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蜂巢
“注意隐蔽，到达入口后一口气进行压制。”
下达命令之后，在魔神魔法的隐蔽下，杰罗眯着眼借着月光凝视着远处地面的裂口。
北原森林有许多自然形成的地缝，虽然有过一次在地缝中的探险，但杰罗现在才真正对“许多”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就在他们目标的这片区域，几乎每隔百米就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地缝。地缝中充斥阻碍探测的能量，只凭肉眼又难以窥探这些地缝的结构，杰罗无法确定这些地缝间是否相互连通。
这里是稻草人给出的“蜂巢”的所在，途中也确实发现的几只明显是执行守卫任务的魔兽，但是这里的情况与稻草人所说的有相当大的出入。
根据稻草人所言这个“蜂巢”的大部分设施还不完全，不具备完全隐藏自身的能力，这也是选择它成为第一个攻击目标的原因。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这个“蜂巢”从外部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杰罗丝毫没有感受到稻草人所形容的异常魔力波动。这倒是与上一次共助会遇到的情况相似，显然是“蜂巢”内部掩盖魔力波动的防卫设施的效果。
仅凭杰罗一定很难找到“蜂巢”的入口，但是杰罗这一次是与内厄姆大师同行。凭借上一次入侵“蜂巢”的经验，大师小规模的模拟出某种魔力波动——这是原本北境的魔法师们曾探测并记录过的，也是险些导致公爵亲卫队覆灭的那次调查的原因。这个魔力波动似乎是恶魔通过扩散水晶增幅的精神力的产物，正好是“蜂巢”需要隐蔽的魔力波动之一。内厄姆大师通过主动释放这种波动便可以找出波动被屏蔽的位置，这个位置自然就是“蜂巢”的所在。
确定了“蜂巢”的位置后，处于正上方的地缝便有很大几率是“蜂巢”的入口。
魔神魔法的隐蔽能力并非没有破绽，多一秒犹豫就会多一分暴露的风险。杰罗让嘉尔和布莱尔带领着骑士团的精锐与塞西莉亚带领的“漆黑羽翼”分别从两个方向向接近地缝。与此同时，杰罗自身也和布莱尔与以青鸟为核心的第二梯队，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有魔法陷阱，暂时停止移动。”
降低魔力波动的小范围传话水晶中，传来了塞西莉亚的声音。杰罗的意识探测中，隐蔽了身形的两支小队同时停止不动。片刻之后，声音再次通过水晶传来。
“零已将全部陷阱排除，行动继续。”
大约一分钟后，两只小队抵达了地缝边缘。然而此时杰罗并没听到任何行动报告。时间一点点流逝，传话水晶依旧静默无声。意识探测中两支小队别无异样，杰罗只能沉住气耐心等待。
“终于解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数着呼吸过的时间，杰罗终于听见了水晶中传回的声音。
“地缝入口有侦测魔力波动的装置。稍微废了些时间将其屏蔽，接下来准备分批队下降至目标内。”
杰罗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塞西莉亚的声音后，爱德华的声音响起。
“刚才可是我的功劳，杰罗团长记得要奖励我。对了，让我和小坠星约会吧！要我现在改口叫你爸爸都可以哦~啊！等等啊伊戈尔！别抢我水晶啊，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
杰罗的眉头拉成一条直线，干咳了一声，杰罗拿起水晶说道：
“祝各位好运，愿女神眷顾你们。”
意识探测中，两只小队的成员依次消失。无法继续进行探测，杰罗只能捏着传话水晶等待着队员们的报告。
“所有队员抵达地缝下方，没有敌人，已确定区域安全。开始布置‘废料’，设置‘兔子洞’。”
“收到。”
杰罗向塞西莉亚的报告作出回应后，隔了短暂的片刻。
“‘兔子洞’架设完毕。”
塞利西亚的声音刚一响起，杰罗就拿起另一颗传话水晶。
“胧，新的‘兔子洞’请求接通。”
水晶中迅速传来回复：“接通完毕，通路正常。”
杰罗拿起之前的水晶：“接通完毕，通路正常。散播水晶碎片，我现在带第二梯队来与你们汇合。”
“明白。”
放下水晶后，杰罗与布莱尔对视一眼，转过身看向青鸟。
“留下一半的人警戒，剩下的跟上我。”
青鸟迅速的决定了人选，杰罗和布莱尔一同披上和先遣队一样的“隐蔽斗篷”。这是结界**师奥尔本·布兰德制造的，靠着附加在斗篷上的结界魔法可以达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效果，同时能最大限度的隐藏自身的魔法波动。
就在杰罗一行准备行动时，传话水晶再次亮起。
“杰罗团长，你们的行动估计要加快了。嘉尔一个人跑进了通道。”
杰罗心脏停了一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嘉尔隐瞒的某些信息很可能会让将她推向危险。
杰罗转过头看向布莱尔。
“哥哥。”
“我知道。”
没有再隐藏魔力波动，布莱尔直接用传送魔法带着杰罗到达地缝入口，再瞬间降入地底。
漆黑的地底，一束透明的月光落下如利剑般刺入平坦的地底。
这是一个相对地缝入口宽敞不少的空间，泛着荧光的菌类沿着石壁生长，断断续续的照亮了难记其数的不知通向何方的通道。
“我让零和利鲁兹跟上了嘉尔。”塞西莉亚盯着杰罗，在黑暗中的目光仿佛能发光般灼然。
“嘉尔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和布莱尔先追上去。梯队汇合后塞西莉亚小姐就带领队伍跟上我们。”
“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光是这里的通道就有将近二十条，许多通道都能感受到空气流动，很可能连接着其他和这里相似的空间。杰罗团长真的打算在这些通道里漫无目的的碰运气吗？”
“并不是碰运气，嘉尔是为了这次任务目标而采取的行动，”杰罗将视线别开，“嘉尔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杰罗团长真的这样认为吗？”
面对塞西莉亚的提问，杰罗皱起了眉。塞西莉亚看向他的目光，让他感觉如拷问一般。
“哎，”塞西莉亚轻叹一声，“我也没有资格指责杰罗团长。我现在最庆幸的是菲诺终于没跟着来了。”
“队伍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塞西莉亚锐利的目光变得柔和，嘴角泛出微笑，她看向杰罗的视线移到旁边的布莱尔身上，“弥补弟弟的不成熟也是哥哥的职责，请务必要好好表现。”
布莱尔沉默的点了点头。向塞西莉亚确认了方向后，布莱尔与杰罗一同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
就在他们刚离开的片刻，连同这个空间的通道中接连不断的钻出魔兽。魔兽们仿佛被腐肉吸引的苍蝇，借着黑暗的掩护蜂拥的向洞窟聚集。
“看来潜入作战也就到此为止了。”
塞西莉亚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爱德华的指尖牵引出雷电聚集的长鞭，走到她身旁。
“反正功劳已经到手，奖励也申请了。接下来我可就要随便应付了哦。”
长鞭斩断了飞扑而来的魔兽后，一个黑色的身影紧随鞭影，高高的一脚劈下。
利剑般的劲风连续切碎了数只魔兽，踩着魔兽瘫软的尸体，伊戈尔捏了捏拳头。
“我倒是更喜欢现在这样。”
“把这些丑东西压制回通道内。”塞西莉亚转过身向骑士团的战士们说道，“剩余的‘废料’在其他通道口引爆。其他注已经没必要压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孤注一掷’吧。”
听到通道后传来的爆炸声，杰罗和布莱尔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的交流，两人沉默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正如塞西莉亚所说，通道的最后连接着有一个开阔的洞窟。这个洞窟地势更低，再也没有丝毫来自天空的光芒。洞窟中生长着大簇大簇的荧光菌类，照亮了几乎铺满地面的魔兽死尸。
“等一等，哥哥。”
杰罗蹲下身，将转换成漆黑的魔力覆盖在魔兽尸体上。
见到他的举动，布莱尔皱着眉问道：“尸体也还有记忆吗？”
“超过一定时间就没有了，但是亡灵有。”
“一度消失的东西还能重新获得，有些无法理解。”
“毕竟这就是死而复生嘛。”
在两人对话间，魔兽的尸体抽搐着站起身来，重新变为紫色的魔力聚集在它的头部。
“知道了什么？”布莱尔问道。
“嘉尔确实来过，这些魔兽被赋予了守卫这条通道的命令。等等，这个是......”
杰罗紧皱起眉。
“什么？”
“该死！我们都被骗了！”
“怎么回事？”
布莱尔蹲在了杰罗面前，看到弟弟眼中满是懊悔。
“果然还是太鲁莽了吗？发现和原本的情报不符就应该撤退的......不，应该说稻草人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吧......”
布莱尔担心的看着杰罗的自语，出声问道：“杰罗，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从旁边的魔兽亡灵上撤回魔力，杰罗站起身。
“这里的魔兽已经执行守卫的命令有三个多月了。”
“但是你之前说这个‘蜂巢’才建成不久......”
“当然会被这样误会，因为这个‘蜂巢’之前一直‘不存在’。”
“不存在？”
“‘存在’被隐瞒，甚至连恶魔都无法得知。”杰罗微微眯起眼睛，“国王陛下最早与金狮公爵就是在北境进行合谋的，如果我想的没错，这里是他们建立的第一个‘蜂巢’。”
那个时候的“蜂巢”应该只是一个类似研究所的基地，魔兽的护卫和防御设施的布置应该都是这三个月来的事情。但是这个基地绝非新建而成，自然也就与稻草人预想中的状况不符。
不对——杰罗摇了摇头——稻草人是否知道真实情况还不能下定论，很可能现在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我倒是有一点想通了，”杰罗看向通往更深处的通道口，“为什么格林主祭和凯里会来这里。”
这是最初的“蜂巢”，必然隐藏着不少秘密。
“不管怎么样，在接回嘉尔之前我们的行动都只能继续。”
接连的在洞窟间穿梭后，杰罗大衣上的传话水晶泛出微弱的澄清光芒。
“终于接近他们了。”杰罗说道。
地缝下的浑浊的能量阻碍了魔力波动的传播，如果同在地下洞窟必须一对传话水晶必须接近到一定距离才能彼此连通。
“塞西莉亚小姐，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想听到你的声音，能告诉我你已经在附近了吗？”
传话水晶中传来了利鲁兹的声音，这种调整了输出功率的水晶能反复使用多次。
“抱歉，是我。塞西莉亚小姐将和你连通的传话水晶交给我了。”杰罗拿起水晶回复道，“虽然不确定你是不是想听我的声音，不过我已经在你附近了。”
“杰罗·巴德里克......”水晶对面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我收回刚才的话，现在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你。”
通道的前方朦胧的透着光亮，仿佛一片泛着柔光的水雾。隔着水雾，杰罗无法看清前方的光景，但是数个熟悉的气息正从水雾中传来。
在这些气息之中，有杰罗预想过的，也有杰罗没想到的。而那出乎他预料的气息，现在正一步步向着通道逼近。
再离得近了些，杰罗闻到了血腥味。
“霜狼之咬！”
朦胧的光亮印出了人影，利鲁兹低沉的声音沿着通道传来。
深蓝色的凝重剑气即便相隔遥远仍能窥见其存在，然而在剑气之后是更加夺目的金色巨剑。
金色与蓝色在一瞬间交汇，庞大的能量顷刻间穿透了通道。
“哥哥。”
杰罗将手搭在布莱尔肩膀，另一只手拿出“灵能枪”。
“我知道的。”
布莱尔的身前出现幽蓝色法阵。两人疾驰的身影穿过法阵在黑暗中消失。
“砰——”
沉闷的声响响彻大厅。
杰罗从空中落下的同时完成了灵能枪的换弹。另一边，布莱尔接住满身伤痕的利鲁兹从斩击的轨迹上逃脱。
抬起枪口，杰罗看向身前高大而又俊美的生物。
“该不会北境的每条地缝都有天使吧？”
天使蒙着眼罩的头颅微微垂下，杰罗知道对方正观察着自己。
杰罗用余光寻找到嘉尔，女孩正昏迷的躺在零的怀中。
“啧！”
杰罗用力的咂了声舌。
“这是你选择的道路吗？”杰罗的视线越过天使，盯着天使后那名持着蓝色长剑的男孩，“你想要报仇的对象只有我一个人吧？”
杰罗收起灵能枪，张开双臂。
“来试着杀死我啊，凯里，用你自己的手！”
第十章 输家
“不要做傻事，杰罗·巴德里克！你该不是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敌人吧？”
利鲁兹的话语中透露着焦躁，但是杰罗此刻绝对比这里的大部分人更加冷静。
“魔兽、恶魔、天使，这个明显是人造的大厅还真是聚集了不少东西，要是我想得没错，这里已经接近‘蜂巢’的中心了吧？”
杰罗的视线在被岩石包围的大厅中环视一圈，最后回到凯里身上。
“你现在是以怎样的身份站在那里？是这个‘蜂巢’的守卫，还是等待仇敌到来的复仇者？”
凯里低垂的眼抬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变强......”
杰罗的嘴角扬了起来：“至少我知道你是以自己的意志站在那里。”
将灵能枪收进怀中，杰罗从虚空中召唤出一柄骨剑，向着凯里走去。
持着巨大光剑的天使仿佛疑惑的注视着杰罗走近，随手抬起光剑向杰罗斩下。
空气中突然有雷霆闪过，一道身披黑色铠甲的身影从雷霆中落下。同样巨大的黑色大剑挡在了光剑之前。
邪神化身的出现带着未加掩饰的敌意。对敌意做出反应，天使的行动恢复了原有的敏捷。伴随着激烈的武器撞击声，阵阵能量的冲击从身后袭来。杰罗的大衣和银色发丝被拉扯着猎猎飞舞。
仿佛这时才意识到杰罗的接近，凯里惊惧的抬起头，胡乱挥动着长剑脚步不断后退。
“不要过来！不要杀我，团长......”大声的吼叫后，凯里的眼中淌出泪水，“我不想像父亲那样悲哀的死去......”
杰罗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怕死吗，凯里？你现在是为什么而活？”
凯里睁大了眼：“我不知道。”停止了畏惧的后退，他像是期盼疑惑能得到解答，仰起脸望着杰罗，“怕死不是应该的吗？想要活着需要理由吗？”
“死不需要理由，活着需要。”杰罗提着骨剑继续向前，“如果你是真正的凯里你不会不明白。”
“团长！我当然是凯里，我是真正的凯里·赫斯特！但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想不出来？”
看着凯里痛苦思考的模样，杰罗的目光越发冰冷。
“不用回答我了，我会直接问你的剑。若是你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我会亲手让你解脱。”
“......解脱？”
凯里再次仰起脸望着杰罗，手中的长剑无力的垂下。
杰罗无言的看着他，一瞬间拉近距离，骨剑向着少年的胸口刺出。
“哐——”
骨剑被淡蓝长剑拨开，少许黑色的光芒沾在骨剑之上，杰罗用“气”将黑色光芒震碎后再次向少年斩来。
凯里再次试图用剑格挡，被杰罗轻巧晃开。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剑尖，凯里畏惧的小声叫道：
“不要......我不想死......”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杰罗停下了动作，身体在下一秒向旁边闪避。
黑色的射线组成了一道庞大的光幕切开了空间，在途经的吊顶与地板留下微小且工整的切痕后没入岩石墙壁。
凯里似乎被自己爆发出的力量惊吓到，表情呆滞的看着在蓝色光芒边缘泛出黑光的长剑。
“仅此而已吗？”
杰罗将骨剑刺入地面，走到凯里面前，一拳打在他的侧脸。
“你能做的就只是保护自己吗？是像以前那样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还是用自己的无能来说服自己放弃？”
“总是躲在安全的地方，就算你再怎么折磨自己也毫无意义。”被杰罗一拳击中，凯里失去平衡的倒在地上。杰罗抓起凯里纤细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盯着他失神的眼睛，“想要惩罚自己，就向你恐惧的东西挑战啊！”
一排骨枪呈弧形漂浮在凯里背后的半空，杰罗沉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告诉我凯里，你想得到力量的原因就只是因为怕死吗？”
凯里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惧怕和痛苦。
“我......”
少年的嘴唇颤抖着，始终无法给出回答。
杰罗放开了手。失去了支撑，凯里无力的落下。无数骨枪从他的胸膛穿过，将凯里下落的身体牢牢困住。
鲜血顺着骨枪流下，凯里不解的睁大了眼。
“这就是你畏惧的死亡，好好体会吧。”
杰罗别开目光，退后一步将刺入地面的骨剑拔出。
“怦怦、怦怦......”
心脏的鼓动声传入杰罗的耳中。
伴着这逐渐加速的声响，凯里的身体一层层的被光芒覆盖。
黑色的光芒如同逆光中的轮廓，眼前的这一幕唤起了杰罗的许多回忆。
——这是宿主濒死时，“灵种”吞噬状态的光芒。
望着凯里被骨枪刺穿的胸口，杰罗感慨的叹息一声。
“你越来越像我了，凯里。”
正因如此——杰罗将“气”凝聚在骨剑之上——
“我才必须把你的迷茫全部解开。”
黑色的光芒退拽出一连串残影，凯里之前所在的地方只剩下纷飞的骨枪碎片。
危险的气息环绕着杰罗，极致的速度掀起旋转的疾风。凯里环绕着杰罗寻找出手的机会，杰罗抬手抚开被吹乱的发丝。
没有预兆的，同之前一样聚集成光幕的斩击直射而来，杰罗侧身躲开之后，另一道光幕横扫而来。
紧密排列的骨墙拔地而起，挡住了光幕。下一瞬间，相互交错的光幕冲破骨墙，出现在杰罗面前。
“没有用的。”
杰罗抬剑斩下，剑刃凝聚的“气”如拨开水面一般轻盈的划破光幕。
“只靠这些你依然很弱，不管过多久你都不可能超过我。”
骨剑上凝聚出一个褐色的咒印，杰罗将咒印刺入地面。一阵魔力的波纹扩散，大地随即如沸腾的水面剧烈晃动起来。随着速度的减缓，凯里的身影逐渐从残影中现出。
“虎纹烈焰。”
杰罗挥下剑，赤红的火焰如浪涛般源源不断的向凯里涌去。
凯里挥出光幕，然而击退了一层烈焰便会被之后的烈焰淹没。在杰罗庞大的魔力输出下，烈焰仿佛无穷无尽难以抵挡。
凯里一边用长剑斩下光幕，一边在另一只手上凝结出一把刺剑。
青色的刺剑剑尖聚集着细小的气旋。右手将淡蓝长剑斩下之后，凯里将左手的刺剑刺出。细小的气旋如枪弹一般没入烈焰之中卷起一道火红的龙卷。龙卷急剧的膨胀，片刻之后就化作游离的火丝熄灭。
用破坏魔法结构的方式消除魔法，这无疑是老练的魔法师惯用的手法。
不过——如果是对魔力敏感的“灵种”依靠本能也能够做到吧。
杰罗再一次将魔力凝聚在剑身。
“海王之矛。”
急速流动的水流聚集成庞大的长矛，在大厅光芒的倒影中向着骨剑指引的方向射出。
先是一道光幕斩下，水流被一分为二，两道一模一样的水矛速度不减继续的飞向凯里。凯里左手的刺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厚实的黑色方盾。
方盾的下方放在地面，上半由凯里纤弱的肩膀抵住。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水矛消失，纷散的水流顺着毫发无伤的方盾流下。
“果然是这样吗？”杰罗轻轻的叹息一声，“曾经我险些做的事情，你已经做了吗？”
庞大的气流在身后爆开，杰罗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凯里身前的方盾被踢飞，失去平衡的凯里向后仰面倒下。
向后翻跃一周卸去方盾的反冲力，杰罗落在凯里的身前。无数黑色光芒凝聚的细线顺着凯里伸出的手朝杰罗射来，杰罗一把抓住光芒的细线，将凯里拽到身前。
“你到底吃了多少‘灵种’？五个？十个？二十个？”
凯里睁着无神的眼，其中看不到任何理性。
掌心传来被腐蚀的痛楚，淡蓝长剑从侧面刺来，杰罗一边将掌心的丝线拽得更紧，一边用另一只手抓住凯里持剑的手腕。
“耍脾气的时间该结束了，给我醒过来吧！”
从握住的手腕中，杰罗将魔力注入凯里的身体。
——切入点是“生的渴望”，构筑的幻境是“沉睡”。
此刻控制凯里的是“灵种”的本能，杰罗让自己的意识潜入其中。一系列记忆的碎片在他眼前闪过。
一只寄宿在剑身上的黑色小蛇，在强烈意志的驱使下不断吞食强大的能量，终于成长出属于自身的“神知”。小蛇的“神知”在诞生之初就已然与少年的灵魂绑在一起，少年细心的喂养它补充它的能量，它也将自身的能量供给少年一同锻炼。小蛇与少年一点一点的成长，虽然并不快，但彼此都很满足。直到有一天，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发现了小蛇和少年。经过一段无法感知的时间，小蛇以一种更紧密的形式与少年联系在一起，并从少年的身体中获得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能量。
随着不断有新的能量被吸收，小蛇快速的成长起来。只是无论是现在已经成为真正灵种的它，还是被“塑灵仪式”寄生的少年，都因为吸收“灵种”而变得混乱的“神知”干扰了思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满足，只能无法停息的忍耐着对于魔力的饥渴。
通过这些记忆的碎片，杰罗知道了凯里身上“灵种”的来历。他曾经承诺过凯里会让“折纹之剑”成为真正的灵器，没想到有人以这样的形式帮他先一步完成。而现在的凯里，就是他当初险些变成的模样。
原本凯里不正常的表现就让杰罗有所怀疑，在接近后感受到的“灵种”的魔力波动则让他愈加困惑。所以杰罗才打算引出“灵种”控制凯里的身体，再侵入“灵种”的意识之中寻找真相。
但是现在即便知道了真相，杰罗也一时想不到解决的方法。不加限制的吸收“灵种”最终会失去自己的意识，这个过程似乎难以逆转。凯里并不是失忆或者受到思维控制，他发生改变的是更深处的“人格”。
杰罗让凯里体内的“灵种”陷入沉睡后，少年的反抗停止了。黑色的光芒从杰罗掌心消退，持剑的手也不再试图挣脱。短暂的脱力后，凯里突然睁开眼。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我不想死......”
眼泪顺着少年的眼角流下。杰罗叹息的放开了手。
就在这个瞬间，凯里手中的剑突然挥来，膨胀的黑光没有阻拦的没入杰罗的皮肤。
杰罗立刻向后跳开，虽然用最快的速度脱离了黑光扫过的范围，然而手臂和胸腹都被划下了深深的血痕。
“凯里......”
杰罗看了眼身上的伤痕，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少年。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所以才......”
杰罗大声的打断了他。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不要一直都副懦弱无能的样子啊，凯里！”
伤口不断有鲜血渗出，杰罗全然不顾的一步步走到凯里身前。无视了他颤抖着挡在身前的长剑，杰罗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怀有高尚的尊严，你在和我有着相同处境的时候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你能够去拯救他人，而我只能自卑的等着被别人拯救。你就像我过去的影子，但是你比我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更加勇敢。你知道你在我的眼中是多么光芒四射吗？”
杰罗高高的将少年举起，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用力喊道：
“你的光芒不可能因为这点原因就消失吧，凯里！”
话音在大厅中不断回荡，刚才还满是打斗声的大厅一时变得安静异常。
杰罗的眉头难受的扭动，张开嘴吐出一口鲜血。凯里的身体从他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落，被凯里紧紧握住的长剑从他的胸口抽出。
胸口正中的血洞在黑色光芒的侵蚀下不断扩大，凯里手中的背叛者之剑仿佛享受着血光的滋润萦绕上一层夺目的光泽。
“杰罗团长，你还没发现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灰发青年领着一名女孩从阴影中走出。
“凯里一直在骗你，他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在害怕，其实他只是在抑制自己的兴奋，”青年缓步走到杰罗面前，看着他勉强支撑着的身躯，“你身上散发着凯里无法抗拒的美味，这积聚了魔力的身体估计能减缓他很长一段时间的饥渴。”
“格林·雷诺......”
杰罗强睁着眼，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没错，是我。我们又见面了，杰罗团长。”格林微笑着说道，“这一次，我会确确实实的送你进到阴暗地狱。”
耳边的声音和意识中另一个装作优雅的声音混在一起，杰罗笑了笑。
“真可惜，这一次，我们都是输家。”
第十一章 新的麻烦
眼前发生的事情，布莱尔并不能清晰理解。
包括他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认为天使才是最需要提防的敌人。在杰罗转换出邪神化身后，布莱尔和利鲁兹几乎没有犹豫的同邪神化身一起对天使进行压制。
他们成功的让天使无法干扰杰罗的行动，然而天使不死的特性也使得他们无法进一步扩大战果。
即便如此，保持对天使的压制即可，杰罗那边不需要担心，布莱尔是这样判断的。杰罗与凯里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令他们的战斗就像是大人在教训小孩。实力如实悬殊的战斗不应该有任何变数——本应该是这样的。
变数还是发生了，被情绪所控制的杰罗失去了冷静。连续被凯里所伤后，杰罗似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这个时候格林主祭出现，拿出了一把造型诡异的血色匕首，正准备朝杰罗刺下。杰罗的空间突然扭曲，一个身着黑色礼服的青年凭空出现，轻而易举的夺下匕首，捏住了格林主祭的脖子。
几乎同时，跟随格林一同出现的小女孩闪身到半空向青年的头部使出踢击，青年的脸颊长出一只手臂抓住了女孩的飞踢，拉着她的脚向地面投去。女孩顺势蜷曲身体抱住了抓住自己的手臂，庞大的魔力一齐爆发将青年的手臂炸得粉碎。就在青年身体中伸出更多的手臂试图抓住女孩时，凯里不知何时出现在青年的侧面，挥下黑色光幕斩断了青年捏住格林脖颈的手。
下一刻，耀眼的光芒炸开，格林三人的身影在光芒中消失。杰罗的面前就只剩下一个诡异的黑发青年。
青年向杰罗说了些什么，转身消失在扭曲的光影中。一颗手掌大小的水晶从半空落下。
杰罗接住了水晶，回过头向布莱尔看来。
布莱尔立刻传送到弟弟的身边，将他扶住。
“扩散水晶已经拿到了，那家伙要毁掉这个地方。”
听到杰罗微弱的声音，布莱尔没有多问。
“是该撤退了吗？”
杰罗点了点头，然后抓着布莱尔胸口的衣服补充道：
“不要带我回去！我等到伤好了再回去。就给优利卡和薇薇安说我还有别的事情。”
杰罗说话的时候，塞西莉亚正好带着部队抵达。
布莱尔带着弟弟传送到塞西莉亚的身边，转述了杰罗刚才的话。
“行动结束了，很遗憾没有我们的戏份了。”塞西莉亚向部队下令道，“设置‘废料’延迟起爆，所有队伍通过‘兔子洞’脱离。”
所有战士们撤离后，负责断后的邪神化身依旧与天使进行仿佛永不停歇的战斗。剧烈的爆炸淹没了洞窟，在最后一刻，杰罗看了眼大厅通往深处的走廊，随即视野被传送魔法的蓝光遮蔽。
在白骨要塞旁边的一处高地，杰罗望着要塞庞大的黑影，用魔力修复着身体各处的剑伤。
只论生命力，在庞大“神知”和恶魔体质的双重加持下，杰罗可能比恶魔还要顽强。只要魔力不被耗尽并且**不被完全毁灭，他就不会真正的死亡。现在的他之所以会如此狼狈，一方面是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让魔力变得浑浊，浑浊的魔力会减慢身体恢复的速度，另一方面则是折纹之剑留在伤口的魔力，刚好对他早已深入躯体的灵体特质产生了反应，正在像吞食灵体一样从他的体内吸取“神知”和魔力。
布莱尔一直陪在杰罗身边，安静的等待着他治愈身体。
等到天边已经露出浑浊的灰白后，杰罗站起了身。
“身体怎么样？我这里还有‘生命之水’，要用吗？”
布莱尔一脸担忧的说着，杰罗回过头看向他。
“哥哥不问我之前在‘蜂巢’是什么情况吗？”
“你想说的时候就会说吧，要是不想说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哥哥还真是信任我。”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早就说过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杰罗叹了口气，悄悄的勾起嘴角：“哥哥这个样子，很让我担心你的婚后生活啊。”
“啊？”布莱尔疑惑的眨了眨眼，“为什么？”
“哥哥绝对是察觉不到妻子变心的类型，如果对方有了外遇，说不定会一直被蒙在鼓里，最后甚至连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不知道，直到孩子长大后才终于察觉......”
“别、别再说了！我怎么可能蠢到这种程度，况且塞西莉亚小姐极其看重荣誉和尊严，不可能会做出背叛的事！”
布莱尔完全慌了阵脚，杰罗看着他的样子轻声笑了起来。
“这也要等哥哥娶到塞西莉亚小姐再说吧。”
“是、是啊......”
布莱尔落寞的叹了口气。
杰罗拍了拍他肩膀。
“正如哥哥所说，塞西莉亚小姐是个看重荣誉和尊严的人，所以只要制造出既定事实，剩下的就是安排日子了。”杰罗对兄长眨了眨右眼，“这方面是我的强项，果然还是教哥哥两招吧。”
布莱尔为难的皱起眉，杰罗本以为他会像上一次那样拒绝，没想到布莱尔认真的思考一阵后，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打算用，但是多一些知识储备没坏处。”
杰罗半张着嘴。
“哥哥，你和塞西莉亚小姐发展得这么不顺利吗？”
布莱尔面露苦色，在杰罗的再三询问下吐出了心里堆积的烦闷。杰罗一边听着一边开导和安慰他，等到话题结束后，两人暂时陷入了沉默。
然后，一齐毫无预兆的笑了出来。
“才打完一仗，我们在谈些什么啊？”布莱尔无奈的说道。
“我和哥哥的身份是不是弄反了，现在应该是哥哥安慰我才对啊？”杰罗用同样的表情看着哥哥。
“现在的杰罗已经不需要我来安慰了。”布莱尔望着弟弟的眼睛，目光中流露着欣慰和寂寞，“你已经足够成熟了。”
承受着兄长的注视，杰罗慢慢的闭上眼。
“蜂巢”那岩石围成的大厅的景象重新浮现杰罗眼前。对于凯里，他怀有的遗憾对于愧疚。他想要解救凯里的心情绝对不输给任何人，早在很久以前，杰罗就将凯里看作是对自己过去的一种赎罪。然而他又一次失败了。
直到稻草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杰罗才终于确定，他们这一次完全是充当了稻草人手中的棋子。稻草人的目的是夺取“蜂巢”中的某个物品，扩散水晶只是顺带送给杰罗的伴手礼。“蜂巢”虽然成功的被摧毁了，但可能是更重要的东西却与他们失之交臂。
而且——在凯里面前那样情绪化的自己，杰罗根本不认为能称得上成熟。
“我们赢了，哥哥。”
杰罗睁开眼，向布莱尔说道。
这一次的失败很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向其他人隐瞒了真相，但是既然一开始做好了觉悟杰罗就不打算半途而废。
“最后出现的那家伙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已经在帮我跟踪凯里他们了。”杰罗朝布莱尔露出微笑，“回去之后，我们开酒会吧。”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骑士团在没有一人阵亡的情况下摧毁了一处“蜂巢”，并得到了作为“蜂巢”核心的扩散水晶。
这颗新得到的扩散水晶对骑士团至关重要。骑士团现在保有的扩散水晶仅有一颗，这颗扩散水晶被杰罗、优利卡、薇薇安轮流佩戴，支撑起覆盖整个白骨要塞的精神屏障。
除了这仅有的扩散水晶之外，由多尔夫水母产出的水晶碎块都安置在浮空船之上。这些调整到固定频率的水晶碎块能屏蔽扩散水晶的影响，虽然无法对精神攻击做出防御也没有探测恶魔的能力，但是至少能在一定范围内防止恶魔对骑士团的成员做出转化的标记。
但就算是这些扩散水晶的碎块，也因为产量问题无法大规模配给，这就让骑士团能出动的部队受到了限制。在多尔夫水母生产的水晶产量无法提高的现在，这颗新的扩散水晶就成了解决这些限制的关键。
有了这颗扩散水晶，不但能进行更大规模的作战，新的要塞建设也成了可能。同时，它所具备的研究价值也难以估量。
这是一次真正值得庆祝的胜利——即便庆祝的酒会上还是没有嘉尔的身影，即便杰罗强装笑颜的样子被好几人看穿，即便酒会之后接连又有不少新的问题找上了杰罗。
“罗伊公爵遇到麻烦了？”
在内庭的会议室中，杰罗听着佐伊的报告，疲惫的揉着眉心。
自从按照公爵的计划向贵族们表明站队的态度后，骑士团的确获得了更多的资源。将圈外人拉入圈内就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杰罗不得不再次感慨一下贵族圈近乎可笑的虚伪。
对于骑士团在境外盟友的封锁也在逐渐减弱。南镇驻扎的“审判军”不会再受到贵族的抗议，奥尔法领主也被视为了罗伊公爵一派受到派系内贵族的亲近。东境的贵族也因为之前受过罗伊公爵的恩惠，加上东境执掌本身与骑士团交好，东境贵族与基维尔三王子关于“军队过境费”的谈判也终于快走到终点。
一切似乎都如独眼狼公爵承诺的，就连他计划之中的“王权”也几乎近在咫尺。身为北境执掌，拥有大批东境贵族的支持，加上实质上的西境掌控者是自己的女儿，罗伊公爵成为下届罗里安统治者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个时候，杰罗想不到还有什么能阻碍他的麻烦。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是谁，但对方的目标显然是‘王位’。”佐伊翻动着手中的文件，“根据公爵大人派人送来的资料，对方似乎已经笼络了不少贵族。他们寻找的贵族都有不少相同点，都具有相当的实力，并且都与罗伊大人不和。”
“看样子是摆明了态度要和独眼狼作对啊，”杰罗一边揉着眉一边苦笑起来，“但是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这些吧，有实力又和独眼狼不和的贵族能有多少呢？”
“恐怕比主人想象的多。”佐伊顿了顿，“罗伊大人的作风经常会引来一些大贵族的反感，曾和他有过直接冲突的贵族都不在少数。”
杰罗的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那个脑袋少根筋的大叔，就不能少惹点事吗......”
在心里准备了一万句抱怨后，杰罗向佐伊问道：
“既然对方的目标是王位，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佐伊露出同样无法理解的表情，“我的推测是这只是一个临时的松散组织，为了应对罗伊大人现在无人能挡的势头，这些罗伊大人的反对者就只能被迫建立这样的同盟。”
杰罗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有一方过于强大后，敌对者组成同盟也是必然。”
“现在他们可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领导者，所以也无法向外界声称自己的身份。”佐伊说着，拿出了另一份文件，“我原本是这样认为的，直到看到了这里。”
杰罗接过佐伊递来的文件，看完后困惑的皱起了眉。
“他们是有领导者的，或者说是至少内部有一位将他们团结在一起的精神领袖。”佐伊平静的说道，“这个领袖被他们以‘公主’称呼。”
“公主啊......”杰罗胡乱的抓了抓头发，“应该只是代号，真正的公主我认识，还没这桌子高。”
“但是这位‘公主’一定比真正的公主更具实力。被他们接触过的贵族没有一个拒绝，甚至连他们的身份这些贵族都费尽心思的保守秘密。罗伊公爵已经用了很多种方法试图动摇这些贵族，然而他们的忠诚心和对于‘公主’的信心远超出了罗伊大人的预想。这些挖角无一例外的以失败告终，罗伊大人的声誉也因此一落千丈。”
“所以独眼狼这次是真的遇到麻烦了？”杰**笑了两声，“我还真想不到罗里安藏着一个这么厉害的家伙，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怎么做到的？”
佐伊摇了摇头：“如果能知道，罗伊大人也不会想不到应对的方法。”
杰罗耸了耸肩：“那么他想要我们怎么做？贵族的争权夺利我可是外行中的外行。”
“现在对方还没有真正形成气候，如果选举新的国王罗伊大人还有绝对的优势。”佐伊稍微停顿了一下，压低视线后，沉声说道，“只要制造出足够大的事端，现在的罗伊大人就能召集罗里安所有贵族举行会议，在会议上，罗伊大人会提议选出新的罗里安国王。我们的动作足够快，‘公主’就不会有干扰我们的机会。”
“那么，要多大的事端才够呢？”
佐伊微微眯起眼睛。
“能够引起所有贵族重视的，国家级别的大事件。”
第十二章 恶魔与代价
同样是深夜，杰罗再一次来到了“大天鹅号”的残骸处。
正如他预料的，稻草人在等待着他。
“杰罗团长，这一次你又给自己绑上了多少炸弹呢？”
稻草人坐在同上次一样的位置，翘着腿讥笑着问道。
杰罗没有理会他，径直问道：“那支匕首是什么？”
稻草人轻轻一笑：“我们合作的原则可是对等的等价交换，杰罗团长想要我的答案就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里最危险的炸弹不是你吗？”杰罗不耐烦的皱起眉，“你所谓展现诚意提供的第一个目标，结果就让我的人成为了你的诱饵。基于你如此丰厚的诚意，我不认为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下去。”
“杰罗团长，”稻草人半咪起眼睛，眯成缝的眼中透露着危险的寒芒，“你认为区区人类要怎么控制恶魔？”
杰罗仰着头，沉默的看着他。
“或者换个问题，为什么区区人类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想方设法控制恶魔？”稻草人的眼睛弯曲成讥讽的弧度，“杰罗团长，这些问题你不好奇吗？”
杰罗微微闭上眼，片刻之后抬手召唤出白骨堆叠成的座椅，用放松的姿势坐在座椅上，手撑在侧脸。
“距离天亮还早，你可以从头开始讲。”
“杰罗团长，”稻草人再度轻笑起来，“虽然你的精神防线很难突破，但是你的心思真易看穿。”
“我会把这当夸奖的。”
杰罗耸了耸肩，两人一高一低的彼此相望。短暂的沉默后，稻草人开始了娓娓叙述。
在稻草人还被囚禁在阴暗地狱的恶魔之时，一个堕落的灵魂召唤了他。就仿佛信徒与神祇的关系，被某种情感吞没了理智的智慧生灵也会引来恶魔的关注。这是直接经由“混沌空间”缔造的联系，就连阴暗地狱的封印也无可奈何。
许多恶魔都是用这种方法向失去理智的灵魂刻下印记，再不断的引诱后占据灵魂所在的身体，改造成适合恶魔降临的躯体后恶魔会将自己的意识注入其中。在魔王国，这一类生命会被称为“咒术师”，他们有着不完全的恶魔之力，本身也是恶魔行走在世间的分身。
稻草人的意识源自于“欺诈”的恶魔，当他醒来时所想到的一切仍旧只是为困在阴暗地狱的本体解开封印。但就在这个意识形成的同时，他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没想到和我相同的存在有整整上百只，还都被困在同样的牢笼中。”稻草人扶着额头大笑起来，“就算在地狱中也见不到这样滑稽的景象。”
牢笼无休止的吸取着恶魔附身者的魔力，甚至连他们的力量与关于力量的认知也被一同吸取。稻草人就和其他恶魔附身者一样，尽管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一切却无法阻止。他们的生命力近乎无限，但是无尽的生命也无法缓解魔力枯竭的痛苦。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稻草人就和他的同类一样逐渐麻木，意识之中与本体的联系也越加淡薄。
也许时间过得并不久，但是对于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的稻草人来说那几乎已经是几个世纪。就在他连自我存在的意义都快遗忘时，改变来临了。
一次比以往更加强烈的魔力吸取彻底抽干了他体内的魔力，这个时候，牢笼被打开了。一个金发的青年将他拖出了牢笼，随后将一只赤红色的匕首刺入他的脊梁。
“就是用的这东西。”稻草人拿出从格林手中夺来的匕首，在指尖灵巧的旋转着，“这东西能够将我们与地狱中的本体的联系彻底切断，并制造出一个新的意识替代本体。也就是说，对于我们而言，这个新的意识就是创造我们的主人，也是我们无法反抗的存在。”
“但是这个主人是什么？为什么能轻易就取代了我们本体的意识？其实这样的问题根本不用问，因为这把匕首的主人我们绝对的统治者，是更加根源的造物主。”稻草人的嘴角扬起，“杰罗团长应该已经想到了吧？”
“魔神大人。”杰罗从容的答道，“这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新情报，金狮公爵和国王陛下窃取魔神的力量用来控制恶魔，顺便还打算控制全大陆的人类。”
“但是杰罗团长不知道，这个匕首究竟拥有的是怎样的力量吧？”稻草人笑着将眼睛眯成缝，“就算是魔神大人的力量，也并非没有破绽。”
说完，一道赤色的影子朝杰罗射来，杰罗伸手将其接住。
“看看吧，杰罗团长说不定能在这上面发现什么。”
杰罗看着手中的赤色匕首，略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稻草人费尽心思得来的东西居然这么轻易的交给了自己。
仔细翻看了手中的匕首后，杰罗微微皱起眉。比起在格林手中的时候，他现在能够完全看清匕首的每一个细节。然而，现在他反而在这支匕首上什么也感觉不出了。似乎在敌人的手中，这把奇异的武器才能展现它本身的样子。
“太普通了。”杰罗收回了探入匕首的魔力，“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也是一样。”
稻草人耸了耸肩。
“但是我要提醒杰罗团长，认为这是假货的想法可不能有哦。我能百分百确定这就是拥有魔神大人的匕首。也不要奇怪这么重要的匕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看起来并不厉害的人类手中。”
稻草人交换了交叠的双腿。
“同样的匕首不止一把，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管束恶魔。所以才会在那位人类手中，也正因如此他想要用这把匕首控制杰罗团长。”
杰罗思考了一阵，疑惑的摇了摇头：“我还是无法理解。魔神的力量我有过体会，如果这把匕首真有魔神的力量我有自信不会感觉不到。”
“那么，杰罗团长让它刺进自己的身体试试？”稻草人用危险的表情提议道，“只是一点点，试试看是什么感觉。”
“我没有自虐的癖好。”
杰罗将匕首拿在手中，仰头向稻草人看去。
“我有一群值得信赖的研究人员，把这东西交给我，我绝对能找出它的秘密。”
稻草人微笑着摊开双手。
“请便。”
杰罗再度皱起了眉，今晚的恶魔似乎大方得不寻常了。
“那么，怎么控制恶魔的问题暂时放下，我们接着第二个问题，”稻草人像是没注意到杰罗的疑惑，继续说道，“为什么人类想要控制恶魔？”
这个问题杰罗原本也思考过，抛开没有根据的猜想，现在最明确的原因是——
“只有靠你们的精神力，才能完成对人类的转化。”
稻草人用鼻子嗤笑一声：“杰罗团长，你们现在遇到的恶魔附身者只有总数的百分之一。在我离开梦幻岛的高塔‘阿瓦隆’之前，那里囚禁的恶魔附身者早已超过了地狱中恶魔的总数。制造如此多的恶魔，这些人类想的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不是用你们充当廉价的雇佣兵吗？”
“我们可不廉价，和任何恶魔打交道都需要小心翼翼。更何况恶魔附身者的意识中始终存在着对魔神的反叛，以及从地狱解脱的强烈意愿。”稻草人稍微停顿了一下，看向杰罗的眼睛眯了起来，“恶魔最擅长的就是阳奉阴违，这点杰罗团长应该已有体会。但是这不只是对你如此，就算是对魔神大人的命令也是同样。想要脱离束缚的不只是我们‘革新者’，就连其他的恶魔附身者也是如此。那群人类并不是自大狂，他们不可能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控如此数量的恶魔。”
杰罗沉默的抿了抿嘴。稻草人的话他无法反驳，反而是经过对方的提醒他曾经有过的某个朦胧的想法开始更加清晰的显露出来。
“你是怎么认为的？”杰罗抬起头问道。
他的反应让稻草人笑了起来。
“杰罗团长，你开始询问一只恶魔的建议吗？”
“我会自己做出判断。”
“恶魔擅长的就是引导别人的判断。”
杰罗不耐烦的咂了咂舌：“爱说不说！”
稻草人的眼睛眯得更紧了些：“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吗？杰罗团长，你的心思，非常容易看穿。”
“我直说了吧，”似乎看出了杰罗脸上的不悦，稻草人继续说道，“恶魔的力量源自于魔神大人，和魔神大人同属由情感而生的精神魔力。那群人类让我们做的事情只是顺便，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吸收恶魔的力量。说到这里，杰罗团长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
“吸收恶魔的力量，这不正是......”
脑中有一瞬的光芒闪过，杰罗睁大了眼。
“他们难道想成为魔王？”
“不止如此，他们甚至想成为魔王之上的存在。用我的理解，他们应该是想要造神。”
听到稻草人的话，杰罗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至少金狮公爵乌鲁塔尼亚绝对不会为了他人而做任何事，他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从他以前的作为就能看出，他一直痴迷于魔王的力量，想方设法试图将这份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现在他接触到了比魔王更加强大的魔神，他所想的理所当然也是与神比邻的存在。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杰罗沉声说道，“不管以什么为代价，我都绝对会阻止他，然后亲手结束他罪恶的生命。”
浮空船的缺口中央飘来压抑的轻笑声，杰罗抬起了头。
“杰罗团长，或许你没有注意，”稻草人微微扬起下巴，用傲慢的眼神俯视着他，“你刚才说的话可是恶魔最爱听的。”稻草人的嘴角悄悄扬起，“杰罗团长，你的内心有一个很大的空隙。是‘复仇’还是‘后悔’？可惜我不是与之相近的恶魔，没办法看得更清晰。不过，如此巨大的空洞，如果是一般人......”
“早就被恶魔附身了吧？”杰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可惜你们没有早点发现我，我的灵魂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堕落了。但是女神找到了我，我遇到了许许多多重要的人。我现在就算心里有空洞又如何，我早就得到了与之对等的满足。就算我没有任何魔力，你们这些恶魔也不可能附在我身上。”
稻草人静静的看着他，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现在我来说点我的事情，”杰罗开口道，“我这边遇到点麻烦。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就当成这次你利用我的补偿。”
一段沉默的对视之后，稻草人轻声说道：
“杰罗团长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吗？虽然我之前救你的时候伪装了自己的气息，但是不表示说我可以在这个时期做出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行动。”
“我想要你做的对你来说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行动，”杰罗朝稻草人抛去一颗传话水晶，“把你和你同伙的天使放出来吧。准备好后用这个联系我，我不想再绑着一身炸弹来夜游了。”
回到要塞后，杰罗在自己房间的门前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对方已经睡着，红色发丝下绑着绷带的脸显得楚楚可怜。杰罗轻轻的将她抱起，敲开了房间的门。
“嘉尔在外面等了很久吗？”
杰罗向来开门的优利卡问道。优利卡点了点头：
“她不肯进来，说要等杰罗回来。”
杰罗望着臂弯中沉睡的女孩，无奈的笑了笑。
不只有着与天使战斗所受的剑伤，嘉尔几乎全身都被“鲜血战衣”撕咬出无数伤痕，虽然有“生命之水”的治疗不会留下伤疤，但是这样的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嘉尔大概是从昏迷中清醒后第一时间就来见自己了，至于原因，杰罗不用想也能知道。
“让她好好休息吧。”
在优利卡和薇薇安的注视中，杰罗将嘉尔平稳的放在床上。杰罗的手刚从嘉尔身上离开，嘉尔的手就抓住了他。
女孩并没有醒来，短短的眉毛难受的皱起，仿佛在经历着难以忍受的噩梦。
杰罗用手包覆住嘉尔的手，俯下身靠近她的耳边。
“已经够了，嘉尔已经足够努力了。剩下的交给团长吧，团长会让所有人幸福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被杰罗包覆的掌心，嘉尔的手渐渐放松。紧皱的眉头散开，平稳而又舒适的呼声轻轻传来。
杰罗满意的呼出口气，转过头看向阳台外的天空。
又已经接近黎明。
第十三章 转折点
7月中旬，就连北境的天也开始变得酷热难耐。就是这样的时节，白岩城的居民得知了一个令他们暑意全消的消息。
“白骨要塞被攻破了？”“凤凰骑士团的家伙在做什么？”
“他们能活下来都已经不错了。”“是那个东西出现了......这一定是我们背弃信仰的惩罚。”
“那个东西，是在说这一些吗？”
就在民众们正谈论着那令人不安的新闻时，散播不安的源头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象征圣洁的洁白双翼，高贵而优雅的身姿，手持象征神权与光明的神圣武器，其身为执行神之旨意的忠实神仆。
“天使......”
就在人们为亲眼见证其存在而惊叹时，神罚降临了。
漫天金色光芒飞舞，仿佛燃尽了天空的金色火焰。代表人类文明的造物在光芒中毁灭。城市在火焰中燃烧，巨大的建筑倒塌，人群呆滞的仰望天空，等待着净世之焰燃尽整个世界。
宛如经文中预兆的审判之日，金色的光芒之焰几乎吞没了整个白岩城。光芒消退后，天使们挥舞着巨大的纯白之翼，漠然的向着更南方飞去。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后，白岩城的住民才重新恢复理智。人们惊异的发现自己还活着，涤罪之焰没有燃尽他们的灵魂。就连被火焰吞噬的白岩城也看不出太大改变——甚至比前段时间更符合白岩城居民记忆中的模样。
天使摧毁的仅仅只是为了防范兽灾而新建的防御工事。从白岩城向着远处延伸，那些正在建设中的高墙也开始在金色光芒中一段接着一段逐渐消失。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不是审判之日，这只是审判到来前的预兆。
“这下你满意了吧，罗伊大人？”
“满意，太满意了，我现在就想给你屁股来上两下！”
杰罗下意识的与独眼狼公爵拉开了距离。
“我没有那方面兴趣，要感谢我可以用其他方式。”
“我不是吓你，下次你走夜路的时候最好把屁股捂紧一点！”
在靠近白骨要塞的临时据点，杰罗接待了急冲冲赶来的罗伊公爵。
虽然一开始预想过公爵大人的反应，但是现在的公爵大人远比杰罗预想的还要焦躁数倍。
“我不是在按照公爵的要求行动吗？虽然有一些误伤，但是应该只有建筑受损，不会有人员伤亡。”
“那些误伤怎么都无所谓！”公爵用力的拍着桌子，“你知道我要花多大的功夫才能继续稳住军心吗？我的人不管爵位大小都在开始收拾家当准备向国外逃亡了。”
“我相信公爵大人不会没有办法，况且这就是我们这场战争的实际情况。”
“别摆出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那些白痴贵族可比你想象的懦弱得多。他们什么都有，所以才对荣誉和信念不屑一顾。这种人又自私又怕死，要加入他们的游戏就必须小心的遵守游戏规则。你现在是在赌桌上点了一把火，谁还敢继续下注啊？”
“但是公爵大人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吧？”杰罗耸了耸肩，“现在召开贵族会议，公爵大人绝对能得到罗里安的王位。”
“没有臣民的王座有什么意义？你该不是忘了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吧？”罗伊公爵不耐烦的拨弄着眼罩，仿佛一刻都停不下来，“只有拥有贵族的支持，国王才是国王。资源被贵族掌控在手中，我们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些东西才盯上那个王座的吗？”
“我可不是贵族，罗伊公爵不还是要我的支持吗？”
“你不一样，一般平民做不到你这样。”
“我可不这么认为。”
对话一时停了下来，罗伊公爵睁着左眼盯着杰罗的眼睛。
许久之后——
“我应该早点想到的，你一开始就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制度。”公爵露出了懊悔的神色，“所以说让平民加入到贵族的游戏是个危险的做法。尤其是你这样无法被同化，有自己意志的平民。”
“我认识的贵族也不全是公爵所说的那类，这和平民与贵族无关，只是我自己想这么做。”杰罗说道，“罗伊大人如果有兴趣，可以随便向个脑袋正常的人问一问，以荣誉和使命的名义能否让所有贵族不留余地的进行战斗？”
“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战争也是交涉的一种，最终都不过是贵族间的利益博弈。既然是博弈，当然要权衡利弊，这就是游戏规则。”
“这一次的敌人不会讲任何规则，”杰罗摊了摊手，“事情就是这样。”
罗伊公爵皱着眉闭着眼沉默了许久。
“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向北推进。”
“重新建一个要塞？”
“这并不难，”杰罗说道，“用魔法可以轻易建造出一座要塞，最重要的是后勤与长距离防线的维持。”
公爵叹了口气：“你是对的。国内的这些事情只能算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次的事情也就和吃饭被噎着差不多。等我成为国王，我会增加从王都到白岩城的运输通道，到时候全罗里安的资源都会集中到你手中。至于改变王国现有的政策，没这个必要。”
“我相信你，公爵大人。”
一件事情了结后，公爵的表情舒展了些。
“对了，你让我调查的那件事......”
“查到了吗？”杰罗紧张的问道。
“没有，”罗伊公爵摇了摇头，“但是我能确定了，不管是地理还是传说，罗里安国内都不存在那样的地方。”
“难道是在国外吗......”杰罗失落的低下眼。
“不过因为是那位大小姐的事情，我直接去问了拜拉姆那家伙。”
杰罗笑了笑：“这倒是罗伊大人的作风。”
“果然还是没那样的地方。我还被那家伙嘲笑了，”公爵清了清嗓子，作出拜拉姆伯爵那低沉的嗓音，“‘这片大陆怎么可能有月亮找不到的地方，你是有多没常识啊’。”
“能想得到，这对父女在嘲讽人这方面很像。”
“‘但是考虑到你这家伙上了年纪耳朵不够灵光，也有听错的可能，我就给你一个提示吧’。”公爵再度干咳一声，看向杰罗，“想不想听这个提示？”
“想！”杰罗立马干脆的回答。
公爵对着他勾了勾手指：“我的气还没消，把屁股伸过来。”
“这个......”
“那就王都再见吧。”
公爵说着站起了身。
“等等！”
杰罗咬了咬牙，走到公爵面前，背对他躬下了身。
等了半天，身后没有丝毫动静，杰罗满脸通红的转过头。
“很好的表情，我已经用映射水晶拍下来了，”公爵愉悦的摸着眼罩，“要是我没当上国王，你就等着这图像传遍大陆吧。”
直到公爵离开后，杰罗都呆在帐篷中一动不动。佐伊走了进来。
“主人，东南方再次出现了中等规模的魔兽群，我已经下达了迎击准备的命令。”
“知道了，还是由你来指挥。”
“主人，”佐伊抬起眼看了眼杰罗，“你已经很多次没有参加战斗了，战士们的士气有所下降。”
“但是最近都没有伤亡吧，我认为这是锻炼战士们的机会。”
听到杰罗心不在焉的回答，佐伊沉默的站了一会。
“主人，把我变成亡灵吧。”
“诶？”还在思考其他事的杰罗被吓了一跳，“怎么了？佐伊小姐得了什么绝症吗？”
“我和主人间的联系已经完全消失，只有重新变回亡灵才能恢复联系。”
“没、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不这样的话，主人隐瞒我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佐伊闭上双眼，眉头微蹙。这幅模样让杰罗感受到些许心疼。
“佐伊小姐，每个人都有一些难以对他人启齿的事情吧，我也一样。你只需知道我隐瞒的事情不会伤害你们就行了，这点佐伊小姐应该能相信我吧？”
“我害怕的就是这样。”佐伊轻轻摇头，“主人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和恶魔做了某种交易。主人不但不担心最近的战斗，连之前天使摧毁白骨要塞时也提前做了转移，再加上得知‘蜂巢’的所在......”佐伊睁开眼注视着杰罗，“我很在意主人向恶魔承诺的代价是什么？”
感受到佐伊视线中的悲伤，杰罗慢慢的张开口：
“如果真有这样的交易，代价可能就是佐伊小姐对我的担心。”
“担心主人的不只是我一个，还有......”
“比起这些，”杰罗打断了佐伊的话，“我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这个据点就暂时交给佐伊小姐了。”
佐伊低低的叹了口气。
“这样做的理由，主人也不打算告诉我吧？”
“只是我的私事。”
佐伊轻轻笑了笑：“真希望如此。”
“我要去的地方还在传话水晶的有效范围，有突发事件或者那把匕首有什么研究进展，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说完后，杰罗站起了身，“也是啊，要是我现在离开士气可能会降得更厉害，就当是给战士们一个临别礼，这一次的魔兽就由我来对付吧。”
“北境有天使出现了？”
凤凰庄园，会议大厅。
爱丽莎听到朱里的报告，双手紧张的握在了一起。
“杰罗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白骨要塞告破，但似乎骑士团没有太大的损伤，杰罗团长也安然无恙。”
见到爱丽莎长舒口气后，朱里才接着说道：
“天使破坏了白岩城一带正在建设的防线，很可能是在为全面进攻罗里安内地做准备。罗伊公爵已经开始召集全罗里安的贵族，准备共同商议对策。”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小姐们。”许久没在庄园露面的凯撒，带着一副难以琢磨的表情笑着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独眼狼打算在这次会议上推选自己成为新的国王。”
“那不是正好吗？我们也在那个什么会议上选自己不就好了？”莉萨挑着耳边落下的耳发随口回道。
“现在的爱丽莎小姐还无法和罗伊公爵正面对抗，公爵也是知晓这一点才在这时候召开贵族会议。”特斯罗卡低沉着脸，眉头间的皱纹深得宛如刀刻，“我们的进度已经不算慢了，独眼狼是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们吗？”
“这不正是我们已经能威胁到他的证明吗？”凯撒摸着下巴的疤痕，思忖着说道，“独眼狼公爵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我相信各位大人一早就知道。但是同样，我们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支持我们的贵族期盼着的正是变革，我们向他们提供的也正是变革，但是这种变革不应该只体现在技术上。”
“凯撒先生的意思是？”爱丽莎看向凯撒问道。
“时代的改变并不是技术革新的直接结果。技术革新只是引子，革新的技术产生新的思维，被新的思维影响的人才是推动时代进步的动力。而接受新思维的通常是年轻人，也就是说时代的变更其实就是年轻人取代老一辈人的过程。”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莉萨将头发绕成了死结，脸上满是无法理解的痛苦，“难道我们还要等到上一辈全都老死？”
“只用让年轻一辈取代他们的地位就行。”帕露西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是权力的交替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不管怎么想时间都来不及。”
“不，这确实可行，只要找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就行。”
特斯罗卡说着抬起头看向凯撒，凯撒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不是有一对对新东西非常感兴趣的年轻夫妇，而这对夫妇又是最接近权力顶点的人。如果我们能让他们倒戈，我们的阵营就能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独眼狼公爵。”
“有意思！”帕露西将拳头搭在下巴，轻轻的点头，“让小姐反抗她的父亲，想想都很有意思。”
“啊啊啊啊，”莉萨郁闷的抓起了头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这里听不懂的就我一个人吗？”
“是的，就你一个。”向日葵像是为了划分出和莉萨的界线，坐直了身体，“我来总结一下吧——以我们向其他贵族提供的‘灵纹’技术为诱饵，拉拢现在正在完成西境权力统一的格林薇尔小姐。西境倒戈，东境又有我们埋下的伏兵，等到贵族会议召开时，罗伊公爵四面楚歌，我们的‘公主’轻松获胜，就是这样~”
“懂了！”莉萨眨了眨眼，脑袋又歪向了另一边，“问题是真的能说服格林薇尔小姐吗？那个女人我见过，说实话，感觉和迪妮莎小姐是一个类型的，有点可怕。要说服她和自己老爸作对，绝对不容易。”
“那个......”爱丽莎看了眼在场的所有人后，小心的举起手，“这个交给我吧，我想去试试。”
第十四章 渐进
在罗里安王都，一年四季都能享受温度适宜的宜人气候。
从王都的居民迁回这座城市以来，已经过去了数个月。可惜的是他们错过了满城紫丁花盛开的春天，等到城市再次恢复秩序已是盛夏。
经过“相关人士”的专业排查，王城的“污染源”已被清除。王城的周围修筑了数个据说可以保证“疾病”不再复发的结界塔。这一系列措施全是委托“温泉之友”佣兵团执行，实际效果并没有人能保证，不过也没人在乎。对于王都的住民而言，能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大概只有爱丽莎在内的佣兵团高层能够知道，这一切都是安抚人心的表面功夫，王都并没有变得更安全。应该说王都还是以前的王都，至始至终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变得危险的是王都的住民，而这些住民就如理所当然一般，依旧带着潜在的危险开始了新的生活。
王都住民们以为的治疗其实只是注射了为其定位的水晶粉末，而王都周围的结界塔实际便是限制带有这些粉末的人离开的栅栏。现阶段根本没有解除转化的有效手段，与其将王都的住民继续集中在临时营地，不如将整个王都当成囚禁他们的牢笼。虽说是牢笼，但只要结界塔组成的庞大术式不被消除，王都的住民就不再会变回没有理智的怪物。
这个术式是佣兵团和共助会之前研究的重点。原理是通过屏蔽“混沌”传来的精神能量，消除致使已经被转化过的人改变形态的精神讯息。原理虽然简单，但是屏蔽的是无所不在的“混沌能量”，实际上就是在与“神”和“法则”作对。为了做到这一点，王都内又新建了数个不同信仰的神殿。生命女神缇亚拉也集结了一批刚笼络到的信徒，兢兢业业的在王都传播信仰。有了信仰力作为驱动术式的能源，王都的安全才终于能够得到保障。
被佣兵团改进后的“藤蔓轨道”架设起来极其简单，只需要相隔一定距离埋下种子，给与足够的魔力就能快速长出高出路面的铁轨。失去了原本给轨道车提供辅助动力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稳定牢固的构造和更少的魔力消耗。经历了数个月的建设，这些“藤蔓轨道”就像是真正的藤蔓一般，以南镇为根，蔓延到了大半个罗里安。不计其数的轨道车昼夜不停的在轨道上通行。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从南镇开始延伸的“藤蔓轨道”最终还是将王都作为了自己的中心。即便经历了长达半年的封闭，靠着宛如血管般联系着全国的轨道交通，作为心脏的罗里安王都还是在短时间内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就在今天，这个历史悠久的贵族之城再次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节日——整个罗里安的贵族将在这里召开会议。
在马车的宽敞的车厢中，爱丽莎拉开窗帘向外望去，热闹的街景就像是整个城市都在为这一日庆祝，仿佛发生在这个王国的危机和苦难都不存在，现在只需要为了和平盛世欢乐高歌。
“爱丽莎是第一次来王都？”坐在爱丽莎对面的奥尔法问道。
爱丽莎点了点头。
“我以前还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来这种大城市。”
“命运总是出人意料，对吧？”奥尔法笑了笑，“我从前也以为最小的这个妹妹会像是旧时代的公主被安排着过完一生，我的印象之中爱丽莎也是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现在再回头想想，那个时候我们都小看了命运的力量。”
“以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爱丽莎牵强的笑道，“可惜发生了一些让我不得不改变的事。”
“因为和杰罗团长相遇了吧？”奥尔法笑着摇摇头，“那家伙真是我们一家的克星。”
爱丽莎脸颊微微一红，沉默的放下了窗帘。
“我好像听说，当初是团长把爱丽莎掳走了？”坐在爱丽莎身边的莉萨一脸好奇的问道，“真的有这回事吗？”
爱丽莎还是保持着羞赧的笑容，没有作答。
在奥尔法身边作为护卫的魔族战士长倒是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大人的话，倒是真有可能。”
“所以说，到底怎么样？”
莉萨看着故作高深的笑着的奥尔法与不想回答的爱丽莎，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难不成就是因为被团长做了这样的那样的事情，所以守身如玉的爱丽莎就只好被迫......不对啊，那样的话你们之间就应该比现在更简单明了，不应该是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啊？”
“莉萨小姐！”爱丽莎做出生气的表情，“杰罗先生只是我的守护骑士，仅此而已。”
奥尔法也紧跟着用无奈的语气说道：“莉萨分部长，现在比起打听这种事，不如把精力放在正经事上更好。这一趟旅程，可能比预想的危险哦。”
“还能有什么危险啊？”莉萨将双手交叠在脑后，“爱丽莎已经说服了格林薇尔小姐，我们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吗？接下来就只差传说中的‘公主殿下’在罗里安王宫内亮相，再一口气接过王冠和权杖成为新的国王。”
莉萨语气悠闲的说完后，爱丽莎立马变得慌乱起来。
“等等啊！莉萨你在想什么啊？国王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够资格吧？”
“又来了，爱丽莎又在说这种话了。事到如今，爱丽莎怎么还是这么不自信......虽然很可爱就是了。”
“不是，莉萨小姐，我们的计划真的不是这样，开会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啊？”这次轮到莉萨慌乱起来，“当然有听啊？我可是比以前上课还要认真十倍，每次被你们耗死的脑细胞更是几十倍！要是我和你们的认知有什么出入，那绝对不是我没认真听，而是我根本没听懂！”
“好强的说服力！”爱丽莎低下了头，“误会你了，真对不起！”
“咳咳，还是由我来重新给莉萨分部长梳理一遍吧。”奥尔法前倾身子，压低了声音，“我们联合其他贵族时所用的理由，是因为罗伊公爵是现在最接近王座的人，所以我们需要彼此联合。这并不是为了将某人塑造成与罗伊公爵竞争的对手，而是为了不让任何人接近王座。虽然我们拥有的实力确实比一般贵族强很多，但是和一境执掌比起来还差得远。就算我们有意去竞争王座，也不可能得到其他贵族的认同，即便是已经加入我们联合的这些贵族。
“明白了吗，莉萨分部长？我们的目的只是破坏罗伊公爵的计划。无论是我还是爱丽莎，确实没有资格去竞争王位，但是我们可以借这一次的联合在贵族圈中壮大我们的声势。先有‘名’才有资格争取相应的对位，这就是贵族圈的游戏规则。”
奥尔法说完后，战士长加特尔特在旁不断点头。
“人类的规则与在下氏族的情况并无不同，看来名声无论在哪个世界都相当重要。”
“真是麻烦啊......”莉萨侧着头，用倦怠的眼神盯着旁边的爱丽莎，“要是让整个王国的人来选择，比起那些胡子拉碴的大叔，绝对有更多人愿意让可爱的爱丽莎来当国王。到时候我就是女王陛下的贴身护卫，这可比什么团长夫人更赚钱，诶嘿嘿，诶嘿嘿嘿~”
莉萨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混沌，马车也从喧闹的市区开始驶进内城区的中心。在这里，一场决定了王国之后的命运的会议即将举行。
应该已经到了贵族会议的时间吧？杰罗望向天空正午的烈日，小声的叹了口气。
他已经在罗伊公爵告诉他的地方找了半个多月了，现在依旧没有奥里莉安的踪迹。这里是东境的一个小镇，属于王国之鹰拜拉姆伯爵的一处封地。这个小镇附近有好几个村落，包括这些村落在内，杰罗都已经挨家挨户找了个遍。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侵入哪一户人家都是轻而易举，如果他愿意，伯爵大人的这处封地已经被他整个搬空了。
耗费了整整半个月，杰罗除了焦虑一无所获。他离开北境就意味着无法接替两位妻子维持精神防御的工作，薇薇安和优利卡必定需要昼夜交替的维持着精神力，这显然不是需要良好作息的孕妇应该做的。与此同时，没有了要塞的保护，临时营地的战士们相当于随时暴露在魔兽的利齿之下。虽然稻草人承诺过会将靠近营地的魔兽动态告知杰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危险。更何况，稻草人和他自称“革新者”的同伴，也不是对他营地中的某位女神没有兴趣。杰罗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尽快返回北境，然而对于奥里莉安的担忧让他无法在现在离开。
这里是最可能符合奥里莉安留言中的地址。小镇的名称与“无月之地”读音相似，而小镇又刚还是拜拉姆伯爵的领地。在意识世界中，薇薇安曾经用奥里莉安的模样对杰罗说过一番话，话语中就透露过奥里莉安原本是普通商人的女儿。拜拉姆伯爵是知道这是与奥里莉安有关的提问，回答的这个地点定然和奥里莉安有很大联系。这里极有可能是奥里莉安真正的故乡。而奥里莉安不可能无缘故的选择一个地点，知晓她真正身份的人绝对是寥寥无几，无论是从信息的安全性还是唯一性，从“无月之地”推测出的地点都只有这一处。
如果在这里都没找到奥里莉安——甚至连她留下的信息都没有，那么极有可能奥里莉安没能到达这里，或者是已经被其他人带走。
杰罗一直相信奥里莉安与国王和金狮公爵为伍是为了做佣兵团的内应，但是这样的身份又让杰罗不得不担心。担心的同时，杰罗仍旧信任着奥里莉安。他所知的这名少女有着敏锐的思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都会找到方法应对。这也是杰罗留在这里的原因，奥里莉安一定还藏在这里，等待着被自己找到。
到了午饭的时间，杰罗收拾了一下心情，走进了一间旅馆。
这里是他这半个月来留宿的地方，只要在这附近他都会来这里就餐。
“又来了吗？”杰罗刚一走进大厅，就被旅馆的女侍用冷淡的眼睛盯着了。
“因为这里的饭很好吃啊。”杰罗耸了耸肩，坐在角落的座位。
没一会儿，这位年轻的女侍就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今天又要点些什么呢，变态先生？”
杰罗正继续用意识探测挨个搜索旅馆住客的思考，试图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这种和强盗无异的行为杰罗现在已经用得得心应手，虽然他知道不好，但是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对于面前这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的少女，杰罗随口回了一句：
“先来一份灿烂的笑容。”
“本项服务不对变态客人出售，请点一些我们能提供的食物。”
又被冷淡拒绝了，杰罗几乎是习惯性的探测了女侍的思维。除了她那已经被杰罗看了千百遍的平凡经历，现在她脑袋中最强烈的画面就是被第一次见面的杰罗袭胸的场景。
那一日杰罗刚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寻找了一天一夜后才疲惫得开始恶心呕吐后，才想到必须休息一下。然后几乎是迷迷糊糊的找到这间旅馆，浑浑噩噩的订了房间休息，然后在被人叫醒时习惯性的朝面前的胸部抓了过去。意识到这个形状和自己哪一个妻子都不像后，杰罗听见了尖叫，脸上被打了一巴掌。
“西莉亚小姐有什么推荐的吗？”杰罗开始浏览下一个人的记忆，轻声说道，“只要是你推荐的我都爱吃。”
“是、是，我知道了。”女侍双手叉腰的叹了口气，“我想想有什么适合轻浮男的食物。”少女想了想，窃笑起来，“说不定那个不错~”
一段时间后，丰盛的食物被端到杰罗面前。这家店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他不缺钱，不会放过每一个能从他身上赚来金币的机会。
杰罗一边吃着，一边继续扩大探测范围。许多人的思维深处都肮脏得令人恶心，也就只有这家店可口的食物能帮杰罗缓解这些恶心。一边感谢着这里的厨师精湛的手艺，杰罗一边为了依然没有收获而失落。
这个时候——
“这是附赠的！”
一盘焦黑色看不出形状的物体放在杰罗面前。
“呃，西莉亚小姐，就算你把抹布装餐盘里我也不会吃的。”
“其实我也没想到它会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好奇怪啊，我明明是按照爸爸交给我的方式做的啊？”西莉亚露出困扰的表情，然后端起盘子凑到杰罗嘴边，“但是吃起来绝对很好吃，虽然我没敢尝但是我能保证！”
“亏你这样也能保证啊......”
突然的展开让杰罗没有继续思维探测的闲心，他盯着眼前的未知物体。
“一般人都会用凶器来称呼这个吧？”
“你不是说我推荐的你都爱吃吗？”少女吊起眼睛威吓着问道。
杰罗耸了耸肩，反正自己是对毒物免疫的体质，抓起盘子一口吞掉。
“味道不错。”
“真、真的吗？”
“和伴着水晶粉末的铁锈一样。”
“呃！”
看了眼满脸失落的少女，杰罗继续头脑中的意识探测。
“姑且问一下是用什么做的吧，完全吃不出食材的味道让我有点好奇。”
“不至于这么惨吧......可能是我为了制造‘稳重’的效果，加了太多调料......”少女垂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明明食材是很普通的......不，也不普通吗？虽然到处都能见到，但是用来做菜还是第一次。哈哈，我真有创新精神。”
“我说啊，”杰罗忍不住说道，“你居然把不能吃的东西端给顾客吗？”
“不，那东西不会有毒的！”少女认真的说道，“那只是一种野生菊花，名字叫‘狗舌草’。”
第十五章 似是而非
杰罗的思绪被这熟悉的词汇打断。
稍微冷静了片刻后，杰罗看向西莉亚。
“你在哪儿听到这个词的？”
“干嘛这么问，这不是很平常的野花吗？”
“但是‘狗舌草’是王都的叫法，东境的人都把它看做雏菊的一种吧？”
“诶？是这样吗？”西莉亚困惑的眨了眨眼，“但是我一直都叫它‘狗舌草’啊，为什么呢？”
“算了。”
杰罗直接用魔法探入少女的思维，寻找和“狗舌草”有关的记忆。
“原来你也有......这么认真的眼神啊......”
西莉亚呢喃的在说着什么，杰罗丝毫没有在意。魔法沿着少女的记忆向前回溯，未花费太多时间答案就已浮出水面。
——是被魔法影响了吗？
“狗舌草”的名称是突然的、没有缘由的加入到少女的记忆中，事情发生的时间正好是在三个月前。
——会做这种事的，就只有......
杰罗抓住西莉亚的手，抬起头注视着她的双眼。
“下午陪我去一个地方，我需要向导。”
“向导的话......”西莉亚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然而看到杰罗不同寻常的眼神，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真拿你没办法啊，像你这种家伙还是要我看紧一点。我先去换身衣服，这段时间你就赶快把剩下的料理吃完吧。”
“我已经吃饱了，麻烦西莉亚小姐在一分钟内换好衣服。”
“不要说不可能的话！”少女双手叉腰，摆出教训人的姿态，“就算你再怎么着急和我约会，不表现出充足的耐心是会被讨厌的。而且，我不允许有人浪费爸爸做的饭菜！”
最后留给杰罗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西莉亚跑回了楼上。
杰罗愣神的望着一桌饭菜。
“不是我不想吃，我的胃已经......”
就算对毒性免疫，该痛的还是会痛。杰罗就在一边忍着胃痛吞咽食物的同时回想着西莉亚最后的那句话。
——约会吗？
明明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情，但是杰罗却莫名的想到了其他事情。
——虽然语气天差地别，但是“着急和我约会”这样的话，真像是奥里莉安会说出口的。
“呀！”
小声的惊呼从前方传来。杰罗看着西莉亚的脚又崴了一次。
少女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小巧精致的皮鞋，戴着一顶用丝带绑成的蝴蝶结装饰的草帽。姑且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打扮了一番，尤其是脚上的鞋子应该是少女最昂贵的一双。虽然这套装扮确实让这个脸上长着雀斑、外貌平凡无奇的乡下姑娘多了几分魅力，只可惜杰罗选择的“约会地点”有那么些不解风情。
拜拉姆伯爵占有罗里安境内的多处银矿，这里就是其中之一。光秃秃的山上只有野草和碎石，风肆无忌惮的吹着，再浪漫的人大概也难在这里找到什么美感。距离矿洞入口还有不少的距离，杰罗就跟在西莉亚的身后，看着她一边压着草帽抵抗强风一边盯着脚下与碎石顽强奋战。
“西莉亚，你还记得上次来这里的事情吗？”
“啊？上一次？我印象中每次都是路过，谁没事会来矿山上啊？”
西莉亚说着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分心脚下又被碎石子崴到了。
果然这方面的记忆很混乱，杰罗想到，他直接从西莉亚的记忆中看到的也只有关于这座矿山的几个片段，但是有一些片段明显是在矿洞之中，这一段记忆也正是“狗舌草”这一名词最初出现之处。
“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让你换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哈！”西莉亚背对着杰罗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谁没事会来矿山上啊。”
“放心吧，违法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这点我不是向你保证了吗？”
“所以我才想不通你到底要做什么。”西莉亚低着头盯着脚边，声音苦闷的说道，“等回去了妈妈一定要骂死我。”
“20个金币的向导费应该会让她心情好上不少。”
“可恶的贵族老爷，不要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50个金币？”
“呃！哪儿有这么花钱的啊？”惊讶过后，西莉亚一脸严肃的说道，“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很厉害的贵族吧，还是不要这样为了赌气浪费钱，你家里人会伤心的。”
杰罗笑了笑：“我不是什么贵族，但是我可能比你见过的贵族都要有钱。而且，”杰罗朝只有片片野草的山上望去，微微眯起眼睛，“如果你能帮我找到我要寻找的，不管花多少钱都不是浪费。”
“你在寻找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我曾经恋慕的女孩。”
轻轻说完后，杰罗转向西莉亚的方向，唇角微微扬起。
“这个回答是不是特别浪漫？”
“被你这样一说就不浪漫了，”西莉亚撇着嘴，“而且你这家伙喜欢的女孩绝对不止一个吧？你绝对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类型。”
“啊哈哈，”杰罗摸着脸干笑了两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你的轻浮都写在脸上了！”
“这可不一定哦，西莉亚。”杰罗一脸严肃的纠正道，“看起来轻浮的人很可能非常专一，而看起来很专情的人也可能是对很多人专情。写在脸上的东西往往是最靠不住的。”
“那你是哪一种呢？”少女插着腰问道。
“我以前是后一种，现在表里如一了。”
西莉亚摇头叹气：“也就是测度没救了吧。”
“我也有这种感觉，”杰罗摸着脸再次笑了起来。
一阵山风吹来，西莉亚失去了防备的草帽轻轻的在风中浮起，仿佛自在的飞鸟一般随着风飞向了天空。
“啊......”
西莉亚望着飞走的草帽失神的轻轻叫出声。
“西莉亚。”
杰罗小声的呼唤她一声，然后抬起手竖着一根手指向她走去。
已经远去的风仿佛受到了召唤，在天空盘旋一圈后又回到了两人身边。风渐渐停息，空气中仿佛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碧绿精灵，精灵托起西莉亚飞走的草帽轻轻的放回杰罗竖起的指尖。
草帽在指尖欢愉的旋转一圈后，被杰罗扣在了西莉亚的头上。
似是被杰罗粗鲁的动作吓到，西莉亚缩了缩脖子，从帽檐下小心的望着杰罗。
“这帽子很适合你，非常可爱。”
杰罗微笑着打了个响指。不知是不是幻觉，西莉亚感觉阵阵不断的山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而她的身体也仿佛在空气轻轻漂浮，变得轻盈自在起来。
“这样可爱的少女怎么能被这不懂事的山路折磨呢？”杰罗拉起西莉亚的手，用风的魔力将她包裹，“接下来就由我来做西莉亚小姐的护花使者吧。”
渐渐的，西莉亚的眼睛半咪了起来。
“这是魔法吗？”
“当然。”杰罗朝她眨了眨单眼。
“能用魔法就早点用啊！你一直在看我笑话吗？我可是被折磨出了一肚子火气！”
这火气早就钻出肚子，已经蔓延到全身了吧？杰罗呆呆的看着怒不可遏的西莉亚。
“那个，西莉亚小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感受了吗？”
“哈？你还要什么感受？除了你这家伙不会看气氛、不懂得关心别人，自我中心又喜欢表现，我还要看什么？光是看你这蠢样，听你那土得掉渣的情话，我都已经要吐了，难不成你还要我夸你刚才那一套做作的表现很帅气吗？”
“啊，这个......其实，我......”杰罗的额头滑落一滴冷汗。
“还愣着干什么？不过是被我说中了而已，有必要这么惊慌失措吗？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稍微沉稳一点。就是看你总是这个样子我才想给你弄‘狗舌草’来吃的，给我拿出一点大人样啊！”
“对不起！”
杰罗立马放开了少女，低下头道歉。
“呀！”杰罗刚放下的手又被对方抓了回去。“别放手啊！脚......还在疼......”
“对、对不起......”
杰罗回握住西莉亚的手，重新输送魔力。
不经意的，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彼此望着彼此的眼睛，两人许久都再没动作。
还是西莉亚先将视线移开。
“该继续赶路了吧？”
“是啊......”
杰罗这才回过神。
——原本觉得在旅馆里的西莉亚小姐就很会奚落人了，没想到私底下还要厉害好几倍。
怀着惭愧和些许的惧怕，杰罗拉着西莉亚继续向矿山攀登。杰罗再也没主动搭话，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
路程已过了一大半，离矿洞入口只剩不远的距离，西莉亚突然出声问道：
“你找了很久了吗，你曾经的那个恋人？”
杰罗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她是突然失踪，这里是她的故乡，所以我才来这里找她。”
“啊，结果就在我们家住了半个月。”
“别说得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啊......这半个月我都在找她，只是一直没有线索。”
“但是你既不向人打听又不通知卫兵，谁知道你在找人啊？”
“我有我的方法嘛......”
“比如让我带你到矿山来？”
西莉亚盯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脑子有病”。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杰罗叹了口气，“你境界太低了理解不到。”
“怎么办，好想在你脸上揍两拳。”
西莉亚扬了扬拳头。
杰罗一边想着乡下女人真是野蛮一边再次叹气。
“我再纠正你一点，我和她并不是恋人。”
“这个我能理解，”西莉亚说道，“反正就是看穿了你花花公子的本质，拒绝了你的追求，变成你单方面纠缠对方吧？”
“呃，无法反驳。”杰罗回过头，疲惫的看向少女，“我总觉得她看我看得比我自己看自己还要透彻，所以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被她喜欢上。对了，”杰罗的眼中带上了悲伤的怅然，“这方面你们倒是挺像的，包括嘴巴不饶人这点。”
“啊！”
西莉亚飞快的从杰罗手中抽回手，缩着身子后退两步。
“怎么了？”杰罗担心的问道。仔细看着西莉亚才发现，对方埋着的脸上似乎有些许泛红。
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杰罗露出小混混的笑容向少女一步步靠近。
“啧啧啧，原来这就是西莉亚心动的反应啊，真是有够纯情的~”
接着杰罗的胯下就遭到一记顶膝。
笑容在脸上凝固，杰罗沉默的蹲下了身。
“我回去了！”
“别、别啊！”
杰罗忍着痛伸出手，得到的只有西莉亚冰寒刺骨的眼神。
“恶心的变态，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没必要吧？我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到底要有多不知羞耻才会拿感情来开玩笑？”西莉亚双手叉腰，正气凛然的问道。
“我和我一个长着猫耳朵的妻子就经常这样。”
“醒一醒吧！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着猫耳朵的人，你的妻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杰罗震惊了：“你眼中的我就这么悲哀吗？”
“不管怎么说，我要回去了！反正矿洞的入口在这里就能看见，我还是先告诉你一声，没有许可外人是无法进入矿洞的。就这样。”西莉亚转过身，侧过头向杰罗点了点头，“希望你永远也找不到那位女士。”
“你也太毒了吧！”
杰罗蹲在地上幽怨的喊道，西莉亚则是连跑带跳的向山下跑去，
几步之后——
“呀！”
西莉亚身子一歪，甩到了野草堆中。
“这家伙真是的......”
杰罗叹了口气，用魔法将对方扶起，拉回到自己面前。
“西莉亚小姐，我现在郑重的拜托你。”杰罗撑着膝盖，站起身，“陪我带矿洞里去吧，有我的魔法保护绝对不会被发现。我有非常重要的线索需要你和我一同寻找。”
“没可能。”西莉亚摆了摆手，明明已经灰头土脸仍旧摆出盛气凌人的表情，“我是不会去犯罪的，更不用说是和你这样的变态一起。”
“我会给小费的。”
“所以说了，不要以为有钱就可以......”
“100金币。”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父母会哭的啊！”
“随带再买西莉亚小姐一个吻。”
“我回去了。”
杰罗赶紧伸手拉住了她。
“开玩笑的。我保证之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但是西莉亚小姐千万千万要陪我这一次，这可能关乎世界的存亡和宇宙的危机。”
“随你怎么说吧。”
西莉亚的表情明显是不信，她稍作停顿后看着杰罗的眼睛。
“你必须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找我？”
第十六章 只留个一人的线索
漆黑狭窄的通道，每隔十几米才有一个魔法水晶提供照明。脚下是潮湿的木板，水滴落下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洞穴奏响。
杰罗维持着无法被其他人感知到的魔神魔法，在西莉亚的前方走着，毫无顾忌的说着以前的往事。
“那个时候教官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忆犹新，教官只是想找个理由让我们继续训练，没想到他提出的要求奥里莉安真的做到了。在一颗麦粒上面刻写魔法咒印，这样精细的魔力控制能力，包括那名教官在内绝对没有一个人见过！奥里莉安就是这么厉害，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她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杰罗露出怀念的笑容，“多亏了奥里莉安，我们那一天可以什么也不做的欣赏其他组的训练兵训练。”
“奥里莉安并不喜欢在人多的场合说话，就算是同一组的队员也只有在训练的时候才见得到她。奥里莉安总是有一种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格外显眼、格外的引人注目，我以前总觉得她只要一出现，周围的世界就会黯然失色，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高岭之花’吧。”杰罗含蓄的笑了笑，“我以前也经常幻想，真正的奥里莉安小姐其实并没有那么冷漠，她一定温柔又善良，而这一面只在她真正接受的人面前表露。现在想起来，我那个时候还真是把许多美好的幻想施加在她的身上。奥里莉安一直是我心中完美和救赎的化身。”
“说起来，还有一次在训练营......”
“差不多行了吧，”西莉亚语气疲惫的打断了杰罗的话，“我快受不了了。”
“诶？西莉亚怎么了吗？”杰罗回过头，“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杰罗突然想到，“难道是嫉妒吗？我这个人真是的，怎么能在对我有好感的女性面前谈论曾经喜欢的女性。是我太迟钝了，对不起。”
“不，不是的。”西莉亚难受的皱着眉，“我只是觉得以前的你很恶心。虽然现在也足够恶心了，但是以前的你在另一种程度上也是达到了一种极致。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在暗恋的女生面前头不敢抬话不敢说，只会红着脸‘呼呼呼’的笑着，心里其实已经幻想到给孩子起名了——这种感觉。”
“这也太准了吧？不对！这也太恶心了吧，怎么可能是我啊？”
“盯......”
在西莉亚冷淡的注视下，杰罗败下阵来。
“好吧，其实和你说的差不多，我那时候确实是活在自己的幻想中。真实的奥里莉安是怎么样我并不知道，我以为自己喜欢她，其实我只是喜欢幻想中的她。”
“原来你也明白这一点啊，看来还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变态。”西莉亚随意的问道，“你们之后还有其他交集吧，不然你也不会到这里来找她。”
“诶？西莉亚也有兴趣继续听了？刚才不是说受不了了吗？”
“别把脸凑过来啊！我只是对你之后的改变有兴趣——只是那么一点点兴趣，况且我要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鬼地方吧？”
“西莉亚脸红了，真可爱~”
“啪——”
“呃！”
杰罗夹紧腿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居然又来这一招，看来真的不能和这家伙靠得太近。
休息了一阵，等到疼痛消失后，杰罗站起身望向四周。
“我们走到哪儿来了？”
“我以为你找得到方向。”
“啊？我以为我走错了你会提醒我，所以才一直往前走的。”
“你该不是觉得我以前来过吧？”
两人无言的望着彼此，片刻后——
“以后就我们两人在这里相依为命的生活下去吧。”杰罗说完就打算躺下。
“那我先回去了。”
西莉亚刚一转身，就被杰罗立马拉住。
“这矿洞里到处都是岔路，西莉亚一个人绝对会迷路的。”
“很遗憾，进来时候所有路线我都记得。”
杰罗眨了眨眼：“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逞强吧，一般人怎么可能记得住？”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ab。”
“......你在说什么啊？”
“最后是循环的意思，按照这个路线就能回到出口，不要当成某个一黄一篮的猛男为主角的游戏秘籍哦。”
西莉亚郑重其事的叉着腰说道。
杰罗在自己记忆中翻找了一下，证实了西莉亚说的确实是正确路线。
“你头脑真的不错啊。”杰罗佩服的说道。
“你才知道吗？”少女臭屁的仰起脸。
顺着路线返回后，杰罗遇到了一名休息的旷工。在旷工的头脑中找寻到了深入矿洞的路线，两人再次认真的向矿洞深处前进。
“对了，西莉亚，”爬下一道长长的梯子，杰罗抬起头对还在下梯子的西莉亚说道，“你之前问我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
“不要抬头啊变态！”西莉亚抓着梯子紧张的闭紧双腿。
“这光线啥都看不到，而且你今天穿的内裤非常可爱，你应该自信一点。”
“你的话在前后矛盾啊！”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昨天穿的、前天的、大前天的我都知道。哎呀，我的魔法总让我看一些多余的东西，真困扰啊。不过，西莉亚小姐的情报并不多余，这一点请相信我。”
“这句解释就是多余的！”
少女快步的从竖梯滑下，两腿直接落在杰罗脸上。
“好了，”站稳身体后，西莉亚拍了拍手，“现在说吧，是什么问题。”
倒在地面的杰罗，吃力的抬起头：“你倒是先从我身上下来啊......”
等到把脸上的鞋印擦干净后，杰罗才慢慢的说道：“为什么必须要西莉亚和我同行，这个问题我不是说了会在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回答你吗？”
“是、是啊。”西莉亚有些紧张的抱紧身体，“要是你说是喜欢上我了我可不会信哦！”
“啊哈哈，”杰罗摸着脸干笑了两声，“总之，先听我说吧。”
西莉亚的表情缓和下来，杰罗缓缓的开口道：
“西莉亚之前不是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明明是在找人，但是又不到处向人询问也不向卫兵求助，一方面是因为我和奥里莉安的身份都很复杂，另一方面就是我有着很厉害的探知魔法。”
“现在又开始吹嘘自己的魔法了吗？”西莉亚眼神不屑的盯着杰罗。
“今天是带蕾丝的白色，昨天是朴素的米黄色，前天是可爱的蓝白条纹，大前天是成熟的黑色，西莉亚每天的内衣都代表这一天的心情。”杰罗说完后闭着一只眼睛，“知道魔法的厉害了吧？”
“好吧，你让我对所有魔法师的评价都降低了。”
“总而言之，用了这样的探知魔法，我可以直接从对方脑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虽然西莉亚的眼中分明写满了不信，杰罗还是继续说道：
“在我对镇上所有人的探知之后，我找到了这样的一对中年夫妇。夫妇双方都没有做任何工作，丈夫每天都会在帕青哥上花大把大把的金币，妻子成天来往于各个聚会，他们的所有开销都依靠拜拉姆伯爵定期派人送来的金币。在这对夫妻的记忆中，她们的女儿是被送给伯爵做伯爵府的女仆，虽然他们也清楚伯爵送来的钱早已超过了一般女仆的收入，但是他们并不打算多问。就算是做伯爵的情妇也比平民好上百倍——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杰罗观察着西莉亚的反应，缓缓说道：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女儿了，就连对女儿的样貌都有些模糊不清。倒是名字还记得清楚，毕竟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叫做‘西莉亚’。”
“这个‘西莉亚’和你要找的人有联系吗？”
“奥里莉安就是西莉亚。”
“原来是这样吗？但是......这名字真的太普通了，”西莉亚皱着眉说道，“就在我们家附近，都有好几个西莉亚。”
“可是我有感觉的就你一个。”
西莉亚瞪了过来。
“呃，我的意思是你是其中最美丽出众的一个。”
“哎。我明白你意思了，”西莉亚叉着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杰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只是一个开旅店的平民的女儿，最远的地方就去过隔壁镇子，而且长得也不漂亮、性格也不好，大概找不到和你那位奥里莉安小姐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但是你能带我找到她，”杰罗说道，“我有那样的预感。”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儿，矿洞中的空气越来越潮湿。杰罗的鞋子已被洞内渗出的积水打湿，冰冷的寒意让双脚近乎麻木。
“我和奥里莉安......后来单独见过面。”
听着水滴滴落的声响，杰罗小声的说道：
“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和我理想中完全不同的她。”杰罗轻笑了一声，“那个样子的她，我真的找不到什么好的词汇来形容。但是，她还是那样的充满魅力，我就像偏执一般的认为自己仍旧喜欢着她。”
“哦？变化那么大吗？看来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是真的啊。”
“不，这个一定是假的，我身边有那么多漂亮女人，大多都是善良又单纯，会骗人的......好像还是不少啊......”
杰罗说完后，西莉亚眼角不悦的抬了起来。
“又在吹嘘了。从最早说家里有钱，然后是自己魔法很强，吹完家世和能力就开始吹女人缘，你这家伙真是把轻浮男所有让我恶心的行为全做了一遍。”
“啊？这个、我真没吹啊......”杰罗呆呆的说道，“我真的家里有钱能力又强还娶了三个漂亮得不得了的老婆。”
“够了，再说我要吐了。”西莉亚掩着嘴，“你就当我信了，继续说回你的话题吧。”
“话题是什么来着？”杰罗思考了一番，然后感慨的说道，“喜欢真是复杂的东西啊。”
说着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矿洞的尽头，一个冰凉的水潭拦在两人面前。
“对于你这句话，我发表一下意见。”西莉亚走到杰罗身旁，望着水潭说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喜欢只是普通的感觉，没什么复杂的，只要心里觉得是喜欢那就是喜欢，没必要在这上面花费太多思考。而对于已经有了足够阅历的人而言，大多数感情他都经历过，每种感情也有了他自己的定义，也不会有太多困惑。会觉得感情很复杂的人，一定就是和这段感情有关的经历还未结束。”
杰罗侧过脸看向她。
“作为一介村姑，你懂的还挺多嘛。”
“我是懂这么多的村姑真对不起了。”西莉亚眉角跳动的说道。随后，她小声的叹了口气：“这也算是在认真的思考感情，至少这个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认真。”
西莉亚抬起眼望着杰罗，眼中稍微有些许怅然。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西莉亚收回了视线，出声提议道，“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的向导工作终于可以结束了。”
“对了，”杰罗一拍手，突然说道，“我想起来刚才的话题是什么了。”
“啊？”
“奥里莉安啊，她和我预想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但是我后来渐渐发觉，她可能和她自己认为的自己也不一样。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少和原来的我相似的地方，我们说不定都是扭曲了自己的想法扮演着别人期望的自己。她的本性，应该并不坏。”
“行了啊，回去我再听你慢慢说。先离开这里吧，我脚都冻僵了。”
“不行！”
杰罗拉住了西莉亚的手腕。
“我还没说重点！”
杰罗望向水潭，魔力的探知慢慢的潜入水潭深处。
“奥里莉安的想法很难猜透，我和她也没有像是和迪妮莎小姐那样的默契。我只能一步一步的揣摩她的想法。
“首先是‘无月之地’，我就找到了这个小镇，接着是她的身世，于是我找到了‘西莉亚’，接着是‘狗舌草’这我们用了许多次的暗号，”感受到魔力传回的反馈后，杰罗转头看向西莉亚，“在你的记忆中，你是在这里得知了‘狗舌草’这个名称。因为这个记忆是单独存在的碎片，没有其他记忆的联系你自己很难将它想起，就算被人问到你也不可能回答。也就是说，能找到这里的只有我。”
西莉亚眨了眨眼：“这又是某种妄想症吗？”
“这就是奥里莉安留给我的信息，她就在这个水潭后面。”
“诶？你该不是......”
想到杰罗想做什么后，西莉亚慌张的想从他手中挣脱。
“不是我吹，其实我力气也挺大的，”杰罗拉着少女的手腕将她拽进怀中，“而且我的胸膛特别温暖。”
西莉亚迅捷的使出顶膝被早有防备的杰罗侧腿挡下，见到少女还想说什么，杰罗立马抢先说道：
“总之，先深吸一口气——”
第十七章 空白的计划
“冷冷冷冷冷......”
穿过水潭下的一个通道，杰罗带着西莉亚来到了另一个开阔的洞窟。
浑身湿透的西莉亚抱着身子不断的打着寒颤。
杰罗召唤出两个火球漂浮在身边，然后冷静的对西莉亚说道：
“这种地方还穿着湿透的衣服，体温会扛不住的。先脱了吧，我帮你烘干。”
西莉亚盯着杰罗，从颤抖的牙缝中挤出声音：“为什么你的衣服是干的？”
“因为我已经用魔力把水蒸干了啊。”
“那为什么我就要脱衣服啊？”
“我想差不多该给观众一点福利了。”
“这里的观众就你一个吧！”
西莉亚一拳打在杰罗脸上，杰罗挂着被打出的鼻血苦笑着耸了耸肩。
“乡下姑娘还真是喜欢使用暴力。”
帮西莉亚把身上的衣服蒸干后，杰罗领着她向洞窟深处走去。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杰罗的魔力早已探测到深处的一块岩石上放着的一个小铁盒。
铁盒没有锁，杰罗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把刻着魔法刻印的银白色短刺、一封信，以及两颗药丸。
“啊，真的有东西......”
西莉亚在旁边惊讶的捂着嘴。
杰罗看了她一眼，将木箱中的短刺递给了她。
“先拿着。”
西莉亚像是对待易碎品一般双手将短刺托着接了过来，然后困惑的看着杰罗。
“然后呢？”
杰罗苦恼的摇了摇头：“太傻了，一点也不像。”
“要我用这个给你来一下吗？”西莉亚挑起眼角，把短刺握在手中。
“有那么点意思了。”
杰罗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在手被推开后，拿起铁盒中叠起的信摊开。
“亲爱的西莉亚——”
杰罗读出信的内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杰罗停了下来，无言的看着西莉亚。
“挺有意思的开头呵。”
西莉亚睁大了眼：“难道是......写给我的吗？”
“大概，只是这种文体吧。”
杰罗无力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读道：
“你的一切都被监视着，我只能被迫用这样的方法，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现在一定有很多问题，但是我不能回答你，所有的答案你必须靠自己去寻找。
“我能告诉你的是，你并不是从那个地方逃走，你的离开是因为自己的追求。就和你所憧憬的那名女性一样，你也想试一试用自己的面貌、按照自己选择的方式活着——不过那名女性最后却因为别人赋予的使命而死，这确实非常讽刺。
“现在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吃下蓝色药丸你会彻底忘记你曾经的一切，作为现在的西莉亚生活下去；红色药丸会告诉你真相，但那些都是你想要忘记的真相。你过去没有选择的机会，这一次我想补偿给你。”
西莉亚皱着眉，手伸向了铁盒中的红色药丸。
“不要着急选择。”
杰罗的声音让西莉亚停住了。西莉亚的视线看过来后，杰罗向她指了指手中的信：
“信上这么写的，说你最好听一听旁边那位英俊男子的意见。”
“绝对是你编的吧！”
“咳咳，”杰罗清了清嗓子，认真的盯着西莉亚，少女的脸在火球的光芒中格外的懵懂可爱，“西莉亚，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西莉亚眨了眨眼：“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没有更多的选择吧？你也看到了，像我这样的乡下姑娘，即粗鲁又不漂亮，大概这辈子就是帮家里做活然后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和喜欢讨厌都无关，这就是我能有的生活。”
“但是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有很多人羡慕。这种平静的安稳感，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求之不得。”杰罗将手放在胸口，“奥里莉安一定也是一样的。”
“......”
西莉亚无言的盯了杰罗一会儿，然后撇开脸看向别处。
“其实吧，认真说起来我对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足的。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所以要做的工作也很少，爸爸妈妈和我的关系都很好，我的朋友也很多，每天接待客人其实也挺有趣。要说的话，就只有没谈过恋爱有一些遗憾了。不过，这方面我一点也不担心。只论容貌的话，在这一带我还是数一数二的。”
“但是其他地方完全不行呢。”杰罗的目光向少女微微隆起的胸部移动。
“想死吗，变态！”
西莉亚朝杰罗扬起了短刺。
虽然西莉亚现在的样子像是一只准备扑向猎物的小狮子，但是杰罗却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另外的一种情感波动。
“西莉亚，”杰罗轻声呼唤着，用不容反抗的力量拉过她的手将她拽进怀中，“还冷吗？”
“你干什么啊？变态！我真的要扎你了哦！”
少女的身子在杰罗怀中不断挣扎，杰罗搂着她，感受着这令人怀念的触感。
“你现在不是在颤抖吗？”
“那是因为你太恶心了啊！”
“是因为你害怕吧。”
杰罗轻声说道：
“你害怕你刚才说的，你那些满足的、有趣的、遗憾的，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谎言。因为你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去它们，甚至你自己都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
西莉亚的挣扎停止了，搂着她纤细的身体，杰罗低下头靠近她的耳边。
“选择蓝色药丸吧，不管西莉亚是不是喜欢现在的自己，我都喜欢现在的你。奥里莉安让你做的选择，也一定是希望你能保持现在的模样。”
话音落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魔法制造的火球在安静的浮动着。
一阵拒绝的力量推开了杰罗，西莉亚后退了半步朝杰罗看来。偏离了火光的方向让她的脸上落下层层阴影。
“你又在骗人。”西莉亚沉声说道，“你根本就对我没兴趣，只是因为我可能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所以才把我看成了她。就连这一路来的骚扰都是因为把我当成了那个女士吧，如果不是这样，你还是会和在店里一样把我当成空气不理不睬。”
“你这人到底有多恶劣，把贵重的心意当成玩笑挂在嘴边，还随意戏弄别人的感情，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说‘喜欢’！”西莉亚一只手叉腰一只手直直的指着杰罗，“我已经受够了！谁要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听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啊，我回去了！”
“诶？”看着西莉亚离开的背影，杰罗抓着两颗药丸追了上去，“这药丸呢？要吃哪一颗啊？”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谁会吃啊？我又不是笨蛋！”
“不、不对啊！怎么会是这种展开啊？”
杰罗不住的哀嚎着。他沿着奥里莉安留下的线索，一步步的追寻，终于即将抵达终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等等，虽然我之前确实没注意过，但是......”杰罗向西莉亚的背影喊道，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西莉亚的脚崴了一下。
“你、你你你你，”西莉亚声音颤抖的回过头，“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对你这种人......”
就在少女满脸通红的进行反驳时，被她握在手中的短刺绽放出柔和的淡紫色光芒。
西莉亚睁大了眼，看着光芒包裹住自己的身体。片刻之后，光芒消退，西莉亚的身影重新显现在火球发出的光辉之中。
西莉亚闭上的眼缓缓睁开。
“结果还是发动了吗？用情感完成魔法咒印，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
尽管外貌还是西莉亚的样子，但是少女现在的气质和刚才那大大咧咧的乡下女孩完全不同。
“奥里莉安？”杰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正拿在手上的两颗药丸，“这都怎么回事啊？”
“不明白吗？没法理解吗？我只是试验了一下——你曾经说过的，真正的爱永恒不变。”少女的嘴角微微扬起，“看样子，至少这一次你没有说错。”
杰罗困惑的摸着头。
“没懂。”
“你也不需要懂，反正真正的爱和喜欢都与你无关。”少女蔑视的朝杰罗看来，“我倒是真为你身边的人感到可悲。”
虽然还是不明白奥里莉安话中的含义，但是杰罗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件不可原谅的错事。
“现在的我只是记忆被短暂解放状态，我封印记忆的方法比你想象的复杂，靠第三者是不可能察觉也不可能解开的。”
靠坐在原本放置铁盒的岩石上，奥里莉安轻声的说着：
“要不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从梦幻岛离开。”
杰罗扬了扬手中的信：“‘你的一切都被监视着’，就是这意思吧？”
“害怕我再一次不辞而别，杰拉特在我的意识中植入了随时能报告我所在的咒术。矿山中的金属能隔绝一部分咒术的力量，加上杰拉特接收讯息所需的时间，我现在的状态应该能够维持二十分钟。”
杰罗皱起了眉：“没必要计算时间，直接让他来，我还有事情要和他清算。”
“你赢不了他，我不会浪费时间和你争论。”奥里莉安瞥了杰罗一眼，继续说道，“把你的手交给我，我记忆中存放着你所需要的东西。”
杰罗哑然了，只能沉默的伸出手，奥里莉安将手搭在她掌心。
意识随着魔力涌入，随即感受到另一股饱含着情感波动的魔力。
“这是......”
杰罗惊异的朝奥里莉安看去，他接触到的根本就是恶魔的魔力。
“不要问，你想知道的都在我的记忆里。”
奥里莉安轻柔的声音响起，杰罗的意识逐渐朦胧。仿佛被无边的大海吞食，在深沉的黑暗中不停坠落、坠落......
黑暗过后，宛如沉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阴影构筑的道路上，杰罗看到了一个少女在奔跑。
少女跑进一个木屋，慌张的将门锁住，然后在木屋中四处翻找。
终于找到了一个黑色的信封后，少女着急的将信封拆开。
信封中的字条写着她下一步该做的事情，写了她需要注意的事项与完成的期限，并再一次在末尾提醒了她，未能按时完成所导致的结果。
按照字条的提示，少女去到了基维尔的海滨城镇，放出了关于神秘石板的信息。少女又前往了教国，在一个不寻常的老人手中购买了必要的药物。少女兜兜转转去往了许多地方，一直按照字条的吩咐躲避着某人的追捕。她一直恐惧着，因为她失去了所有记忆，听从字条的指示是她唯一还记得的，而字条上写着她失败的结果，便是再也想不起真正的自己是谁。
在最后，少女来到了罗里安一个小镇。在这里，她按照字条的提示使用了教国得到的药水。
记忆在此中断，仿若人的灵魂就此熄灭。
杰罗再度被牵引着向下坠落，周围的景物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杰罗看到奥里莉安正在一间奢华的房间中书写着什么，旁边是一叠让人感觉不舒服的黑色信封。奥里莉安停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条挂着金丝雀挂坠的项链。房间明亮的光芒在挂坠表面流动。
杰罗的头脑中突然涌入一连串讯息——基维尔的布雷德家族，抹消认知的神器“真理之冠”；金狮公爵常用的改变人面貌的药物，为其制造药物的原金穗城处刑场净化者首领“加尔柯提斯”；最后是被盗用的“恶魔之力”。
杰罗明白了奥里莉安的计划，靠着布雷德家族的神器完全抹消自己的记忆，她就能摆脱杰拉特对她施加的咒术，再用从净化者手中买来的药水改变容貌，配合“恶魔之力”重塑的记忆，她就成为了现在的“西莉亚”。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与杰罗的安全接触，而接触的目的——
“还有一条连接梦幻岛的通道。”
在杰罗的注视下，房间中的少女在本子上写道：
“这是迪妮莎留给你的谢礼。魔神之心因为她的力量而苏醒，她同样也用自己的力量影响了魔神之心包含的意识。结果就是她成为了已经封闭的通道的新向导，她用自己的力量一点点的重塑了通道。想要见她的话，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少女的笔停下，随后将纸撕下扔进燃烧的壁炉。等到火焰将印有娟秀字迹的书纸烧成灰烬后，少女继续提起笔。
“阿瓦隆的生活非常舒适，可惜我已经不得不离开了。恶魔的力量充斥在整个空间，甚至连塔的形状也被腐蚀改变。我已经能够知道乌鲁塔尼亚在计划着什么，很遗憾这是连迪妮莎都没想到的，我所知道的，也只是让我在这里的行动彻底失去意义......”
记忆戛然而止，杰罗的思维被甩了出来。视线又回到了被火光照亮的漆黑洞窟。
“怎么了？”杰罗按着眩晕的脑袋，向奥里莉安问道。
“太快了，”奥里莉安眉头轻轻蹙起，“他原本就在附近。”
“什么？谁在附近？”
杰罗正着急的追问，奥里莉安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
“希望你能再让我相信一次。”奥里莉安凝视着杰罗，轻声说道，“等一切结束后，帮我做出选择吧。”
淡蓝色的光芒亮起，一个金发的青年在光芒中浮现。
而在杰罗身边，奥里莉安——或者西莉亚，已经沉沉睡去。
第十八章 强与弱
“杰罗·巴德里克，我就知道跟着你不会有错。”
金发的青年从魔法阵中走出，阴沉的脸上满是怨恨。
“奥里莉安在哪儿？”
“杰拉特·布雷姆纳，所以你是一路跟着我到这里的？你这家伙的原来还有跟踪男人的兴趣啊。”
杰罗放下西莉亚靠在岩石边，拿起她的草帽给她戴上。杰拉特的视线在西莉亚的脸上稍作停留后便重新看回杰罗。
“公爵大人不让我现在杀你，但没说不能切断你的四肢、毁掉你的魔法回路，”杰拉特半眯起眼睛，“你应该感谢我，我变得比上一次你见到时更加强大了。你对我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只要你不冒犯我，我会放过你的。”
杰罗笑了笑：“杰拉特，你说话越来越像小混混了。在训练营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是个很有涵养、不一般的贵族，原来那都是装出来的吗？”
杰拉特皱了皱眉：“我没兴趣陪你闲聊。我最后再问一遍，奥里莉安在哪儿？”
杰罗笑着摇了摇头，将手边岩石上的铁盒抛给了杰拉特。铁盒中是杰罗放回去的两颗药丸。
“选择一颗吧，吃下去说不定就知道奥里莉安小姐在哪儿了。”
杰拉特取出药丸放在手中，观察了一阵后——
“你是在戏弄我吗？”药丸被一把捏碎，“这只是染了色的面粉！”
“很像是奥里莉安会做的事情吧？”杰罗的嘴角露出笑容，“切入点是‘愤怒’，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魔力没有阻碍的进入杰拉特的身体，杰罗的意识接入到杰拉特的思维。
一个纯白色的房间浮现杰罗眼前，房间中一无所有，只有杰罗的正面有一扇关闭的门。
门被打开，杰拉特走了进来。
“幻境魔法？你真的认为对我有用？”
杰拉特进入房间后，身后的门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出现了一张深红色的沙发。
杰拉特随意的在沙发上坐下，不屑的看向杰罗。
“公爵大人既宽容又无私，他崇高的理想不是你们这等凡人能够理解的。”
杰拉特抬起右手，手掌中一团紫色的火焰不断跳动。
“看见了吗？这就是进化的力量。”杰拉特望着火焰。满足的微笑起来，“人类不应该被情感控制，应该主动的控制情感。只要有了这样的力量，所有的不幸都会被消除，所有人都能够永远的活在幸福之中。”
说完，杰拉特抬起眼看向杰罗。
“你不应该感受不出来吧，这是最顶级的精神魔法，在这份力量面前，你的幻境魔法就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原来是这样。”杰罗佩服的感叹一声，“早知道你这么能说，我们应该经常见面的。那么，关于公爵大人的崇高理想，你还能再说得具体一些吗？”
“哼！你以为你能从我口中套出话吗？”杰拉特冷笑一声，“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知晓自己有多么渺小多么可悲。只要你稍微理解一点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你就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羞耻愧悔。”
“我听着的，你说说看。”
“无妨，就告诉你吧。”
杰拉特悠闲的翘起腿。
“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眼中那些被转化的人，他们变成了什么？”
“当然是没有理智、只会听从你们命令的怪物，不然还能是什么？”
“那其实是天使，以人的肉身转变而成的天使。”
杰拉特的回答让杰罗有些意外。
“这是你们为了好听才取的名字？”
“愚钝至极！”杰拉特笑了起来，“你没有发现吗？他们的行动方式、思维方式都和天使如出一辙，那就是国王陛下模仿天使特有的思维网络所创造出的人造天使。现在有了魔神的力量，这种转变就能够更进一步。”
“向什么方向更进一步？”
“将所有人的思想联合成一个整体。”杰拉特敞开双臂，笑着说道，“你试想一下，如果每个人都心意相通知晓对方的所有想法，自私、欺骗、歧视以至于所有的犯罪都会消失。不止如此，公爵大人还打算建立一个全人类的情感控制器。对于社会有贡献的人就能得到幸福的情感，阻碍社会进步的人就会被惩罚以悲哀。这难道不是理想中完美的社会吗？你难道不想看到这样的世界成真吗？”
“所以才需要吸取恶魔的力量？”
“当然，恶魔掌管所有的喜怒哀乐，为了让人类成为情感的主宰，他们的力量是必须的。”
杰罗点了点头：“听起来确实不错，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在你说的那个世界中，掌管情感控制器的人是谁？”
“当然是绝对公平的王。”
“那个绝对公平的王又由谁来选出？”
“你的思维被你浅薄的认知束缚着，你根本想象不出，”杰拉特不屑的轻笑一声，“一旦所有人的思维被连通，这个问题在诞生的瞬间就能得到解决。”
“这是不可能的。”杰罗断言道，“自私不是因为思想和情感，自私是活着的生物的天性。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丁点自私的人，只是或多或少而已。而我所知的最自私的人，就是你口中那位宽容且无私的公爵大人！”
“你知道什么？如果不进化成‘天使’，这个世界的人类就会在世界的融合中消失！公爵大人把力量分给了我们，我们才能以更完美的形态在融合后的新世界生活。公爵大人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你有什么资格评判他？”
“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啊，杰拉特。”杰罗停下了争论的语气，轻蔑的看着金发青年，“你总是能找到看似合理的理由将自己粉饰成正义。你能回答我，你当初杀死自己的好友，以埃弗里·布里姆的生命为献祭向乌鲁塔尼亚臣服的时候，你是想的这一些吗？”
杰罗注视着杰拉特的眼睛，没放过他瞳孔收缩的瞬间。
“所以说奥里莉安才会抛弃你选择了我，因为我们本质就天差地别。”杰罗轻笑起来，“你只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而我——”杰罗摊开手，“正如你所见，是罗里安王国的英雄。”
“杰罗·巴德里克......”杰拉特咬着牙，眼睛眯成缝，“你知道你在和谁讲话吗？”
杰罗耸了耸肩：“一个背信弃义连姓名都抛弃的无名之辈。”
“够了！你这样渺小的蝼蚁不可能理解我们的抱负，我也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杰拉特从沙发上站起身，从虚空中抽出一把魔法剑，“我会杀了你，然后从你的意识中找到奥里莉安。”
在他的对面，杰罗的时间仿佛被冻结，身体和表情都凝固住没有一丝改变。
“你没想过自己构筑的幻境会被别人使用吧？”杰拉特将魔法剑剑尖抵在无法动弹的杰罗的心脏，“我们的魔法能力早已不在一个等级，你到最后还是一个平凡的弱者，杰罗·巴德里克。”
长剑没入胸口，感受到对方凝聚的意识随着虚幻的身体消散，杰拉特压低视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是的，我一开始就应该这样做的。为什么我要和你说这些？”
光线一暗一明。就如眨眼一般，房间上下颠倒，杰拉特与杰罗的位置相互交换。
“因为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杰罗将魔法剑从杰拉特的胸口抽出。
“你只是和其他人一样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你一直都是你口中的凡夫俗子。正因为你意识到了，所以你才厌恶自己。”
对着一脸无法理解的震惊的杰拉特，杰罗将顺着魔法剑流下的鲜血甩干。
“你可以改正的，但如果你依然如此你这一生都不可能找得到奥里莉安。”
杰拉特失神的倒退着，低下头望向正在逐渐消失的身体。
“为什么？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只是让你做了个以为自己是梦的主人的梦。魔法的构成、魔力的运转、甚至连接入的情感，都是我让你看到的幻觉。”杰罗淡然的说道，“实际上我接入的情感是‘傲慢’，与所谓的‘愤怒’一点关系也没有。倒是你之后真正的愤怒让我有能力将思维的影响继续深入，否则你这超出我想象的‘恶魔之力’我还真的不好对付。”
“住口！不要说得像你赢过我了！”
杰拉特后退的脚步被沙发所绊倒，然而就在他失衡倒下的同时，他所召唤出的沙发消失。杰拉特狼狈的摔坐在地。
“我确实赢过你了，再一次的。”杰罗露出失望的表情，叹了口气，“你越来越弱了杰拉特。以前的你像个天生的领袖，自信冷静、足智多谋，现在你已经失去了这些。杰拉特，你应该发现了，你只是强迫自己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你做着自己不情愿的事情，被恐惧逼迫着服从自己不信任的人，你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你已经迷失了。”
“不......不可能的！你又在诱导我的思维，这不过是恶魔惯用的伎俩，”杰拉特眼神空洞的笑了起来，“我已经看穿了，我的精神防御你是不可能穿透的，结果还是我赢了！”
杰罗摇了摇头。
“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最后向金发已经湿透的贴在脸上、看上去宛如哭过的青年瞥了一眼，杰罗转过身。一扇门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杰罗推开门，踏出步伐。
“希望下次再见你时你能更强一点。”
说完后，杰罗伴着光芒消失。
意识的世界退去之后，杰罗回到了现实。
旁边是还在沉睡的西莉亚，不远处，杰拉特表情痛苦的双膝跪地，仿佛向不知名的神明作着忏悔。紫色的光罩环绕着他，杰罗知道这就是杰拉特所谓的“精神防御”。
这个光罩是恶魔力量凝聚而成，也许有着无可比拟的防御性，但是对于杰罗来说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吸收。
然而杰罗没有趁机了结杰拉特性命的打算，正如杰拉特刚开始所说，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在一个等级，他的存在对杰罗而言已不需在意。
抱着西莉亚，杰罗沿途离开了矿洞。
天空已被夕阳染红，红霞的光彩落到西莉亚的脸上时，少女缓缓的睁开眼。
“呀！”
“哦。”
西莉亚发现自己的处境后惊呼一声，杰罗意义不明的回应一声，然后少女像是被捞上岸的鱼胡乱挣扎起来。
“快把我放下！”
“等等！”
似乎被杰罗认真的表情镇住。西莉亚停下了动作，眨了眨眼望着杰罗。
“被夕阳这么一照，看不到你脸上的雀斑，你的样子还真是挺可爱的。”
听到杰罗的话，西莉亚呆呆的愣住了。就像是花朵绽放一般，眼睛和嘴慢慢的张大，然后一双手伸来用力抵在杰罗的下巴。
“不准看啊！”
杰罗瞬间仰起头，听到脖子“咔嚓”一声。
“别、别这么用力，脖子要断了！”
“变态变态大变态！”
西莉亚又开始挣扎起来，这次已经不是想要翻身的鱼的等级，而是在泥浆中翻滚的泥鱼龙的等级。杰罗只能歪着脖子将对方放下。
“还好我恢复能力强。”杰罗摸着还在发疼的脖子感慨道，“要是一般人都光是今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一般人也不会像你这么变态。”西莉亚嘟着嘴看向一边说道。
“应该说一般女孩也没你这么害羞。”杰罗耸了耸肩，“早点回去吧。不然说不定某个家伙又要追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
西莉亚困惑的眨了眨眼，然后突然想到。
“对了，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晕过去？晕过去后你没做什么吧？”
“我吻了你，后来你又吻了我。”
“不、不会吧！”西莉亚不敢相信的捂着嘴，脸快速的变得通红，“你、你你你是在骗我是吧？”
“是吗？”杰罗笑了笑，带着怀念的眼神望向远方，“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吧。”
正在杰罗被夕阳所陶醉时，一道杀气袭来。
杰罗当即侧过腿将偷袭的踢腿挡下，随后小腹又从另一个方向受到重击。
杰罗捂着小腹，望向袭击者。
“没想到还有连招......”
“不要以为乡下女孩就好欺负！”西莉亚扬了扬拳头，“现在先给你一点教训，回到店子里我再慢慢的审讯你。到时候可不准再说谎了！”
杰罗含笑看着她，没有回答。
少女挑起眼角：“怎么？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阵山风袭来，西莉亚蓝色的短发轻轻扬起。杰罗取下被自己系在身后的草帽为她戴上。
“把你送回去我就要离开了，可能没时间给你审讯了。”
少女的脸被藏在帽檐下，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那把银刺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还有我送你的项链也是。”
“项链？”
西莉亚想要抬起头，被杰罗用力按了下去。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看，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不过和你还是挺配的。”
“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才没有啊，笨蛋。”杰罗轻笑了一声，“等一切结束后，我会来找你的。你不是个好人也不是坏人，既然你把选择权交给了我，那我就不会放过你。当然，两个样子的你我都不打算放过。”
“哈？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杰罗放在帽子上的手被拉开，西莉亚不悦的视线盯了过来。
“对了，要是想我想得忍不住了，随时欢迎来找我哦。”杰罗歪着头，闭上一只眼睛，“我真正的名字是杰罗·巴德里克，这次真不是吹牛哦~”
第十九章 提前开始的战斗
——比预想的还要无聊。
爱丽莎望向不远处高大的落地窗，晚霞满布的天空格外美丽。
王宫外的街道一定很热闹吧——爱丽莎想象着街上的景象，叹了口气。她已经在王宫呆了快一整天了。刚开始的时候爱丽莎只是跟在大哥奥尔法的身后，认真的记着每一个和大哥打招呼的贵族的名字。然而很快的，这上百位贵族开始分出各自的交流圈，还跟着哥哥的爱丽莎在被环绕奥尔法的贵族们有意的冷落之后，识相的离开了他们。爱丽莎从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和表现出来的态度清楚的感受到，他们只把自己当成徒有其表的摆设，敷衍的恭维一下就行，真正谈论正事的时候自己的存在就会显得碍事。
之后爱丽莎就开始漫无目的的在王宫庞大的宴会厅中游荡。她见到了不少曾经在南镇接待的西境贵族们，然而当爱丽莎热情的向对方打招呼时，对方大多都只是用和善的微笑回应，并表示自己现在有要事无法和她叙旧。心里的失落不断累积，爱丽莎再一次认识到当初自己给对方留下的印象是多么糟糕。
放弃和其他贵族打招呼后，爱丽莎找到了提前来到王宫的特斯罗卡子爵。和奥尔法一样，子爵的身边也环绕着不少贵族。看到爱丽莎远远投来的视线后，子爵向周围的贵族们做了个“失陪了”的手势，在贵族们的注视中走到爱丽莎身旁。
然而特斯罗卡子爵见面后便一刻不停的说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以及爱丽莎需要注意的事项。爱丽莎安静的听着，能够听出子爵大人对于接下来的事情的重视，爱丽莎反而觉得这个时候只想找人闲聊的自己真是不中用。特斯罗卡说了很多爱丽莎没预想过的状况，然而作为倾听者的爱丽莎的反应似乎让他并不是很满意。
“爱丽莎小姐，你真的明白我说的问题的严重性吗？”
听出了子爵大人语气中的责备，爱丽莎立马慌张起来。
“对、对不起，特斯罗卡大人说的这些我之前都没想到过。”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一幅悠哉的样子？”
“啊！”爱丽莎用手捂住了脸，“原来我现在是这样的表情吗？真、真的是万分失礼，”爱丽莎小心的抬起眼看向子爵，“我刚才其实在想大家都非常可靠，有你们的帮助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特斯罗卡叹了口气。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这样天真的话为什么会从你口中说出，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我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嘛......”
“我最近在想，你能够这样天真其实也很不错。这绝对是我们这些辅佐你的人能力的体现。”子爵轻声笑了笑，“你这样的人如果能成为旗帜，想必会有更多人愿意相信善良和美德。”
“当然，前提是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单纯。”特斯罗卡向爱丽莎微微欠身，“那么，我所说的事情请爱丽莎小姐再多作思考。会议开始再见。”
在这短暂的交流之后，爱丽莎又开始了一个人无所适从的走走停停。这一时曾被废弃的王宫现在已恢复了往日的奢华，为这次会议所做的布置还用心的营造出带有祭奠意味的低调氛围，所有的一切搭配得刚刚好，即高贵又富有人情味。爱丽莎漫步其中，回想着刚才与特斯罗卡子爵的交谈，心情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只用做自己就行了。
爱丽莎从刚才的对话中感受到了这样的鼓励。
自己正在慢慢的被认同，这样的感觉让爱丽莎增添了不少自信。爱丽莎不再觉得自己是会场里的多余人，无所适从的闲逛也成了对于会场贵族团体的细致观察。
期间有几个年轻男士向爱丽莎搭话，爱丽莎反倒觉得对方打扰了自己的观察，礼貌的进行了拒绝。在独自进行观察的同时，爱丽莎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谈话。其中有一些是她预想到的，还有一些则是她从未想过的。
似乎在贵族圈中，也不是没人对她抱有期待。她所拥有的资源，在有部分贵族看来足以攀附王座，而她现在的身份也让她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即便爱丽莎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不适应，但是这原定于正午开始的会议一直拖到了傍晚，包括爱丽莎在内的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感到倦乏。会议未能开始的原因很简单，有几位关键人物没有到场。
正在爱丽莎心思已经飞回了南镇的庄园时，会场的大门突然打开。所有人的视线一齐看了过去。
侍从们的进出都是通过旁边的小门，大门被打开只能说明又有新的宾客到来。
就在所有人都思考着会是哪一位到场时，一个黑色的物体被抛了进来。
物体一路滚到会场中央，在途径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条红黑色的痕迹。片刻的死寂后，一声尖叫响彻会场。
人群骚动起来。
爱丽莎将手按在不安跳动的心房，她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一颗人头。
而且——透过人头鲜血淋漓的面容，爱丽莎认出了这颗人头属于谁——这是东境的一位伯爵，也是佣兵团最早联系到的盟友，在反对独眼狼公爵的联盟中也是最主力的力量之一。
“啊，真是抱歉各位。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
一个粗鲁的声音闯入会场，被称为北境独眼狼的北境执掌大踏步的走入会场。
“嗯？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我们走错地方了？”罗伊公爵刚走进门就又急忙的退了回去。
“如果这世上还有第二个罗里安王宫，我们说不定真会走错呢。”独眼狼之女，格林薇尔微笑着将父亲推回到会场。
“那这个气氛就奇怪了啊，这么难得的聚会不应该更热闹一些吗？”独眼狼困惑的摸着头发乱糟糟的脑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难不成大家都在担心我？啊哈哈，被这么多人关心，我人缘还挺不错嘛~”
“大家已经可以放心了！”罗伊公爵大方的敞开胸怀，面向众人朗声说道，“我路上的确是遇到意外了，有一群不识相的贼人打算杀掉我，只不过——”
“噌——”公爵突然从腰间拔出剑。
“贼人已被我杀光了，连带着主谋也被我亲手斩杀。”独眼狼持剑指着地上的人头，嘴角缓缓上扬，“看到了吧，你们没必要再担心我了。反倒是——你们应该担心下自己。”
随着公爵的话音，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涌入会场。
贵族们再度骚动起来。
“咳咳，不好意思，刚才那句话我想重说一遍。”公爵清了清嗓子，眯起的左眼扫过会场，“袭击我的人可不是一时兴起，他们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策划着非比寻常的阴谋。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个阴谋是什么了，也知道这个组织中都有哪些人。”
公爵微仰起头，睥睨的望着会场的贵族们。手中的剑低垂着剑尖，随着他的视线移动。
会场中的空气仿佛填满了炸药，只要稍微搅动就会剧烈爆炸。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避开公爵独眼的目光。
“噗嗤——”
罗伊公爵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又没说是你们，别这样啊，我万一误会了怎么办？我是来保护大家的。那个邪恶的组织可是想毁灭我们的罗里安，我们现在才是需要齐心协力的时候。让我们放下过去的成见，为了伟大的罗里安王国并肩作战吧！”
公爵振臂高呼，声音洪亮的声音在会场中不断回荡。
最后的回音也消失后，公爵放下了手，用力的咂了声舌。
“我说，你们能给点反应吗？这种时候不应该跟着我一起欢呼吗？”
很快的——
“对！对！不愧是父亲大人，说得太好了！现在的父亲大人太帅了，我要是女性现在就想脱光衣服投入父亲大人的怀抱！”多罗斯一脸谄媚的不停鼓掌，凑到罗伊公爵的身边，“罗里安的未来交给父亲大人我们再放心不过了！”
公爵的眉毛厌恶的扭动了一下。
在多罗斯之后，陆续有贵族高呼着支持罗伊公爵的话语。呼声一声接着一声，随即形成了阵阵往复的浪潮。罗伊公爵持着剑，仿佛挥舞着指挥棒一般一脸陶醉的指挥着高呼他名字的浪潮。
就在爱丽莎被现场的气势所震撼的时候，有人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特斯罗卡和奥尔法站在她的身后，看着仿佛会场中心的独眼狼公爵，神色复杂。
“先出来一下。”
特斯罗卡小声的向爱丽莎说道，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高呼的浪潮中。
“怎么了？会场那边好像很吵闹的样子。”
看到爱丽莎走进房间，等候着的莉萨立马迎了上去。
奥尔法和特斯罗卡陆续进入房间，特斯罗卡在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将门关上反锁。
这是会议来宾的休息室，每个宾客的休息室单独分开，作为护卫的莉萨和加特尔特则是一早便按照原本的计划在此等待。与两人一起的，还有特斯罗卡的“护卫”。
“应该是独眼狼已经到场了，那位大人不管在哪儿都喧嚣不断。”伪装成护卫的凯撒摸着下巴的伤疤，眯起眼睛注视着三人，“看样子，这一次他又给我带来了许多惊喜。”
“事情还在我的预料之内。”特斯罗卡说道，“不过在我的计算之中，这也是最麻烦的状况。”
“接下来就看我们怎么应对了。”奥尔法说完后，看向爱丽莎，“现在是最考验‘旗帜’的时候，我们要想稳住局面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联系我们的盟友。”
“但是对方一定就在等待着我们这样做。”特斯罗卡接着说道，“我们需要传达出必要的信息，但是不能暴露盟友的身份。”
“那么该怎么做呢？”爱丽莎疑惑的盯着两人。
“不要着急，”奥尔法笑了笑，摊开手示意旁边的沙发，“我们甚至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爱丽莎察觉到，无论是奥尔法还是特斯罗卡在从会场来到休息室的时间，就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焦虑。爱丽莎小声的叹了口气，在他们的面前，自己实在是太过稚嫩。
经过特斯罗卡的分析，爱丽莎也逐渐冷静下来。
现在的局面还没到无法控制的地步。虽然不知道罗伊公爵是从何处得到组织的情报，但是如他所说的袭击是不可能发生的。爱丽莎他们组建的同盟对阻止罗伊公爵掌控王位有十足的信心，他们没必要铤而走险做出暗杀的举动。所谓的袭击很可能是罗伊公爵的自导自演。
罗伊公爵的目的就是向他的反对者施压，并且用的还是如此粗鲁、没有贵族精神的方式。这在侧面也说明了独眼狼对他们的存在感到了威胁。虽然没有美感，但是这样的做法还是很容易动摇同盟中的一部分人。然而即将开始的会议是要靠选举来决出胜负，每个贵族的支持都至关重要。现在想必已经有不少意志不坚定的贵族向罗伊公爵倒戈，并且这个数量还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增加——如果作为同盟的“领导者”还不做出什么表态的话。
“把计划提前就可以了吗？”听完特斯罗卡的应对后，爱丽莎问道。
“我们的方案在现在依旧可行。独眼狼不可能知道我们会怎么出招，他能做的就只有像现在这样想要动摇我们军心，我们就干脆与他速战速决。”
“但是拜拉姆伯爵和东境执掌都还没到场，会议应该还不会开始。”
“不要拘泥于会议了，”特斯罗卡说道，“独眼狼已经提前出手，我们必须给与还击。”
“但是......现在罗伊大人好像把控了会场，要把会场的氛围转变成对我们有利，好像很难的样子......”
“妹妹这一点说得没错，能注意到这里很了不起哦。”奥尔法对着爱丽莎温和的笑了笑，然后轻轻开口说道，“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要妹妹自己寻找。引导情绪和气氛，这就是‘旗帜’的职责。”
“要由我来......”爱丽莎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我会做到的！”
奥尔法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特斯罗卡接着说道：
“没必要给自己太多压力，爱丽莎小姐有多无能我们早就一清二楚。”
“特斯罗卡大人......”
“按你所想的去做，你能达成什么效果都无所谓，我们这边还有隐藏的鬼牌。”
第二十章 划时代的兵器
“格林薇尔小姐。”
爱丽莎看到格林薇尔结束与上一个人的交谈，快步走了过去。
“爱丽莎小姐，好久不见了。”独眼狼之女迎着走来的爱丽莎展露微笑，然后稍微困惑的微微歪头，“但算起来也并不是太久，是因为爱丽莎小姐太可爱的缘故吗？才几天不见就感觉过了好久似的。”
“格林薇尔小姐，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哦，又是这样的眼神。爱丽莎小姐不只是可爱，不时也会露出帅气的一面，”格林薇尔陶醉的眯起眼睛，“我都快着迷了。”
本来已做好了觉悟，表情认真的爱丽莎一下子慌乱起来：“格林薇尔小姐，别再拿我开玩笑啊......”
“这可不是玩笑哦，”格林薇尔眨了眨眼，然后问道，“爱丽莎小姐想拜托我什么事，我现在都可以帮忙。”
爱丽莎的表情一下明亮起来：“是这样的，格林薇尔小姐......”
约莫十分钟后，格林薇尔与多罗斯一同走到会场的中心，郑重其事的向所有人宣布：
“想必这一整天的等待已经让各位感到厌烦了吧，有位周到的女士便是考虑到这一点，打算将原本在会议上展出的某件物品提前呈现给大家。”
格林薇尔说完后转过身向身后不远处的爱丽莎看来，贵族们的目光跟随着她落到爱丽莎的身上。
爱丽莎悄悄的做了个深呼吸，迎着视线走到格林薇尔身边。
“我是莱弗帝家的幺女，爱丽莎·莱弗蒂。现任凤凰骑士团大团长，我接下来向各位展示的就是我们骑士团的最新发明——一种新型武器。”
“这无疑是一种划时代的武器，在我看来甚至超脱了武器的范畴，应该是一种足以革新世界的发明。”格林薇尔轻笑着补充道，随后退后一步，将会场正中的位置让给爱丽莎，“至于这个发明是什么，还请各位发挥自己的想象进行期待吧。”
头上已经长出了短发的多罗斯不断的爱丽莎旁边摆着姿势，不停的炫耀道：“这是我妹妹，我最小的妹妹！很可爱吧？不给你们哦~”
对这个哥哥并不算熟的爱丽莎只能尴尬的苦笑，直到多罗斯被退后的格林薇尔拖到场外。
会场中央只剩下了自己一人，现场的气氛比爱丽莎预想的好不少。因为格林薇尔的关系，罗伊公爵一派并没有表现出排挤和敌对，而反对者同盟这方，则是已经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有意识的保持沉默。
““魔法傀儡”——这个名词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过，在魔法盛行的时代，有不少炼金术师都研究过这个领域，在魔法书的记载中也存在有不少强大的魔法傀儡。”
爱丽莎将早已准备在心中的话娓娓的说出口，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一股强势的视线。寻着视线看去，爱丽莎与北境执掌的目光交汇。
独眼狼公爵正用手撑着脸颊，靠在椅子上悠闲的看着她，爱丽莎很快的将视线别开，继续说道：
“这些魔法傀儡每一个都是炼金术师毕生心血的结晶，无一不是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贵重材料制成。并且这些炼金术师们无一例外的，都试图让自己制造的魔法傀儡尽可能的接近人类。对于炼金术师而言，制造出于人类完全相同的魔法傀儡就是炼金术的终极目标，也就是他们追寻的魔法之源。”
爱丽莎顿了顿，抬起头望向罗里安的贵族们。
“人为的制造出能够自行思考、自行行动的机械，这无疑已经是接近造物神的境界。但是整个魔法世纪，所有伟大的炼金术师们都未能达到这个境界。然而，魔法世纪已经远去，连炼金术师们的技术早已失传的现在，我们骑士团却达成了炼金术师们的追求，制造出了具有一定思考能力，最接近人类的魔法傀儡。”
爱丽莎换了口气。
“我认为，这应该是一个新的世纪的开始。我们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应该为此刻感到骄傲。”
爱丽莎说完后，没有等待贵族们的反应，而是直接看向在旁边等候的特斯罗卡。
特斯罗卡点了点头，走到她的身边，标准的向众人鞠了一躬后，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掌控着罗里安半数以上的火器生产，在武器研发上早有盛誉的谢德林家族的当主登场后，贵族们的私语声明显小了许多。
“接下来就由我来向各位说明。”
特斯罗卡拍了拍手，两位侍从推着个半人高的木箱进到会场中央。
特斯罗卡掀开木箱的顶盖，木箱四面的挡板便跟随着敞开。
“这就是凤凰骑士团提供给我的一件样品，傀儡的型号为阿尔法。”
在打开的木箱中，一个身着片缕的短发少女正用抱住双腿的蹲姿如沉睡般静止不动。
“口令——蛞蝓，”特斯罗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醒过来吧，阿尔法。”
片刻之后——
“口令收到，口令确认中，口令正确。声纹确认，特斯罗卡?谢林德子爵。执行启动命令，阿尔法正在启动。”
清冷的声音在会场中流淌，所有人鼻息凝神的注视着少女。
宛如蹲下动作的倒退，少女垂着头站起了身。身上恰到好处的衣物遮挡了关键位置，匀称的身材和白皙无暇的皮肤展露在会场的光线中。少女慢慢的抬起头，精雕细琢的五官散发着一种如玻璃制品的通透和易碎感。
一阵赞叹齐声响起。
“向大家打个招呼，阿尔法。”
在特斯罗卡的指令下，少女睁大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缓缓的开口。
“你好。”
没有起伏的声音在会场荡开。简单的问候完成后，贵族们纷纷小声的交头接耳。
“特斯罗卡，我有一个问题，大概是这里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罗伊公爵语气随意的抛出话，“这东西真的不是哪个人假扮的吧？”
“我正要向各位展示奥尔法的内部，看了之后罗伊大人就会明白。”
“内、内部？”听到特斯罗卡的话，一旁的多罗斯立马睁大了眼，盯着少女的身体咽了口唾沫。然后被格林薇尔微笑着刺中双眼。
会场中心的特斯罗卡重新将视线移回少女身上。
“口令——奶油饼干。准备更换核心，阿尔法。”
“口令收到，口令确认中，口令正确。阿尔法正在准备更换核心。”
少女重新蹲下身，恢复到刚才的姿势。随后，少女平坦的后背中心突然凸起，如花瓣般四面翻开的皮肤中伸出一个柱状体。
“这个东西想必各位大人多少已经有所了解，”特斯罗卡从柱状体的中央取出一颗碧绿的卵状物，“这是一颗普通的‘灵种’，也就是阿尔法的主要能源。”
“当然，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解决各位大人的疑问。”
特斯罗卡向由公爵带入会场的士兵勾了勾手。
“请随意向阿尔法进行攻击。”
士兵为难的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少女，又看了看子爵，最后将目光投向罗伊公爵。
“是那样的攻击，不是那样的攻击哦。”公爵摸着下巴说道，“是你展现男子雄风的时候，别给我丢人。”
士兵的表情更加为难了：“到底说的是哪样的攻击啊，这白痴公爵在说什么啊......”
“现在的阿尔法没有能源，只是一堆不会动的零件。”特斯罗卡盯着士兵说道，“她不会痛不会流血更不会还击，你可以像是对训练用的靶子一样对待她。”
士兵稍作迟疑后向子爵和公爵依次行礼，然后拔出剑爆出劈斩的架势。
“哈！”
士兵一剑斩下，利索的动作看起来并未留手。
然而，大多数贵族们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甚至连声音都只有轻微的摩擦声。
‘这......’
士兵保持着斩下的姿势，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刚才所斩的是少女的肩膀，这一击他做好了足够的觉悟，就算这是贵族们无聊的血腥游戏，他也为了北境的名誉用上了自己的全力一击。然而他的全力一击甚至连在少女的皮肤上留下伤痕都做不到。
“你的腰间不是有两把火枪吗？”子爵锐利的视线刺来，“不试试吗？”
士兵认命般的闭了闭眼，随后拔出火枪对着少女的头颅连开几枪。
最新型连射火枪的声音连续的震响会场，声音停歇后，在腾起的白烟之中，少女仰面倒在地板上，身体已经离原本的位置移动了几米远。
“好枪法。辛苦你了。”
特斯罗卡赞叹了一声后，走到少女身边，将她扶起后抹掉少女额头被弹丸留下的黑印。
特斯罗卡将少女白璧无瑕的脸向贵族们展示：“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无人应答。
特斯罗卡重新将“灵种”放回少女的身体后，再次下达启动的命令。
随着清冷的嗓音，阿尔法再度站起身。
特斯罗卡退后半步，让阿尔法站在视线的中央。
“这是科技的力量。”
声音落后，各种思绪在会场中游走。分明能感觉到会场焦躁的氛围，但现在的会场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安静。
“不错，很不错！真是太棒了这个发明，这样的表演看一整天都不会倦。”罗伊公爵大笑着鼓起掌，“那么我再接着代表大家问下一个问题。”公爵摸着下巴，嘴角向上翘起，“这家伙，可以陪我做那种事情吗？”
“那种事情......”听出了公爵言语中的含义，爱丽莎脸一下红了起来。她赶紧看向特斯罗卡，子爵大人则仍旧带着礼貌而不失严肃的表情推了推眼镜。
“这一类功能还在开发中。凤凰骑士团的发明家们都是些非常有个性的人，在我看来完全没有用的功能已经在阿尔法上搭载了许多，接下来还会继续这些方面的开发吧。”
“哦，那还真是值得期待啊。”
罗伊公爵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声唐突的结束后，他半眯起眼向特斯罗卡看来。
“既然这么关键的功能都还没完成，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公爵的目光逐渐变得锋利，放缓了声音慢慢说道，“看起来造价不菲，不可能只是用来洗衣做饭吧？要知道，请一个女仆花费并不高，说不定还能给我生一堆小女仆。我想知道，小阿尔法这个可以吗？”
公爵的提问结束后，等在旁边的爱丽莎走上前。
“这个问题，可以让阿尔法自己回答。”爱丽莎迎着罗伊公爵的视线直视着他，“阿尔法，说出你被制造出来的目的。”
“阿尔法，被制造出的目的，存在的意义，理由。”在爱丽莎身边，少女的眼中不断闪烁着光芒，最后光芒的跳动停止，少女轻轻开口，“为了战斗。”
看到公爵眼中潜藏的戏谑后，爱丽莎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角。
移开视线，爱丽莎看向会场中的贵族们。
“可能大家已经忘记了，魔法傀儡是我们作为武器进行研制的，首要作用就是战斗。这一点也请让我为大家作个展示。”
感受到四面八方汇聚来的视线，爱丽莎彻底没有了之前的紧张，现在的她反而觉得无比自在，仿佛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开始享受起这样的氛围。
爱丽莎轻轻的吸了口气：“口令——拔刀。阿尔法，战斗模式。”
“口令收到，口令确认中，口令正确。声纹确认，最高执行者‘公主’。执行命令，阿尔法，拔刀。”
阿尔法右臂平伸，一把青色的刺剑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转过头，阿尔法呆滞的眼中光芒跳动。
“请选择战斗模式并标记敌人。”
理解到可能发生什么后，会场的贵族们轻微的骚动起来。从空气中嗅到了潜藏的不安，爱丽莎突然有了种恶作剧的心情。轻轻笑了笑，爱丽莎继续命令道：
“战斗模式：歼灭，敌人嘛......”爱丽莎的视线从贵族们脸上扫过，会场再度陷入死寂，“就选择那边那个落地窗吧。”
下午正烦闷的时候，爱丽莎就觉得这扇落地窗的存在很多余。明明外面的空气看上去如此自在，它却不肯放丝毫进来。
看到阿尔法摆出战斗架势后，爱丽莎竖起食指提醒道：“我的命令是完全歼灭，不要让任何一点玻璃渣掉下来哦。”
“命令已确认，阿尔法开始执行。”
保持单手持剑的架势，阿尔法的眼中光芒闪动。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着少女即将开始的动作时，少女细长的刺剑剑尖凝聚起碧绿的光芒。
光芒在凝聚的瞬间猛然暴涨，顷刻间便化为一道巨大的光束向会场边的落地窗射去。
光束的直径足有成人身高的长度，在接触到落地窗的瞬间就如将玻璃汽化一般穿透了落地窗。
光束之下的贵族们纷纷抱着头四处躲闪，还有的直接趴到了地上，而就在他们的头顶，持续不断的光束细致的沿着落地窗的轮廓慢慢移动。
等到所有的玻璃都被融化后，光束骤然停止。
“任务完成。”
阿尔法收起剑，望向爱丽莎。眼中不断闪烁的光芒就像是在邀功一般。
爱丽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做得不错。”
这个时候，会场中的贵族们才回过神来。
会场外已是傍晚，带有凉意的风终于找到空隙涌入会场。正如会场这被风搅乱的空气，贵族间的纷乱也即将开始。
第二十一章 背叛
“这个威力，已经堪比魔法炮了吧？”
“这样的攻击应该不能连续进行......不，光是能自由移动的魔法炮就已经是足以改变战场的存在。”
“这真的是魔法傀儡？一个傀儡就强过一个魔法战斗兵小队，魔法师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涌入会场的风吹散了规整的帘布，将其高高扬起。原本布置得低调典雅的会场因为之前的骚动显得格外狼狈，虽然说不上混乱，但现在这嘈杂的景象已看不出这是场优雅的贵族聚会。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阿尔法刚才的表现，贵族们终于开始认识到“魔法傀儡”所拥有的价值。
爱丽莎站在人群议论的中心，看着旁边安静站立的阿尔法。正如她最开始所说的，对于过去的炼金术师而言，每一个魔法傀儡都凝聚着毕生的心血，阿尔法也是一样，这是佣兵团大家努力的结晶，几乎每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为魔法傀儡的研发做出过贡献。而爱丽莎能作为佣兵团的“旗帜”，满怀自豪的向人们展示这一结晶，这无疑是因为两个人的存在——
“杰罗先生，姐姐，我应该帮上忙了吧？”
仿佛听见了爱丽莎心中的低语，阿尔法呆呆的望着她，眼中光芒闪烁。
“好，好，好！”
会场的另一边，罗伊公爵的叫好声压过了其他声音。爱丽莎看过去时发现公爵大人正站在座椅上，不断的拍着手。
“一般女仆可做不到这样。”吸引到会场中的目光后，公爵从座椅上跳下，大踏步的向爱丽莎走来，“要是我想的没错，这位傀儡女士不需要进食也不用睡觉，不会抱怨也不会在背后叫我白痴，虽然很多人是当着我面叫的，不过——”
公爵在到达爱丽莎面前后依然没有停下，直接越过爱丽莎牵起旁边阿尔法的手。
“我现在的心情可是相当的兴奋，胸口的悸动停不下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公爵俯下身在阿尔法的手背轻吻。
“检测到正在对机体进行干扰的行动，请下令允许排除。”阿尔法看向爱丽莎，面无表情的说道。
“排除......这不太好吧？”爱丽莎为难的盯着罗伊公爵，出声劝说道，“罗伊大人，这样的行为最好不要......”
“哟，莱弗帝家的小女儿。”公爵放开了阿尔法，转头向爱丽莎问道，“我可以问一下吗？我如果想拥有这样的一位女仆需要花费多少钱？”
没等到爱丽莎回话公爵就继续说道：“应该不会便宜吧，不过多少钱都没关系，大不了就加高北境的税率，别看现在北境是这个样子但是那些富人可一点也没受影响，家里都囤着大把大把的金币等着我们去征收。”
等到公爵说完后，爱丽莎摇了摇头。
“型号阿尔法的魔法傀儡是不出售的。”
“这种东西当然不能在市场上流通，”公爵快速的接过话，“我是为我的军队购入的，小妹妹你应该知道北境现在的情况，你该不是真以为我买回去暖床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公爵逼近的双眼的注视下，爱丽莎向后退缩了半步，“制造魔法傀儡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北境对付魔兽。”
“意识就是要送给我？小妹妹你也太好了吧，我代表我所有的子民感谢你！”
公爵张开双臂一把向爱丽莎抱来，爱丽莎惊慌的躲开。
“不、不是的，型号阿尔法是打算送去白骨要塞的，在前线才能最好的发挥她的能力。”
“问题是小妹妹你说的要塞已经没了，现在应该重点防御的是白岩城才对。”公爵张开手在空中比划着，“小妹妹你见过那个吗？长着翅膀会飞的巨人，那些家伙现在可是打算杀光我们所有人，你不认为把重要的兵器让更有能力的人管理更适合吗？”
——更有能力的人......
爱丽莎的表情闪过一丝黯淡，随后被更坚定的决然取代。
“杰罗骑士长就是最适合的人，只有他有能力解决这场灾难。”
“是这样吗？小妹妹是这样认为的吗？”
公爵眯起独眼笑了笑，转过身向原本的座位走去。
爱丽莎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离得稍远一些的特斯罗卡，子爵看着她惋惜的摇了摇头。
“在凤凰骑士团的大团长看来，大家今天聚集在此没有丝毫意义，我们只是在浪费时间挥霍领民纳的税进行无意义的聚会。”公爵安稳的坐在座椅上，背着椅背放松的说道，“看来我们应该吃完晚宴之后尽快回家，蒙在被窝里祈祷骑士团的大人们能将一切处理好。当然，希望最后骑士大人们还能想得起我们，不要忘了我们还在房子里就把我们的房子推倒，把我们的领地踏平，再在上面种上大得吓人的树。老实说，我第一次看见那东西的时候仅剩的眼珠子都差点吓掉出来。说不定我也有那个所谓的巨物恐惧症吧——啊，我是不是偏题了？”
原本喧闹的会场因为公爵的话安静下来。爱丽莎秀气的眉毛轻轻皱起，她仰起头望向公爵。
“骑士团的大家是作为战士为罗里安子民的安全而奋战，各位大人则是在后方用其他形式支援着战斗，这并不存在谁的作为没有意义或者谁更重要的问题，只是作为兵器应该送到战士的手中，仅此而已。”
“可我刚才的提议就是作为战士们的统帅作出的判断，这不就是我们在后方的支援吗？”公爵的嘴角扬起，“难道说大团长小姐是说我的提议没有意义？”
“是的。”
做出这样的回答并不容易，会场中的压力让爱丽莎险些说不出话。这些压力不只是来自罗伊公爵，而是如异样的空气弥漫在会场四周，一种沉重的阻塞感压在爱丽莎胸口。为了对抗这样压力，她不禁提高了声音。
“型号阿尔法有着非常大的潜能，刚才展示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只有像杰罗骑士长这样强大的魔法师才能彻底发挥她的作用。并且，”爱丽莎用余光瞟了眼旁边的特斯罗卡，自己现在展现的态度子爵大人似乎并不赞同，即便如此爱丽莎也打算继续说下去，“据我所知，无论是对抗兽灾的贡献还是想要终结这场灾难的意愿上，杰罗骑士长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在这场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的战争中，他没有任何保留的付出，没有丝毫为自己考虑的打算，光是这一点就强过了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所以我的判断是，罗伊大人的判断是没有意义的，杰罗骑士长才是唯一有资格驾驭型号阿尔法的人。”
安静的会场中飘荡这爱丽莎的话音。在靠近特斯罗卡的方向，爱丽莎听到了一声轻声的叹息。
“小妹妹，”罗伊公爵摩挲着下巴，歪着头用观察的目光看向爱丽莎，“先不说你说的对错，你没有发现吗？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些狂热的激进分子。这种人很容易做出一些危险的事，以防万一我还是先提醒你一句。另外，”公爵咧开嘴笑了起来，“你怀孕了吧？”
爱丽莎的心脏停了半拍。
“虽然你一直穿着宽松的裙子，但是我还是能看出来。别看我只有一只眼睛，观察女人可是我的兴趣之一。女人怀孕时特有的神态和一些小习惯我都一清二楚，然后又刚刚好的，我在你身上都看到了。”公爵“啧啧啧”的咂了咂嘴，左眼戏谑的眯了起来，“是杰罗那家伙的种吧？所以刚才才会那样帮他说话。呼，这就是爱啊~”
爱丽莎着急的捏着拳压在胸口：“我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帮杰罗骑士长说话，杰罗骑士长的作为全罗里安的人民都有目共睹，我只是......”
“原来真的是他的种啊，”公爵一拍手大笑起来，“那小子还真做得出，不仅娶了好几个老婆还把自己效忠守护的对象给办了。这可比我年轻时候厉害，下次见面我要好好夸他两句，”
会场中飘荡这压抑的窃笑声，爱丽莎不知道这是在嘲笑自己如此轻易就上当，还是笑话自己未婚先孕不守贞洁。
身体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卑怯，爱丽莎的头脑中清楚浮现出这场对话的结果。她之前的辩解都会被认定为为她的私心作祟，而她的名誉也会因为她的不贞洁而受损。从罗伊公爵指出她和杰罗的关系开始，她就失去了公道的立场。她所隐藏的秘密将会使她不再会被信任，即便对同盟者也是如此。作为旗帜，爱丽莎已经是一张污秽的旗帜。在想到这点后，爱丽莎突然有了种莫名的解脱感，几乎是自暴自弃一般，她开始想象那位骑士大人知道此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并不是说你有哪里不对哦，莱弗帝家的小女儿。杰罗这个男人确实很有魅力，他就像是甜味的气泡酒，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平淡无奇，等回过神时已经开始醉了。说实话，我要是女性也会想和他共度一夜，所以我一直把他那张翘着屁股的影像留着时不时还拿出来看两眼。”公爵露出带有些许困惑的陶醉表情，“还是说那家伙变成女人更好吗？他红着脸的样子越看越可爱。该死，这家伙为什么是个男人？”
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后，公爵大人干咳一声。
“我的意思是，你的守护骑士同时也是我重要的支持者。我和他有过承诺，我接下来要成为罗里安的新国王，在我戴上王冠的那一刻，我将倾尽全罗里安的力量帮助他打赢这场战争。”
公爵坦白的话语引起会场内一片哗然。在这异样的气氛中，罗伊公爵摸着右眼的眼罩，沉下视线望向爱丽莎。
“我就算买来你的女仆也是给他用，这样看来，我有没有资格拥有你的女仆呢？”
爱丽莎沉默了，她现在不仅搞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回答他。
“根据罗里安宪法，国王还健在的情况下，只要没有主动退位，就无法产生新国王。”奥尔法从人群中走出，站到爱丽莎身边，“罗伊大人所想的可能有些不太合适。”
罗伊公爵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阿拉斯泰尔是主动逃走的吧，他知道自己的行径不会得到民众的支持，害怕被我们讨伐就自己躲藏起来，这样的状况还要当成国王健在吗？你要把这样的家伙当成自己的国王吗？”
“即便如此神圣的宪法也必须遵守。并且法律中也有着特殊状况的处理流程，我们可以用临时修订法来更改宪法。等到三个月无人反对后修订的新宪法正式生效，再选出新的国王。”
“你是在开玩笑吗，奥尔法？现在哪里有时间再给你三个月？正是因为有迫在眉睫的危机我才将大家召集来。罗里安现在是一盘散沙，必须有人重新将王国凝聚起来。”
“刚才大家看到的就是渡过这场危机的办法，”奥尔法将手扶在型号阿尔法的后背，环顾会场一圈，“在魔法傀儡的面前，天使和魔兽都不足为惧。”
会场中响起了一片质疑的声音，一个稍显突出的声音喊道：“只不过一个傀儡而已。”
“不是一个，阿尔法代表的是一个型号。”
奥尔法听到身边响起的声音，欣慰的笑了笑，稍微让开了半步将舞台交还给最小的妹妹。
爱丽莎似乎已经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正挺直身子从容不迫的说道：
“同一型号的成品已经有二十个，已经送到科研部等待组装的有三百个，工厂中正在加工制造的还有上千。”
这个消息显然比公爵大人之前的宣言更加震撼，在会场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没有人还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停的有人问着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似乎人们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见证历史”是什么含义。
少部分贵族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似乎已经确定了这一次的胜利。然而罗伊公爵的脸上并没表现出太大的震惊，他抬起手止住了会场的喧哗。
“既然有这么多，居然连一个都不愿意分给我们。大团长你也太小气了吧。你这样的态度不禁让我思考起另一个问题了，”公爵扯了扯右眼的眼罩，“既然你们拥有这么多强大的傀儡，我们这些小领主又该怎样从你的傀儡下保护我们的领民呢？”
爱丽莎愣了愣，立即回道：“这些傀儡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对付魔兽和天使，我们不会用她们去......”
“这谁能保证呢？”
公爵的反问让爱丽莎一时无言，随后她转过头看向就在不远处的格林薇尔。
“我之前与格林薇尔小姐有过这方面的讨论，她应该愿意做我们的担保。”
公爵随即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女儿：“格林薇尔，是这样吗？”
“是的，父亲大人，”格林薇尔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和爱丽莎小姐在之前确实有过沟通，爱丽莎小姐非常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维护正义对抗邪恶的决心，我相信她和她的骑士团。我可以保证凤凰骑士团的魔法傀儡不会危害罗里安子民的安全。”
感觉到会场气氛的变化，爱丽莎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格林薇尔的话语并未结束，稍微停顿了片刻后，她继续用优雅的语调出声说道：
“但是这样新事物的出现理应有与之相关的新的律法，我同样认为她们所带来的新的时代需要一个新的秩序的领导。”
格林薇尔微笑着，望着用诧异目光看向她的爱丽莎。
“眼前的危机只是表象，罗里安真正的危机是落后的体制与混乱的领导。不管有没有现在的危机选出新的国王都是必须的，而我认为，只有我的父亲罗伊大人有这个能力戴上王冠，肩负起革新罗里安的使命。”
格林薇尔话音落下，响亮的掌声响起。
罗伊公爵一边用力鼓掌，一边感动得泪眼婆娑。
“说得真好，不愧是我的女儿，说得真是太好了。喂，你们这些家伙，听到这么感人的演讲还不赶快鼓掌吗？”
响应着公爵的号召，接二连三的掌声应和着响起。掌声逐渐整齐，久久不肯停息。
被四面八方的掌声淹没，爱丽莎仿佛孤身一人。她望着格林薇尔，看着她做出的“抱歉”的口型，终于有些明白什么是贵族的世界。
第二十二章 血与火
特斯罗卡有节奏的敲了敲休息室的门，隔了片刻后凯撒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样？”凯撒问道。
“我们最后的鬼牌背叛了，我现在大概知道是谁泄露了情报。”
“我早提醒你了，那位大小姐可不好对付。而且我感觉她不是背叛，大概是又有一些自己的考虑。”
“不管她有什么考虑，这一次是你说对了，我会按照约定把测试数据交给你的。现在你能告诉我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吗？”
“个人兴趣而已。”凯撒笑了笑，“不过这么一来，就只有用备用计划了吧。”
特斯罗卡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会场的方向。
“这世界没有这样天真，你应该明白了吧，爱丽莎小姐。”
“我还以为你在这时候会想向迪妮莎小姐说些什么，比如祷告或者献上敬意什么。”凯撒在一旁戏谑的说道，“毕竟我们即将要做的是一件会载入史册的大事。”
“这一刻早晚都会到来，该做的祷告早就已经做过了。”特斯罗卡收回视线，从外套中拿出一双黑色手套戴上，“我们要做的事情也不会留下记录，今夜发生的只是一场意外造成的灾难。希望在黎明到来前，灾难能够结束。”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特斯罗卡和凯撒走进一处无人的房间，一名男子已经等候在此。
“这位是约翰先生，血手公会的会长。”凯撒介绍道，“之前为佣兵团提供过不少情报，这一次也是我的爱徒朱里部长为我引荐的。”
“边走边谈吧，约翰先生。没时间做什么社交辞令了。”
特斯罗卡在随着约翰的指引走入房间中一处暗门，约翰谦恭的微笑着回道：“没必要这样客气，多亏了杰罗团长和卡罗尔先生让我所有上级消失，我才能掌控血手公会，这都是我应做的回报。”
特斯罗卡再度用余光打量了这位杀手公会的会长，干瘦的体型平凡的样貌看上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平民，不过他那内敛精干的目光又隐约能让人感到一丝不同寻常。
这种时刻凯撒选定的人必定不会是一般人，特斯罗卡如此想到。随后他朝向凯撒的方向微微偏头。
“朱里部长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是佣兵团里除了我和子爵大人最多的。”凯撒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炫耀，“我先声明，我可不是主动要将她拉进来的。我的这位爱徒可是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查出了我们的计划，然后还装作不知情的对我们提供援助。”凯撒感慨的轻笑了一声，“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有情报工作者的样子了。”
“不只是她吧，”特斯罗卡接着说道，“那几个孩子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掌握着怎样的权力，也不懂得使用这些权力的方法。但是今夜之后，对于这些权力背后蕴含的意义，她们应该能看得清楚一些。”
“那还真是遗憾啊，‘温泉之友’这种畸形的存在可一直是我的乐趣来源，结果终究还是会归于平凡。”
余光中瞥见凯撒惋惜的摇头，已经走到通道尽头的特斯罗卡停了下来。
“结果如何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那位大人是迪妮莎小姐的妹妹，我期待她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特斯罗卡推开门，迟迟未到场的几位贵族大人正在这个阴暗房间中等候着。
“最后你还是不得不接受我们的提议，特斯罗卡。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拜拉姆伯爵杵着拐杖从座位上站起身，看向旁边的东境执掌与执掌之子亚历克斯，“那就开始吧，今夜的狩猎。”
余下的贵族们一同起身。
“罗里安已到了关乎存亡之际，悲哀的是这个真相被多数人视而不见。这些愚钝之人不配被称为贵族，只有用血与火才能将他们唤醒。”拜拉姆将拐杖用力的敲向地面，“今夜，我们是罗里安最后的良知；今夜，我们是复仇的幽魂。罗里安过去的荣光要由我们来重现，罗里安现在的罪恶要由我们来终结。今夜，我们以那些因领主的自私和怠惰死去的同胞们的名义，向**的愚者降下惩罚。”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绷紧的丝线，拜拉姆压低视线。
“今夜的王都将不再受正义庇护，而我们，将成为正义的化身。”
伯爵的话音停歇后，两道诡异的光一前一后照亮了伯爵阴沉的脸。
特斯罗卡发现光芒是从房间的外部照入。从房间的构造来看这里应该是王宫内的某处阁楼。阁楼的窗户被杂物掩盖，只留出些许缝隙。就在特斯罗卡观察这些缝隙的时候，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先后袭来。
脚下的地板和身处的建筑都在巨大的声响中晃动，特斯罗卡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亮光是爆炸的光芒。
“哦哦，已经开始了吗？”凯撒在旁边笑着说道。
看向一脸平静的拜拉姆，特斯罗卡此刻终于明白：“伯爵大人根本没打算等待我们的选择，只要时间到了行动就会开始。”
“当你们还盘算着用温和的手法解决问题时，北境的平民和前线的战士正在惨死在魔兽的爪牙下。”伯爵目不斜视的说道，“但是我很庆幸你们做出了选择，有你的帮助我们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牺牲。那就请作为这个国家新时代的开创者，见证今夜绽放的血之花吧。”
与此同时，房间的角落中，一名留着长长金发的女孩大声的哭了出来。
“我的神殿啊！刚才爆炸的是我的神殿啊！我前天才把我的神像擦干净，还挂上了亲切的老奶奶送我的花环。为什么要炸掉缇亚拉的神殿啊，为什么啊？”
“反正花环放了两天也早就烂掉了，”旁边的褐发男子随意的挥挥手，“艾因，捂住她的嘴。”
“艾因收到！嘿嘿，欺负小不点女神真有意思~”
“你自己也是小不点吧。”另一个冷淡的声音说道，“现在生命女神的神殿和优利卡新教的神殿已被毁掉，维持结界塔的信仰力消失，下一阶段的行动也该开始了吧。”
“是啊，不知道今夜的王都又将埋葬多少人。”
“这必定是罗里安王国权力的大清洗，”滋薇看向身旁的男子，“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参与到这样的行动中。”
“有很多理由啊，比如我还是伯爵大人的手下，比如我新交的朋友亚历克斯的请求，再比如我想要试验从东境得到的新宝贝，”男子露出温和的微笑，“当然最主要的是，我想看到这次行动所带来的改变。”
“在师父的预想中，会有怎样的改变呢？”
“怎样的改变啊，”男子望向窗户的缝隙外愈演愈烈已经开始透进阁楼内的火光，“这沉闷的古典剧终于结束，所有舞台上的演员将会被小丑牵着跳舞。虽然小丑的头顶也悬着绑住身体的丝线，但是这丝线定然会在某一刻‘啪’的一声被崩断。没有了束缚的小丑跳起的一定是前所未有的滑稽舞，所有的演员跟随着小丑的动作一同起舞，这样的场面光是想想都非常有趣。世界即将会变成这样，滋薇不期待吗？”
“唔，”滋薇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然后露出轻微的笑容，“不管世界会变成怎样，我只要继续追随师父就好了。”
角落的对话继续进行着，而阁楼中的其他人已经取出造型怪异的斗篷为自己披上。借着从窗口缝隙漏进的火光，如同枯叶覆盖的斗篷染上一层近似血色的光芒。
“是时候了，特斯罗卡，把卷轴交给卡罗尔吧。”
拜拉姆伯爵的声音低沉的响起，特斯罗卡沉默的走到角落，向等待着的男子递出一卷卷轴。男子接过卷轴，恭敬的对他抚胸行礼。
“那就由我来点亮今夜的月光吧，”卡罗尔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颗光芒璀璨的水晶，“愿这‘天使之心’的光芒照亮罗里安伟大前程。”
话音响起的同时，卡罗尔另一只手中的卷轴绽放光芒。光芒被水晶吸收，下一刻化作一道圆形的光圈快速扩散。
当光圈从身体穿过时，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做出了抗拒的反应，确认光圈没有引起身体的变化后，这些类似防御的动作才被停止。
卡罗尔看着这些贵族的反应，努力的憋着笑声。
水晶是东境被剑圣和影族战士们联手剿灭的“蜂巢”中得到的，比起扩散水晶卡罗尔更喜欢叫它“天使之心”。虽然这并非天使的心脏，但是它所具备的力量早已超出了水晶的范畴，只有这样的命名才不会让其显得平庸。
这是剑圣委托卡罗尔交给杰罗的重要物品，但是在今夜它将在另一种意义上发挥它的作用。
至于特斯罗卡提供的卷轴，则来自于佣兵团研发部。
在南镇的地下研究所中，汇聚着来自教国审判军的技术员和魔王国的研究员，他们与佣兵团的科研人员一同做着好几类研究。其中就包括应用在魔法傀儡上的魔纹技术和与扩散水晶相关的应用。三方科研人员的知识体系完美的形成了互补，研究进行得比预想的更加顺利。这用于对转化后的“枯叶”进行控制的魔法卷轴，便是恶魔之力与现代魔法结合的产物。
当卷轴中的恶魔之力随着“天使之心”扩散，王都曾被转化过的住民们将会再次变为那异常的姿态。而这一次，它们接受到的命令只有一个——清理王宫，杀死所有活人。
这样行为的对与错特斯罗卡已不再考虑，他和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一样，都只盼望着得到预想中的结果。这不是政治，这是战争——清楚这一点就是他们与其他贵族所不同的。这一次的战争不是为了谋取利益的交涉，这次是你存我亡的生死之战。
特斯罗卡向拜拉姆看去，伯爵的视线也正好望向他。
虽然披着枯叶的斗篷，彼此看上去都如同扭曲的怪物，但是两人都知晓对方此时所想。
阁楼之中短暂的沉默后——
“罗里安万岁。”
不算响亮的呼喊作为行动的开始，阁楼封闭的门被打开，披着斗篷的“怪物”缓缓的走出阁楼。
爱丽莎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休息室的。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头晕恶心并不时有突如其来的呕吐感，直到感受到腹部的隆起后她才明白原因。
最近这种眩晕和呕吐感次数开始减少，但在刚才，爱丽莎感觉到的晕眩和恶心比之前任何一次更加强烈。如果没有奥尔法的搀扶，她不知道还能否在会场保持站立。
如果晕倒了会被当成怎样的笑柄，爱丽莎不难想象。就连能回到休息室也是奥尔法无视了贵族们的阻挠，靠着魔法傀儡的威慑强势的将爱丽莎带离了会场。
这个过程爱丽莎始终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一直到休息室的门被关上，会场的喧闹被彻底隔绝，爱丽莎才想起向这位可靠的兄长道谢。
“乖~乖~爱丽莎别难过了，都是那个大胸女的不好。”莉萨一边轻抚着爱丽莎的背脊，一边捏起拳头咒骂着，“回去后一定要好好骂帕诺茜一顿，真是有什么样的女仆就有什么样的主人，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坏。”
“不是她们的错，”爱丽莎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就不应该逞强，应该让更有能力的人去说服格林薇尔小姐。我果然还是......”
“不能这样想啊！这绝对是那个女人背叛了我们！可恶，亏她还和团长关系这么好，这下终于看清她的真面目了。”莉萨将拳头捏得作响，“这件事情必须添油加醋的告诉团长，我们绝对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事情还没有结束。”站在窗边的奥尔法说道，“特斯罗卡和凯撒在计划着什么，我之前就让加特尔特盯紧他们。现在他应该已经打探到什么了。”
奥尔法刚说完加特尔特便推门走了进来。
“时间紧迫，在下就直接说结果了。”加特尔特快速的收拾着休息室中几人的行李，一边说道，“虽然在下没能探听完全，但也知道了特斯罗卡大人和凯撒大人准备在这里制造一场灾难。”
“什么样的灾难？”奥尔法问道。
加特尔特的动作停了一瞬：“很可能是一场屠杀。”
“莉萨，尽快带爱丽莎......”
“哥哥大人！”爱丽莎突然站起身，“我要留下。”
奥尔法皱了皱眉：“爱丽莎，特斯罗卡的此举必定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志先行离开。”
“所以我必须留下，”爱丽莎望着兄长，眼神仿佛磐石般不可动摇，“我要亲眼见证特斯罗卡大人的作为，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我们的目的，我需要监督并在必要的时候矫正他，如果他歪曲了我们的意愿，我必须阻止他。”
奥尔法迎着爱丽莎的注视，平静的问道：“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爱丽莎似乎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不觉得，但是这不是我不去做的理由。”爱丽莎深吸一口气，“我是大家的‘旗帜’，我不允许有人以我的名义做出恶行。”
第二十三章 冲突
在赶回会场的走廊中，跟在莉萨身后的爱丽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进入会场的侧门是打开的，两人走近的时候一个人影慌张的从中冲了出来。对方似乎被眼前出现的人惊吓到，恐惧的哀鸣一声后绕开她们向走廊外跑去。
沉闷的枪声一声接一声，从会场之中传出。爱丽莎和莉萨对望一眼。
“一定要跟紧我。”莉萨拔出剑，表情凝重的看着爱丽莎，“我先声明我可是很弱的，最擅长的是独自逃走，必要的时候爱丽莎不要管我。”
“进入大厅后直接到正后方的房间，阿尔法在那里。”爱丽莎用同样的视线回应莉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我不会再让谁因为我而受伤了。”
“呜~现在的爱丽莎也好可爱啊。如果所有人都像爱丽莎一样这世界该有多好啊。”
“莉萨小姐，认真一点啊......”
“这就是我认真时候的样子，”莉萨咧嘴一笑，“做好准备吧，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战场了。”
进到会场的瞬间，莉萨措手不及的向前挥下斩击。斥能之盘抵挡冲击形成的光幕在空中亮起。
莉萨连退了两步。
“莉萨小姐？”爱丽莎惊慌的问道。
莉萨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口中大声呼喊道：
“这里是凤凰骑士团的爱丽莎大团长及护卫莉萨·艾尔芭，哪个混蛋再向我们开枪我要还手了哦！”
说完后，莉萨小声的咂了咂嘴：“可恶，这些家伙的火枪威力真大......”
知道莉萨别无大碍后，爱丽莎望向四周。
之前还只是纷乱的会场现在已是一片狼藉。罗伊公爵领着手下的士兵固守在会场中央，周围是用座椅临时堆砌出的防线。正在冲击防线的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被转化者。枪弹难以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只能靠着冲击力延缓它们的进攻。
好在会场中的被转化者数量并不多，在火枪的掩护下士兵能集中与一两只近身肉搏。穿着枯叶斗篷的被转化者虽然动作敏捷并且有强大的再生能力，但只要被刺中心脏仍旧会死。士兵们似乎早已清楚这一点，靠着彼此之间默契的配合已经击杀了好几只被转化者。
除开中央，会场还有不少零星游荡的被转化者，他们的身体早已被血迹染红，衣着华贵的尸体面目全非的倒在他们身后。
爱丽莎一时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她原本以为能用对话来解决冲突，然而她所看见的行凶者则是无法用言语沟通的怪物。
正当爱丽莎茫然失措时，几只被转化者发现了她们，原本散漫的步伐瞬间加速，仿佛追赶猎物的猎犬一般冲了过来。
“好了，到此为止，这前方禁止通行。”
莉萨的剑上萦绕着一层淡紫色光芒，向前轻轻划下。本来径直狂奔而来的被转化者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过身，朝反方向跑去。仿佛那边才是猎物真正所在，即便撞上了墙壁也仍不停止。
“啊，突然觉得我挺强的是不是？”莉萨收起剑笑了起来，“要是这次的敌人都是这些怪物，爱丽莎可以安心的欣赏我的表现。”
就在她仰着脸等待着爱丽莎的夸奖时，刚才还在撞击墙壁的被转化者俯下身远远的飞扑过来。披着斗篷的身子在空中如飞驰的炮弹一般，莉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匆忙的提剑格挡。
飞扑而来的被转化者与莉萨撞在了一起，两人一连滚了数米才停下。莉萨的剑刺入对方的胸口，却离心脏差了几寸。被转化者用身体压制住莉萨，紧紧掐住她的咽喉。在地上的莉萨无法挣脱，只能一边用刺入的剑尽可能抵挡对方的压制，另一只手摸向身上备用的匕首。
窒息感逐渐模糊了意识，眼前的光景已被大片的黑暗替代。在最后的时刻，莉萨终于拔出了匕首，向着身上怪物的心脏刺去。然而这个瞬间，对方腾出一只手握住匕首的刀刃。巨大的力量将匕首从莉萨的手中夺去，不远处响起了利器落在地面的声音。再次能获得呼吸的莉萨痛苦有所缓解，但是此刻却产生了更加深刻的绝望。
这个时候，莉萨感觉到身上的怪物如受到难以忍受的重击，动作出现了一时的停滞。莉萨恢复光明的视线瞥见一抹金色出现在怪物身后。
莉萨趁机蜷曲双腿，踢开了身上的被转化者。同时抽出的长剑上再次放出淡紫色光芒。
被踢开的怪物站起身后茫然的看向四周，莉萨这一次准确的瞄准他的心脏刺了进入。
在怪物无力的倒地后，莉萨维持着对周围的精神干扰，将地上没有声息的怪物翻过身，拔出刺入他后背的匕首交还给身边的少女。
“刚才真是关键，被你救了一命，爱丽莎。”
“莉萨保护我的次数更多，”爱丽莎轻轻摇头，“而且，刚才我还是刺得太浅了，这些被转化者的身体比人类的坚硬。”
爱丽莎用刀刺过人？莉萨甩了甩脑袋，将这个愚蠢的问题抛出脑海。爱丽莎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她绝对连比蚊子大的虫子都没杀过。
“总之，这次还是别看我表现了，这些是小嘉尔都没赢过的怪物。虽然我这半吊子的精神干扰对他们出乎预料的有效，不过看样子我能做的也只有保证我和爱丽莎两人的安全。”莉萨耸了耸肩，“还是在我没有因为过度使用而出现头晕乏力的前提下。”
爱丽莎点了点头：“你先去帮罗伊大人他们吧！”
“啊？爱丽莎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啊？”
“罗伊大人的弹药似乎快用光了，”爱丽莎看向防线被压制，已经被迫同时与多个被转化者交手的士兵们，“他那边更需要莉萨小姐帮助。”
“我不可能不管爱丽莎吧？”
“我只要跑到那里就行了，”爱丽莎将目光移到大厅正后方的房间入口，“阿尔法在那里，她会保护我的。”
“哈哈，是啊，魔法傀儡可是比我可靠得多啊。”莉萨自嘲的干笑两声，“我会帮你把沿途的怪物吸引过来。要是房间里也有怪物你一定要啥也不管的跑回来，千万不要想着自己能做什么啊，爱丽莎。”
“我知道的。”
爱丽莎从莉萨手中接过匕首。
背对着莉萨，爱丽莎头也不回的向着入口跑去。莉萨刚才的话不断在爱丽莎脑中盘旋。爱丽莎尝试着去做的事情都失败了，她似乎已经应该吸取到教训，但是现在充斥在爱丽莎心中的，依旧是对于这些结果的不甘。
即便是自己，也能做得更好，即便是自己，也有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这样想着的爱丽莎到达了房间的入口，跨过伏在门边的尸体走了进去。
光线并不明亮的房间堆放为会场预备的杂物，魔法傀儡阿尔法正蹲在房间的中央。
这里是存放物品的准备室，阿尔法原本是作为预备展出的物品放置在这里，在展出结束后似乎被当成危险品派人专门看管。爱丽莎庆幸自己在离开会场的那段时间还清楚的记得这些，然而看管的人已经不在，原本应该重新封存阿尔法的箱子此刻正处于敞开的状态。
装有魔法傀儡的箱子同样设置有需要特定指纹才能解开的锁，理论上不可能被其他人打开。
就在爱丽莎怀着疑问向阿尔法靠近时，一个身着斗篷的被转化者从阴影中走出。
爱丽莎下意识的握紧了匕首。停下的脚步不知该后退还是向前，爱丽莎紧张的盯着对方，脑中被杂乱的思绪填满。
然而在与对方的视线交汇后，爱丽莎的身体涌出一阵脱力感。
她放下了匕首，轻声说出了对方的身份。
“特斯罗卡大人......”
特斯罗卡摘下兜帽，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爱丽莎小姐，我来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特斯罗卡大人，”少女悲哀的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些？”
“当然是为了拯救这个混乱又可怜的国家。”
“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做好，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吗？”
特斯罗卡看着对方，说出了很可能会让她伤心的话语：“是，但也不是。虽然这场灾难终究会发生，但是如果没有我们的参与它将只是一场普通的政变。”
“是这样吗......”
如特斯罗卡所料的，爱丽莎果然露出了羞愧的神情。如此善良的少女身处这样的高位，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悲哀——就在特斯罗卡如此感慨的时候，爱丽莎微微闭眼，换上了另一幅表情。
“既然是我的责任，我就有义务将其终止。”
“即便这样的结果不是你的姐姐和杰罗团长愿意看到的？”
特斯罗卡的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笑容。爱丽莎现在这坚韧且熠熠生辉的目光便是当初使他折服的原因，然而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唯一能动摇爱丽莎的弱点早已被其本人暴露无遗。
“特斯罗卡大人，”爱丽莎的表情中透露着挣扎，仿佛下一秒就可能哭出来，“姐姐和杰罗先生不会期待这种事的。”
特斯罗卡摇了摇头。
“你已经意识到了，这场政变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达成这样的结果，罗里安的现状将会改变。我们能更方便的重新垄断新型机械的市场，每个区域的过度生产将会停止，我们能有更多的资源支助杰罗团长。同时，受到贵族指使试图染指南镇的势力将被清剿，不会再有人阻拦我们与教国、魔王国的合作，东境的基维尔的援军也将被准许入境。这一切都会成为这场战争的转折点，今夜在这里多死一个愚蠢的贵族，前线骑士团的战士就会多一线生机。爱丽莎小姐认为在这个时候，到底是哪一方更有资格活着呢？”
“特斯罗卡大人......人命不应该被放在天平上做比较，”爱丽莎的声音压抑着，带着难以忍受的哭腔，“我们原本计划的，不就是没有牺牲，谁都不会受伤的方法吗？”
“爱丽莎小姐，你还是这么天真。只要是竞争就不可能有谁都不受伤的方法，输家输掉的可能不是性命，但也可能是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爱丽莎小姐有没有想过，那些因我们而破产的商会，很可能因为巨额的债务家破人亡。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是公平的，如果连这些都没有意识到，爱丽莎小姐所认为的善只是自欺欺人的伪善。”
“可能确实是这样，但只要活着......”爱丽莎咬了咬下唇，“只要活着就一定能出现一些预想不到的好事。”
“这又是另一种天真，”特斯罗卡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有的人光是活着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不得不清除的障碍。爱丽莎小姐并不知道，刚才在会场大厅，独眼狼已经宣告会在这场袭击中保护所有人，作为交换他要所有贵族承诺，将会无条件的支持他，推选他成为罗里安的新国王。”
特斯罗卡停了停。
“爱丽莎小姐现在还认为罗伊公爵应该活过今晚吗？如果真是那样，爱丽莎小姐未免也太小看贵族间的权力游戏了。”
在特斯罗卡的眼中，爱丽莎一开始的觉悟正在慢慢消退，原本如宝石般璀璨的红色眼眸现在正被堆积的迷茫遮盖。少女的唇卑微的颤抖了一瞬。
“我不知道......罗伊大人是格林薇尔小姐的父亲，还参加过薇薇安小姐和杰罗先生的婚礼，看上去与杰罗先生的关系也很好......”
特斯罗卡打断了她的话：“迪妮莎小姐现在会怎么做，爱丽莎小姐应该能够想出。”
“姐姐的话......”
爱丽莎的眼眸变得更加灰暗。
只差最后一把了——特斯罗卡在心中想到——只要脱离了天真，爱丽莎一定能将迪妮莎留下的事业发展到无可匹及的巅峰。
“爱丽莎小姐，你难道不希望战争快点结束吗？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时父亲还在前线无法陪在自己身边吗？”
特斯罗卡的话让爱丽莎愣了一愣，她很快低下了头。
经过了比预想还久的沉默后，爱丽莎抬起头，脸上是与特斯罗卡预想中完全不同的表情。
“这个孩子的存在，杰罗先生一定会很困扰吧。”爱丽莎仰着脸露出微笑，“这孩子代表着我一时的任性，我的任性经常会让杰罗先生和姐姐困扰。但是我也想起来了，在困扰之后，他们都说过这样的话——”
爱丽莎像是受不了自己一般，轻叹口气。
“他们都希望我能按自己的想法，做自己喜欢的事。”
特斯罗卡知晓了爱丽莎的意思。
“没想到我的话起了反效果啊......”
爱丽莎轻轻的笑了起来。
“是的，这一次我也想再任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