不起这般重任,日后抑佛崇道之事,还得多劳您和子真费心。”
叶凝神色肃穆的起身行礼,礼仪无一缺漏,只是似是真心诚意的话语,却听得王知远目光微转。
子真,即潘师正,乃是王知远前些年收得的得意弟子,论天赋之高,道性之深,远超于他,被他认定是未来能光大茅山之人……
为安全记,潘师正的身份目前一直未曾公布出去,而是被他控制在茅山之内,仅有几人知晓,可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楼观道去了……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实力至上的世界,子真道性虽深,但功夫不够,可远比不上师弟你。”
王知远微微停顿了刹那,方才笑道,至于其心中所想就无人能知了。
“师弟修为不够,难耐山中之清苦,因而被罚下山行走江湖,处理此事……不过既然师兄您肯接下此事,那师弟我就放心了。”
叶凝仿佛忘记了自己先前所说的话语一般,继续道,“此事涉及之处颇大,师弟还得回禀道主,就不在此处继续打扰师兄了,告辞!”
“既是如此,师兄我也不好拦你。”王知远起身欲送,满脸的唏嘘与不舍,“师弟放心,此事师兄必为师弟你处理妥当。”
“留步、留步!”
叶凝再起身行礼,随后足踏禹步,在王知远的目光下缓缓倒退出大殿,这时方才运转轻功妙法,飘逸如仙,身携清风而去。
直至叶凝彻底离开王知远的目光范围之后,他面上的那一丝恬淡笑意方才冰消瓦解,显露出他心中真正的复杂情绪。
怒、惊、叹等诸般情绪交杂,在王知远的脸上流溢,直至片刻后,他才忽然开口,“你说青玄来我茅山,究竟是为何意?”
九霄万福宫侧殿,一个静静抄书的少年道人闻得此言后,缓缓抬起头来,那目中的疑惑之色,便是此刻亦未消除。
少年道人琢磨着叶凝先前的话语,句句都似暗含他意,但想要拨开表面,明了本质,年纪尚幼的他,如今却还无那番功底,因而他只能默然,未曾开口。
许久,许久。
最终空留大殿之内的,只有王知远一声复杂的叹息。
“唉……”
第33章:宋阀
将一大重任交托给了茅山宗和老狐狸广德道人后,即便叶凝在此事上并未曾困扰,此刻却也是不觉浑身一轻。
佛道有别,既然知晓了慈航静斋的算计,叶凝自然不会允许自家吃亏,而论算计他又比不上那些混正治的老狐狸,此刻能够脱手交给王知远,已是最好的抉择了。
反正不论如何有他看着,这一世道门在起点,便已然胜过了佛门!
纵意登仙,身携清风,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叶凝运转自己独创的列子御风心诀,以心灵之意和真气驾驭清风,迅速离开了茅山句容,随意寻了个方向任意翱翔而去,忘记了时间和空间。
列子御风取自庄子的逍遥游“夫列子御风,泠然善也”之意,虽然还称不上乘奔御风,但也能够借助风的力量,大幅度的增加速度和奔行距离。
叶凝的真气与天地交感,虽然在这等速度之下不断被消耗着,但又迅速的自天地之中提取灵气,运转恢复,如此一出一进,运转此法的损耗倒也不大……
直至某一刻,叶宁来到一座颇为繁荣的古城前,这才自半空之中落下,此刻天上白云冉冉,东南方向不远处,长江冲奔而过,江水粼粼,滔滔不绝,澎湃奔流。
对岸的山峦反映着日光,身后则是一座古城,被翠色浓重的群山环绕作衬,似是新近翻修的城门之上有着“康茂”二字。
只因时不时会有船只停留在岸边进入此城,或是停歇,或是换取必要物品,因而来来往往间车水马龙,倒是颇为热闹。
……
康茂县城,松竹楼。
自官道入城,除却官府衙门外,康茂县内最为繁华和显眼的便是这松竹楼了。
此楼乃是县内大姓张氏门下所开,菜酒俱佳,因楼内藏有前朝名士所提的松竹图,故得名松竹楼。
哒、哒、哒。
一位衣饰华贵,气度俨然,一看便知是有身份地位的年青贵公子缓缓至楼外踏入,无需他人引导,迅速便上了二楼,坐在空余出来的临窗一桌上。
此君年约十七、八岁左右,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却丝亳没有文弱之态,脊直肩张,虽是文士打扮,却予人一种英华内敛的感觉,显然深谙上乘武功。
在他之后则随身跟着一手握宝刀,肌肉纠结的壮硕中年男子,此人立身于贵公子之后一言不发,似是这贵公子的护卫之流人物。
贵公子刚刚落座,几个小二便迅速争抢着为他擦座添茶,送上一些珍贵零食,一看便知道此人乃是这松竹楼之常客兼身份不凡。
待得一切忙定,这些个小二留下一个伺候,其他的则迅速退开去厨房候菜,而那贵公子则在一边稍稍取了一些瓜果品食,一边听着邻座的人议论。
“鬼头刀,几个月不见你死哪去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怎么最近一直没看到你这个家伙?”
贵公子附近的一个中年男子举着酒杯,对着另一个身背宝刀的刀疤男子道。
刀疤男子和那中年男子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后道:“王老哥,瞧你这话说的,小弟前些日子得蒙刘老大介绍,跟着商队去了一趟扬州。”
“哦?去扬州也要不了这么久啊,你莫不是被那些扬州瘦马给迷了心智,忘了回来吧……”
中年男子笑着取了一些吃食打趣道,直听得那鬼头刀变了颜色。
“王老哥!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就在我家隔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婆娘的厉害!前些日子扬州发生了一件大事,刘老大和我才不得不滞留在商队之中的。”
“前些日子扬州发生的大事?”
看着一脸摸不着头脑的中年男子,另一桌一个锦袍男子长饮了一杯美酒,随后笑着道。
“你难道还没听说吗?前些日子那位大名鼎鼎的“道公子”南下,一招便击败了扬州第一高手石龙,随后这二人在石龙武场内谈玄论法、引经据典,深深折服了推山手。”
“石龙败在楼观那位小仙师手下,实是虽败犹荣。”
被称作鬼头刀的男子道,“据说那位道公子虽然一招击败了石龙,但却也非常看重他,甚至将他引入了楼观道,今后那位石场主,就是楼观道的石长老喽!”
“什么?”王姓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两位所说的,莫非是最近江湖之上风头最大,名气最响亮,连续击败了佛门、独孤阀,甚至是大内顶级高手的道公子、青玄真人?”
“是啊,王兄你还不知道啊,现在很多人都说那位青玄真人武功剑法都已经大成,乃是中原年轻一辈第一高手!”
王姓男子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灵活得好似猴子一般的江湖人士也不由略带羡慕的插了一嘴。
刀疤男子一边饮了一大杯酒,一边醉醺醺的道,“叫我说这位虽然出道不久,但他一路走来,又有几个老牌宗师是青玄真人的对手?
我估计在中原之内,就算他的剑法现在不是第一,三五年后也能当得上第一之名!”
“这倒也是,毕竟那位出自楼观道的仙师,现在恐怕都还没加冠……”
…………
贵公子侧耳听得正入神,只可惜那几人没说几句,就又绕到了其他事情之上,直令那贵公子一时不由颇为厌厌。
直到他看向身后的那壮硕持刀男子之时,顿时不由眼前一亮,恢复了活力,“庆叔,你自幼跟随我智叔,智叔乃是天下用剑名家,更是我宋阀第一剑客,不知道智叔与这位道公子相比如何?”
壮硕男子宋庆沉默了片刻,方才道:“这武者间的事,没打过,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不过若是那位道公子击败尤老夫人、谢延光之战无有虚假的话,二爷的战力大概比他稍差一些。”
道公子青玄最近之名望可谓是如日中天,此人敢说若叶凝之战绩无假的话,那“二爷”方才比叶凝稍差一筹。
也就是说那“二爷”比之大名鼎鼎的独孤阀龙楚红、大内高手谢延光,也只是稍差一筹,口气这么大,他自然也是有着底气的。
现今江湖之上,论声名最过显著者莫过於四姓门阀,但若论吃得开,则要数四姓中的宋家门阀。
那年轻贵公子,便是当今宋阀之主第四子宋师道,而那二爷则是其叔,一代剑术名家“地剑”宋智!
宋阀乃南方势力最大的士族,阀主“天刀”宋缺有天下第一用刀高手之称。
当年杨坚一统天下,建立大隋,因顾忌宋族的势力,再兼昔日之杨广帅大军亲征岭南,却在宋缺手下十战十败。
故而不得不对他们采取安抚政策,封宋缺为“镇南公”,而宋缺亦知南朝大势已去,诈作俯首称臣,以保家族。
四姓之中,其他三姓均杂有胡人血统,而这硕果仅存,保持声威的南方大族,则一直坚持传统,严禁族人与汉族以外的人通婚,故在江湖上被视为汉族正统。
文帝杨坚在位时,以宋缺的雄材大略,仍不敢轻举妄动,还韬光养晦,潜心修隐,免招大祸。
到杨广即位,大肆挥霍前朝积蓄,各大动摇国本之工程此起彼伏,令得天下不定,隐有乱象,宋阀这才再次活跃起来。
宋缺之弟“地剑”宋智,乃天下有数的用剑高手,宋智亦以智计名著江湖,知道隋朝气势仍盛,若过早举兵,必成首先被攻击的目标。
故不提反隋之事,转而从事各式暴利买卖。其中最赚钱的一项,就是从沿海郡县,把私盐经长江运入内陆,谋取厚利。
而宋师道此趟出门历练,便是专责私盐营运!
此时大隋朝政在杨广手底下颇有亏空之家,好似绷紧的一张弓,随时有可能断裂。
故宋家凭其在南方的人面势力付出一定的代价后,还是打通了各大重要关节,目前已是半公开贩运海盐。若有官吏但敢查缉,便以种种威吓手段应付,至乎秘密刺杀,以遂目的。
即使各地义军,见到宋家的旗帜亦不敢冒犯,免致树此强敌。所以这几年宋家势力暗里不住增长,甚至私下经常投资一些有关系的反隋“义士”,以削弱大隋的力量。
宋缺有四子两女,宋师道最幼,专责私盐营运,甚得乃父爱宠。两女一名玉华、一名玉致,均有闭月羞花的容貌,分别排第四和第六。
二女虽仍待字闺中,但四女宋玉华,已与以成都为基地的西川大豪解晖之子解文龙有过婚约。
解晖外号”武林判官”,是与宋缺宋智齐名的顶级高手,自建”独尊堡”,为四姓门阀外异军突起的新兴势力之一。
宋解两家的婚姻充满了政治交易的味道,代表两大势力的结盟,使杨广亦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
今趟这四船私盐,正要运赴四州,由独尊堡分发往当地的盐商。
而这康茂县城,便是宋阀船运的一大中转站,其内上上下下皆已被宋阀把握,故宋阀亦不吝投资,致使康茂县能有今日之繁华。
……
宋师道双目一亮,在未出山城之时,他便已经看过了许多关于叶凝的资料。
事实上,自叶凝出山后,以彗星般的姿态崛起以来,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就道行高深、剑法超卓,将来有望成为大宗师的高手,各大势力都不敢小视。
就连宋缺,在听闻叶凝战胜了尤楚红之后,亦把“青玄”二字刻在了磨刀堂上,虽排名不甚高,但却是极大的重视。
此刻只听得宋师道沉吟片刻后道:“尤老夫人身为独孤阀第一高手,绝不会做出有损声名之事,再者就连父亲都极为重视道公子,想来此事定然是真非假!”
“在山城之时,我常听智叔说现今江湖之平静,远远比不上他们那时的凶险和风华,故而很难出现当年那般高手辈出的胜景……
没想到才不过数月之间,青玄道长横空出世,却是将智叔的判断撕得粉碎,甚至到现在实力都可能超过了智叔。
这还真是给我们这一辈争了一口气,让如智叔一般之人知道在我们这一辈中,也有远超前人的绝世天才。”
说到最后,年纪尚轻的宋师道心性未定,此刻却是不由颇为激动起来,直看得那名字叫做宋庆的护卫,无奈的肃立不动。
“宋公子谬赞了,天下之大,奇才高手层出不穷,青玄之所以能成名,不过是因如今朝廷鼎盛、江湖平淡,致使许多年轻天才都在打磨功力,不曾行走江湖,才使我这竖子成名罢了。”
正于兴奋之际,忽听得一道温和之声不疾不徐的自近处传来,直令宋师道不由一愣。
当他回首向传出声音之处望去时,却只见自己身后的宋庆和旁边的众人好似全无所知一般,顿时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心知遇到了能束音成线的大高手……
第34章:乘船
此刻,叶凝正在宋师道的左后方举杯含笑,自然而然的在宋师道回首之时,将杯中之清水,一饮而尽。
宋师道神色愕然,但手脚却是不慢,立刻便回敬了一杯。
如叶凝这等身份、地位之人,他在离开山城前,就曾看过他们的画影图,自然不会陌生,只是未曾想到的是……
这位名传天下的道公子,居然如此巧合的就在自己身后,自己不但未曾发现,而且大肆点评对方的话语,还被对方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
此刻,宋师道尴尬得面色涨红,他来到二楼时,也曾随意的扫望了一点眼众人,可怎么就没能认出这位好似鹤立鸡群之人呢?
不过幸好宋师道亦是见多识广、心胸开阔之辈,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后,他便坦然的站起身来,遥遥一礼、开口道歉。
“青玄道兄!想不到竟能在此处见到道兄仙迹,宋某实在惭愧,还请道兄宽恕宋某这无心之失。”
此言一出,刚刚还吵吵闹闹的松竹楼内顿时不由一静,最近这“青玄”二字可谓是响彻中原,虽不敢说家喻户晓,但也天下皆知。
“什么,他说的难道是道公子,青玄?”
“真的假的?道公子也来了这松竹楼?”
“看看就知道了……”
……
松竹楼的二楼不同于一楼,一楼迎接天下之客,但这二楼却是需得有些身份才能上得去,至于三楼,那就是一个个单独的包厢了。
故而,能够坐在二楼之中的众多食客绝非是无知之人,他们稍稍谈论了片刻后,先是将自己的目光望向宋师道。
待见得此人一副地位、身份非凡,不似胡言乱语之人后,方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叶凝那一桌。
“七星冠,混元巾,阴阳八卦、乾坤锦绣图,紫色道袍……”
“这,这,这莫非真,真是……”
“青玄真人,驾临松竹楼?”
…………
“无妨。”
看着周围那一个个目光狂热、望向自己的身影,叶凝眉头微皱,他先是站起身来对着宋师道微微示意,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随后则端起桌上之清水,以水当酒,向着在场之众人遥遥一礼后一饮而尽。
“楼观青玄见过诸君,青玄不过一山中小道,德微能浅,诸位若有意,可直呼小道为青玄或者青玄道士即可,着实当不起真人之名。”
这松竹楼虽能在康茂县内称绝,但放在天下又算得了什么?
二楼众人虽是稍有身份,可又怎能担得起楼观道下一任道主之礼?
当下二楼的众人也顾不得继续吃喝了,一个个慌忙回礼,随后更是争先抢后的开口,希望获得这位闻名天下的道公子的好感。
“刘福威见过青玄道长,道长道行高深,武功超卓,真人之名,可谓是名至实归!”
“王隔壁见过真人,真人之名,名至实归,我王隔壁……”
“鬼刀陈……”
…………
看着这一片乱哄哄的样子,叶凝向着宋师道微微苦笑,直看得他心中愈发尴尬,讷讷无言。
还是缺少历练啊,叶凝摇了摇头,他温和的看向楼内众人,令得众人都有一种叶凝在注视他们之感,待得楼内渐渐静了下来后,他方才继续开口道。
“还请诸位莫因小道打扰了自身和他人进食,若是如此,便是小道之罪过了,小道尚有他事要做,就不继续在此打扰诸位了,告辞!”
叶凝运转列子御风,身影霎时间化作一阵清风,无声无息的直接越过众人向着楼下掠去。
在场的众人霎时间只觉眼前一花,尚还不及开口,刚刚还坐在那里向众人敬酒的年轻道人,便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个昔日自以为武功高强之人,顿时震惊得目瞪口呆,始知武功修炼至极,已有鬼神之能。
唯有宋庆、宋师道二人已将家传绝学修炼到高深境界,武功颇有所成,方才看到一连串的幻影向着楼下掠去。
这二人对视了一眼,正是因为他们武功高深,能够稍稍见到叶凝之身形,心中方才更加的为叶凝的轻功、内力感到震惊。
二人自知自己的轻功、内力均比不过对方,故而却是直接自窗外扑出,跟随着叶凝之身影,向着城外遁去。
………………
际此清秋,正是信风吹起的时候,江面之上各种船只的桅杆布帆满满的张开,借着风儿以远超寻常的速度向着上下流驶去,来来往往间,江面上倒是颇为热闹。
只因康茂县外的码头已有大船靠近,故而再无其他船只选择在此码头停靠。
追逐半天,早就失去了叶凝的踪影,只能凭借着先前的判断来到码头的宋师道和宋庆二人,此刻倒是一眼便望见了在码头候船的叶凝。
宋师道顿时双目一亮,连忙快步向前行去,而此刻已知叶凝之武功卓绝,还在宋智之上的宋庆则紧紧的跟在他身后贴身保护。
“青玄道长!不知道长可是在这儿等候船只?”
一把柔和好听的声音自叶凝身后响起,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宋师道!
“青玄见过宋兄,宋兄所言正是,小道欲向竟陵一行,故而在此等候船只。”
叶凝转过身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去,但见宋师道身形修长,行动潇洒,举止自若,配着一身华贵锦衣,尽显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
“师道先前思虑不周,以致方才之事,还望道长恕罪。”
宋师道语态谦和,不仅没有丝毫高门大阀那种常见的趾高气扬、高人一筹的做派,言行举止间反而更富有一种学问高深的儒生风度。
“若道长不嫌弃的话,师道这趟船乃是要运往蜀中,正好与道长顺路,道长可乘在下之船,不但方便顺路,保证纵使遇上贼兵,亦不会受到惊扰。”
“既是如此。”叶凝稍稍沉吟片刻,便果断道,“那青玄便叨扰了。”
宋师道心中大喜,连忙指点方向引叶凝前去。
对于这位打破了二叔宋智之言的绝世天才,不论是从内心还是门阀身份上讲,他都是想与叶凝多多亲近的。
宋阀势力极大,其运盐之船乃是几艘五桅大船,这几条大船上下三层,共有二十多个舱窗,宋师道便是引着叶凝上了第一艘船的第二层客房。
……
晚上。
宋师道在舱厅设下酒席宴请叶凝,为先前之过失赔罪,简单而隆重,出席的尚有另一位宋阀高人。
此人年约四十,却满头白发,长着一把银白色的美须,但半点没有衰老之象,生得雍容英伟,一派大家气度,且神态非常谦虚客气。
经宋师道介绍,原来这白须中年乃是宋阀的著名高手”银须”宋鲁,以一套自创的”银龙拐法”名传江南,是宋师道的族叔,乃宋阀核心人物之一。
先前叶凝与宋师道一同乘船沿江而下,一路观看两岸之风景,谈笑间说玄论法,指点江山,二人已是颇为相熟。
不过待宋师道要介绍叶凝之时,宋鲁却是抚了抚胡须,抢先开口笑道:“近些日子以来,道公子之名名满天下,就连大兄都将道长之名刻在磨刀堂之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宋庆此刻未至,但却已将下午之事悉数禀报宋鲁,有此轻功,再看叶凝身上那一股上善若水、柔顺而又不缺坚韧的剑气,他自是心知肚明,叶凝的用剑之道,较之自己的二兄,都要更胜一筹。
“天刀宋缺之名,小道亦是闻名已久,世人传言,能被天刀宋缺将名字刻在磨刀堂上者,皆是被其视为劲敌之人,小道能名列前上,着实不胜荣幸。”
叶凝闻言,被宋缺这位大宗师级别的高手视为劲敌,他心中不仅没有畏惧与怒意,反倒是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修为已到了他这个境界,单纯的苦修,已经很很难有所进步了,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更进一步,叶凝就需要补充于高手交战的经验。
在生死战斗中感悟武道,升华自身,昔日之严达之所以允许叶凝下山行走身,便是为了此事,更好的提高修为,所谓的尘心已动,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若能与天刀宋缺一战,对于叶凝来说,其好处仅在与奕剑大师傅采林一战之下,届时定能让叶凝的修为有一个鱼化成龙般的大突破。
不过叶凝心中却也知晓,他此时踏入宗师不久,尚还未完全发掘出宗师境界的潜力,较之于那位纵然还未忘刀,但也已经达到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天刀,尚还有一段距离。
以有法入无法,以有意为无意,皆是宗师境界之修行与变化,叶凝此时虽已涉及后一部分,却尚未参尽其中奥妙……
……
见得这位自己颇为敬慕之人被父亲列于劲敌之林,宋师道眉头一皱,可却也不敢言及自家父亲的决定,只好避而不谈。
“鲁叔!今日能与青玄道长聚于此船之上谈玄论法,可谓是缘分,又何必提及此事,扰乱我等品尝美食之兴趣?”
“说的也是。”宋鲁笑了笑,率先换了个话题,“听闻先前在城内,因为师道之过,扰了道长兴趣,宋某三杯为敬,以谢其罪,谢过青玄道长大度。”
“宋先生何出此言。”看着宋鲁面不改色的连饮三杯,叶凝不由回敬了一杯,随后道,“那时我本就兴趣已尽,准备离去,又有何怪罪可言。”
宋师道显是对此有些在意,当下说开后,顿时不由一笑。
当下他举杯道:“青玄道长你我年纪相近,却将剑法、武功修炼到如此程度,不逊色于老一辈高手,实在令师道敬佩,师道再敬你一杯。”
“宋兄你之修为也已入先天境界,若能以有法入无法,修为必会突飞猛进。”叶凝无奈的回饮了一杯才道。
二人就武功之处,一时谈得倒是颇为兴趣,令得席上一片和谐。
一旁的宋鲁亦是面含笑容,时不时的开口说上几句,尽皆恰到好处。无论是开口介绍桌上之美食,又或谈及当世之事,既精且准,尽显宋阀之底蕴,一代名士之风度。
不过叶凝对于美食之道的兴趣并不大,因此只是面带微笑侧耳倾听着。叶凝他自幼修炼道家之法,早已踏入天人化生之境界。
对于食物的需求已然不大,因此纵然宋阀船上的厨师手艺不凡,但每样菜也只是浅尝即止,稍稍品味一下味道。
不过对于这等酒席,他并不是陌生,言谈之间,既与宋师道谈及一些武林之事,剑法之道,又和面带微笑的宋鲁谈论养生之道,修心之法,却是面面俱到。
言语之间不但令人如沐清风,而且知识渊博,纵是见多识广的宋鲁对叶凝亦是心中好感渐升,就更不要说快要成为迷弟的宋师道了。
第35章:飞马牧场
待得这一番主客俱欢的宴饮完毕后,宋鲁亲自烹茶待客,三人又就着这雀舌茶又是好一番谈论,甚至涉及政治。
直至夜色已尽,三人方才散去,各自回房歇息。
……
时光飞逝,旬月韶光转瞬便从手中流过,此时江面之上虽是船只往来匆匆,甚至有不少关口之处检查紧张,但宋阀之势力着实庞大,一路行至竟陵附近,竟是一方通行!
大业五年的长江水势大体是平缓的,宽阔的水面在阳光之下波涛隐隐,金鳞片片,在某些岸边,更是遍布着杨柳。
柳枝悠扬,却是那两岸的杨柳伴着清风缓缓起舞……
这些日子以来,叶凝过得颇为惬意,每日或是与宋师道说江湖之事,解剑修之术,或是与宋鲁谈玄论道。
或是每日早睡早起,于客房之中修炼剑术,偶尔宋师道也会前去观看叶凝练剑,练那简简单单的基础剑法,一招招一式式运转如意,剑光流转之间,灵动若神龙行空,翩翩似天外飞鸿。
兴起之时,叶凝偶尔也会指点他几句,虽大都不成章法,但也令得悟性颇高的宋师道颇有所感,间月以来在剑法之上,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意……
或于船头观看两岸之风景,或是每日迎接晨光到来,吞吐天地间的第一缕紫气,在那初生朝阳的照耀下,叶凝周身紫气如云蒸霞蔚,华盖升腾,烟云雾绕,异象纷呈,飘逸若降世谪仙。
如斯场景,玄妙异象,落在宋师道和宋鲁等不通先天紫气修行之法的人眼中,再加上三番两次的宴饮之时,叶凝所展露出来的渊博知识和宽阔心胸。
故而一个个视那诸般异象为有道之士的象征,认为叶凝已然得悟大道,因此心生敬意,不敢稍有冒犯。
直至船只行至竟陵地界后,已一同观望两岸风光的众人,这才不得不依依惜别。
…………
长江的两道支流漳水和沮水,在竟陵郡西南方,汇入长江,冲积出一大片呈肥沃的三角洲。
这片三角洲平原有两河潺流过,灌溉两岸良田,成为天下间一等一的良田,而当今名闻天下的飞马牧场,就坐落其间。
飞马牧场所在的原野,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物产丰饶,牧草更特别丰美,四面环山,围出了十多方里的沃野,仅有东西两条峡道可供进出。
极为险要的形势,形成了牧场的天然屏护。
此方世界的经济繁荣程度远胜于历史,约摸已经不逊色于明清时的水平,位于江南的飞马牧场这种天下闻名的培育良马的基地,这在真正历史上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在叶凝来此之前,就曾经向宋鲁询问过,宋鲁身为宋阀之嫡系弟子,着实见多识广,对于这天下间的各大势力虽谈不上了如指掌,但也大致分明。
据宋鲁所说,建立飞马牧场的第一代场主名叫商雄,乃晋末武将,大致在刘裕代晋,改国号宋,天下南北对持之时。
商雄为避免战祸,率手下和族人南下,与机缘巧合下找到寻到了一处隐蔽的山谷平原,遂在此安居乐业,建立牧场。
这是牧场对外的宣称。
不过据宋阀的记载,宋鲁相当怀疑这种说法的准确性!
能有这般实力、底蕴,建立起号称天下第一养马基地的飞马牧场,这绝非是一个寻常武将能够做得到的!
因此宋阀根据飞马牧场的建立时间和周围居民,深切的怀疑,飞马牧场应该与当年边荒集的荒人有关!
或许是在当年刘裕毁灭边荒之后,以商雄为首的荒人以及部分边荒集的底蕴汇聚到了此地,经过多年的修身养息,方才形成了这么一座飞马牧场。
从晋末到现在,飞马牧场实际于今日已经经过了一两百多年的繁衍,飞马牧场经历七位场主,均由商姓一族承继,具有至高无上的威权。
其它分别为梁、柳、陶、吴、许、骆等各族,经过百多年的繁衍,不住往周围迁出,组成附近的乡镇,至乎沮水的两座大城远安和当阳,其住民过半都源自飞马牧场。
由于牧场第一代场主商雄乃是武将出身,又饱经战乱之苦,故而深明拳头在近的道理,鼓励手下族人研习武艺,宣扬武风。
是以牧场内人人骁勇擅战,无惧土匪强徒,成为了一股能保证地区安危的力量,赢得附近城镇住民的崇敬。
在加上飞马牧场亦是这区域的经济命脉,所产优质良马,天下闻名,虽然於场主奉行祖训,绝不参与江湖与朝廷间的事,作风低调。
但是却是这方圆百里范围的实际掌控者!
无论是谁是,哪一方的官员来到此地,想要做出一番事迹来,虽谈不上事事需要拜会飞马牧场,但却也需遵循飞马牧场的规矩。
若有冒犯,小至做事频频受阻,一事无成;中至丢官,大至身死家灭等,飞马牧场绝不轻饶!
当今天下,由于皇权不下乡的原因和大隋朝廷得国不正,故而如飞马牧场这样的地方豪强,可谓是数不胜数。
这些豪强大的如国中之国的宋阀之于岭南,李阀之于太原,小的如飞马牧场之于远安当阳,独霸山庄之于竟陵。
这些豪强,兵甲钱粮自足,在其势力范围内,官府也无可奈何!
若是这样的势力能够传承日久,历代能够人才辈出,习武修文,便会形成如山东七大姓,东晋王谢之类的世家大族……
……
飞马牧场,以培育良马称绝于天下,叶凝又无争天下之心,自然并不需要购买大批马匹,故而此次来此,主要还是为了藏身在那飞马牧场之中的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
数十年前,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之名,可谓是天下皆知,属于那一辈的风云人物。
但是至于现在,鲁妙子已然隐居二三十余年,其名虽富,却少于江湖人之耳。
鲁妙子身份成谜,实力不算强但江湖辈分极高,纵然是明面上的道家第一高人宁道奇也要尊他一声鲁老师,当年实质性的魔门第一高手向雨田,更是与他交好。
就连祝玉妍、碧秀心等正魔两道天之骄女,商青雅这飞马牧场的场主、远安当阳一霸,与他亦有着说不清的感情纠葛。
至当初鲁妙子被祝王研打伤,隐遁于飞马牧场之中后,世人就已失去了这昔日曾打造出种种奇特宝物,修建出各种精妙建筑的天下第一巧匠之行踪。
幸而叶凝来自于天外,曾看过一本书,对于鲁妙子的行踪,他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但却知道其固定巢穴所在。
故而即便一时不在,但只需稍稍等候几日,自然能见其人来。
不同于想请鲁妙子去打造各种特殊宝物,或者营造精妙建筑的世人,叶凝来此的目标非常的简单。
第一个是与鲁妙子论道,论一论他的“遁去的一”之道。
第二个就是想询问一下杨公宝藏内的种种机关或者进入之法。
对于此世的机关建筑之道,叶凝曾在楼观道之内见识过,深知其中威力。
故而虽有原著中的描述,他对其略知一二,但许多地方都是未知,为了避免触动其中两败俱伤的机关,叶凝自觉还是最好去问问建造杨公宝库的本人。
至于最后一个,对于这位号称无一不通却又不够“精”的奇才,叶凝却是想请他解析一下长生诀内的剩下四千个甲骨文字。
毕竟想要真正修成长生诀,那一篇甲骨文字必不可少……
此时天下未乱,对于马匹之需求远不如大隋立国之前,飞马牧场内的大笔交易虽然不多,但各种小笔交易却是较之于乱世更多。
既是为了保证安全,避免如四大寇之类的盗贼袭击,又是因四处贩卖马匹,故而这些执事往往携带着大批随从。
再因天下靖安已久,这些执事的警惕之心远不及乱世,叶凝于竟陵碰到飞马牧场的马队,马队自恃武力雄厚,
他以商贾之名,换了一身衣物,再凭借着一身武功,以秘术收敛自身的存在感,使得自己令人忽视,轻而易举的就藏身于众多想要与飞马牧场进行交易的商贾之中。
约摸花了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他跟随在飞马牧场的马队之后,众多商人之中,非常容易的就进入了飞马牧场。
当叶凝随着几个执事率领的马队经过山道,来到可鸟瞰牧场的山岭时,便见到了山下田畴像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毯子,构成美丽的图案,不由心旷神怡。
在充满悦目色彩,青、绿、黛各色缀连起来的草野上,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镜般贴缀其中,碧绿的湖水与青青的牧草争相竞艳,流光溢彩,生机盎然,美得令来此的众多商人屏息赞叹。
飞马牧场之中的众多骑士看着身后的商人们面上,那一脸迷醉之色,顿时不由露出骄傲的笑容。
他们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此地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去,草原尽头都是山峰起伏联机,延伸无尽,实是当时少有的美景胜地!
在这仿若仙景般的世外桃源中,密布着各类饲养的禽畜白色的羊、黄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马儿,各自优游憩息,使整片农牧场更添色彩。
在西北角地势较高处,建有一座宏伟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万丈悬崖,前临蜿蜒如带的一道小河。
城楼哨塔,次第林立,所有的建筑由一道高墙围拢,看起来浑然一体,却又各自分明,于壮丽秀美之处让人目不暇,叹为壮观。
行至于此处,纵然是那几个飞马牧场的执事,也需下马步行,就更别说属于外人的众多商人了。
峡道出口处设有一座城楼,楼前开凿出宽三丈深五丈的坑道,横互峡口,下面满布尖刺,须以吊桥通行,确有一夫当关,万夫难渡之势。
从正面看去,飞马山城更使人叹为观止。
城墙依山势而建,磊而筑,顺着地势起伏蜿蜒,形势险峻。城后层岩裸***峥嵘,飞鸟难渡。
队伍通过吊桥跨河入城,守桥者都神态亲切热烈,气氛融洽,予人以可和睦相处的感觉。
当然,这种和睦更多的只是感觉和给予飞马牧场的马队的,对于叶凝藏身所在的商人,还是颇为严厉的。
到了此处,守城的战士对于众多商人的检查之严格,则是远超叶凝当初加入马队之时,所有进入者都需凭借着飞马牧场过去发放的凭证进入城堡。
除此之外,一些违禁物品亦不得携带入城,因而在这严密的检查之中,原先喧闹的众人,此刻倒是颇为严肃起来。
叶凝的修为何等之高,身手何其巧妙?
他什么也没准备,直接依靠着玄妙的轻功,在检查进行到大半之刻,无声无息的就直接遁入到了已经通过检查的众人之中!
这个战士和商人身上或许也有着几分微薄的武功,但又怎能及得上堂堂道公子?
他们甚至连他的身影都看不见,便直接将他当做已检查者,任他踏入城堡之中。
第36章:鲁妙子
入城后是一条往上伸延的宽敞坡道,直达最高场主居住的内堡,两旁屋宇连绵,被支道把它们连结往坡道去,一派山城的特色。
道上人车往来,俨如兴旺的大城市,孩子们联群嬉闹,老人们怡然自乐,较之于外界大有不同,直如世外之福地。
城内建筑物无不粗犷质朴,以石块堆筑,型制恢宏。沿途钟亭、牌楼、门关重重、朴实无华中自显建城者豪雄的气魄。
内堡更是规模宏大,主建筑物有五重殿阁,另有偏殿廊庑。大小屋宇井然有序罗列堡内,缀以园林花树,小桥飞瀑,雅致可人。
入堡后,几个执事经过交接后带着他们交易来的马匹去见飞马牧场的场主,而众多商人则在另一个年轻执事的带领下,前往城堡中负责商业交易的部门办理手续。
至于叶凝在这个时候,则再次凭借着自己超凡的轻功,趁着前面那个年轻执事介绍着城堡之内的种种禁止条例、规则之时,运转列子御风之术,一闪而过,消失于队伍之中。
回忆着原著之中关于寇徐二人人寻到鲁妙子的记载,再兼城堡之内众人的言语,叶凝首先确定了内堡、后堡,以及关于厨房的东南西北四房。
再在这个基础上,叶凝又花了一点时间,方才寻到场主商青雅的起居之处飞鸟园。
此地位于内堡正中,由三十余间各式房屋组成,四周围有风火墙,乃是砖木结构的建筑组群。
强风呼啸,吹得叶凝的衣衫轻轻鼓响,几缕发丝飞扬,周身的气流都在列子御风的统御下,尽为他所用,
他整个人在那屋檐之上犹如大鹏鸟一般以弧线划过天空,瞬间就自远处落在了飞鸟园内最高的建筑“望月楼”之上。
飞马牧场场主商青雅喜静,故而来往之人并不多,几乎无人看到他划破天空的身影,即便是有,也只是几个奴仆,感觉自己的眼睛模糊了一瞬间罢了!
望月楼与其他主体建筑连在一起,兼用穿斗式和抬梁式的梁架结构,配以雕刻精美的梁檐构件和华丽多变的廊前挂落,加强了纵深感,在园林的衬托下,予人明快、通透、幽深的感觉。
立身于望月楼之巅,飞鸟园附近的几处园子,都可落入他的目光之中,当他向下展望之时,可看到飞马城下延展无尽的牧场美景,在新月斜照下越见安详宁和。
楼后有一道九曲回廊,古朴而又精致,以此向东,沿途园林美景层出不穷,远近房屋高低有序,错落于林木之间,雅俗得体。
整座飞鸟园虽富丽堂皇不及皇宫大院,但各处建筑、园内假山奇石、花草树木配置之奇妙,详述自然之秘,宛若一幅立体的图画竖立于窗前,令人见之忘返。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出自于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之手!
左边是场主府的飞马园,后面是食楼,右边是后山,而安乐窝所在之处便是属于后山。
此时天上满空星斗,但却未见白玉之盘,飞鸟园内静寂无声,唯有牧场所在之地不时传来羊马的嘶叫,又或犬吠之声,营造出山城独异的气氛。
叶凝身影一闪便下了楼,直接没入月洞门深处,翩然踱步,转瞬数十米,迅速走过舟回外廊,六角小亭,视所行之向一切皆为通途。
掠过森严的守备,抱着游人的心情,叶凝不疾不徐的通过左弯右曲、两边美景层出不穷的回廊,再经过一个竹林后,便听到了哗啦流淌的水声。
他张目一望,便发现原来尽处是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崖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若非受竹林所隔,院落处必可听到轰鸣如雷的水瀑声。
此园设计之巧妙,竟于方寸之间营造出大小天地,无不令叶凝这对园林之道颇有所知之人叹为观止。
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沿着崖边延往林木深处,令人不由兴起一丝寻幽探胜之心。
当下叶凝欣赏着周遭的环境,只以普通的步子左转右弯时,约摸百十呼吸之后,便见眼前忽地豁然开朗。
却是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形势险要!
如今虽然夜色已深,但这时二楼尚透出灯火,显出此楼不但有人居住,且仍未就寝。
遥望着这座将山涯之地势与两层小楼完美合一的建筑,叶凝的目光于其上流连忘返,这座楼很简单,设计和装饰都不甚巧妙精致。
但其中却充斥着鲁妙子这位园林大师,对于天道之上的感悟和园林之道的巅峰技术!
若非如此,也不能予人一种“此楼与山崖本是一体”之感!
默默的立于小楼之前,叶凝以自己的灵识去探索这座小楼,探索这山崖,探索鲁妙子建造这座小楼时所用的方法……
闪烁的星光洒在小楼和山崖之上,又赋予了这小楼另一种美感。
片刻后,若有所得的叶凝回过神来,轻轻的行走在那自然散落的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敲碎了这静谧的夜色。
稍顿了片刻,一把苍老的男声便从楼上传了下来,“贵客既临,何不上来与老夫见一面。”
“鲁老相邀,在下岂敢不从。”
叶凝悠然一礼,声音恬淡,他迈动步子拾阶而上,但见正门之上刻着“安乐窝”的牌匾。
对着入口处的两道梁柱则挂有一联,写在木牌上,“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
牌匾和木牌纸上的字体飘逸出尘,苍劲有力,与人一种安详宁和的感觉,显然都是出自鲁妙子之手笔。
“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好一处安乐窝,鲁老在天道之上的造诣,已然有涉及天人合一之境界的基础,纵是不及,也差之不远,可惜终究是放不下心中之执着!”
看着那几行字迹,回忆着这位奇人“镜花水月一场空,功名美人两相误”的悲惨人生,叶凝虽是心中微叹,但却很难对他生出同情。
“安乐窝”是四面厅的建形式,通过四面花木鬲窗,把后方植物披盖的危崖峭壁,周围的婆娑柔篁,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红木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
屋角处有道楠木造的梯阶,通往上层。
听着叶凝的感慨,楼上的鲁妙子沉默了片刻,忽而叹息一声,颓然道:“说得好!唉……安乐窝虽名为安乐,但人心却不安于乐,小友判断的正是!
只是这“放下”二字虽然说起来容易,可从古至今又有几位仁人志士、佛道高人放得下呢?唉……有这番境界感悟,不知小友仙乡何处?可否上楼一叙?”
鲁妙子天生便是浪子心性,游移不定,纵然是二十多年前被祝玉妍重伤后躲避到飞马牧场来,有商青雅这痴情佳人的绵绵柔情,也束缚不住他。
他虽然常驻于安乐窝之中,但实际上倒推杨公宝库的建造时间便可知,纵然是被祝王研打伤之后,他的心也从不安分,一直四处游荡,甚至还试图去辅佐杨素,只可惜终究成了一场空。
听到鲁妙子的无奈叹息,叶凝摇了摇头,这一关乃是鲁妙子的心灵之关,他若看不透、放不下,旁人是怎么劝解也无用的……
心中对于鲁妙子的评价自先前的直线上升,此刻稍稍有所下降,不过叶凝却是神色不变的坦然自红木楼梯拾级而上。
二楼以屏风分作前后两间,一方摆了圆桌方椅,桌上放着酒杯盘子等酒具,酒香四溢,除桌椅外只有几件必需的家具,均为酸枝木所制,气派古雅高贵。
另一方则是主人寝卧之所,房内在两盏挂垂下来的宫灯映照下,十分的敞亮。
在叶凝踏入二楼之时,鲁妙子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此刻见了缓缓上来的叶凝后,目光微动,似乎为叶凝的年龄与修为之差感到惊讶,又似是在脑海之中搜索叶凝的来历。
不过刹那,他便自然的举起酒杯,对着叶凝柔声道:“原来是楼观道的青玄道友,还请过来品尝一下老夫酿的六果液吧!”
“那就多谢鲁老了。”叶凝从容微笑,自然的迈步行至酒桌前,端坐在鲁妙子的对面,略带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这位天下第一巧匠。
只见这位昔日的风流人物峨冠博带,身材高大,穿着宽大的长袍,使他有种令人高山仰止的气势。
其脸孔特别,朴拙古奇,浓黑的长眉一直伸延至花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
嘴角和眼下出现了一条条忧郁的皱纹,使他看来有种不愿过问的世事、疲惫和伤感的神情。
他的鼻梁像他的腰板般笔挺而有势,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气的紧合唇片、修长乾净的脸庞,看来就像曾享尽人世间富贵荣华,但现在已心如死灰的王侯贵族。
“老夫居于此处,除青雅和秀外,尚还是首次迎接客人,却没想到竟是故友之后。一别二十余年,不知严达道兄近来可好?”
鲁妙子坦然大方的任叶凝打量着自己,提及严达之时,或是因为二十余年首次得见故人之后,使他不由回忆起了那些年的故人故事。
他那疲惫忧郁的面孔上,此时似是掠过了一丝璀璨的光芒,昔日的风流潇洒,在这一刻自他的身上如数出现,忽而唇角勾起了一丝微笑,更是令他显得不羁洒脱。
不过这一刻不过一闪而过,灰暗的现实便再次笼罩在他身上,令他高大的身体不由微微佝偻起来。
“原来前辈竟还与师叔相熟!”
叶凝面色略带讶然,完全想不到鲁妙子竟然与自家那位看似不着调,实则深不可测的师叔相识,不过忆及这位当年的风流与辉煌,倒也不是不可能。
当下叶凝略带恭敬的道,“鲁老放心,严师叔近来除了越发像个老顽童,爱发小孩子脾气之外,其他一切尚好。”
“哦,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严达道兄竟是这般模样……”
鲁妙子显然对此很有兴趣,他取出一个白玉酒杯,放在叶凝的身前,旋即又替自己和叶凝斟满了酒,自己拿起一杯道:
“严达道兄年逾百岁还能有这般脾性,显然较之于二十年前已是道行大进,天人可期啊!如此之喜事,吾等当满饮三杯耳。”
第37章:北冥神功
说着,鲁妙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旋即再斟满饮尽连续两杯酒,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面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微笑着道:
“此酒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菠萝六种鲜果酿制而成,经过选果、水洗、水漂、破碎、弃核、浸渍、提汁、发酵、调较、过滤、醇化的工序,
再装入木桶埋地陈酿叁年始成,至今除老夫外,也就青雅曾品尝过几次,青玄你来试试味道如何。”
“六种鲜果,一十二段程序,我虽不乐美酒,但鲁老这么一说,却也忍不住想要去尝尝这酒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了。”
叶凝看着杯中之酒,随后微笑着举杯向鲁妙子示意,一饮而尽。
此酒果是不凡,果酿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难得是香味浓郁协调,兼具酒和水果这二者之长,摒弃短处,不单胃口极佳,更能调身养体,是一件难得的上佳补品!
“鲁老这天下第一巧匠之名,果真不非!此酒弃天下酒水之缺陷,将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菠萝六种鲜果的味道以特殊手段完美融合在一起,
饮用此美酒不但不会伤身,反而更有些许益处。这般美酒,想来纵使是在皇宫大院之内,也未必能有,小道佩服!”
听着叶凝的话语,鲁妙子的目光一亮,但很快这亮光就变得黯淡了下来,他的面上露出一个心力交悴的表情,苦笑着道:“昔日之盛名,在如今看来,何足于道?”
叶凝放下酒杯,看着此刻好似已在闭目待死,对往事后悔不已的鲁妙子,忽而问道:“鲁师是否有重伤在身,且缠绵已旧,故而需长饮这六果液以调养身体,至今执着于回事不忘?”
“唉,你倒是机灵,有了你,楼观道至少在百年之内,无忧矣!”
鲁妙子神色黯淡的道:“我自幼天赋卓绝,学什么的速度都远在他人之上,不论是工匠、医厨,但凡我想学的,都能在短时间内远超这一行业的师傅!
那时我年纪尚小,自恃有此天赋,外加对凡事都有兴趣,任何事都可以惹起好奇心,故而曾发愿要以有限的生命去追寻那无限的知识,以至于误了武功修行,最后导致落得今日这个场面……”
说到这里,鲁妙子轻轻一叹,旋即又露出了一丝笑意:“能有如此之天赋,这是我的优点,但因我的自我控制能力之差,却又变成了我的缺点……
不过,若非我博通医学和食疗养生之道,二十年前早就该死了;而这二十年来,若非我将精神寄托在建造园林饮食游艺之上,恐怕亦早已伤发而亡,今日难再见故人之后。”
“天道茫茫,人道渺渺,如此一得一失,着实难料。”
叶凝沉默了片刻,鲁妙子的一生,少年和青年之时,如出生的太阳直升九天,光耀天下,自青中年被祝玉妍打伤之后,却是日渐黄昏,沉沦而下。
修道之路上究竟是“博”好,还是“精”更好?
或许对于能够延长寿命、成仙成神的世界来说,此两种选择各有其得,亦有其失,大致相等。
但对于如大唐双龙传这般很难延长寿命的低级世界而言,想要追求天道和武道,“博”不可取,或要更加注重在“精”上!
思及此处,叶凝双眸似盍非盍,心中的些许尘埃,在此刻被他轻轻拭去,鲁妙子的下场,亦被他深深铭刻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作为反面教材。
此刻的鲁妙子已然沉浸在自己的心灵之中,并未发觉叶凝的变化。
毕竟这淤积于心中二十余年的苦水,他又不好对商清雅和商秀谈及此事,此时遇到个能够发泄的人,于他而言,能说个痛快倒也是一件好事。
“说起来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阴癸派祝玉妍那妖妇的天魔功虽然被誉为邪门之冠,但仍取不了我之性命,只是在留下了这道缠绵二十余年的旧伤后,却也令我利用山势地形远遁千里,躲到这里来。”
鲁妙子像倏地苍老了几年般,喟然道:“当年受伤后,祝玉妍亲身追杀老夫,我本想寻宁道奇出头,岂知他已远赴域外……
故惟有躲到飞马牧场来,又布下种种疑兵之计,骗得那妖妇以为我逃往海外又寿元无已,否则老夫早给她宰了!”
“唉,我自十二岁离乡,直到五十岁时,从没有一刻不是过着流浪的生活,只有不断的变化和刺激,才使我享受到生命的姿采。
到二十几年前惨败於祝玉妍手上,方才安定下来。只是那时我虽身居牧场,可心灵仍不安分,大多数时间仍周游四方,时至现在心境虽有不同,却也为时已晚了……”
说到这里,鲁妙子忽然从过去的记忆之中醒来,似若虚飘无力的一掌拍在台面上,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坚硬的桌面却清楚现出一个深刻盈寸的掌印。
他痛苦地道:“青雅啊!是我害了你啊,若时光能倒流,当年我定不会偷偷溜走,什么男儿大业,都只是过眼云烟,怎及得上你深情的一瞥。”
在这个时候,叶凝亦被那一掌从那种玄妙的感觉之中拍醒,看着满脸悔恨的鲁妙子,他忽然道:“鲁老隐居在此二十余年,中间或有出入,但并不见外人……您可知我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鲁妙子一怔,旋即摇了摇头,在倾诉了一番心中之苦水后,即便单从面容上看亦轻松了不少,就更别提他郁结最深的心灵了。
“我此次前来,是有几件事想要请教鲁老,不过在这之前,我却是想先看看鲁老身上的伤势。”
“不用啦,直接说问题吧,你是楼观弟子、故友之后,但凡我知道的,我难道还会不回答你吗?”
鲁妙子微微叹息一声,“祝妖妇的天魔邪功虽未臻至魔门极致,但在她的手上却也有鬼神莫测之能,宁道奇曾先後叁次与她交手,亦奈何她不得。
再加上她留在我体内的天魔气已经和我本人的真气混为一体,若要祛除的话,唯散功可解,但在散功之时天魔气给我带来的伤势,便足以令我立时毙命,因此就算是散人宁道奇对此,也只能徒呼奈何。”
叶凝侧耳倾听着鲁妙子所说的话语,但面上却是逸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宁道奇虽为大宗师之尊,但出身低微,又岂比得上我楼观道千年之收藏?”
看着眉头微皱的鲁妙子,叶凝微笑轻轻吟诵道,“《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
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鲁老可知,我楼观道曾有高人观此经,曾创一神功,可解鲁老此刻之困!”
“哦。”鲁妙子闻言,倒是稍稍来了些许精神,“此法既是从逍遥游之中所得,又取北冥之意,还能治我的伤势……此法莫非取的是万涓归海之意,能统合诸般真气?”
“此功亦有此能,但却非其真正本事,此功真正之能,在于将自身化作北冥之海,将他人之气化作涓涓小流,如此可取他人之内力,贮于我之气海,以北冥之法殊途同归,化为己用!
至此内力既厚,天下武功皆可为之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取他人之内力,殊途同归、化为己用?”鲁妙子闻言,当即面露精光,神色十分动容。
“这天底下竟有这般奇功,更在天魔**和不死印诀之上!能够炼化他人之真气为我所用,怪不得青玄你敢说能治我这伤势!
楼观道千年道家祖庭之名,亦果然不同凡响,不知此法是哪位精彩绝艳的前辈所创?青玄可否说出让我瞻仰瞻仰?”
“此事我亦不知,因为此经乃是被我楼观道之祖师,藏于《庄子.逍遥游》之间,并未注明究竟是何人所创……不过,鲁老可知……”
叶凝面上不动声色,但实则心下暗暗腹诽,鲁老你口中那精彩绝艳的前辈,正是区区在下,在下正坐在这里任你瞻仰呢!
北冥神功乃是叶凝幼时因为修炼内功进境艰难缓慢,故而想要寻求一门能够快速增长自身实力的武功。
只是道门功法大都讲究厚积薄发,并不符合他在那时想要躺着变强的心愿。不过叶凝乃是后世之人,前世也曾苦读金古黄梁温等武侠宗师之作,
在楼观道内的武功不符合要求之后,他自然将目光渐渐落在了那门能够夺他人之真气、为己所用的北冥神功之上!
叶凝在那时曾暗地里结合遮天世界的道经第一卷之秘,再融入自己之所学,最终虽初步创出了一门符合要求的神功,但在准备尝试之时,却是被自家老师及时截住了……
原来在叶凝创功之时,苏道标虽明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却是通过叶凝之前的种种表现,已然有所推断,再结合叶凝后来的问题,他已是哭笑不得的确定了自家这个小徒弟想要做些什么。
当然,那个时候的苏道标并不认为自家这个小徒弟能够真正创出一门新的武功来,但却也不吝指导,甚至暗暗影响,这才让叶凝所创的北冥神功成功出世!
故而在叶凝想要尝试这门神功之能时,曾多番指导的苏道标可谓是这门武功的第二创作者,对于此功之奥妙和缺陷他自是心知肚明。
因此在截下叶凝跃跃欲试的想要试试此功之能后,一面心惊于自家这个徒弟的天分之妖孽,
一面端起自家作为老师的气势,装作料事如神的样子,一边套叶凝的话,一边将此功之弊端缓缓道出,打消了叶凝转修之念。
“相较于此功将他人功力化为己用之能,其弊端,对于我等修天道之人而言,却是更加的可怕!
只因每个人所修出的功力之中,都附有修炼者的精神意志,也正是因此,修炼者才能对自己的功力操纵得了如指掌。”
“这北冥神功能吸取他人之功力并将之统统融为北冥之水,可即便这融合和转化的手段再精妙,但他人功力之内的精神意志,却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污染修炼者的心灵和真气……
因此修炼此功虽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变得无比强大,但一旦吸了他人功力,此生此世,便再无破碎虚空之机!”
第38章:神功治旧伤
“想来那位前贤高人,之所以不将这门可怕的武功传于后人,而是尘封在无尽道藏之内,或许就是因为这一方面的弊端吧……不过,鲁老你不用担心。”
叶凝看着神色稍稍郑重了刹那后又恢复如常的鲁妙子,继续面带微笑的道。
“鲁老你体内的天魔真气已经和你的真气混合为一,若是我再用一些特殊手段,便可以将阴后留在真气内的精神意志彻底打散,不会影响您的未来。”
“如此奇功,能盗取他人之功力为我所用,有此弊端却也正常,老夫旧坷缠身,年纪已大,若能解决此病已是万幸,何求其他?”
鲁妙子轻轻抚了抚胡须,看着面前那个微笑以待的年轻人,心中一阵恍惚,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长叹一声道。
“即便不吸取他人功力,这北冥神功也是这天底下最上等的神功绝学一流!如此楼观道的无上密藏绝学,又岂能传之于外人?老夫何德何能……”
叶凝毫不犹豫的立刻打断了鲁妙子的话语,他极其诚恳的道:“这北冥神功的确不能外传,毕竟其作用特殊……不过鲁老你非是外人,乃是严师叔多年未见的好友,
若你愿入我楼观道,哪怕是为一客卿供奉,相信只要说出是为鲁老治伤延寿,严师叔也一定会同意我将此功法赠与你!”
“你小子,看来是吃定我了!”
鲁妙子看着目光中满是诚挚之色的叶凝,顿时不由苦笑连连,“你这么招揽我,可知我出生何门何派,会不会给楼观道带来麻烦,如此急迫,殊为不智。”
叶凝洒然道:“无妨,只要鲁老你不做伤天害理、背弃我楼观之事,其他的,我楼观道都能为你,全部接下来!”
鲁妙子一怔,叶凝这话中的霸气令他这个老江湖,都不由心中微微感动,道家千年祖庭楼观道这几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叶凝说接下来,那可就是真的接下来。
哪怕是阴后祝王妍打上山去,也是如此!
鲁妙子心中之思绪电光急转,但很快对于生的渴望和所需要承担的责任,迅速压下了他心中其他的一切念头。
当下,他伸出手向着叶凝欣然答道:“既是如此,那日后就请少宗主你多多指教了!”
“鲁老说笑了,晚辈岂敢如此,您可是我的长辈。”
叶凝无奈的摇了摇头,当下起身坐在鲁妙子的身侧,将手搭在他那干枯的手腕上,绵密而又充满生机的先天紫气徐徐传入他的奇经八脉、周身经络窍穴。
叶凝一面用这先天紫气温养修复鲁妙子受创已久的干枯经脉,一面则缓缓试探天魔真气所在之地,以及它的性质。
不过须臾,威能更上一层的先天紫气,便从中探测出了天魔真气的许多秘密。
天魔真气最为诡秘之处在于介乎于有形与无形之间,变幻不定,它的每一次变化都能盗取他人身体内的一部分精气生机,并且与其真气混同。
若是不及时祛除的话,当天魔真气壮大后,便会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解决,造成鲁妙子今日之患。
不过想要解决这天魔真气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是因为天魔真气散入四肢百骸后极难寻找;
第二个便是本身真气品质不如天魔真气的,不但无法祛除,更是极易送羊入虎口,反被天魔真气吞噬!
此刻鲁妙子体内的天魔真气不但已经散入四肢百骸,更是几乎已经与他的真气融为一体,想要祛除天魔真气的话,便只有将鲁妙子的真气一同祛除才行……
“鲁老你的真气几乎已经和天魔真气混合为了一体,因此即便是宁道奇那等大宗师也难以将之分解。”
叶凝眉头微蹙,却是缓缓道:“不过,对于此状我却是有一法子,只是在其之前,却是需要鲁老你控制好自己的真气,令其在四肢百骸之内不要动弹。
我会用充满生机的精纯真气,将那天魔真气中蕴含的邪异死气吸引出来,到时候鲁老你就随着我的指引运转北冥真气将其化为己用……
鲁老你需谨记,要全神贯注的控制好你体内的真气运转,万万不能有丝毫疏漏……”
鲁妙子不但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十分清楚,更是先后向几位名医高人寻医问药,因而对于如何能治疗好自己也有一定的揣摩。
此刻他听着叶凝的话语,心中微一计算,立时便知,只要按照叶凝的步骤来,不出差错,此刻治疗好自己体内的顽疾,至少有九分可能!
当下他微笑着慨然道:“青玄你放心,我一切听你的指挥,你尽管放手治疗吧,反正就算今日不治,我这身体也多活不了几年!”
“好!”
叶凝收起手,一面述说着一些注意事项,一面将鲁妙子引至榻上,自身端坐于其后,“治疗开始,鲁老请凝神坐照!”
当鲁妙子双眸微闭,将自身的真气控制于四肢百骸之中后,身后的叶凝自其背心之后缓缓传出几道由长生诀修炼出来的精纯生气。
这生气既纯且精,但却被叶凝故意散开,化作一团云雾之状的漩涡,小心翼翼的在鲁妙子体内的奇经八脉各大脉络之中缓缓游走。
凭借着长生诀和天魔功互相吸引的特性,在兼之鲁妙子竭尽全力的控制自身之真气。
每当这云雾漩涡行过一处,便有丝丝缕缕的、隐藏于其体门人各处的天魔真气,如那贪婪的猛兽一般渐渐被吸引而来,流入那云雾漩涡之中!
鲁妙子的境界极高,但此刻却已是五劳七伤,想要抑制住自己的真气被天魔真气裹挟着向那云雾漩涡流淌而去、冲撞甚至污染那生气,对他来说亦是个不小的负担。
不过好在那云雾漩涡每过一处他便能轻松些许,致使他额头上虽然已经接连流出豆大的汗珠,但却能始终坚持得住。
时光缓缓流逝,约摸花费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云雾漩涡终于将鲁妙子周身上下一一行遍,最后汇聚于丹田气海之中。
时至于此刻,已然有一丝丝黑色的死气汇聚成团,渐渐的在那云雾漩涡之中四处游走!
叶凝仍不敢大意,他的修为较之于那位魔门阴后,毕竟还差了些许,因此在这时,他再次凝聚出一团精纯生气,化作生机漩涡再度在鲁妙子的四肢百骸之中游走,到处吸取死气。
幸而长生诀对于天魔真气的吸引力极为强大,这生机漩涡第二次游走于鲁妙子四肢百骸之时,并未再度吸取到半气死气。
这让叶凝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当下,他便将这生气渐渐散落鲁妙子的经脉之中,修复他被天魔真气创伤的经脉……
纵是这时,鲁妙子的周身经脉之中,亦再无天魔真气与由长生诀修炼出来的生机发生反应后,叶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鲁师,你之真气随我引导运转,意如竹中空,似谷恒虚……由断基、承浆、廉泉……直至丹田!”
“人有四海:胃者水谷之海,冲脉者十二经之海,膻中者气之海,脑者髓之海是也。食水谷而贮于胃,婴儿生而即能,不待练也。
人食水谷,不过一日,尽泄诸外。我取人内力,则取一分,贮一分,不泄无尽,愈积愈厚,犹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里之鲲。”
叶凝神态端凝,声如雷霆,一边指引着鲁妙子转修北冥神功,并渐渐将那生机与死气混合成一团的气旋消磨化解,一边极力修复损伤,掌控大局。
鲁妙子本非常人,境界高深,此刻又有着叶凝的帮助,修炼不逊色于天魔**的神功。
不过片刻,他便迅速将那死气消磨一空、祛除干净,随后依着叶凝的指引运转北冥练气之法,转换一身功力,随着天魔气和他原先的真气被转化为北冥真气之后
他的精神在这一霎那,好似突破了某个界限!
如同被束缚在北冥海之内的大鲲,此刻一朝跃起,由鲲鱼化鹏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一股无比自在随意的感觉涌上心间!
时至于此刻,叶凝终于缓缓收手静静的看着鲁妙子闭目修炼,看着他面上从那苍白无力的死寂染上了几抹红润的生机,那枯败的身体随着北冥真气流转全身,自然而然的修养身体,渐渐好转……
从茅山来飞马牧场的路上,叶凝可不仅仅只是与宋师道等人谈玄论法,更多的还是在将部分长生诀的奥义添加到北冥神功之中。
北冥神功出自于逍遥派,本就极善养生延寿,叶凝所创造出来的这盗版较之于正版并不逊色,此刻又有了部分长生诀之奥秘填充,论及威能,到是还要在原版之上!
斗转星移,月色西沉。
鲁妙子口鼻之间渐有两道白气如龙,他那原先单薄枯败的身体,此刻立得笔直,道道蒸气升腾,隐有山壑之象……
不多时,转化真气、消解了天魔真气之祸后的鲁妙子,虽尚未臻至巅峰,但也有了当年的六、七分功力,甚至论及真气精纯度,还要在当年之上。
此刻他睁开眼睛,原先那浑浊的双眸,此时精光暴闪,竟如雨夜时的闪电光芒一般,将方圆十丈映照得亮若白昼!
此异像,正是修士臻至“炼气化神”境界深处,精神饱满至溢出所发生的一种异兆,虚室生电!
这种异兆对于武力的提升并不大,但却是修行者在道行境界之上象征,代表着修士的元神,强壮到了一定的境界后,能够对现实造成影响!
不过此刻的鲁妙子却是顾不得此事,缠绵多年的旧坷此刻一朝尽去,不但功力大半恢复,更是转修威能、潜力远胜先前的新法。
“哈哈……”
一时之间,鲁妙子忍不住喜形于色,纵声长啸!
直至胸中喜悦渐去,鲁妙子这才发现此刻已是深夜,叶凝正含笑看着他那欢喜发狂的模样,顿时不由老脸微红,心中尴尬不已,自觉在晚辈面前丢了颜面。
“多谢青玄为我祛除多年沉坷,又予我北冥**这等可通天道的神功妙法,鲁妙子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青玄你不是要询问我几件事,我必定尽全力而为!”
“无妨。”
叶凝含笑看着鲁妙子眉眼之中隐含着的惊喜与急切交迫之意,心中微微一动,鲁妙子此刻的这般模样,显然不只是为了自身,更是因为他人。
这,莫非是因为他的那位红颜知己商青雅?她也受了伤,急需治理?思及原著之中对她的形容和商秀的话语,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当下,叶凝平和的道,“我观鲁老此状,想必是有火烧眉毛之事急需立刻处理,不如鲁老你先去解决此事,我在此稍稍等候片刻即可。”
鲁妙子闻言,立时便道:“多谢青玄小友谅解,老夫在此屋之内略有收藏,青玄你若有需求,尽可随意收取,且待老夫治好青雅之后,即刻便回,再谢青玄之恩!”
当下鲁妙子大袖鼓动,也不顾什么名士风范,直接从窗户之中遁出,一身超卓轻功,再借助着手上的飞天神爪,好似惊鸿闪电一般向着飞鸟园破空而去。
第39章:遁去的一
星移斗转,夜色渐尽,当第一缕曦光划破黑暗之时,叶凝缓缓合上了手中的《论语》。
前世在水星之上,叶凝也曾多次读过论语,只是相较于今时,那时所读的论语中,有不少“不符合时代”的部分内容都已被删减。
并且相较于此时更为接近孔子当初思想的注释,他当年所读的论语注释中,有很多都被人断章取义甚至故意曲解。
前世曾因为某段历史的原因,很多人都对儒家思想有着极大的误解,甚至有很多极端的人认为儒家思想就是华夏文化的毒瘤,造成华夏文明衰落的源头……
在那时,叶凝虽然有自己的想法,对于那些思想并不认可,可对儒家却也没什么好感。
来到这个世界后,时至此刻,得到楼观道倾尽全力的培养,他自身更是博览群书,对于曾经击败黄老思想、政治的儒家有过极深的了解。
此刻再看鲁妙子收藏的这本论语,却是不由对于儒家尤其是孔子的思想大为改观。
叶凝刚刚翻阅的这本论语乃是一本古籍,不但出自于大儒之手,其中更是有着鲁妙子自身的些许注释,不仅将孔子之道阐述的相当清楚,甚至还从中衍生出了那位大儒和鲁妙子自身的思想。
孔子的思想在于一个“仁”字,这个“仁”,并不是一般人认为的无私奉献宽恕之类的意思。
仁者爱人,爱自己,爱家人,由己推人,在爱自己的基础上,一步步扩大到爱亲戚,爱家族,爱国家,乃至爱天下,由亲亲而扩大的大众。
同时这种爱也非圣母之爱,仁爱之道,由己推人,由近到远,层层推之;当然,这也不意味着所谓的亲亲相隐之说法,儒家亦有大爱,爱国爱民,大义灭亲。
这种道德观是十分实际,而且符合大多数人意愿的。
鲁妙子在卷末更有着注释:仁心之道,重在爱人,由己推人,由人而推天下,由天下而推万物,以至于无穷,层层递进,或可为一条踏破虚空之无穷大道!
除此之外,文中各处亦有鲁妙子的注释,不过其中大多带有他的个人色彩,不及最后一句贴近儒家思想,却又由此书而升华至他个人自身的“道”。
此书之中鲁妙子那隐约可见的“道”并未彻底成型,但却也已初具规模,且其中之笔迹已有数年之久,或许此时的鲁妙子已经悟出了独属于他的遁一之道。
叶凝移步至崖前窗外,仰望着光明即将驱散黑暗,一轮红日渐自遥远无尽之处升起,俄而又俯视山崖,俯视鲁妙子的安乐窝。
这栋安乐窝,可谓是一花一叶一美景,一崖一楼一和谐。
小楼内的每一处都可用“鬼斧神工”来形容。
不论是小楼内各种家具的摆放位置,还是各种精雕细篆的图腾花纹,尽有其理;
一株花一棵草,都完美的融入到这一座安乐窝之中,显得无比的自然和谐,观久便令人心生安详宁和之感!
俯视着鲁妙子这鬼斧神工的园林、建筑技艺,和他那以堪称大成的遁一之道,叶凝的心神却是已经鸿飞冥冥。
此际天光将亮未亮,月儿与星辰似隐非隐,但朝阳却又将升,天空中的一切朦朦胧胧,非五感敏锐者难见,叶凝自不在其中。
眸光萦绕于这世间少有人见的日月星齐出之美景,叶凝的心中忽而升起了一种“一切众生,皆如草木,生死一秋,而苍茫世间,除头顶星空,再无可敬者”之感。
时至于此刻,如他这般境界修为几乎已然超出了“凡人”界限,开始掌控超凡力量,若是再进几步,踏足天人道境,籍由天人合一之秘力圆满蜕变后,那时之修士足可称“非凡”、“非人”!
无论是寿元,还是其他方面,都远远超过了“人”,普通之“人”,翻掌可灭!
此等境界,有人自称为神魔,也有人称之为陆地真仙,甚至亦有人执着于“人”之名,如斯种种,若要界定自身之种族阵营,大多还是由心而生。
不过此刻的叶凝虽还未踏入那一境界,但以他之天赋,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
三世为人,时空转换,世界变迁,身份更易,于叶凝之心中,却唯有这头顶的茫茫星空似永恒不变!
人生一世,至多百岁春秋,与天地相比,不过蚍蜉一梦。
百年激荡,人道沉浮,任你如何壮怀激烈,曾经如神如魔,天下无敌,千百年后也不过一胚黄土,或可有几许苍白文字记述于书籍之上,泛起命运长河里的几点浪花。
但终究,这一切迟早都会被风吹雨打去!
蓦然间,叶凝的心中一种玄之又玄的感悟油然而生,前世他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一句话语,大致的意思是:当地上的人开始仰望星穹之时,他便有了罪!
这既是罪,也是野望!
正是这种仰望天地的渺小感,人族的智者才升起对天地的敬畏和对生命的珍视,才有了求道者从上古绵延至今的对天道的追求!
此时此刻此地,此夜,叶凝在此仰观天地,茫茫星空之中,无数星辰变幻之下,诸子前贤之像似在其中形成,众位前贤高人面带笑容,似是在为这天地他们又多了一个“道侣”,从而感到喜悦。
这一刻,叶凝的道心前所未有的清明、澄澈而又通透,后天识神如满月一般充盈,先天识神萌发。
“非先天不能生后天,非后天不能成先天”,二者相互依存,盘旋纠缠为一体。
在这等无私无虑,自然虚灵的奇妙境界之中,叶凝已然把握到了自己的本性所在,知晓了心灵深处最为根本的梦想和需求。
此刻执此,识神心灵豁然开朗,灵神清明一片,嵌入这天地之中,与这山崖、这小楼合而为一,此时阴神悸动,隐隐间就要出窍。
叶凝执道守虚,一身先天紫气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于周身百骸之中沸腾运转,直至头顶泥丸宫。
不多时,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体内觉醒,乏他在这黎明之前的昏暗中,尚可将外界天地的一切完美洞察、收入心中,此刻的世界在他眼里,又有所不同!
他的心灵清晰地感应到了那充斥于茫茫天地之间,一股玄之又玄,深不可测的浩瀚力量!
天门开阖,无穷的天地精气涌入。先天紫气鼓荡不休,筋骨齐鸣,内至脏腑骨髓,外至毛孔窍穴,在这一刻共同受到无穷精气的冲刷,提升着他的资质本源!
无穷的精气,在此刻随着他那早已偏离文始心诀修炼之法的先天紫气,在周身百骸、奇经八脉之内奔腾呼啸,即刻迅速转化为一身功力,使他在宗师境界之中无需苦磨时光,便能迅速臻至巅峰!
此刻乃至未来,他只需执已道而行,当百折不悔已道大成、阳神出之时便是入大宗师之刻,当已道圆满、天人合发,阴阳混合为元神之刻,天人道途便在足下!
……
“嗖嗖!”
鲁妙子之前穿云破空而去的轻微声响,此时由飞鸟园方向向安乐窝疾速飞至,将叶凝从那天人化生的妙境之中惊醒。
此际,首先入目的便是那已然直升东天的浩大红日,之前隐现的星与月,早已不见了踪影。
刚刚那种阳神出窍与天地间某种秘力亲密接触的状态,与此刻就像是在做着一个无比清晰的梦境一般,虽是似如梦幻空花,但一切的一切却又在他的记忆之中深刻无比!
不多时,鲁妙子那疲惫中难掩兴奋的声音,此刻略带讶然的从他身后响起。
“咦?《淮南子》、《孟子》、《论语》……原来青玄你对儒家的经典也有兴趣啊。”
叶凝从容转身回座,目光温润,声音恬淡如水:“儒家昔日能在西汉之时,战胜我道家黄老思想,并能蛊惑汉武帝作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事,自然也是有着几分精华的,
与我而言,知识乃是无价之物,但凡能对我有益的,我都不吝于汲取。”
鲁妙子闻言,依旧端坐于他之前离去时的位置之上,此刻举杯畅饮了一杯六果液后,方才叹道:“青玄此言甚得我心,你能有此想法,可谓大家之风已成矣,未来之成就必不可限量!”
“这三十年来因为心境不同的原因,我醉心钻研的就只有园林、建筑、机关、兵器、历史、地理和术数七方面的学问,青玄你可知,最后我竟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
“哦?”
叶凝注视着此刻好刻小孩一般炫耀着自己三十年来所得的鲁妙子,心中难掩好奇之意。
鲁妙子唇角溢出一丝笑容,“青玄你先后救了老夫和青雅的性命,老夫无以为报,唯这三十年来阐述天道至理的理念颇有玄妙,今日老夫就将他授予于你!”
鲁妙子缓缓起立,移到窗旁,瞧往对崖的陡峭岩壁,背着叶凝沉声道:“天地之间,莫不有数,而万变不离其宗,数由一始,亦从一终。”
“不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复衍三,三和二,二合一……”
叶凝目光炯炯的盯着鲁妙子,静心等待着他之后的话语。
“孺子可教也!”鲁妙子徐徐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两句乃易经系辞中的两句,
术家一向视之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时用着五十茎,演数之法,必除其一,却不知天地之理,这两句之中。”
“术数之事,因天机不可泄漏,前贤高人总是藏头露尾,不识此道却也正常。毕竟接着那句“分而为二以象两”,便是起卦之法,使人误入歧途,不知上两句用中藏理,理中藏用,实术数最深层的意义。”
叶凝摇了摇头,随后接着说道。
鲁妙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千变万用,无有穷尽。”
“所谓遁甲之道,遁的便是这个一!”
鲁妙子顿了顿傲然道:“天下间无论哪种学问,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失去了的一找出来,
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完满境界,这就是我经三十年苦思偶得的最大发现!”
“这“失落的一”又或“遁去的一”随着天地周游不息,流转不停,同时存在于万物之中,老子名之为“道”,释迦称之为“佛”,佛正是觉悟的意思,千变万用,尽在其中!”
“鲁老此道,已至天道矣!”叶凝击节而叹,平静如水的面容上,此时终于露出钦佩之色。
“此法乃是大道至理,放之万物皆准,用之于武则为武道高深心法,用之于儒,则是格物至理!晚辈佩服!”
第40章:飞马牧场两代场主
论及在天道之上的感悟,纵然是放在整个天下,鲁妙子也也排得进前五。
但谈及眼界、心境等因素,叶凝却也从来不差,此刻,这二人便籍此在这安乐窝之内对于鲁妙子的遁一之道相互探讨研究。
随着时间的推移,鲁妙子穷究百家之精华,叶凝以超卓之眼界,双方妙语连珠,高谈阔论,越谈兴趣越浓,不论是鲁妙子又或者叶凝,在此刻均颇有所获。
不多时,当话题重心渐渐从遁一之道移至他处后,叶凝忽而从袖内取出一卷装订好的书稿,上以甲骨为文,正是叶凝在宋家船上自行抄录的、破解了大半之后的《长生诀》。
“鲁老可知长生诀?此书以玄金丝线织成,以甲骨文为载体,全书上下共七千多个甲骨文字,即便穷尽我楼观道数百年的研究,也不过堪堪破译出近半文字!”
“若问这世间谁最有可能破译出《长生诀》全书,小道以为,舍集百家之精华的鲁老外,再无他人!”
鲁妙子眼中精光骤闪,他将目光望向桌子上的手稿,顿时不由浑身一震,“你小子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想不到就连失落了几百年的长生诀都落到了你的手里!
嘿!不过你没将《长生诀》的真本带来,只是带了近些日子抄录的手稿,这么小心,莫非你还真从这本《长生诀》中得了什么好处?”
“我也不瞒鲁老。”叶凝悠然道,“只要再破译出这全文剩下来的三四千个甲骨文字,修炼长生诀的所有步骤,我便全部洞明!”
鲁妙子闻言,一边取过叶凝摘抄的手稿,仔细探寻、解析其中甲骨文字,一边好奇地问:
“啧啧,这本当年不知道难住了多少道家大宗师的鬼画符,想不到还真被你参悟出了什么,快快说来让老夫听听,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奥秘,竟敢自号,长生二字!”
“若说真正修成长生诀的,这天底下或许一个都没有,但像我这样以高深境界和心灵,感知铭刻在长生诀内部的广成先师之精神烙印,从而取长生诀之精华融入自身的,
从古至今,这样的高人绝不在少数,至少据我所知,当年两晋时期的稚川先生葛洪便是其一!”
叶凝摇了摇头,缓缓道,“长生诀因该是上古炼气求仙之法,只有人和仙两个境界,善于延年益寿,以求长生飞仙,与这个时代,追求破碎虚空的武道并不大相同。”
“竟是这样?!传说中的上古仙师广成子竟然在长生诀中,留有一道精神烙印……怪不得啊,那本长生诀由玄金丝线所织成,原来是为了承载广成先师的精神烙印啊!”
鲁妙子恍然大悟,玄金本就是一桩奇宝,长生诀总本皆由玄金丝线识成,他当年第一次听闻长生诀的来历,便觉得其手笔之大……简直是浪费!
时至现在,他再从玄云的口中进一步的得知长生诀之秘,方才知道,原来当年的广成先师之所以用玄金丝线织成整本长生诀,不是浪费,而是有原因秘密藏于其中的!
当下,鲁妙子对长生诀研究得更起劲了,当年那位广成先师所在的时代,距今至少已经过去了三千年左右……
可他的精神意志仍能长存到现在,或许也有些许玄金丝线的原因,可对方当年之强大却也是毋庸置疑的,就算对方没有修成不老长生之仙,可最低也在悟通天人道途那一境界!
“三阳为经,二阳为维,一阳为游部,此知五藏终始……宇宙在乎心,万化生乎身。天性,人心;人心,机心。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鲁妙子时而回味上下文,自言自语;时而取过纸砚笔,低头默写。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之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大约花了一两个时辰的功夫,鲁妙子忽而皱眉,忽而喜悦,却是渐渐的在那剩下来的三四千字甲骨文字中,逐步翻译出了两千余为时下通行的文字。
不过,其中有不少的地方被他留有空白,还有的地方被他特意圈了起来,后面批注着“也许”,“可能”等的字样,表示自己也只是根据上下文大致推测。
“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原本隐明,内照形躯。闭塞其兑,筑固灵株。三光陆沉,温养子珠。视之不见,近而易求。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
最后再将整篇《长生诀》回忆了一遍,又陆陆续续的添上、抹消几许文字后,鲁妙子面色疲惫的将译文交给了叶凝。
显然他在重伤初愈之后,又聚精会神的翻译长生诀,消耗了太多的精神,令他有些疲惫。
“好一门练气之术,虽然已不符合这个时代,但其中可借鉴之精华,仍是深不可测!
青玄你再给我三、五年时间,让我查阅一些典籍,我必可将剩下来那一千多字给你全部翻译出来!”
鲁妙子疲惫的微叹一声。
“什么练气之术?什么不符合这个时代,鲁老头,你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小楼之外忽然传来一道娇俏悦耳的声音!
鲁妙子顿时浑身一震,立刻收敛疲惫,装作一幅精神抖擞的样子立刻行至窗前,带着掩饰不掉的喜悦扬声道,“青雅、秀,你们来了,快上来吧!”
直至此刻,叶凝口中的一句话与方才缓缓道出,“鲁老无需着急,莫说三、五年,便是十三、五年,对于已经恢复的您老和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早在百十丈外,叶凝那敏锐的五官便已经感知到有一行人正在向安乐窝行来,不过因为那时鲁妙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翻译长生诀,所以叶凝也没有提开口提及。
“哼,要不是娘非要我一起来给你送饭,我才懒得理你你这负心之人。”
“秀……”
一道温柔、成熟得仿佛要醉死人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责备,伴着极道细微的脚步缓缓向二楼行来。
“娘……”
第一道略带稚气的声音,此刻不服气的吐出了一个字眼,便在第二道声音主人的安抚下,很快消失不见。
不多时,伴着愈发接近的声音,一行人很快踏上了安乐窝的二楼。
……
此刻将鲁妙子翻译过后的长生诀大致翻看了一遍后的叶凝,不由深深的为鲁妙子的才华感到钦佩,不过现在却不是谈及此事之时,叶凝收起手稿,将目光望向楼梯处。
但见一名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率先至楼梯处露出身来,这少女一头乌黑漂亮的秀发,像两道小瀑布般倾泻在她刀削似的香肩处,脸庞虽略带稚气,但却美得异乎寻常。
她身着劲装,肌肤不是寻常女子那样的雪白,而是被太阳晒得如小麦色一般的,散发着灼热的青春和健康气息。
简洁淡雅的装束,使她看起来既带着少女特有的明媚,又有着几分英姿飒爽,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她那对眼眸,她的美眸深邃难测,浓密的眼睫毛,更为她这双像荡漾着最香、最醇的仙酿的凤目,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少女手中握着一个乌木食盒,面上那几分略带拒绝的不服气中又藏着一丝亲近和开心,淡淡的眼圈,显是鲁妙子昨夜治疗商青雅之时,她亦一夜未睡。
在少女身后,则是由几个侍女搀扶着一位中年美妇缓缓上来,待其转身向着鲁妙子和叶凝二人之时,鲁妙子的嘴角不由露出来一丝温柔甜蜜的浅笑。
这是一个美妇人,其气质清纯高雅、温柔娴静,脸容与先上来的商秀有七、八分相似,云鬓高髻,青衫罗裳,一双似如脉脉含情的大眼睛扫过众人,流露出商秀所没有的成熟风韵。
苍白的面容中带着丝丝红晕,显是有伤在身前,且尚未彻底痊愈。
商青雅第一眼就看到了看到疲惫的鲁妙子,她那双大眼之中闪过一丝心疼与责备,直看得鲁妙子略带无奈的回来一个甜蜜笑容。
此刻的鲁妙子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博学多才,自成一家的杂家大宗师,而是个刚谈恋爱、身上散发着浓厚狗粮气息的腐臭青年。
以原著时间线来推断,显然此刻的商青雅不知因什么原因寿命无几,甚至在不久之后,很可能就会香消玉损……
因此在这个时间段,若无叶凝插手,商青雅与鲁妙子的感情不但会迅速达至巅峰,甚至死后会成为鲁妙子心上的那一抹白月光、朱砂痣。
不过此时因为鲁妙子转修北冥神功,凭借着此法和融合长生诀所得的精纯生气,即便没有彻底治好商青雅,但肯定也大有好转。
故而使得此刻这二人的感情不但继续升温,甚至就连一直表面上敌视鲁妙子的商秀,此刻和他的关系都大有好转。
怪不得鲁妙子回来后,笑得那么开心,原来是家庭自身双不误,老婆孩子两开花!
商青雅秀眸微转,温柔的目光很快就从鲁妙子的脸上移至叶凝,事实上自先前突破后,就算是不特意鼓动气势,叶凝亦是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存在。
就如商秀,她进来时的第一道目光便是落在五官端正英俊,气质卓尔不群的叶凝身上,他温和儒雅,顾盼之间潇洒自在,浑身气息已得老子在道德经中叙述的“上善若水”之真意。
他立在人群中,便如鹤立鸡群一般!
商青雅缓步上前,向着叶凝温柔笑道,“多谢青玄先生的救命之恩,先生超卓之资,高雅之气,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在妾身看来,已是不逊色于当初妾身所见的苏真人了!”
“秀殉见过青玄道长,多谢青玄道长救了娘……和那人……的性命!”
在商青雅之后,商秀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轻声向着叶凝道歉,一边摆出了几盘珍馐美食。
从她的话语中可以得出,她虽然在心中关心鲁妙子,但在明面上仍是有些不待见。
“夫人、秀殉姑娘谬赞了,小道不及家师远矣,倒是秀姑娘英气高华,倾国倾城,不论公功立或其他,都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矣!”
叶凝摇了摇头,相比至于那位深不可测,很可能已经快要踏足天人大道的老师,自己还差得远呢。
到是商秀殉,此时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虽然功法等级不高,但一身修为却早已踏入先天境界,不逊色于叶凝先前所见的宋师道。
能在资源、功法和年龄都远不及宋阀宋师道的基础上,走到这一步,商秀绝对称得上一句天才!
“青雅、秀,你们来了。”
鲁妙子带着一脸甜蜜笑容的大步行来,“不用和青玄这小子多礼,我已决定加入楼观道,现在已经是这小子的长辈哩!”
“见过鲁长老,鲁夫人,秀师妹。”闻言,叶凝立时毫不犹豫的道。
“哈哈!青玄你说的好!”
听得叶凝及时送上来的助力,看着商青雅那略带羞红的面容,鲁妙子忍不住大笑,顿时感觉自己先前费心费神的给叶凝推延长生诀,果然不亏!
“呸,你这负心的鲁老头,谁是你夫人……”商秀殉挺俏的鼻子中轻轻哼了一声,不满的又转向叶凝,“谁是你师妹……”
“秀殉……”
……
第41章:天下第一巧匠的收藏
几番殷勤介绍,又是酒足饭饱,商青雅大病初愈,不堪劳神,因而只是坐了片刻,留下一个丫鬟服饰鲁妙子后,她便被商秀和剩下的几个丫鬟搀扶着告辞回了飞鸟园。
鲁妙子和商青雅此刻感情正值巅峰,如蜜里调油般,自是恋恋不舍,不过幸亏这老头总算还记得他的救命恩人在此,没有随着他那粘在商青雅身上的目光而去……
自踏入先天境界之后叶凝一向甚少进食,不过飞马牧场的吃食乃是经过鲁妙子之指点而成,便是同样的配方,可做出来的吃食却是远胜他处,倒是让叶凝伴着狗粮一起多吃了几筷。
不过须臾之后。
一切整理干净,那个叫黄儿的丫鬟迅速自里间取出一些点心瓜果与一瓶六果液、两个酒杯,摆放在叶凝和与妙子的身前,最后便缓缓退至鲁妙子的身后,垂手而立。
鲁庙子轻嗅着青玉盏之中澄澈飘香的六果液,微微举杯,与叶凝轻轻碰了一杯后,细嚼慢咽似的慢慢饮尽,自觉较之于前日,这六果酿此刻又具备着另一番格外清幽的味道。
这却是他如今的心境较之于前日已有所不同的原因,故而才觉得这一样的六果液有着崭新的味道!
“青玄小子,我看你刚刚那样子,是否已打定主意,准备离去?”
两人沉默着对饮了数杯过后,一幅**模样的鲁妙子忽然半眯着眼睛开口问道。
叶凝微微点了点头,“鲁老你法眼无差,今次你愿入我楼观道,实是一件大喜之事,我须即刻回山准备鲁老你的入道法典,却是不便再此多留了。”
“再者,想来,您和商夫人现在也不愿我打扰你们这难得的甜蜜时光吧!”
说到最后,叶凝望着鲁妙子似笑非笑的道,直看得鲁妙之老脸飞红,哼声道:“你小子,懂什么!”
旋即他悠然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你小子现在还不懂,等懂了就知道了!”
言罢,鲁妙子又哼哼了几声,令那个名字叫做黄儿的侍女守在这儿别动,随后长身而起,移到一个书柜前。
他探手进内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于“轧轧“声中,厅心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扳陷了下去,刚好成了通往下面石阶最顶的一级,机关之严密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鲁妙子带着丝丝疲惫的回过身来道:“下去吧!”
当下,领头步下石阶。
“如此精巧的机关,鲁师莫非是要赠我什么宝物?青玄先在此谢过了。”
叶凝从容笑着,跟着鲁妙子的脚步,走下那长达两丈有余的阶梯。
下面是个三丈见方的宽敝地下室,一边放着两个樟木大箱,另一边的长几则摆放了十个精巧的木盒子,四边墙壁则挂着七、八种形状古怪似是兵器一类的东西。
“鲁师的机关建筑三术当真是巅峰造极,这地下室的空气较之于上面也只是略微闷浊,可即便是以我的目光,也未曾看到这里负责通气设施……”
叶凝轻轻皱了皱鼻子,不由开口赞道。
不过这句只是略带佩服的话语,却是令得鲁妙子洋洋得意的笑道:“若是连你这个建筑低手都能发现我布置的通气机关,那我鲁妙子还有什么本事敢称天下第一巧匠!”
叶凝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缓步移至长几之前,却见其上的那一个个盒子之中铭刻着三三两两的字体,叶凝随意取出一个,却只见上面写着“机关学”三个大字。
他看了看鲁妙子,显然鲁妙子对此并不在意,当下他便打开盒子,里面存放着的鲁妙子亲笔拟写的一卷名为“机关学”的书籍。
叶凝取出那卷书籍,好似随意一般轻轻翻动,但目光却是紧紧盯在书上,全神贯注的将总纲和机关按钮,以及其中有关于大型宝库建筑机关的知识、
原著在杨公宝库内中有所提及的机关知识一一记录在脑海之中。
随后,叶凝方才再将此书从前到后一一浏览,直至鲁妙子将那两个樟木大箱搬至地下室中央时,他才将《机关学》放入盒子之中,关上盒子。
扬声道:“鲁师,这几个盒子里的书详述了你一身知识、技术之精华,价值不可估量,不知可否让我摘取有用的抄录一遍,放入楼观道道藏殿内?”
“不用抄了,你看上哪个就直接带走吧,反正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鲁妙子一把坐在其中的一个大木箱上,垂手拍拍箱子,发出“砰砰“两响,露出缅怀的神色道。
“这些都是我三十年前制成的小玩意,很多已流落到江湖中去,为我赚了无数黄澄澄的金子。现留在箱内的都是我舍不得卖出去的东西。
你于我和青雅有救命大恩,我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报答你才好,不过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只要用得着的,你尽可以带走,这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叶凝摇了摇头,先后将机关学,天星学、易容学等等几卷书籍收入囊中。旋即缓步踏至那两个大箱子前,他知道这是鲁妙子的一番心意,自不好拒绝。
鲁妙子的这个箱子里果然存放着许多的宝贝,箱子的内部设计的十分的精巧,内部空间分成一个个小格子,轻轻一拉扣环,第一层便自动弹出来,四个小格子里各方了一件不同的事物。
第一个格子里放着一对钢爪,叶凝一看便不由目光一亮,想来这应该就是原著中寇仲和徐子陵用过的飞天神遁了。
原著中有了这套东西,寇仲和徐子陵的轻功简直是有了不可思议的飞进,飞马牧场内许多轻功高手都无法跨越的险地,他们却是可以籍此畅通无阻。
叶凝取出一个轻轻试了试,飞天神遁似若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灵活自如的真气把他和神遁巧妙的连系起来,便他在操纵上得心应手。
那有点儿像用一条特别长的鞭子。他甚至可改变自己真气的运转方向,使神遁能转弯抹角地伸展前进,扭曲折叠,弹性十足,果然是一件极品宝贝。
不过这东西对于叶凝的帮助却并不大,只能锦上添花。
他的轻功早已大成,有了自己的特征和风格,能够辅助他轻功的,不是这种飞爪,而是如《名侦探柯南》中怪盗基德那样的披风滑翔翼。
看到叶凝对自己这件作品兴趣颇大,鲁妙子也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当下介绍道:“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这对‘飞天神遁’乃我当年倚之逃过祝玉妍追杀的宝贝儿,
它可以分开使用,能抓穿任何物件,尾後的钢环连着长达十丈罕贵的冰蚕丝,你的真气修为,可使钢爪灵活如人手,蚕丝则可长可短,至于其他的妙用,你可拿去后自己再研究一下!”
叶凝将手中的飞天神遁放入箱内,忍不住微微叹息道:“世人皆说鲁老乃是天下第一巧匠,我看此言虽是不假,但却不够,纵然历属古往今来,您在机关建筑等之上的造诣,也无人能及!”
鲁妙子欷摇首,一副不胜感慨的样子道:“无论何等精妙的巧器,均只属小道,若倚仗之对修习上乘武道实是有损无益!
我若不是一直沉迷于这些奇巧淫技,方便了一时,却导致最后则得不偿失,凭我的天赋又何至于被祝玉妍那妖妇追杀的上天下地无处安身,只能躲避到牧场来?!”
“鲁老此言差矣,机关器械和武功各具其长、不分强弱,世人只需择自己所好而研习便可。
须知弱水三千,各有其能,但我只取一瓢而饮!鲁老你的失败不在于这些机关器械,而在于用心不专,太过贪心!”
叶凝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第二个格子,这里面放的是一节好似竹筒一般的金属圆筒,上面以浮雕雕饰着一些细密的纹络,内部则装有层层巧妙的机关弹簧。
叶凝用手指在其上轻轻弹动,立刻便发觉其中的机关极为精巧,应该是类似于“孔雀翎”、“暴雨梨花针”一流的顶级暗器。
第三个格子里放的则是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大概应该是如冰蚕丝一类的珍材宝料织成,其效果亦与那冰蚕丝类似,不但质地坚韧,弹性极佳,能够完美的传输真气。
而且竟是丝毫不会影响到戴上手套后的皮肤的敏感度!
最后一个格子里放的是十余张极为精致的面具,面具之皮肤恍若真人,带上之后不但透气性极佳,而且可使人摇身一变、化身他人!
第二层如第一层一般有着几个格子,第一个格子里是一个做工十分精美的护腕,同那如暴雨梨花针一般的金属圆筒一般,这里面也是暗藏玄机,带上后只需以真气轻轻震动护腕,便能如袖箭一般连续发射出数十根钢针!
叶凝在楼观道之中,习道练剑十余年,早已养成了堂堂正正的性格,对于这些用来偷袭暗算、暗器之流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因此只是取了几张面具,其他的东西纹丝未动。
鲁妙子怔怔的看着叶凝,见他放下那护腕后,继续翻看下一层的东西,忍不住长嘘了一口气,无奈叹道:“你小子当真是个妖孽!怪不得歧晖那家伙非得让你拜入苏真人门下,而他也肯收你做关门徒弟。
这些道理我近些年来虽是隐隐有所感应,但却从未总结的像你这么简单明了,难怪你才这点年纪就能修得这般神功,就算是当年的魔门邪帝向雨田也不及你,在你这个年龄也没有这个见识与修为。”
“鲁老你这是见识还不够啊,天下奇才、妖孽何其之多,只不过能成长起来的寥寥无几而已。”
将一大箱子的宝贝翻完了一遍后,叶凝可谓是大开眼界,鲁妙子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巧匠,这些小玩意都是构思精巧,十分的实用。
便是叶凝也取了不少实用性极佳的小物件收入囊中。
“行了,你小子得了我的好,还在这里说这些,老夫现在不想见你,快给我滚。”
鲁妙子拍着箱子哼哼道,“老夫还有事情要忙,下个月再去终南山,你小子要不给我准备个盛大的典礼,可别怪我拖着不加入楼观!”
第42章:荡寇
怀揣着鲁妙子压箱底的宝物,来此的目的更是已经圆满达成,再关上机关,回到二楼满怀兴致的饮了几杯六果液后,叶凝便洒然告辞。
鲁妙子本还预备为他送行,只是但见叶凝大袖拂动,如同船浆划在水中一样拍打着四面八方的空气,飘飘然如仙人乘风,横空挪移,不染尘地,只是足尖偶尔在一座座小楼、矮房之上轻轻点过。
如斯轻功,大病初愈的鲁妙子显是不及,因而只能用浑浊的目光遥望着叶凝远去的背影,直至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目光之中后,方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到了安乐窝之中。
为求安全计,飞马城堡乃是依山而建的一座山城、堡垒,它的背后是一座陡峭险峻的绝壁高峰,便是鲁妙子本人,不借助飞天神遁也很难跨越,因而此地虽也有布防,但却是最为稀薄之处。
叶凝此刻忽然来了兴致,在普通人眼中不可攀登的陡峭悬崖,于他而言,却不过是他脚下的小小山包,抬脚可上。
他以绝佳的轻功驾驭清风,如大鹏一般扶摇而上,两旁的景物如浮光掠影一般的倒去,眨眼间便掠过了数十丈的距离。
每当真气将尽之时,叶凝足尖偶尔轻点山崖,体内真气分合成一阴一阳两股,阳气正转,阴气反转,在兼没有属性的先天紫气环绕在其周围,倒是化作了一个幅阴阳两仪之图。
阴性真气反向旋转与阳性正向旋转的真气形成一股离合之力,他便借着这股真气,再度如离弦之箭一般划破虚空、翻越山崖。
当叶凝臻至山峰之巅向下飞驰之时,借着向下的趋势和迅猛的清风,
宽大的袖袍好似方向盘又或者滑翔翼一般,一身列子御风之术此时借势臻至最巅峰,几乎只差一步,便可真正离地飞行!
………………
日升日落,时光流淌。
至叶凝下山之时始,时至今日约摸已过了二三月有余,已然快要进入隆冬之际,天气渐渐转寒,颇有秋风秋雨寒煞人之意。
不过纵是景寒意忧,如那凄凉黄昏,却也难掩叶凝心中之喜,此次下山的几个目标,除却最后一处的杨公宝库外,可谓是圆满完成。
不但得了《长生诀》修得部分神通,听了鲁妙子的遁一之道、得了他的易容和机关之术,甚至还将这二人引入了楼观道,于他而言不但是一番功绩,更是大大壮大了楼观道的底蕴……
因为鲁妙子与商青雅此刻正值**之时,尚有一月才会启程前往终南山,所以叶凝在通过就近的楼观道分观通知了终南山之后,
便不急着赶路,反倒是四处游山玩水,沉溺在这大好山河之中。
此界较之于前世,或是有着灵气的滋润,山河草木都格外的活泼有精神,各具姿势,意态并露,景色动人,能一揽九州美景,倒也不枉他来这一世走一遭。
这一日,黄昏时分。
叶凝流连于某座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清幽小山,在一览其中之美景后,这才缓缓下山。
在他正准备于山上所见附近一个不远的小村庄投宿之时,却是忽然听见一阵群马奔腾、金铁交击、喊打喊杀的嘈杂之声。
叶凝神色微微一变,据他所知,在这竟陵附近有四股穷凶极恶的大盗结团而行,便是飞马牧场和竟陵守卫多方围剿,却是始终无法将之灭绝。
甚至那些贼盗在领头大盗的带领下竟是越剿越众,如今若是四寇合流,便是竟陵或者飞马牧场也不敢小觑!
砰!
当下,叶凝重重的向着足下青石一踏,但听得“砰”的一声,一股旋转如旋风的真气,便直接将那青石炸为尘埃。
而此刻,叶凝便借着一股反弹之力,如惊鸿掠影一般,直扑那已有血腥之味传来的小村庄之处。
叶凝虽号乘奔御风,但又并非是真正的仙人,他的速度虽快,可两地毕竟还有一段距离,因此在他还未赶到那小村庄时,那村庄便已被贼寇得手,此刻正值火光冲天。
在极速奔腾之时,叶凝运足目力向那村庄看去,却只见那约三四十余户的小村庄之内,此刻大半茅草、黄土之屋中,已有浓烟滚滚,火光燎天。
村头村尾用来布防十多个用竹木搭成的篱笆,均无一幸免地烧得僻啪作响,大量的木屑浓烟自那小村庄滚滚向干净晴朗的天空升去。
火光映照之侧,狞笑哀嚎之声不绝如耳,鸡飞狗走,呼儿唤娘,哭喊震天,使人不忍悴睹。
众多头缠各色长巾的贼寇把村内居民除却青年妇女分作一队外,其他的混成一团,而贼寇则团团散开包围,防止有人逃走。
在众多贼兵的包裹之下,那一大团混杂的村民之中,有几十个贼寇正追逐在其后,以看村民狼奔鼠突,哭号逃跑为乐。
甚至有贼寇嬉笑交谈之间,挥动刀剑砍杀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就连外围包裹的贼寇中,亦有人弯弓搭箭,射杀跑得最快的村民!
他们并非是指定某个目标选择杀戮,而完全是一副如猫戏老鼠般的神情,显然是将杀戮这些村民当做消遣、游戏!
在那妇女一队之中,四个头缠白巾的壮硕贼寇高持火把,簇拥着几个贼寇衣饰各异,但身具高手的气度神态,显是领导之人。
带头的四人更是面目可憎、形象突出,极可能就是横行这一带凶名四播的四大寇本人,年纪约摸在三十余岁之间。
以这四人为首的贼寇在那青年妇女之中挑挑拣拣,动手动脚,**毕露……
叶凝那平静如水的心湖之中此时风浪汹涌,已是怒极,当下他狂催真气,如闪电一般划过百十丈虚空,迅速接近那些贼寇。
当叶凝奔到村前时,只见遍地血迹,一个个村民的尸体躺倒在地上,身上血肉翻卷,没有一处完好。
他的耳朵在此刻灵敏的听到了一道充满猥亵意味的声音,发自不远处一个贱肉横生、还长着丑陋肉瘤的贼首。
“曹老大,你看兄弟帮你把这个村子一同绞杀干净啦,以后定无什么后患,兄弟也不要别的,这个村妇颇有几分姿色,不如让给兄弟我吧!”
另一贼首阴测测的道:“房三弟你这性致倒是越来越好了,连这些个村女都下得去手,我毛躁佩服。”
此人身材高瘦,一副坏鬼书生的模样,面上留了副两撇八字须,背上插着个尘拂,打扮得不伦不类,正是在四大寇中排名第二的“焦土千里”毛燥。
先前发话额长肉瘤的大汉既被他唤作叁弟,应该就是被称为“鸡犬不留”的房见鼎。
剩下的两个人叶凝看得并不清楚,不过根据他们所占的位置和态度,显然应该就是剩下的两个大寇“寸草不生”向霸天,“鬼哭神号”曹应龙!
四大寇这几年横行大江南北,四处流窜抢掠,所到处像煌虫般破坏成灾,奸*淫掳掠,无所不为,鸡犬不留,恶名昭著,可以使小儿止啼。
其中最为残忍恐怖的,还是向霸天,据传此人手段狠辣,残忍嗜杀,最喜欢将人扒皮抽筋,以各种酷刑活活折磨而死,再剖腹挖心,做醒酒汤,故才有着寸草不生的名号。
房见鼎其人不仅残忍好杀,而且好色如命,看到稍稍有些姿色的女人都不放过,而且他天性残酷,喜欢虐杀女人,落在她手中的女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天的,故而人送外号,鸡犬不留。
毛燥阴狠毒辣,诡计多端,是四大寇的智囊,四大寇能多次逃脱各大势力的围捕,多半是其的功劳,其人性情阴狠冷酷,最喜欢破坏,所过之处必放火,所以有焦土千里之称。
曹应龙在四大寇中武功最高,最难对付,其人来去如风,睚眦必报,如此刻一般,曾因为一句话就灭人满门,故有鬼哭神号之称。
这四大寇如今之声势,虽还及不上寇徐二人来到飞马牧场之时,但已是初露狰狞,江南之地,除了那些大家族,大宗教,大势力外,一提到四大寇人人自危。
此刻见得已经确认了这四大寇的位置,叶凝毫不犹豫手中长剑出鞘,挥手间轻易斩杀了最外围的几个贼寇后,就向那四大寇迅速扑至。
这四大寇能流窜江南之地,无人能遏制,自然也有些本事,此刻见到身后有人扑来,顿时四大寇附近的一些护卫纷纷弯弓搭箭。
“嗖嗖!”
一根根箭矢划破空气后发出如蜂鸣一般的声音,箭支密如雨下,尽皆笼罩着叶凝周身数丈方圆!
叶凝体内真气激荡,对射来的箭雨视若不见,右脚轻点在左脚尖之上,借着丝丝余力,真气螺旋爆转,裹绕在周身画作旋风,隔离并借助空气推着叶凝速度暴涨,
使他瞬间跨越十丈距离,虽有箭矢射中她的身影,却如射中幻影一般穿行而过,只有少许贼寇的幸运箭矢,能够落到叶凝身上,但往往连他体外的螺旋真气都无法刺破,便颓然落地。
几个呼吸后,叶凝已经极度靠近神色各异的四大寇,当下他手起剑落,在这螺旋之中,他纵然只是轻轻几剑递出,却也快逾闪电,瞬间在那一个个扑上来的贼兵喉咙间划过。
他的身影如梦似幻,以快到让人都看不清的速度在人群中穿行,迅速凿穿四大寇的护卫圈,直扑最为接近他的寸草不生向霸天。
向霸天是个五短身材的胖汉,他的外貌卖相确令人不敢恭维,可其修为确实极高!
那对像是永远眯起来的眼睛精光闪闪,还且带着邪异的蓝芒,使人知道他不但是内功精湛的高手,走的更是邪门的路子。
他两手各提着一只银光闪闪边沿满是锐齿的钢环,更使人感到他的危险和诡秘性。都不知有多少人饮恨在他这对“夺命齿环”之下了。
不过此刻,这对夺命齿环确实再也无法被他挥动了……
在叶凝向他扑杀过来之时,向霸天虽是已有所察觉,但尚只容露出一个惊讶茫然的狰狞面孔,随后便只见得一道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
下一刻,伴着霜白的长剑自他脖子之上向外抽出,他便失去了意志,刚刚提起的夺命齿环也随之颓然落下!
当先前被他斩杀的四大寇护卫此时如草芥一般木然倒地之后,向霸天脖子之外,一道细长的剑痕方才开始向外淌出鲜血!
然而在这时,叶凝已经转身杀向了附近的鸡犬不留房见鼎。
房见鼎没有丝毫犹豫,本能的将两个重逾百斤的狼牙棒提起,挡至身前,自以为能够及时挡住来人的那夺命一剑后,方才将要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恐惧与庆幸的笑容。
此刻,距离房见鼎不远的鬼哭神号曹应龙已然神色冰冷、凶残的挥动长矛,一矛自背后直溯叶凝。
另一侧的焦土千里毛燥瞳孔之中有异色一闪而过,但却也跟在曹应龙身后如焦雷般暴喝一声,斜冲上天,炮弹似的朝叶凝射去。
根根如铁的尘拂横扫虚空,发出嘶嘶的破空之音!
不过他的身影,却是隐隐落在曹应龙之后。
已运转之巅峰的先天真气虽一触即发,却不是用于攻击,而是一见不对,便准备随时撒腿就跑……
显然,这快逾闪电的轻功、一击灭杀向霸天的剑法,让他已是心中胆寒!
第43章:擒拿曹应龙
叶凝的这几剑并无什么玄妙的变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快字,可当这个“快”字,快到超越了向霸天的神经反应速度时,便拥有了莫大的威力。
尘封百年的名剑,此刻出鞘之后,第一次以他人之生命祭剑,令得这一剑较之于上一剑,更胜一筹!
房见鼎以为他挡得住叶凝的这一剑,因为他的两根狼牙棒已经拦在了章武剑前,只要他能稍稍挡住一时半会,曹应龙的长矛和毛燥的尘拂便必然能够落在叶凝的身上……
如此前后夹击,就是这个杀掉向霸天的刺客是个铁人,此刻也必死无疑!
只是萤虫之光,岂知皓月神辉?
叶凝本就快若风雷的这一剑,此时剑光微转,其速度却是更胜一筹,赫然快到连房见鼎的肉眼也无法捕捉的程度!
在他的视觉里,那一柄长剑已然快要被他的狼牙棒挡在身前,可在下一刻,赫然又有一道人影握着长剑,直接出现在他的面门之前!
剑未至,一股无坚不摧的庚金剑气自剑尖之前吞吐蔓延、刺破空气,于他面门之上一划而过,锋刃无比的剑气便瞬间激射而出,切入了他催发的护体气劲之中,生生钉入其眉心三寸!
房见鼎瞪大了眼睛,只感觉灵台一冷,便无力的顺着两根重逾百斤的狼牙棒扑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锵锵……”
先前无坚不摧的章武剑此刻自剑尖碰在那狼牙棒之上时,却是丝毫未损,更是伴着细密的金属碰撞之音,长剑突然由刚转柔,弯成弓状……
当剑身崩到即将断裂之时,一直前突的叶凝此刻却是突然向后一弹,长剑闪电般弹起,一式轻飘飘、柔弱无力的苏秦背剑,便横截在矛锋之侧。
曹应龙目光闪过一抹狂喜之色,对方之实力绝对远在自身之上,可在这一刻,却是终于露出了破绽所在!
当下正待他催动全身真气,一茅荡开章武剑,如过去一般杀人饮血时,却是忽然忍不住面色狂变,心中惊骇莫名,隐隐想起一人……
原来当那一柄真武剑搭在他的长矛之上时,绵绵无尽的深紫色先天紫气,便随着长剑的运转化作一道漩涡,曹应龙的长矛落入其中后,不但软绵绵的上下不着力。
甚至在那漩涡的牵引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一矛向着毛燥击来的尘拂架去,替叶凝架住了这一击!
“砰!”
毛燥面色狂变,他本就只是装模作样,而非尽力攻击,此刻出乎意料的受到曹应龙的全力一击,顿时手中就尘拂一下就被磕飞。
他那高瘦的身体剧烈抖颤了一下,虎口之处已是血色隐现,一道阴森毒辣的矛劲自他掌心之处,顺着手臂向上延伸,倒刺入经脉之中,流窜于五脏六腑之上,使他面上青白交加,难过的要命。
若非是先前周身真气大半留于体内,以防不测,此刻就要在自家老大那如同一根根钢针般刺入手掌和五脏六腑之中的真气下,口吐鲜血,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束手就擒!
“不,不死,印,印法?”
到了这时,感受着正向自己体内涌来的、一股熟悉的狂暴气劲,曹应龙那恐惧不已的话语,方才颤颤巍巍的从口中吐出。
这四个安仿佛有着无尽的威严与魔力似的,竟是让这个凶名赫赫的大寇吓得四肢无力,一身真气都续接不上,令得叶凝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先前的那一矛直接引向了毛燥!
耳畔听得“不死印法”四字,再见得连杀数人,却是不染丝毫血色的霜白长剑此刻极速抖动,化做一条白鳞大蟒蛇,吞吐着可怕的锋芒荡开长矛,隐约间即将要向着他刺来的一点寒光……
毛燥目中恐惧之色一闪而过,当下毫不犹豫的尖声叫道:“蠢才,还不一起上来杀了他!”
两侧正因向霸天、房见鼎二人无声无息的死亡而胆寒和目瞪口呆的众贼终于如梦初醒,一个个挥动兵刃朝叶凝攻去,震耳喊杀声,再次直冲霄汉。
然而在这时,毛燥面上青红之色一闪而过,先前被曹应龙那一道矛劲击散的真气,此刻因为对自家老大手段的熟悉而不顾后果的轻易压下伤势,真气疯狂聚集于体内、足下。
当下他口中一口血雾喷出,好似有个人在他身后推着他似的,瞬间就化作一道流星掠过十丈距离,转身就超过外围的护卫,逃到了附近房屋之顶。
叶凝眼神一凝,当下那荡开曹应龙长矛的白鳞巨蛇如同寻找猎物似的,迅速抖动鳞甲,铮铮作响。
“嗖嗖!”
细密连绵的剑气自那白鳞巨蟒之上向外射出,锋锐无匹、无坚不摧的划过空气,有若泻地的水银般向四周一圈圈的荡漾开去。
那些意欲扑上来围叶凝的众多护卫们,此时还未扑来,就被一道道森寒的剑气侵入体内,或是震得吐血抛飞,或是倒毙当场!
与此同时,叶凝足尖轻点那染血的大地,一团紫气裹挟着黑红的沙土,像有灵性的生物般,急旋着离开他的掌握,无声无息的在众多贼寇上方掠过,会认人般朝着毛燥追去!
换了在一般悄况下,尽管那一团沙土被先天紫气裹挟、旋转着,未曾带起风声异响,但以毛燥那般级数的高手,定能生出感觉。
可是他现在有如丧家之犬般动用魔道血遁之术拼死遁逃,先前又被曹应龙的那一矛击伤,此刻那阴寒的矛劲仍在他体内乱窜,使他反应远不及平时灵敏。
又倘或曹应龙能够及时的指点一声,他亦该可及时避过这杀身之祸。
可曹应龙刚刚因为叶凝的那一剑回忆起了不死印法和石之轩,正值恐惧胆寒之际,又恨他不顾而逃,怎肯救他?
刹那之后,那一团沙土在众人眼睁睁下,如箭矢般飞至,迅速追上从屋顶跃下的毛燥,破去其护体真气,贯背直入。
狂叫声中,毛燥往前仆倒,那一团血土则旋转着自他体内分解四散开来,一粒粒沙子从他体内爆射而出,没入附近的房屋又或者贼寇体内,情景诡异至极点。
……
“杀!”
在对于活着和自身执念的压迫下,曹应龙终于从噩梦中醒来,狂吼一声!
他迅速驱除毛燥那本就无几的真气,自己为自己壮胆,自觉叶凝先以剑气斩杀了众多护卫,后又以先天紫气裹挟着一团沙土击溃了毛燥。
此刻,眼前这个尚未加冠的毛头小子,即便再厉害,是……是那人亲手调教而出……
可现在经过多番杀戮之后,此时他纵然还没有力竭、耗尽真气,但刚刚用来催动剑气和杀掉毛燥的那一口真气,绝对无法立刻恢复……
而这,就是自己唯一的一线生机所在!
曹应龙能够肆虐江南各地,又岂是易与之辈?纵然因为对于石之轩的恐惧和阴影失了先机,可此刻却也仍把握到了关乎性命的重要节点所在。
当下他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几十年积蓄下来的深厚内力狂吐,好似大江海潮一般汹涌澎湃,越行越快,无形的气劲蜂拥而出,令他衣衫飘扬,四五十斤重的精钢长矛之上更是涌现出蓝黑真气。
曹应龙则人矛合一,好似狼奔虎扑一般向着叶凝扑去,化成一团矛影,遵循着流星陨落划破天空的轨迹,弯向叶凝,声势凌厉之极!
这一击,可谓是他的巅峰一击,于矛法之上已然登堂入室,便是叶凝也不可小觑!
他先前尚还在心中暗忖,此刻只要自己做拼命一击,能稍稍击退这位得传了不死印法的邪王真传弟子,便立刻指挥手下的贼寇将其团团围住,然后自身转背就逃……
可在这一刻,在这一矛刺出之后,一切却都被他忘到了脑后,他的眼前、手中、心内,此刻都只剩下了那一根无坚不摧的长矛!
那精钢长矛好似是在瞬移一般,围观的贼寇连眼神都反应不过来,就见曹应龙的长矛跨过丈余距离,带着一卷狂飕,直刺叶凝的胸前!
……
曹应龙先前设想的虽然美好,但实际情况与那却是截然相反因为他远远低估了叶凝的修为和回气速度!
雪白的长剑此时不疾不徐的在曹应龙的长矛之前虚虚一划,一个圆融无泄的太极剑圈,便如行云流水一般缓缓成型。
叶凝的这一剑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就好似五六岁的稚童挥动他手中的玩具小剑一般,朴实简拙而又自然惬意。
在外界那些被杀退的护卫贼寇看来,这样简陋的一招别说是自家老大了,就算是他们也能寻到个破绽,一枪轰穿那个装神弄鬼的道人的脑袋!
然而,被他们视作最强魔神的曹应龙,此刻却是难过得想要吐血,因为无论他如何想要变换枪法,可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剑圈,就如同囊括天地一般,将他所有的变化囊括于剑圈之中……
就好似他主动凑上门去一般,不但逃不了,反而更是主动的将自己的长矛递入了那剑圈之内!那种浑身充满气劲却被人操纵于掌心之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要发疯!
“当!”
原先那大大的剑圈此刻缓缓收缩,令得那一片空间都似乎渐渐泛起了波澜。明明曹应龙还有机会将自己的长矛抽出,可在这一刻,他却是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纹丝不动。
原来那剑圈之内的剑气,已是如钱塘潮水一般无孔不入的紧紧锁住曹应龙的长矛,不断磨灭曹应龙向其中狂涌的真气!
“嘶嘶……”
一道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忽然响起,下一刻,一截精钢打造的长矛自那剑圈之中抛飞而出,当其射入不远处的一株樟树、碰到树皮之时
原先那沉重坚固的长矛,此时却是无声无息的分解为了一团金属尘埃,激射到了樟树之中!
曹应龙兀的树立不动,但片刻后却是“哇”的喷出一口鲜血,面上煞白若金纸,手中拄着一杆精钢长“棍”,踉跄后退。
唰!
一柄泛着淡紫色光辉的长剑妙若天成般的落在他的脖颈之侧,明明叶凝没有用力,也未曾准备即刻斩杀他……
可曹应龙却是浑身僵硬,不由升起了一种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的感觉!
第44章:天君席应
当叶凝的长剑架在曹应龙的脖子之上后,剩下来的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
叶凝又不是武安君白起,自然不会想着将这些贼寇斩尽杀绝,而是学着曹操挟曹应龙以号令众贼,没花多大的功夫,就将这些人驱赶到了竟陵城外不远之处。
毕竟不论是曹应龙还是这些贼寇,都是将自己的生命看得最为贵重,在暴力压迫、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一个个毫不犹豫的放弃兵刃,束手待擒,把贼性显露无遗。
竟陵守将名为方泽滔,乃是竟陵大户、方家家主,此刻大隋朝廷还没倒,他自是不敢起什么诸如独霸山庄之类的野号。
他能做到现今这个位置,又没有原著中的迷惑,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易与之辈。
在叶凝首先奉上废掉武功、大名鼎鼎的鬼哭神号曹应龙之后,再看着手无寸铁,低头低脑的数千贼寇,二人之间的py交易迅速达成。
至于在py交易之间,数千余贼寇不甘就擒的哗变之趋势,叶凝也没费什么功夫。
毕竟这些贼寇终究不过是由一些没什么见识的贼人组成。叶凝提着长剑呵斥几句,再稍稍露了几手剑气之威,众贼寇顿时便不得不渐渐安静了下来。
竟陵城高大的城门豁然洞开,一队队装备精良的骑兵驾驭着良马从中奔出,他们先是将这些贼寇团团围住,随后弯弓搭箭,整装待发。
接下来所发生之事,自然是喜闻乐见,再无半点差错。
py交易结束后,叶凝也懒得多说,扯着楼观道和杨广的虎皮表示这些贼寇作恶多端、必须严惩,随后便直接飘然而去。
平白从天上掉下了个肃清四大寇、这番大功绩的方泽滔自是满口答应,毫不拒绝;甚至在交接完毕之后,他还准备邀请叶凝赴宴,以酬其功,顺便搭上楼观道这条大船……
只是在这个时候,这竟陵城除了留下一个青玄真人降妖除魔,一人一剑降服是数千贼兵的传说外,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
出了这种事情,虽是稍稍坏了叶凝的心情,不过在解决之后,叶凝误入一方“仙境”,在其中留连了数日,翩然忘返之际,过去“坏的”的一切便已被埋葬于其中。
那“仙境”之中千潭竞秀,林木丛生,风景秀丽,乃是他一路行来,所见的最美丽的地方!
那里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大山之中,在群峰鼎立的深处,因山势而汇成十多个大小水潭,由千百道清洌的溪泉连接起来。
最高的一个潭位于一座平顶峰上,聚水成湖,湖畔松柏叠翠,清幽恬静。
更妙是潭与潭间的峭壁伸展如屏,洞壑处处,积水满溢,泻为飞泉,为隐潭山平添无限的生气!
在这飞禽汇聚,走兽栖息的好地方,叶凝流涟漪其中,顿觉精神大振,一洗旅途劳累,遂决定要于其中多流连几日。
他登上最高的水潭,俯视四方地形,看了一会,只见层峦叠翠,万山俯伏,均觉天广地阔,心神延展……
他缓步前行,游历四方,每行一步,身上的气机便越发自然,寄情于山水,几与这自然融为了一体,忘记来了红尘中的一切,不知来路与归途。
…………
自隐潭山离开之后,叶凝倒是再没遇上这等糟心之事,毕竟此刻大隋国力正胜,其中或是有人心怀不轨,但却绝不敢在这等关头激怒杨广。
说起来隋朝之一朝崩溃,杨广虽需要负最大责任,但不可否认,隋朝因为得国不正,在立国之初就为后来埋下了隐患伏笔。
从古至今,未曾真真切切凭手下之兵马纵横天下,浴血搏杀出来的皇朝,大多不幸,就如隋朝之前王莽篡汉、司马代魏……
这两者又有多少年国祚?
杨坚从勾结权贵执政掌权,到逼迫北周静帝禅让,中间不过区区十余个月,成事之速在历代皇朝之中堪称第一。
这其中的手段自然令人敬佩,可在暗下潜藏的隐患,却是更加的难以拔除,自此隐患藏于其中。
隋朝鼎盛时期自然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招惹,可在暗中动手脚做“皇权不下乡”、“乡下由我掌”之事者,由南到北都不在少数!
若是兵马衰微,无法镇压天下之蛟龙,大隋朝倾覆之祸,便在那一时二刻之际……
而在原著之中,开皇年间,隋朝以杨广为首的几十万大军,在岭南被宋缺十战十败,最终不得不承认胜宋缺独霸一方,开牙建府……
此战的失利,更是为这个本就先天不足的朝廷开了个不好的头,滋长了不少枭雄的野心,极大的缩减了隋朝的国祚……
因此,杨广的失败他自身固然占据主要因素,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方面以及大隋得国不正先天有缺的因素更是绝对不容小觑!
很多人都说隋炀帝喜好酒池肉林什么的,极度浪费,可实际上对于一个王朝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自古哪个皇帝吃穿用度不是远超常人的?
一个人纵使再怎么穷奢极侈,实际上消耗也是有限的,若不是隋炀帝非做坐下那几件“大事”……
不要说隋炀帝一个人了,哪怕是他儿子、孙子也和他一样浪费,有着开皇年间的积累,对于隋朝国祚而言,半点问题都没有!
隋炀帝之过,不容否认,但他的功,也无法磨灭!
实质上,大唐之后,李世民、李治几个开科举、征高丽,样样都是学自隋朝,只是他们没有杨广身上的束缚,因此只是步子一放缓,顿时就成了千古一帝,贞观之治。
甚至,即使征伐高丽大败也没事,这是为何?
因为大唐乃是百战而成,在建立大唐的过程之中,李家率领兵马征战天下,平灭了一处又一处的蛟龙,将天下百姓都杀怕了,人死得够多,地空出来了,矛盾就自然减少了。
而像杜伏威、李密、翟让那样的枭雄蛟龙也死伤大半或降服,天下虽也有阴暗滋生,但大体平安无事,休养个几年,照样兵精粮足,最后硬生生将高丽拖垮!
……
“雾里朦胧入画来,云台恰是空中栽。”
以山称奇,以水叫绝,因峰冠雄,因峡显幽,景色荟萃。
云台山有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峡红石峡;也有这片大陆最高落差的云台天瀑;更有中原第一秀水之称的潭瀑峡……
数日之后,当叶凝悠然行至河南之时,久慕云台山之风光的他自是不会漏过此处。
叶凝不紧不慢地沿着山道而上,树木蜿蜒,曲径通幽,绝壁林立,猕猴奔跳,飞瀑流泉,鸟语花香,几乎令人物我两忘。
沉醉在自然美景之中,叶凝的感知似乎也被降低了许多,若非是他身后那个青衣人故意发出声响,或许他从不知晓有人在两日之前便已一直吊在他的身后。
这青衣人作文士打扮,硕长高瘦,比常人要高出寸许,表面看去一派文质彬彬,举止文雅,白哲清瘦的脸上挂著微笑,就仿佛一个文弱的书生。
但只要看清楚他浓密的眉毛下那对份外引人注目的眼睛,便可觉内中透出邪恶和残酷的凌厉光芒,诡异可怕。
“小道士,你这几日不走大道却偏爱往这些崎岖小路上走,可是已知你那三阳魁首的价钱,故怕被我圣门高手追上,只敢于小路遁逃?”
青衣书生负手而立,在开口的时候,他的眼睛中射出一道残忍的目光,如打量货物一般上下打量着叶凝,身上的皮肤竟似隐隐泛紫。
“灭情道,席应?听说你在十几年前给天刀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得已之下只好只身逃往西域,今次怎么敢回来了?
宋缺如今虽端坐磨刀堂内,极少出手,可你要是不改个名号,他可不会放过你!”
叶凝神色平淡悠然,视若不见,听之不闻,直至他已从那醉人的山水之中回过神来,方才移过一泓幽深的目光,从席应的脸上一扫而过,便不再回顾。
然而他此言一出,却是瞬间令席应色变,扭曲的面容上已是怨毒至极,再无丝毫文弱书生之状,反而颇有深潭恶龙的残暴之姿。
他站在那里,就好似山亭岳恃一般,只是他站的神姿非常特别,就算是稳立如山之际,也好像会随时飘往某一位置似的。
伴着周身环绕的狂暴气机,席应双瞳之中紫芒渐盛,迅速将他对于宋缺的恐惧和憎恨压了下去,将一切怨恨转向了叶凝,不过他此时的语气出奇的平和,但却是阴森凶残。
“小兔崽子,既然你活腻了,席某现在就取了你的小命,正好顺便找石之轩换点花红!”
较之于十几年前,席应的修为果然提升了不少,在将一身魔功提升至巅峰后,他虽未彻底修成紫瞳火睛,但却已步入了那一境界,距离运转如意差之不远。
此刻那一圈圈向外扩张的气劲便以席应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不断膨湃波动,仿佛空间在对外扩展般诡异无比,可牵制叶凝的行动。
下一刻,席应两掌如穿花蝴蝶般幻起漫空掌影,随着前踏的步法,铺天盖地的往叶凝攻去,一缕缕游丝劲气编织成网,笼罩方圆近乎两丈的空间,威霸至极点。
锵!
悬在叶凝腰下背后的章武忽然发出一道悦耳的清鸣,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自其中迸射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微妙的弧度,却是直接斩在席应无形有实的天罗气网最强大的一点上!
“蓬!”
劲气交击。
席应浑身剧震,不住的向后暴退,感受着几根如织网蜘蛛般灵巧手指此刻轻轻发抖,他压下胸中沸腾的气血,失声道:“怎么可能?”
他心里的震惊此刻实在难以形容,因为刚刚的那一道剑气,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度后,
竟是恰好杀到了自家气功最薄弱的一点上,使他这一记十成功力的天罗气网不但无功而返,甚至还让自家吃了个暗亏!
“席应你的紫气天罗虽然练得不错,可惜还未彻底无形,你那气网之中的破绽虽然游走不定,但却未能遁地去一,又怎能逃过我这道‘无厚入有间’之气?”
听着对方悠然闲乐,混不将自己放在心中的话语,席应虽是一阵暴怒,却也忍不住放在心中仔细思量。
他虽人品不佳,可也是一代武学宗师,悟性在整个灭情道之中都排得上前列,此刻稍一思索,便知这个年龄不过他零头的小道士所言绝非虚假。
不过他纵横天下数十年,率性杀人,先后只在霸道岳山和天刀宋缺手下吃过亏……
此刻自觉一身紫气天罗已经大成,只是稍欠打磨,他又怎肯在这楼观道的小道士面前露怯?
他混迹西域十余年,如今一身之手段可不仅仅只有紫气天罗!
第45章:剑败天君
所谓的‘紫气天罗’,紫气代表的是施功者的肌肤将会在运气之时化为紫色;天罗则代表着如蛛网般的细密气劲,好似天罗地网,让人无处可逃。
此功施展至最盛时,能在敌人四周布下层层气网,牵制绑缚敌手的动作,将吐出丝劲以柔制刚,令对手陷入死地,威能诡异莫测,几乎不输于阴葵派的天魔功。
而修练到随意布网的大成境界,便能将网劲收随心,任意改变形状应敌,游丝劲更可笼罩方圆两丈的空间,从任何角度袭击敌人,威力霸道至极。
若有人真的能将紫气天罗修炼到此登峰造极之境,据传眸珠外围会产生一圈紫芒,此现象被称为‘紫瞳火睛’!
此时的席应便是已经领悟到了这一重境界,只是尚还未能运转如意,这才是他此次暗中潜回中原的底气所在!
当下他狂吼一声,瞳孔中竟似放出了丝丝紫芒,其两手高举,如大鹏展翅,十指伸张,再迅速合抱,盘在胸前,同时探步趋前,如莲花般次第绽放,招数怪异非常……
千百计游丝随着席应十指织出交错组成的天罗气网,再往叶凝“撤“过去。
这张无形的网不单可抵御敌手的气劲攻击,且收发由心,可随时改变形状。
当他两手盘抱聚劲时,天罗收束为车轮般大小的气劲,缩小乃至隐藏那破绽所在,随后便直接打横向叶凝割去。
欲以自身几十年苦修的真气内力,集西域之精华的手段,堂堂正正的碾压眼前这个毛头小辈!
锵!
这一刻,章武剑终于出鞘。
如钱塘潮涌又似银瓶乍破水浆泵,雪亮的剑气密不透风的铺开,向小丘下的席应涌至。
在席应的眼中,此时的叶凝,章武剑,都与小丘的凸起程度形成了完美的配合,将角度这一优势利用到了极限!
在这好似彗星袭月的一剑下,对方竟似与这小丘,这云台山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反而将率先出手自己排斥了出去。
席应顿时亡魂皆冒,始知对方年纪虽幼,但实则深不可测,如今虽是因应付自己而出招,但却一出手就夺尽了先机、地利,形成了足可令自己败逃的优势,
若是不能立即挣回先手,今次他必然输得惨不可言!
席应终是魔门宗师,绝不可小觑,当下他面容之上紫青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掠过一抹飞红,他手上的轮状气劲此刻不但再度缩小,甚至还高速旋转起来。
带着“嗡嗡”的破空声,席应迅速一步踏出二丈有余,那高速旋转、密度极高的气轮此刻毫不犹豫的笔直向着那羚羊挂角般的一剑切去。
“席应,你这次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你自己!”
下一刻,叶凝含笑开口,章武剑上如毒蛇吞吐的剑气,此刻迅速分化,那一道道剑气如有灵智般、追寻着他匆忙变招导致的各处破绽而来!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细密的声响,无数的剑气让席应一阵手忙脚乱,他手中那看似凶残的气轮,不过在十余剑气之下,便瞬间土崩瓦解!
席应面色狂变,他不是无智之人,此时见得自己吃了大亏,立刻便回过神来,知道因为先前被对方如此轻松的窥破魔功,使他的心灵有了破绽,这才在叶凝的剑下表现得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时至此刻,即便他醒悟了此次失败的前因后果,可却已经晚了,他想暂避锋芒,然而那弥天漫地的剑气早已封死了所有退路,
令他避无可避,更加厉害的是,直到现在都只是那一道道剑气在对他造成威胁,他还不知道叶凝刚刚斩出的那一剑,最后究竟会落到自己的哪处要害!
于此等生死危机之下,常人或许会求饶求生,但如席应这等视他人之生命如蝼蚁的经年大魔头,此时却是蓦然被激起了与敌谐亡凶气!
席应本就是极度凶残、狡诈之辈,当年他因灭情道和岳山的一些小怨,登门溺战,仅以一招之差落败,自此对岳山怀恨在心,于极度愤怒之下,他竟趁岳山不在以凶残手段尽杀其家人!
由此种下了二人之间的无法解开的深仇大恨!
要知道,岳山论年纪比席应大上十多岁,成名时席应尚是刚刚出道,席应那时因一招之差败在岳山手下,足可称虽败犹荣……
在那之后不论因为什么原因,岳山并未追究他登门挑战之事,已是相当大度了,然而他却趁其不备亲手杀了岳山全家,如此之想法与行径,简直超乎正常人心理范围,凶残至极!
“杀!”
席应厉吼一声,将一身魔功催至史无前例的最巅峰,不但全身上下肌肤皆尽紫黑,甚至就连头发眼珠,尽接在这一刻化为紫色,整个人活生生像一个紫茄子。
他没有做丝毫的防御准备,而是以恶狼般的目光盯着叶凝,直接驾驭着嗡嗡乱鸣的轮状气劲朴实无华的直切叶凝,在这等生死关头,欲要拉他一同死亡!
“本座不得不承认,你这天君的名号还真不是捡来的,你这家伙还真有几分实力哩。”
叶凝略带讶然的开口道,他的肉身极关重要,自然不肯因为区区一个席应而被毁坏。
就目前而言,肉窍仍是他成仙成圣的唯一凭藉,若他肉身被破,必将重陷轮回转世的循环,继续受缚于太上镜!
在这大唐双龙传世界之中,他唯一看到、能把握得到摆脱太上镜的方法,就只有破碎虚空一途可走,至于这最后无论成败与否,都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
他现在要做的,仅是努力向那一层次迈进!
“锵!”
章武古剑轻鸣,原本飘渺无常不知前路的这一剑,此刻虽是被迫改变剑路,正面迎向席应的轮状气劲,但从叶凝那无迹可寻,既无开始,也无终结的剑路变化之中,却是丝毫看不出来。
当!
轮状气劲与章武之剑相交,爆发出一道恍若洪钟敲响的金属碰撞之音,席应面上一根根青筋狰狞,他咬着牙,疯狂催动轮状气劲高速旋转,直破叶凝的剑锋!
然而叶凝双剑之中蕴含着的一阳一阴两股真气,却是让他的想法直接破产。
玄阴之真气浓缩而又柔和,当它缠在那轮状气劲之上时,那转状气劲就好伙陷入了淤泥污水之中,寸步难行。
玄阳之真气刚猛而又霸道,直好似一把火爆的大锤,一浪又一浪,一锤又一锤的硬生生轰击在那轮状气劲之上。
在席应的感知中,叶凝此时一改先前的飘逸无力,抽之不离;反而感觉到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透过剑锋袭击而来,重重的击打在他的十根手指乃自至五脏六腑之上!
噗!噗!噗!
席应连退三步,脚下的青石被他瞬间踏碎,裂纹狰狞,背倚着一块奇形怪石,他却仍像喝醉酒般满脸赤红,往后跌退打转,鲜血不要钱一般狂喷而出。
呼!呼!呼!
粗重的呼吸自他那好似破炉一般的胸膛之中呼出,呼啸生响,口鼻之间皆染上了些许艳红,那早已慢如蜗牛般旋转的气轮,此刻却是无力的在他手中消散。
不过,叶凝这神鬼莫测的一剑,却终是给他挡住了!
叶凝抽剑反身,“席应你倒不愧是成名几十年的天君,竟还真是挡住了我这一剑,只可惜我接下来的这一剑,你已经挡不了喽!”
“你敢动我……”
席应胸口忽地剧烈起伏,他狠狠地叫道:“灭情道,还有两道六派,甚至是邪王、阴后,都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你身后有人,难道我背后的楼观道就是死的不成?”
叶凝悠然自在的漫步前来,面上说不出的闲适写意,随手便是一道剑光闪过虚空。
云台阁道连窈冥,翠崖丹谷高掌开!
此时的他仿佛变成了一名艺术高超的画师,手上的章武之剑也变成了丹青妙笔,挥毫泼墨间写意风流,刹那间成就云台美景之图。
剑光敛去,席应停下身子,伸手朝额头按去,但其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
片刻后,一道细细的血流,忽然自他按住额头的指掌间淌出,不过须臾,他那欣长的身子便无力的倒在了小丘下的碎石、泥土之中,再也动弹不得。
一剑毙命!
锵!
叶凝收剑入鞘,不无遗憾的轻轻叹息道,“如此灵山妙境,无上乐土,为何却总是有人看不开,非得向贫道寻死,污染这一方净土呢?”
看着这方因为他和席应交战之于波,而面目全非的小丘,叶凝默默的哀悼了片刻后,便直接转身离去,仍是潇洒无比。
叶凝来时行的相当之慢,可此刻当他准备离开之后,不但改换了方向,更是格外的果断,没花费多少功夫,他就迅速离开了云台山。
…………
“咦,这小子好敏感的灵觉,宗主,咱们还要追吗?”
在叶凝离开小丘已有一段时间之后,一阵阵破空之声,忽而“嗖嗖”传来。
下一刻,婆娑树影之下忽然现出十多道人影活像来自幽冥黑暗世界的众多幽魂恶鬼。
领先者乃是一个高髻云鬓,脸盖重纱,衣饰素淡雅丽,身材婀娜修长,体型高挑诱人,眉目清秀无伦的女子。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着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
更关键的是,她清丽秀美的脸上绝无半分邪气,令人完全无法将她与魔门联系到一起。
若非相识之人,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就是魔门之中大名鼎鼎的“阴后”祝玉妍!
十余个阴癸派、魔门之中大名鼎鼎的高手分成两行排开,列在她的身后,其中又以两男三女为尊。
这五人各自气质不凡,甚至隐隐形成包围之势,将席应的尸体围绕在最中心。
只见那男的一身文士服,看似温文尔雅,高德隐真,但身上却带有一股邪魅.淫,乱之意,此人便是魔隐边不负。
而另一位清秀俊雅、动作潇洒的中年文士,则手横铜箫,资态潇洒风流,正是“**双修”辟守玄。
有两女站在一处,一人肌肤雪白,满头银发,身穿金色宽袍,乃是银发魔女,旦梅;
一人目中隐泛红光,一身紧身黑衣勾勒出玲珑的身段,在一身黑色的武士服下尽数显现,此人则是与旦梅并列为阴癸派宗主座下天魔四魅的霞长老。
最后一女艳丽足可直追祝玉妍,肤色胜雪,黛眉凝翠,桃腮含春,那对翦水双瞳,更像荡漾着无限的情意,顾盼间勾魂摄魄,百媚千娇,年龄更是年纪横看竖看都不超过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