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骤变
“抱歉，爱丽莎小姐。我不会让你毁了迪妮莎小姐的心血。”
特斯罗卡垂在斗篷下的手抬起，一把精致的火枪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中。
看着这再次上演的情景，爱丽莎感受到格外悲伤。
“特斯罗卡大人，现在的你还会向我开枪吗？”
“不会的。”
特斯罗卡没有犹豫的做出回答，手中的火枪划出流畅的轨迹向旁边抱腿沉睡的阿尔法连开数枪。
伴随震耳的枪声，枪口绽放的光芒明暗交替的照亮两人的脸。
“型号阿尔法的虽然有着催化灵体形成的坚韧皮肤，但是太阳穴位置安置有接收命令的敏感元件，很容易被外部的攻击破坏。”特斯罗卡的镜片在阴影中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声音冷静得仿佛机械，“无法启动的魔法傀儡就只是一个精致的摆设，只靠这样的摆设爱丽莎小姐是没有能力继续任性的。”
爱丽莎望着以凄惨的姿势倒在地面、太阳穴跳动着破碎的魔力火花的阿尔法，静静的闭上了眼。
“清醒一点吧，爱丽莎小姐，只靠天真和任性无法胜任你现在的职位。”看着不作声的爱丽莎，特斯罗卡扶了扶眼镜，“这个国家的现状比爱丽莎小姐知道的更加糟糕。就像皮肤溃烂的病人，不仅需要割去烂掉的皮肤，还要割下其他部位的皮肤来填补。然而烂掉的部位无人在意，所有人都盯着这具躯体残留的养分，不只是不肯贡献自己完好的皮肤，还想着要如何吞占用于自愈的营养。”
特斯罗卡顿了顿，讽刺的冷哼一声。
“就如我们之前会议上议论的，要拯救这个国家，就只能让这些抱有自私自利的旧观念的蠢货让出权力。这个国家面临的灾难早就不是单靠谁能够解决的，分散的权力让贵族只顾自己的利益，光靠荣誉和忠诚难以让国家形成凝聚力。更何况现在贵族们效忠的对象成为了敌人，而自己又要与积怨已久的敌国联手。”
“要改变这些古旧贵族的思想，只要在体制内按照既定的规则，就不可能做到。我们之前考虑的还是太单纯了些，爱丽莎小姐。”特斯罗卡放下枪，向爱丽莎伸出手，“现在的局面只有推翻旧有的体制才能打破，我们这边才是真正的正义。和我们一起来吧，爱丽莎小姐。”
特斯罗卡的手摊在空气中，孤零零的的僵持了一阵后，爱丽莎的视线落在他的掌心，给出了回答：
“是的。特斯罗卡大人，我们之前的考虑太单纯了。这一天我已经认识到了，我没有能力按照贵族的规则来与他们对抗。我是个不合格的贵族，也是个不称职的领导者。但是我不打算放弃我现在的职责，我也有着自己必须坚持的东西。”
“所以爱丽莎小姐还是要继续任性？”特斯罗卡收回了手。
“是的。但是特斯罗卡大人给与我的建议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决定接受。”
特斯罗卡不解的皱了皱眉。
爱丽莎接着说道：“特斯罗卡大人让我知道了拯救这个国家的方法，但是真正的正义不应该是杀戮，我会用自己的方法来打破旧体制。”
“真的有这种方法吗，爱丽莎小姐？”
“特斯罗卡大人忘了吗？杰罗先生希望我能成为罗里安的‘旗帜’，旗帜就应该拥有醒目的外表、站得比任何人都高，并且，‘旗帜’应该代表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力量。”
“力量吗？”特斯罗卡讽刺的笑了一声，“爱丽莎小姐还是太天真了。就算用力量让这些贵族一时屈服，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在暗地里积蓄力量，一旦我们露出破绽他们就会从背后进行偷袭。”
“那只要不露出破绽就好了。展现出强大到让他们不敢反抗的力量，强迫他们按照我们的意愿一同渡过眼前的难关，然后再想方设法对付他们的想法设法。只要我的身边还有特斯罗卡大人这样有才能的人，我们就能一直胜他们一筹。”
爱丽莎说着这些话的模样比平常看起来更加天真，但是在特斯罗卡看来却有着另外的含义。
“用敌人来督促自己，这种想法......和迪妮莎小姐一样。”
“所以，”爱丽莎用和特斯罗卡刚才相同的姿势，向他伸出手，“特斯罗卡大人才是，来支持我的正义吧。”
特斯罗卡看着向自己做出邀请的爱丽莎，心里充满了超脱现实的荒谬感。这是一种异常的思维，没有人会像这对姐妹这样抛弃简便且一劳永逸的方法，故意将事情变得复杂。在她们看来这才是更有效率的方法吧，姐姐是认为自己能毫无悬念的一直领先永远的赢下去，而妹妹则是相信支持自己的人。
这样真的可行吗？特斯罗卡认为自己必须考虑在爱丽莎之前，作为一名辅助她的臣子，她必须尽可能全面的考虑到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
爱丽莎以同样不变的期待，耐心的等候着他。
伴随着枪声的厮杀从大厅传来，两人之间却安静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请让我加入吧。”
突然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特斯罗卡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向同样方向的爱丽莎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询问道：
“格林薇尔小姐？”
“是的，是我。”穿着优雅长裙的格林薇尔微笑着歪了歪脑袋，“我想听到的，就是爱丽莎小姐这样的觉悟。”
爱丽莎睁大了眼睛。
“真、真的吗？”
“所以我一开始才不能支持你，爱丽莎小姐如果是采用那样的方式，就算实现了目标其实也和其他贵族没有两样。说不定还会让王国的局势变得更加浑浊。”格林薇尔提起裙子朝爱丽莎行了一礼，“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我背叛了爱丽莎小姐的事实。比起劝解，我用了更有效果的方式，但这个方式一定会让温柔的爱丽莎小姐受到伤害，我并不指望爱丽莎小姐接受我的道歉，但是接下来的话我希望爱丽莎小姐能耐心的将其听完。”
“我有预想过今晚的一些变故，但这个变故会演变成现在的状况我怎么也预料不到。我猜到了爱丽莎小姐和特斯罗卡大人会来到这里，所以事先藏了起来。很抱歉偷听二位的交谈，但是你们此刻的对话对我来说是必要的信息补充。我大致上已经知晓今晚这场政变的始末了，现在我开始说明我考虑出的对策。”格林薇尔没有给与爱丽莎和特斯罗卡思考的间隙，语速极快的继续说着，“按照这个时间来算，从凤凰庄园起飞的‘钢铁之翼’再隔不久就会降落王宫，上面运输的是从实验室调来的型号阿尔法魔法傀儡。二十个魔法傀儡对付这些被转化者绰绰有余，重点是在清除被转化者之后。”
格林薇尔停了下来，看向特斯罗卡和爱丽莎的眼睛。
“我们需要一场更成功的政变。”
王宫之外，密密麻麻的被转化者彼此拥挤，如涌动的潮水一般向王宫内部漫延。
枯黄的色彩涂抹着被月光映照的大地，这些如蚁群的怪物途径之处，充斥着普通人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些是王宫的护卫、侍从或者仆人，还有一两个试图从王宫内逃出的贵族。
站在王宫一处高墙之上，一位金发的中年男子和发须苍白的年迈老者俯瞰着这一切。
“曾经指责我们是罪恶的人现在正做着和我们相同的事情，真是讽刺的一幕。”曾经的魔法战斗兵统领威尔斯·布雷姆纳沉声说道，“果然只有按照陛下的方法，才能终结这些丑陋的斗争。”
“消除了斗争其实也挺无趣的，”已经退位的首席**师阿比尔斯·奥尔雷捋着胡须感慨道，“想起以前我那弟子到处找人挑战的样子，有一种‘这就是青春’的感觉。”
“阿比尔斯大师......”
“呃，我的意思是不管有没有争斗，要是不解决世界融合的问题，大多数人类都会玩完。所以为了全人类，陛下的计划必须成功。”
威尔斯重新将视线投向王宫。
“不过今晚的事情和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来收走一件必要的素材。”
“哈哈，仔细想想这事情不是也挺滑稽的吗？我们一直没研究出来的东西被竞争对手先研究出来了。这样说起来我们不是又被那位团长先生帮了一把？”
“果然还是喜欢杰罗团长能站在我们这边，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可能了吧。”威尔斯叹了口气，“如果那个时候我在阿瓦隆，说不定能阻止迪妮莎小姐的悲剧。”
“别想了，威尔斯。那是必要的牺牲，我们现在还需要乌鲁塔尼亚那只狐狸的力量。想要赎罪的话，等到计划进到下个阶段也不迟。”
“恐怕，我们已经没有办法赎罪了。”威尔斯看向阿比尔斯，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希望我们的罪过能换来这个世界的些许救赎。”
“你变得越来越悲观了啊，威尔斯。要是只能换来些许救赎那可太不值了。我想嘛......”阿比尔斯眯着眼“嚯嚯嚯”的笑了起来，“就算我们倒下了，我们的继任者也会将我们的意志传承下去。说不定我们的故事会被当成英雄史诗永久的传唱——虽然很可能是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配角。”
“配角就可以了，大师。”威尔斯仿佛受不了大师的乐观，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是配角也有配角必须完成的使命。”
黑夜中，巨大的呼啸声如碾压着星辰划破夜空。
被呼啸声包裹的庞大黑影，在空中投下一连串纤细的人影。人影快速坠落，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朝地面降下巨大的光束。光束沿着王宫的广场向四周划动。紧密排列的被转化者在接触到光束的刹那间便化作一团团灰烬飞散。
“每一击都相当于5阶魔法吗？确实是了不起的发明。”被如此光景所震撼，威尔斯不由得佩服道。
“这些人偶可是聚集了教会和魔族长久积累的研究成果。不过能想到将用在人身上的技术用于制造魔法傀儡，并真正将其实现，‘温泉之友’的那群研究人员也都是些不得了的天才。”阿比尔斯叹息一声，“这样看来，我们这些早早就享有盛誉的魔法师们还尽都是浪得虚名。”
威尔斯露出了不得不赞同的无奈表情：“这应该就是时代的更替吧。”
靠近王宫宫殿入口的广场前被清理出一块空旷的空地，身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影陆续在空地落下。沉重的坠落声接连响起，最后是一展白色的如蘑菇一般的巨伞缓缓飘落。一位黑发的女性解开绑在身上的巨伞，似乎在向着周围的人影下达命令。
最后在留下半数守在宫殿入口，余下的和女性一同进入宫殿之内。
间断放出的巨大光束抵挡着涌来的被转化者，广场一时之间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区。在这个时候，一位男子的身影紧挨着阴影穿越过广场中的空地，快速的向王宫的高墙靠近。
“情报贩子来了。”威尔斯看着男子敏捷的身影说道，“去收取我们的素材吧。”
看到爱丽莎平安无事的从准备室出来后，莉萨终于松了口气。
自从她听见准备室传出的枪声她就忍不住的担心，但就算她再如何心急如焚，她现在也无法冲出被转化者的包围圈。
不止如此，随着会场涌入的被转化者越来越多，莉萨对于自己面临的情况都满是绝望。
正因如此，即便确认到爱丽莎没有受伤，但是莉萨期盼中“魔法傀儡”的援助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特斯罗卡和格林薇尔跟在爱丽莎身后。
“这都什么情况啊......”莉萨不禁发出哀鸣。
“不要发呆，假小子！”
一声并不善意的提醒将莉萨的注意拉回战场，从容的躲过被转化者的攻击后，莉萨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干扰对方的思维，一击刺穿心脏。
“不要再叫假小子了，我好歹也是内心纤细的美少女！”暂时得到喘息的空隙，莉萨向提醒自己的某位公爵大人发出抗议。
“会这么说的都是假小子，真正的少女应该‘呀’的一声鼓起脸，然后挺起胸部‘姑娘我可是有着这样雄伟的凶器，到底哪里像男孩子啦’。哦，对了，你这家伙没有雄伟的胸部，哈哈，果然还是假小子。”
公爵一脚踢倒一名被转化者，一剑刺入对方心脏。然后抹掉脸上流淌的鲜血，大笑着继续揶揄莉萨。
“各位再坚持一下！这些被转化者是预先被带入王宫的，这里就是全部了。”格林薇尔用优雅的语调高声宣告道，“他们没有援军，而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
“阿尔法在哪里啊，爱丽莎大团长？”莉萨急忙向爱丽莎问道，“我们预定的魔法傀儡呢？我现在就需要救援啊！”
“已经快来了吧......”爱丽莎不太确定的说道，然后急忙换上鼓气的笑容，“帕露西正带着所有的魔法傀儡来援助我们，只要她们到达战斗就会结束了。”
“真的等得到她们来吗？”莉萨苦着脸问道。
“那就向帕露西大人祈祷吧，再忏悔一下平日里对我无礼的作为。”
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会场大厅外飘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色彩各异的光束。
在有着相同外貌、穿着各色作战服的魔法傀儡的簇拥下，帕露西从正门走入大厅。
“当然，现在求我原谅也是可以的。”
“帕露西！你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漂亮！”莉萨兴奋的高呼。
“你的审美终于正常了，”帕露西向前用力挥手，“接下来就是怪物退治了！”
第二十五章 新王的诞生
“师父，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在暗处观察着会场的滋薇将视线移向卡罗尔，会场中的被转化者已经所剩无几，结果似乎已经注定。
卡罗尔带着感慨说道：“真是没想到啊，公爵大人带来的士兵这么厉害。改良的新式火枪加上如此默契的配合，真没想到他们能在‘枯叶’面前撑这么久。”
“是那位假小子佣兵的功劳吧，要不是她干扰了被转化者的行动，这些人早死完了。”
“还是替他们庆祝一下吧，那些信任独眼狼而选择留在会场的贵族非常幸运的活了下来。至于那些一早就逃走的......”
滋薇无精打采的耸了耸肩：“已经被那位伯爵的同伙杀光了吧。”
“去和艾因汇合吧，”卡罗尔从舒适的观赏席上站起身，“毕竟我们现在也是伯爵大人的同伙。”
“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名被转化者化作灰烬倒地后，莉萨疲惫的坐在地上，“累死我了。”
“对于帕露西大人的感谢之词呢？”帕露西走到她的身边，扬起下巴催促道，“现在还没点表示可是人格层面上的失败。”
“知道了啊，回去了请你喝一杯。”
“仅此而已？”
“那你还要怎样？”
“马上要发工资了吧，”帕露西眯起了眼，“这个月的奖金莉萨说不定会领不少。”
莉萨露出了惧怕的表情：“你要干嘛？”
“偶尔，我们一起去逛个街也是不错的，”帕露西的视线微微偏开，“有你这样斤斤计较的小市民陪同，应该能买到不少实惠品。”
“帕露西，”莉萨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她，“我知道你是想和我拉近关系，所以我也给你一个衷心的建议——要是你平时不总是这样阴阳怪气、嘴巴稍微温柔一点，你也不至于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谁？我？”帕露西略显恍惚的笑了一声，“型号阿尔法，口令——拔刀，开始执行歼灭战。”
“喂，冷静一下啊......呜哇，真的攻击过来了！我错了啊，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我陪你就是了嘛，不管是逛街还是去情人旅馆我都陪你就是！”
在莉萨不断躲避魔法傀儡的攻击时，另一边，罗伊公爵正和爱丽莎进行着交谈。
“果然女仆还是送我几个吧，我把我精心培育的男仆送你。”
公爵的提议让爱丽莎一下慌了神。
“不、不行！请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小妹妹难道想空手套走我的男仆吗？”
“不是啊！我怎么会要什么男仆啊？！”
“那方面技术很好哦，全部得到了我的真传。”
“不、不要啊！不要靠近我了！”
爱丽莎从将脸凑近的公爵身边逃开，原本一本正经的脸上被慌乱的红霞占据。
“父亲大人，请不要再欺负爱丽莎小姐了。她应该有要紧的正事和你商量。”格林薇尔抱着躲开的爱丽莎，温柔的轻抚着她的短发。
“不要，我不听！你们绝对是想要算计我！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公爵不停的摇着头，随后向北士兵护在身后惊魂未定的贵族们高声说道，“大家跟上我，我带你们去一个绝对安全的躲藏处。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探路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公爵话音刚落，一个金发青年就仓皇的冲进大厅，向众人奔来。
“父、父亲大人！不、不行啊！那个地方已经被怪物占领了，死了很多人，根本不可能进得去啊！”
看到探路归来的女婿，独眼狼皱了皱眉。
“这家伙怎么还活着......”
公爵小声的嘀咕刚好能被爱丽莎听见，随后公爵换了个语气大手一挥。
“无妨，我这边有所向披靡的战斗女仆，怎样的敌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贵族们响起了恭维的应和声，爱丽莎抬起头向格林薇尔交换了眼神。
“罗伊大人，你们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爱丽莎挡在公爵的面前，视线扫过聚集在后方的贵族，“这些怪物都是受到不知名的病菌感染的普通人，这种病菌的感染能力很强，一旦触碰到病菌都可能短时间内变成怪物。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各位请继续在大厅等待。”
公爵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爱丽莎立马抢先转过身命令道：
“帕露西小姐，你留下一半的魔法傀儡保护他们。剩下的一半和我一同行动。”
特斯罗卡独自行走在黑暗的通道中。这里是王国之鹰留给革命者的暗道，通过这里能够直接到达王宫中唯一的安全处。
推开通道尽头的大门，特斯罗卡周围的空间豁然开朗。
火把的光照亮着一排排地下建筑，建筑环绕的正中是一个高耸的洞窟。洞窟呈现漏斗般的形状，顶部似乎与地下空间的穹顶相连。特斯罗卡望着洞窟中隐隐闪烁的光芒，沉默的向前走去。
一路上有零星的“革命者”无言的等候着，而当特斯罗卡进入到洞窟后，见到的只有拜拉姆伯爵一人。
“谁能想到我们的陛下隐忍了这么多年，扮成无能昏庸形似傀儡的模样，实际在筹备着这么惊人的事。”
听到特斯罗卡走近的声音，伯爵头也不回的说道。
在他面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祭坛。祭坛上满布灰尘，显出一种被遗弃的凄凉。
“我听说陛下建造这个地下神殿，是为了维持史黛拉王后残留的意识。”特斯罗卡在伯爵的身后停下，“是在那个时候，陛下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即将遭受的危机吧。”
“这是从那个佣兵团里听来的？”
“太容易相信人是爱丽莎小姐的致命缺点，但是我没想到伯爵大人也知道这些。”
“我的手下有两只难以把控的乌鸦，”伯爵冷哼了一声，“我可以相信他们提供的情报的真实性，但是同时必须思考他们告诉我这些情报的用意。”
“这一次，”特斯罗卡同样将视线望向祭坛，“他们或许只是想让更多人知晓这些真相。”
“真相吗？”拜拉姆反复念诵着这个词语，最后低低的笑了起来，“所有人都忙着争权夺势，真相确实早就无人在意。被空出的权力夺去了双眼，自然无法看到隐藏在之后的真正危机。”
“但是我们这些清醒的人是不一样的。是吧，拜拉姆大人？”特斯罗卡接着问道，“今夜过后，伯爵大人打算如何领导这个国家？”
拜拉姆微微侧目，用余光瞥了特斯罗卡一眼后，缓缓开口：
“正如我所承诺的，我会组建议会，提拔地方官员，将原本属于贵族的行政权力交给地方行政官，贵族掌控的军队全部交由议会管理。这片土地早就应该从贵族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了。”
“如果遇到反抗呢？”
“就进行镇压，像今夜一样。”
“原本我以为这是中上的方法，但是与爱丽莎小姐的方法作比较后，这就成了下等的方法，”特斯罗卡摇了摇头，“明明觉得爱丽莎小姐的方法也只能说是中等。”
“特斯罗卡，”拜拉姆转过身，“你是在质疑我们共同的觉悟吗？”
“是的，拜拉姆大人，”特斯罗卡迎着伯爵威慑的注视，用中指推起鼻梁上的镜架，“你缺少决定这次战争的成败的力量，伯爵大人。被转化的怪物散播的只有怨恨和恐惧，只有握着属于自己的剑才能使敌人折服。您所作的恶并不纯粹，就像是拿着大人的武器教训同龄人的孩童。纯粹的恶是能够让人兴不起反抗之心的绝望，可惜拥有如此能力的那位小姐偏偏没有这样的觉悟。”
“特斯罗卡，你想说什么？”
“光是我一个人无法引导爱丽莎小姐，如果你真正是清醒的，应该把你的理想交托给更有能力的人手中。”
“你是说那位连剑都拿不起的小姑娘？”
“我曾经也这样以为，结果在拿着枪的情况下被她空手打败。”
拜拉姆安静的看着特斯罗卡拔出枪指着自己。
“那个时候就和现在一样，伯爵大人要试一试能否打败我吗？”
拜拉姆手中的拐杖轻轻扣响地面：“你是在威胁我吗？因为我现在挡住了你们篡夺权力的道路，所以你打算杀了我吗？”
“伯爵大人，您的计划忽略了几个重要人物。第一是格林薇尔小姐，她不但提前做了应对，甚至推断出了我们的躲藏地，会场的危险已经解除，现在她应该正带人向这里赶来；”特斯罗卡顿了顿，嘴角露出笑容，“第二就是爱丽莎小姐，她即没有逃走，也没有被我说服，甚至还说服了我；最后，你甚至低估了奥尔法大人，在到来这里之前，我就听到了奥尔法大人用传话水晶向爱丽莎小姐传达的消息，他带着与我们同盟的贵族们固守在地下储藏室，奥尔法大人的魔族护卫和我们的护卫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特斯罗卡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已经失败了，拜拉姆大人。虽然仍旧有大批的贵族死亡，但是对我们的对手来说不痛不痒。然而这也并非完全的失败，只要伯爵大人和我一起辅佐爱丽莎小姐，用您的理念引导她，这个国家还是会如您所愿的再度强大起来。”
拜拉姆眯起眼睛：“如果我不信任她呢？”
特斯罗卡的食指压下了扳机：“伯爵大人，我和您是同一类人，为了理想从不计价手段。”
“你要杀了我吗？”拜拉姆挺直身体，“作为一个可耻的背叛者！”
“是的！”特斯罗卡将枪口抵在伯爵的胸膛，“为了我的理想无论再做多少次背叛都无所谓，但如果您是真正的清醒......”
“——特斯罗卡大人！”突然闯入的声音插了进来，“请把枪放下！”
特斯罗卡小心的将视线瞥向来者。
“亚历克斯先生，我劝你不要靠近。这把火枪装有钢渣，这个距离能一瞬间击穿伯爵大人整个胸口。”
“已经没有必要了，特斯罗卡大人！”亚历克斯大声的说道，“爱丽莎小姐带着魔法傀儡已经包围了神殿，我们已经投降了。”
伴着一声清脆的击打声，特斯罗卡的手上传来一阵痛楚。火枪从无力的手中脱出，拜拉姆收回拐杖杵在身前。
特斯罗卡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伯爵手中的拐杖再次扣响地面。
“带我去见她。”
“艾因，时间还有多久？”
“已经快到了。不过越来越无聊了，我们关掉这个下去玩吧~”
卡罗尔拍了拍得意爱徒的脑袋：“真正厉害的人都是像这样待在幕后，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观赏着平庸之人的争斗。”
“这里真的安全吧？”某位小个子女神战战兢兢的拉起卡罗尔的衣服，“我怎么觉得到处都藏着怪物呢？我们还是去明亮点的地方吧？”
“这里可是钟楼，是王都的最高点。怎么可能有怪物会来这里啊？”滋薇望着缇亚拉拉着卡罗尔的手，眼中满是不快，“胆子又小，脑袋又不好，这种白痴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喂，我现在确实害怕得不行，但我好歹也是你们的长辈，能不能对我尊重点啊......”
缇亚拉的话无人理睬，其他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另一个地方。
从钟楼的窗口向下看去，临着王宫广场的天台陆续涌现人影。原本衣着华丽的贵族们现在都狼狈无比，一同聚集在天台后快速的分出了三个阵营。然而无论哪一个阵营都被手持武器的魔法傀儡驱赶着，仿佛押送刑场的犯人一般在天台边排成队列。
“开始了，开始了！”卡罗尔兴奋的睁大了眼。
“这是什么啊？要把这些人全部赶下去吗？”维持着扩散水晶的艾因问道。
滋薇努了努嘴：“这是海盗的做法吧——不过天台下有很多堪比鲨鱼的怪物就是了。”
缇亚拉直接蒙住了眼睛，不断念叨着“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很快的，不断有贵族向天台中央的金发少女单膝下跪，高举双手等待着宽恕与赐福。
在远离现场的高塔看来，仪式仿佛无声且肃穆的悼念会。这神圣的宣誓效忠的场面，在不是贵族的三人看来无比滑稽，以至于卡罗尔的笑声一直就没中断过。
“虽然过程比我想的还要简单，但是我更喜欢现在这样子。”卡罗尔开心的笑道，“就像是温顺的牧羊犬在训导野狼一样。”
“卡罗尔，时间到了。”艾因看着光芒减退，波动归于平缓的水晶说道。
“叫师父啊，你这......”滋薇说道一半，同样发现，“是啊，广场上的被转化者开始变化了！”
“这不正好吗？”卡罗尔笑得更高兴了，“没有注意到的只有天台上高高在上的贵族们。”
天边的破晓刺穿黑暗，照亮了王宫中流淌的鲜血。鲜红的血液混着初升时同样色彩的光芒，仿佛一大簇盛开的鲜花。在王都住民无神的仰望中，鲜红的血之花似乎正为新王的诞生献上礼赞。
第一章 帝国女皇
梦幻岛，通天高塔“阿瓦隆”。
金狮公爵乌鲁塔尼亚端着酒杯，悠闲的靠坐在座椅中，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是吗，成为王国的女王了吗？不愧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房间中只有他一人，公爵却如和人交谈一般，在一阵的倾听之后继续说道：
“她的能力早就已经觉醒了，只是无人察觉。果然，我的三个女儿，只有爱丽莎是最优秀的。”
公爵轻轻抿了口酒，如血液般鲜红的液体有些许在唇上残留。
“不需要太久，她必定会将魔王的力量送到我面前。”
公爵摇晃着酒杯，目光飘向房间中的某个方向。
“和你完全不同，迪妮莎。一个随时可以被我抛弃的次品，竟然愚蠢的以为能反抗我。你就继续以这种可悲的形态看着吧，我会将你唤醒的力量据为己有，而你唯一有牵连的人接下来要经历的，是他从未想过的绝望。”
公爵仿若享受一般的笑了起来，将杯中的酒倾斜的倒在地上。
“我会赏赐给你更多的，稻草人。新的世界必将会由我们主宰。”
杰罗听到消息时，才刚回到北境的临时据点。
“等一等，佐伊小姐，等我睡醒了再说这个好吗？在梦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青鸟一脚踢在杰罗小腿上。
“痛吗？”
杰罗点了点头。
“明白了吗？”青鸟抱着手问道。
“不明白，”杰罗不停的摇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还是罗伊大人为了自己当国王而召集的贵族会议，怎么会在会议上选爱丽莎成为女王？”
“这里是格林薇尔小姐的来信，里面叙述了这次贵族会议的详细经过。”佐伊递给了杰罗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主人看了就会明白。”
杰罗看了看帐篷内的众人，从信封中取出信件。
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后，杰罗叹了口气。
“格林薇尔小姐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啊......”
信中写着罗伊公爵曾烦恼过的“反对者同盟”以及“公主”的真面目，还写了拜拉姆伯爵策划的政变，包括罗伊公爵与其支持者在内，三个各怀目的的阵营在王宫内明争暗斗。这一夜，罗里安损失了接近半数的贵族，剩余的贵族在拜拉姆伯爵的带领下，向新的女王宣誓效忠，并表示共同遵从女王的战时应对政策。贵族暂时将其领地内的一切权力交托女王，女王将直接拥有贵族私兵的指挥权。
只要战争还未结束，这项政策就会一直执行下去。
“这样就算帮上杰罗的忙了吧~”
信的末尾暴露了“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并在最后画了个表示愉悦的音符符号。
望着这可爱的符号，杰罗脑中浮现出格林薇尔微笑着的模样，背后不禁渗出冷汗。
“格林薇尔小姐居然还详尽的叙述了如何逼迫倔强的独眼狼向爱丽莎效忠，从信里的语气看来似乎相当的乐在其中。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这么狠，以后还是不要得罪格林薇尔小姐的好。”
“很庆幸格林薇尔小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佐伊笑着回道，“让爱丽莎小姐成为罗里安王国的女王，并制定出如此闻所未闻的政策，我们才是这次权力斗争的最大受益者。”
“似乎这也是爱丽莎自己的选择，”杰罗扬了扬手中的信件，语气中透露着得意，“一开始我还担心爱丽莎会不会难以承受这些负担，结果我的公主殿下已经成长到只允许我仰望的高度了。”
“现在不是公主殿下，是女王陛下了吧。”青鸟提醒道，然后她又自顾自的皱着眉陷入了烦恼，“一说起‘女王’为什么第一印象是朵蜜蜜女士......如果让爱丽莎穿上黑色紧身衣拿起皮鞭——啊啊啊，不能再继续想象了啊！”
青鸟的反应被杰罗和佐伊选择性的忽视掉，佐伊看向杰罗继续说道：
“作为与旧时代的王权决裂，王宫已被拆毁。爱丽莎小姐也回到了凤凰庄园，正在准备正式的加冕仪式。”
“但是很麻烦啊，这边的情况也很糟糕吧？”杰罗苦恼的皱了皱眉，“魔兽比过去的时候活动更加频繁，哥哥和漆黑羽翼的几位都在几个大的城镇驻防，我现在再离开的话......”
“是啊，确实该烦恼一下啊，毕竟爱丽莎小姐近期要举办的不只有加冕仪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仪式，不管什么原因这个仪式主人都不能缺席啊。”
佐伊揶揄般的翘起嘴角，言语中语气也让杰罗捉摸不透。
“还有仪式，是指的什么？”
佐伊摇着头叹了口气：“主人大概是全大陆最后一个知道的。”
“啊？”杰罗更加困惑了。
“爱丽莎怀了你的孩子啊白痴！”青鸟忍不住说了出来，然后再度陷入烦恼，“等等，这家伙要和女王结婚了，那岂不是说......啊啊啊，为什么要让这种滥情的小人过这么好啊？太不公平了吧！”
“孩子？”杰罗的思考停滞了，“爱丽莎怀了我的孩子？”
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这样的问题杰罗花了一秒不到便找到了答案。但是当答案真正揭晓时，杰罗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
“爱丽莎，真的愿意和我结婚？”杰罗呆呆的向佐伊问道。
“我倒是想不到这个问题存在的理由。”佐伊皱起了眉，“主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抱歉。”
杰罗走上前，一把抱住了佐伊。
“我太高兴了。”
在杰罗用力的拥抱中，佐伊无奈的说道：“这明明是主人设想过的未来吧？包括让爱丽莎小姐成为女王。”
“我原以为我能带给她这些，但是事实是我没有做到而爱丽莎靠着自己完成了我的期望。我多少能够知道，爱丽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当初我说的那些话。”
杰罗的心中不停的荡漾着幸福与愧疚，两种反复的情感就如潮起潮落在他的胸膛冲刷出复杂的感受。
“她一定是因为太顾及我，所以才会在那一晚......我明明才说了希望她做她自己，结果就把她当成了......”
杰罗支支吾吾的说着，最后不干脆的发出了懊恼的叹息。
“为什么我的身边都是我根本配不上的好女孩啊？”
“知道了就赶快放开佐伊啊！”青鸟一个劲的试图分开两人，“不要将你的魔爪伸向我的佐伊啊！”
明明看上去是杰罗抱着佐伊的姿态，但是高材高挑的佐伊轻轻抚摸着杰罗的头，反而像是她在安慰着在怀中撒娇的杰罗。
“请回报给她们幸福吧，主人。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
罗里安王国的民众再一次经历着难以理解的时期。
原本被王都当成节日的贵族会议成了一场突发的灾难。王都的神殿遭到破坏，失去信仰力的供给结界塔的运转停止。王都的原住民大量的转变成怪异的怪物。万幸的是这些怪物并没有对身边这些外来者下手，它们成群结队的仿佛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向王宫聚集。罗里安王国的半数贵族因此丧命。
黎明到来之时，恢复清醒的王都住民们目睹了王宫之上贵族们的效忠仪式。一个最近才变得熟悉起来的名字“爱丽莎·莱弗帝”，这位凤凰骑士团的大团长大人，看上去只是个柔弱的少女，现在却已是罗里安王国的所有者，所有贵族的效忠对象，并且是前所未有的能直接指挥所有士兵和军队，拥有至高权力的女王。
这种事情必定不会长久，大多数自以为见多识广的聪明人都如此想到。当他们还等待着自己的领主做出什么应对，试图架空所谓的战时应对政策和这个纤弱的女王时。他们发现原本属于领主的军队竟然接二连三的调离了原本的驻扎地，进入了不知何时修建起来的庞大军营中。
这些军营按照地区分布，由藤蔓轨道彼此相连。原本已经如蛛网般密布的轨道之外，现在又新增了更多的轨道，经常有行人在野外眺望天空时，视野被都这些高出地面的轨道遮蔽。
士兵和军队并非单纯的被集中在一起，新的军衔制度以及等级制度被制定实施。所有军队取消原有命名，以军团为单位重新命名。这一系列举措让不少人惊讶的发现，领主似乎真的失去了对士兵的掌控——甚至连城镇的卫兵都由行政官进行调度。
除此之外市政厅还增添了不少职位，用于接管领主对领地内的诸如税收、生产、贸易等方面的权力。所有领地内的事物将不再经过领主，而是直接由市政厅进行处理。一夜之间，贵族们的权力似乎只剩下了世袭的爵位。
不过，这并非没有先例——真正有见识的人能够知道，这些政策其实借鉴了东方的强大帝国“绯月帝国”。帝国的所有土地归皇帝所有，贵族只是帮助皇帝管理。皇帝掌控军队，皇帝制定法律，皇帝有权力册封和罢免贵族，皇帝控制着帝国的一切。
对于罗里安王国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转变，或许现在的王国应该被称为帝国，新任的女王也就是帝国的第一任女皇。
至于某些人预言的反抗并没发生，也丝毫没有发生的预兆。有的贵族积极的参与到变革中，尽心竭力的帮助新的军队和市政厅建设；有的贵族只是单纯的听从着女王的指示，仿佛所有对于权力的留恋都在王宫天台上被烧成灰烬，余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紧接着国家大规模的变革，女王登基加冕的日子已经临近。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女王进行加冕仪式的场所居然是在北境抗击兽潮的最前线。
这场临时营地内的仪式并没有多少人在现场参与，然而北境和东境的现任执掌与西境的新执掌多罗斯公爵悉数到场。仪式由女王的兄长奥尔法主持，简短得仿佛只是从哥哥的手中接过赠礼——虽然这些赠礼是象征王权的权杖和王冠。然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另一场仪式并未举行，关于女王与其守护骑士的绯闻也因此传出了多种大相径庭的说法。
普通的民众还在津津乐道这些绯闻的时候，王国新的管理者们已经开始为战争的下一阶段作着准备。
罗里安的新女王在幕僚的陪同下与教皇冕下和基维尔的三王子殿下，在南镇的天空之城举行了会晤。这之后的一个月，一个前所未有的经济联合体诞生。所有的工厂开始有了统一的制度和标准，机械生产市场被垄断。原油加工和提炼技术在三个国家普及，世界之树的枝条被送往三个国家的各大城市进行培育，连带着是“灵种”的制造、充能技术，以及用植物将阳光转化为魔力的技术和模板化魔力供给技术的广泛传播。
罗里安王国毫不吝啬的向同盟国分享自己的科技，教国和基维尔王国也不断的向罗里安支援自己的军队。
三个国家仿佛在新女王的号召下前所未有的同力协契凝聚成了一个整体，所有人在感慨着爱丽莎女王的高明手腕时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在大陆共同危机下的形式所迫。
北境前线的部队节节败退，已经退回到了白岩城附近。这还是在教国审判军和三位监视者在场，加上基维尔三王子的猎鹰骑士团与凤凰骑士团的顽强抵抗下，勉强维持的结果。
兽潮已经不是威胁，而真正的威胁并不能直接让民众知晓。
在被封锁的北境，每一天都进行着极其惨烈的战争。不停的进行着改进、源源不断送往前线的战争机械虽然减少了作战人员的伤亡，却无法阻止天使进犯的脚步。而在天使身后，是仿佛撕裂天地的裂缝，电闪与雷鸣在其中嘶吼，宛如世界即将到来的终末。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样的景象代表着什么，融合所造成的崩坏已近在眼前。
在这样危机的时刻，来自深渊的回应终于到来。并且，令许多人等候已久的，某位擅长道歉的二皇女带来了东方强大帝国的援军。
第二章 炼火与技术交流
从白岩城向北眺望，能看到一排漂浮的塔楼。塔楼在天空连成一线，仿佛跨越东西天际线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漂浮的塔楼之下，盘踞着三座宏伟的要塞。由大陆最顶尖的魔法师塑形而成，再用掺杂魔法金属的材料加固，三座拔地而起的要塞互成犄角，构筑了人类世界最坚固的防线。
三座要塞分别由凤凰骑士团、猎鹰骑士团与审判军驻守，并以各自旗帜上的花纹——蔷薇、长枪和十字命名。
凤凰骑士团驻守的蔷薇要塞完全按照白骨要塞进行塑形，只不过外围的白骨变成了更具防御性的赤铁石墙，暗红的斑纹远远看去确实如同蔷薇环绕。
这一日，三个国家的高层代表都聚集在要塞内，共同接待从东方到来的援军。
“这就是所谓的云晶吗？哦，这是何等神奇，如此通透的构造仿佛空无一物，然而却蕴藏着足以对抗大地的力量。”某位留着黑色长发的皇子殿下捧着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动容的感慨道，“我深感做人也应当如此，表里通透如坦荡君子，内在谦恭内敛自强不息。”
杰罗不断的点头，然后小声的靠到皇子身边：“殿下，这是装云晶的瓶子，云晶是旁边那个。”
皇子殿下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干嘛把瓶子放在这里啊？再这样坑我我回去了！”
“你看完了我还要放回去啊！这东西可是绝对的珍惜资源，要是弄掉了可是世界的损失。”
皇子默不作声的将玻璃瓶放回原处，然后面色严肃的直视前方。
“只要用心观察，身边的诸事万物总蕴含着深刻的道理。”
皇子的视线从周围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无论是看起来格外年幼的教皇冕下、外表柔弱的罗里安女王、连衣扣都扣不齐的基维尔三王子，还是所谓的监视者和身边这位异常强大的骑士长大人，都露出一副或思考或不解的神情。
皇子轻声说道：
“我刚才的举动，也正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道理。”
趁着所有人分神思考的间隙，皇子一把拿走桌上的云晶冲向大厅门口。
“那就是你们都是笨蛋，哈哈哈哈！上当了吧？本皇子才是最聪明的！”
在门口做出鬼脸后，皇子殿下留下一串愉悦的笑声没了踪影。
“阿拉雅小姐......”杰罗头疼的向一直藏在一边的二皇女喊道，“拜托帮我把云晶从炼火殿下那里拿回来。”
“对不起.......但是我们绯月的人不都是那样，至少这一点......”皇女垂着头眼神卑微的望着杰罗。
“我相信你，如果一个国家都是那样的家伙，我都不知道该说是悲哀还是恐怖了。”杰罗叹了口气，“但是我实在没精力去应付他了，你知道的，从昨天开始我就......”
杰罗的眼中透露着恐惧，从周围投来了同情的视线。
“毕竟一来就向杰罗团长申请决斗，还特意准备了相当大的排场。”教皇阿露丝无奈的摇摇头，“结果一招就输掉了决斗，还指责杰罗团长不懂礼数要带着部队回国。”
“我倒是觉得皇子殿下的败犬发言更有意思，”法兰王子学着炼火皇子的表情，憋着嗓子，“‘不要得意，这不是因为你很强而是我太弱了！怎么样，就算赢了我也只有无尽的空虚感，我就算是输了也是赢了，这就是我的强大之处！’——不得不说，能说出这种话的家伙我还是挺佩服的。”
“杰罗先生，”爱丽莎担忧的走到杰罗身边，“还是由我们来做接待工作吧，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望着皇子离去的方向，杰罗轻笑一声：“对付不听话的小屁孩我有不少经验。”随即他略显困扰的望向阿拉雅，“话说你这个皇兄多少岁了？”
“多少来着？”
二皇女愣了愣。
“对、对不起，我算一算！”快算的掰了几下手指后，“29岁，今年快满30了。”
“还没结婚？”
“没有......父皇给他介绍过不少贵族小姐，最后都......”
“被他气跑了？”
“不是，”阿拉雅摇摇头，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出口的皱着眉，“皇兄他，其实很害羞的......有其他人在还好，一旦和异性单独相处，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杰罗不禁抬头看了看周围，在场所有人都和他是同样的一脸汗颜。
“这就是大陆最强帝国的继承者吗？”杰罗说完后立马向阿拉雅道歉，“我倒是没有看不起皇女殿下的意思。请相信我，这次是真的没有。”
尽管绯月帝国大皇子的到来让这战事不断的前线要塞多了些嘈杂，但也多亏了他带来的技术部队，要塞中的战士们在另一个层面上享受了连续两日的安宁。
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绝龙岭将绯月帝国挡在门外时，这个幅员辽阔的东方帝国早就掌握了称霸天空的技术。
利用某种气体提供的升力，绯月帝国庞大的飞艇能够和浮空船一样悬停在空中。虽然缺乏浮空船这样的机动力，但是运载能力是浮空船远不能及的。
这一次由第一皇子所带领的，便是三艘飞艇携带的技术部队和背成为“机甲”的作战机械。
这种约莫五米高的巨大机械外形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半人马，仿佛黄金般的金属身躯能抵抗大部分攻击，直立部分是可容纳双人的驾驶舱，下方的驾驶员控制机甲四条腿的行动，上方人员控制机甲的双臂进行攻击。“半人马”的头部被设计成尖锐的撞角，延伸的撞角上悬挂着绯月国的新月星辰旗。只是站在这些巨型机械下，就会不自禁的生出一种敬畏之情，从这些蕴含着智慧和力量的艺术品中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东方帝国的强大。
这一批机甲总共十台，全是经由特殊魔法强化，对光明属性的攻击有极强的防御能力。并且为它们提供动力的，是绯月帝国也存量不多的“山岳之心”。“山岳之心”是水晶的源头，只要与大地相连就能提供几乎永不枯竭的魔力。只是要将这样的“山岳之心”从山脉的深处取出并不容易，只有靠着侍奉月神的巫女日夜祈祷，能从月神给与的启示中得知即将诞生的“山岳之心”所在。在取得新生的“山岳之心”后还要用无数蕴含魔力的水晶进行培养，经过日积月累的百年之后才能有真正可用的成品产生。
随第一皇子一同前来的皇家机甲骑士大队，绝对是绯月帝国精锐中的精锐。可以想象，当这些金光灿灿的机甲顶着绯月帝国的旗帜出现在战场上时，它们的盟友会有怎样的安心，而它们的敌人又会有多么的绝望。在绯月国内，成为一名机甲骑士几乎是所有男人的梦想，成为皇家机甲骑士更是足以光宗耀祖的无上荣誉。
然而这些荣誉加身的骑士们在看到另一种战术机械后产生了动摇。
包括第一皇子在内，所有绯月人都认为帝国掌握着最顶尖的机械技术，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在西边的一个小国能看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机械技术。
“蒸汽机”和“内燃机”虽然让他们惊讶，但已经不是新鲜事物，以“灵种”为核心的魔法机械更多的也是突显其高效的能量转化率，真正令绯月技术员动摇信仰的，是那些有着少女外表、看似娇弱的魔法傀儡。
在爱丽莎女王向绯月的援军介绍魔法傀儡的能力时，几乎无人相信。很快，经历了一场正式的战斗后，皇家机甲骑士与绯月的技术人员对于魔法傀儡的质疑烟消云散。
即便与天使为敌，绯月帝国引以为傲的皇家机甲依旧不落下风，机甲的双臂能完成剑与炮的切换，近身战不输剑阶天使，魔法炮击能够击散弓阶天使的箭雨，仿佛黄金的外壳在天使召唤的雷击下也能安然无恙——尽管如此，他们仍旧缺乏给与天使致命一击的力量。天使强大的再生能力与越战越强的特性让这些皇家机甲的战斗很快陷入了僵局。原本提议单独作战的第一皇子不得不苦着脸向骑士团请求支援。
在上百个魔法傀儡一轮齐射后，仿佛拥有无穷生命的天使也快速的枯萎坠落，绯月的骑士与技术员们就算再如何自傲也不得不承认魔法傀儡的强大。不少技术员提出希望与魔法傀儡的设计者进行交流，然而因为某些原因，杰罗并未允许。
一次的拒绝并不能打消绯月技术员的决心，奥卡姆一边说着自己如何受到了十几个人的以死相逼，一边希望杰罗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安排一次技术交流会。
“也许你不记得了，我先提醒你一句，”奥卡姆眯着眼睛做出困恼的表情，“为了帮你请来绯月的援军，我可是在异国他乡呆了整整半年。那边的习俗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不只是吃不习惯住不习惯，还被当成准驸马经历了各种考验。我可以保证那些考验你一个都不想尝试，即便是我也完全是靠着运气才能活到现在。如果你稍微为我的处境考虑一下，就赶紧接受这些技术员的请求。他们都是绯月国内的精英，和他们进行技术交流你不会吃亏的。”
“这不是吃亏不吃亏的问题，怎么说呢......”
杰罗是在回房间的时候被拦下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天使没有在夜晚袭击的先例，太阳落山后大家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能得到放松。每天这个时候杰罗都会回房间与妻子们温存一会儿，奥卡姆显然是看准了这一点提前在走廊埋伏。
整理了一阵思绪后，杰罗继续说道：
“魔法傀儡牵扯很多极其复杂的技术，这些技术甚至和恶魔与魔神有关。我只能告诉你她们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要是一开始让那些技术员接触到了这些知识，他们只会越陷越深不到最后不可能停下。”
看着奥卡姆若有所思的表情，杰罗耸了耸肩：
“把我想象成弱不禁风的美少女，你当成拦路堵截的流氓，我和你现在的关系就是魔法傀儡技术和绯月技术员的关系。刚开始只是言语的挑逗，然后是‘摸一下又不吃亏’，最后是‘反正大家都能一起舒服’，结果我不但失去了清白说不定还会被抓住把柄日后继续被胁迫。”
“是这么危险的技术吗？”奥卡姆皱了皱眉，“教国那能够提升魔力的纹身我多少有所耳闻，也知道它被用在了魔法傀儡身上，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能成为被胁迫的把柄。”
“教国的这个技术其实是模仿了魔族王族特有的魔纹，算是乌鲁塔尼亚研究魔王石的副产物，最原本的目的是上届教皇为了延长寿命。”杰罗看着奥卡姆，顿了顿后叹了口气，“我相信你是能守住秘密的人，就再向你透露一点。”
“魔法傀儡身体内的魔法回路全是按照魔纹排列，而排列的魔纹实际是模仿了我的‘混沌之龙’。人造的魔纹质量非常差，能发挥出现在的效果全靠着着魔族议会提供的‘恶魔化灵体’。以‘灵种’改造的恶魔附身者为苗床，利用恶魔不死的特性不断刺激它们再生。在恶魔附身者本能的对身体改造的能力下，‘灵种’的魔力性质会发生变异，形成的‘灵体’也就成了接近恶魔的存在。”
杰罗停了停，看着奥卡姆微微睁开的眼睛。
“这些恶魔化的灵体就能够承载‘混沌之龙’的魔纹，再将它们打磨成傀儡的核心，就有了接收力量的基盘。”
“这样也只是基盘？”奥卡姆不解的将眉头皱得更深，“究竟要接受的是怎样的力量？”
“这个解释起来相当困难，暂且可以理解成近似于信仰力的存在。好像又差得有点远了，毕竟我的魔纹虽然能吸收魔力，但最特殊的是吸收恶魔之力......”
杰罗摸着下巴思考着准确的形容，然后抬起头看向奥卡姆。
“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在研究某个地下设施吧。那里有不少用奇特语言书写的古籍，现在有了魔族和教会的帮助，这些古籍的文字破译了不少。魔法傀儡的关键技术就是从古籍领悟的。”
奥卡姆无言的笑了笑：“我还以为魔法傀儡的动力是‘灵种’。”
“那只是提供接受命令的能量而已，连零食都算不上。”
杰罗说完后，停了一会儿，看着奥卡姆突然说道：
“要去那里看一看吗？那个地下设施。”
“我以为你会藏着那些秘密。”
“教皇冕下和法兰王子还是好几个魔族的大人都去看过了，也许也该让炼火殿下去参观一下。”
奥卡姆讽刺的笑着：“就只是参观，真正重要的东西都不展示？”
“我会向你介绍一些，”杰罗撇了撇嘴，“反正又不吃亏。”
第三章 参观
“这是最后的一批云晶，之后再要找这种东西就不容易了。”
被魔法灯照亮的仓库内，后勤队员们正搬运着趁着夜色送来的物资。保罗将手中的货物清单递给杰罗，杰罗转手就交给了佐伊。
“不是不容易，是不可能再有了。本来就不是天然产生的物质，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空中哨塔花费了这么多，还要留出给新聚点的量。”保罗耸了耸肩，“看样子我的一项工作终于宣告结束了。”
“最后再做一次向导吧。这次招待绯月帝国的大皇子和二皇女以及准驸马大人，再加上十几位绯月国的技术员到我们的‘藏宝库’去看看。”
杰罗一口气说完后，保罗显然愣了一愣。
“这听上去不是普通的参观啊。”
“所以让你来带队，糊弄那些技术员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保罗为难的皱起眉：“这方面帕诺茜部长比我更擅长吧。”
“让她来绝对会引起国际纠纷，我保证大皇子和她遇到总有一个人会疯掉。”
杰罗的话引起了保罗的赞同，保罗随后看向一旁的佐伊。
“那个.....最近都没见到青鸟小姐......”
“她很好。”佐伊用滴水不漏的微笑回应，“多谢保罗先生关心。”
“是、是，那就好。”
保罗牵强的笑了笑，靠近杰罗小声的说道：
“听说杰罗团长重筑了青鸟小姐的灵装？”
“嘉尔的是第一套，青鸟小姐的是第二套，之后我还会用吸收的恶魔之力做更多的灵装，”杰罗奇怪的看向保罗，“话说这不是什么新闻了吧？”
“想看！”
保罗说话时喷出一道粗重的鼻息，眼中炽烈的热度让杰罗吓了一跳。
“你先冷静点......”
杰罗小心的向佐伊的方向瞥去。布莱尔曾向杰罗提过，保罗似乎对青鸟有好感，只是杰罗没想到这么久了这看不到希望的恋情保罗还没放弃。
“那个，保罗先生，你应该知道青鸟小姐和佐伊小姐......”
保罗很快的打断了他：
“一码归一码，我就是想看！”
“你还讲不讲理了？”
杰罗连王都方言都险些蹦出来。
“在看到实物之前，我绝对会一直一直不停的幻想。被这些幻想分散了注意力，万一做向导的时候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应该不太好吧？”
“居然用这个做威胁？”杰罗看着保罗不打算退让的表情，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去为一会儿的接待工作做准备。”
保罗拿出一枚映射水晶塞给杰罗。
“一定要最高清最完整没有遮挡全方位......”
“知道了知道了！”杰罗不耐烦的将他撵开。
看到保罗离开仓库后，佐伊看向杰罗。
“要我把刚才的话当成没听到吗？”
“拜托了。”
疲惫的说完后，杰罗偷瞥着佐伊的表情。
“你不在意吗？”
“保罗先生只是喜欢富有美感的画面，心思比主人想象的单纯。”佐伊说着轻声笑了起来，“不过保罗先生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青鸟的灵装和他追求的美感没有一点关联。”
杰罗不置可否的努了努嘴。
“我只知道要找青鸟小姐拍一张的话，她绝对很乐意答应。”
以现在联军的战力，魔兽与恶魔附身者早已构不成威胁。
有了稻草人支援的信息，联军在组建初期便一连攻陷了三座“蜂巢”。联军在又收获了三颗扩散水晶的同时，杰罗作为回报向稻草人分享了被正式命名为“献祭之刃”的匕首的研究进度。
在大量的实验测试之后，献祭之刃的基本性质已被掌握。献祭之刃实际是一种情感控制器，能够选择性的提取或者植入某种情感。以吞食情感为生的恶魔对于情感的变化本身就极其敏感，只要将对其赖以为生的某种情感替换成对于控制者的忠诚心，就算是向来蔑视忠诚等美德的恶魔也不得不被这种依赖性所束缚。
“献祭之刃”的力量毫无疑问是源于魔神，只是这种力量是如何实现，又是否可逆，这些疑问都有待接下来的研究——好在对于现在的联军而言，根本不缺研究所需要的恶魔附身者。
被无尽之海包围的三个国家现在宛如一个整体，深渊世界的魔族来往其中同样畅通无阻。在魔王国的协助下，三个国家质检架设了多个传送门。取之不尽的魔核可以说是对抗兽潮的最大收获，这些魔核不但用于“灵种”的制造，还是魔王国架设的传送门的能源动力。正是有了这些传送门的存在，三个国家能联系得更加紧密，技术的普及和战争机械的生产也得以更高效的进行。
与此同时，在多方面的支持下，南镇的“水上之城”也宣告竣工。这座跨越了贝尔姆湖将南镇和“沉睡公主”连为一体的新城，建成后的第一批住民则是来自世界传送门另一侧的异世界。其中不只有通过选拔的人类，还有一些暂居的矮人、兽人和魔族。在居民入住之后，魔王国的军队也再度进入了人类世界。现阶段这些军队还作为战争的预备军，但是随着两个世界往来的政策逐渐规范，他们势必将成为反击站的重要力量。
知晓魔王国真正实力，再与现在人类国度拥有的力量作比较后，教国和基维尔的掌权者终于开始接受这些异世界的援军。就算现在的人类国家联手也不是魔王国的对手，但至少有着能将对方拖入消耗战的能力，这就一定程度的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本身就与魔王国议会的研究员合作默契的审判军研究员们，更是为彼此可以进一步合作而深感庆幸。
魔王国议会不再需要背地里进行研究，需要的恶魔附身者也有了更正经的来源；教会原本的人体实验也已经中止，充足的魔核储量更是让处刑场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虽然教会内还存在着对异教徒的歧视，但在教皇的旨意下，对异教徒的迫害已经停止，魔堕者们也能够作为自由人加入到教国的军队。
被三国联合控制的舆论加上大量宣传，这场战争的重要性越来越广泛的被人认知。因为战争而临时组建的联军被视为世界的守护者，亲临前线的阿露丝教皇、爱丽莎女王、法兰王子在各自国内的支持率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关三位领袖的事迹甚至流传到了无尽之海的彼岸，被这个世界更多的国家传颂。
这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为爱丽莎成为了罗里安女王，而这些转变产生的最重要收获，其实是回报到了某个奇特地下空间的研究中。
“这里聚集着罗里安、卡伦教国和基维尔王国最顶尖的工匠和学院魔法师，现在他们更喜欢被称为‘科学家’，对于自己的自称他们也是“科学技术研究员”，简称科研人员。”保罗无视了一副提不起兴趣模样的皇子和已经是老熟人的二皇女与奥卡姆准驸马，直接对绯月的技术员说道，“当然，他们之间有很多也是和诸君一样的机械技术员。虽然彼此研究的内容和方向都不相同，但我们与诸君毫无疑问是同一类人。能和在遥远东方的你们进行着相同的事业，我发自内心的感到荣幸，并深感‘科学’与‘社会’进步的殊途同归。”
保罗的话引得绯月技术员的纷纷赞同，大皇子撩起长发轻蔑的笑了一声：“这家伙说话跟我一个样。”
杰罗在旁边听着，不由得感慨，用说别人像自己来达到嘲讽的效果，能使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招数真不愧是大皇子殿下。
“这一边是圣文破译区，”保罗继续介绍道，“在这方面教国的研究员已经有不少现成的经验，他们是破译工作的主力，不过魔族的古代文字也有很多可以参考的地方，而我们佣兵团的科研人员则是做最后的整理汇总。”
保罗说完后，杰罗靠近奥卡姆解释道：“乌鲁塔尼亚很早以前就和优利卡的母亲一同破译过这里的文字，教国的很多技术都是来源于此。这些文字的背后藏着无尽的秘密，也正因此这里由三个国家与魔王国共同派人监视。破译了新文字后开启封存‘圣典’还需要一个专门的仪式，四国的相关人员必须悉数到场，并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中一同进行解读。”
“为了确保这些技术能公平分享？”
看着提问的奥卡姆，杰罗点了点头，然后又快速摇头。
“这些‘圣典’中记载的不只有技术，有的是一些对于社会和国家体制的感悟，有的和魔法之源有关，有的更是深究了世界存在的奥秘，还有的是记叙往事的回忆录。这些圣典很多东西都是不能流传出去的，并且通过解读这些圣典，圣典的作者也逐渐被大家所知。”
“该不会......”奥卡姆皱着眉问道，“这些圣典都是一个人写的？”
“是魔王陛下。”杰罗接着说道，“但不只一个魔王陛下。”
面对奥卡姆疑惑的表情，杰罗抬起头。整个地下空间运转着无数照明设备，就连人脚下的影子都四散成交错的暗淡线条，头顶上那个巨大的石门更是连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见。
“魔王陛下通过那里能进入一个与现世完全不同的世界。那是完全由信息构成的世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不受法则影响，就性质而言是‘零界’和‘混沌’的结合体。每个时空的魔王在生命的最后都会感受到那个世界的呼唤，随后进入其中。我们身处的这个空间也仅仅是那个世界一个角落的投影，虽然这里确实存在，但就算我们把这个空间完全炸毁，也丝毫无法影响那个世界。”
说完后，杰罗看向奥卡姆：“能听懂吧？”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复制出来的空间。而那个门后面，才是魔王进入的真正世界。”
杰罗点了点头：“唯一能确定的是，原本这里有过魔王陛下的停留，这个地下空间也是他用魔法特意制造出的。”
“这里我能明白，不过我在思考，”奥卡姆眯着眼问道，“魔王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留下了许多东西，不只是这些圣典，还有很多他结合这些技术所做的发明——还有某件神器。”杰罗咂了声舌，“其中大多数都被乌鲁塔尼亚盗走了，包括许多圣典。我们得到的魔王日记只有上半部分，关键的下半部分必定还在乌鲁塔尼亚手中，只有得到那一本才能得知魔王陛下制造这个空间的用意。”
奥卡姆想了想后，稍微睁开眼看向杰罗。
“即便没有正式的结论，关于这个问题的猜测也应该有很多。”奥卡姆顿了顿，“我想听一听杰罗团长的看法。”
“我的看法也是很多人共同的看法，”杰罗看着穿行在破译者之间的共助会**师们，轻声说道，“魔王陛下知道分裂的世界必定不能长久，所以才为后人留下这些。不止如此，”杰罗将视线移回奥卡姆的脸上，表情肃穆的说道，“包括‘盘蛇锁链’在内，这些留下的技术似乎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魔王陛下想要的不是世界的融合，而是维持这分裂的残缺。”
杰罗说完后，保罗已经带领着技术员们前往了下个区域，被留下的杰罗和奥卡姆显得有些孤零零的。阿拉雅皇女远远的在参观队伍的末尾望着两人，一脸插不进话又不忍打扰的落寞模样。
“真的有办法阻止世界融合吗？”奥卡姆问道。
“一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先结束眼前的战争。”
奥卡姆长长的吐出口气。
“我想看那些圣典。”
“不行！”
“那就继续参观吧，”奥卡姆爽快的放弃了，“魔法傀儡的原理你还没给我说。”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杰罗领着奥卡姆跟上了参观队伍。
“你知道恶魔是以情感为食的吧。实不相瞒，我的魔力也会随着情感变化，而我们的魔法傀儡也有着类似的机制......”
一边漫步在宽敞却又拥挤的地下空间，杰罗一边娓娓的向奥卡姆作着讲解。
在他们的身边，一排排仿佛巨大花朵般垂下的容器内，一个个机械少女正闭眼沉睡。
机械的身躯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染成紫色的奇特“灵种”在她们类似心脏的位置跳动。以跳动的“灵种”为中心，皮肤和血肉一点点的生长，逐渐填补着机械的空隙，逐渐使得她们更接近人类。
“有没有觉得魔法傀儡有那么点和爱丽莎相像？”杰罗突然向奥卡姆问道，然而没等对方回答他便露出不知是怀念还是悲伤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因为孕育她们的容器，也孕育过我喜欢的人。”
第四章 战
“父亲，时间快到了。”
坠星闭着的眼睛睁开，等待着杰罗的命令。
“敌人的数量没有变化？”
“没有。”坠星摇着头回答杰罗的提问，“天使三百只，从十点、十二点、两点方向进攻，中等规模魔兽群十二个，跟随天使从相同的方向进攻。有高等的恶魔附身者参战，其中还有‘改造体’。”
倾听完坠星的“预言”后，杰罗看向作战室内的众人。
“这个数量和之前预估的没有变化，相应的觉悟想必各位早已做好，”杰罗顿了顿，视线从这些熟悉的面孔上一一扫过，“这次的敌人有着前所未有的规模，但还不至于到离谱的地步。我们的敌人似乎以为自己推进到了要塞的附近，可以集中兵力给与我们最后一击。他们必定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为他们准备了些什么。”
“那么，”原本撑在桌上地图的杰罗站直身，“和原计划一样的，艾萨拉大人和卡罗尔先生负责左翼，狄拉大人和沃特大人负责右翼，我就和梅内西斯、玛佩尔负责中央部分。地面的敌人交给‘漆黑羽翼’的各位，共助会的大师们协助空中哨塔防守，佐伊小姐看准时机调动部队进行狙击。”
见到众人没有异议，杰罗对大家竖起大拇指。
“反正也没人指望我能说出什么振奋人心的话，我就不多废话了。这场胜利之后敌人一定会元气大伤，我们可以有一段时间休假了，到时候——”杰罗眨了眨一边眼睛，“我请大家泡温泉。”
浮空船呈一字排开，一排排“灵能炮”已经调整好角度，趾高气扬的高昂着头。
站在旗舰“凤凰号”的船头，杰罗眺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边。凤凰号的迎战态势降低了船身结界的供能，凛冽的风没有阻挡的刮在杰罗脸上。
“刚才我就想说了，会长大人这次的人员配置有问题吧？”
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位剑士大人还在不停的发着牢骚：
“以防我误会会长大人的精妙考虑我先问一下，把我和那个女人安排在一起是为了让我趁乱杀了她吗？”
杰罗不耐烦的皱起眉：“卡罗尔，都这么久了，你也该原谅艾萨拉大人了吧？”
“原谅？真是漂亮的词汇。我想知道会长大人在说这个词之前，有了解过我来到这里后遭遇过多少次暗算吗？你真以为将蛇和青蛙放一个笼子里就能培养出美妙的友情吗？”
“卡罗尔是蛇倒是很贴切，但要说利鲁兹先生是青蛙......”杰罗想了想，“好像也挺贴切。”
“看来会长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卡罗尔动作浮夸的笑了一声，“毕竟毒气、防火、炸药这家伙都用过，多亏了他我可是已经换了三个住处了。”
杰罗叹了口气：“都这么久了，你也该向利鲁兹先生道歉了吧？”
“会长对我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卡罗尔挑起眉毛，“让他跪在我面前自断双手我说不定可以给他说声抱歉。”
“哪有人这么道歉的啊......话说你们的问题能不能等打完仗再说啊？你快点回你的队伍那边去，艾萨拉大人等着你给她充当护卫啊。”
“好的，没问题——会长大人该不会以为我会这样回答吧？”卡罗尔用鼻子哼笑一声，“让我给那个女人担当护卫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会长大人在这次战斗结束后要陪我去布雷德庄园，我要去向那个只喜欢权力和阴谋的巫婆确认，向日葵的罪是不是真的可以撤销。”
但是我想和我的老婆们呆一起啊——想到很可能真的到来的休假，杰罗苦着脸看着卡罗尔。
“能不能先打完仗再说啊......”
卡罗尔满脸微笑：“这你要问艾萨拉小姐是不是真的能永生不死。”
“......算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得到了杰罗的回答，卡罗尔满意的转身离开。这个时候各在一旁的梅内西斯和玛佩尔同时靠近过来。
“菲尼克斯，你这次的人员配置有问题吧？”梅内西斯用厌恶的余光瞟着另一边的玛佩尔。
玛佩尔满脸激怒的指着梅内西斯：“本小姐才是说，干嘛要本小姐和魔族一起作战啊？”
杰罗摁着发疼的脑袋，痛苦的低声自语。
梅内西斯和玛佩尔听不见他的声音，同时担忧的将身子凑近。
“......吵吵吵，一天到晚都在吵，还敢吵信不信我今天让你们一起怀孕......”
两人一齐向后跳开，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羞涩和惊惧，随后，一同别开脸做出了牵强又带有示好意味的微笑。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从浮空船间跳跃过来。
“杰罗团长，你这次的人员配置有问题吧？空断大人实在厉害过头了，这样我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啊！”
远远就看见剑圣一副狼狈模样，像是才和谁打了一架。杰罗大致上想清了前因后果，这家伙绝对是一时手痒去挑战监视者大人了。
——明明都要开战了，为什么这些家伙还跟闹着玩一样啊？
杰罗忍着更加剧烈的头痛，看向面带笑容走来的剑圣大人，深吸一口气：
“滚！”
伴着这歇斯底里的怒吼——号角响起，舰炮齐发。
杰罗没再注意的天边已经显出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午的阳光被洁白的羽翼反射，仿佛水面一般波光嶙峋。
这样的距离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还遥远异常，但对战争中的双方而言这已足以短兵相接。齐射的光束仿佛一张抛出的巨网，在天空划下宛如彩虹的曲线，覆盖到天际的天使身前。
金色的护罩隐隐闪现，齐射的光束如落在水面的雨滴，在护罩上击出圈圈涟漪。
齐射结束后，又是一阵雄浑的号角声。
齐整的机械碰撞声响起，舰炮开始在技术员的操作下进行换弹。
遥远的天边一片金光闪烁，部分天使手中权杖扬起，铺天盖地的金色箭雨仿佛蝗群般席卷而来。
深黑色彩的屏障将箭雨挡下，屏障由空中的哨塔展开，彼此相连形成了一道长方形的封闭护罩。能量护罩中充满了凝聚的魔素，金色箭矢在接近护罩时便激起与之相同的魔力箭矢，两者相互碰撞湮灭，再度化为分散的魔素被被护罩吸收。
伴着如洪流般的金色箭雨，天使扑打双翼向前俯冲。洁白的羽翼仿佛浪涛一般，浪涛涌动着分出三个层次。最前方是手持巨大光剑的剑阶天使，中间是身边伴着雷云涌动的魔法天使，最后是数量最多引导箭雨飞落的弓阶天使。
随着天使队形的分散，金色护罩的光芒减弱。看准这一时机，号角再鸣，杰罗脚下的甲板猛烈震动。
“轰——”
彩色的流星攀升坠落——齐射的光束越过剑阶天使向着最远处的弓阶天使落下。
薄弱的护罩上腾起的不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波浪。
白羽如雪飘落，几个不再洁白的天使仿佛落叶般坠下。在它们的下方，大地颤动，无数魔兽拥挤着、仿佛被无比恐惧之物驱赶，在惊恐的嘶吼声中奋力狂奔。
杰罗压抑着逐渐加速的心跳，向身后的地面看去。
旌旗飘展，数以千计的士兵呈方阵列队，十台金光熠熠的皇家机甲如匍匐的巨兽守在最前，身着特制紧身服的型号阿尔法魔法傀儡呈扇形排在机甲两侧。
战士方阵的前方，身着重甲的塞西莉亚拔出剑，高高举起。机甲起身，战士们展开背后“飞叶”，缓缓漂浮至空中。
杰罗脚下的浮空船缓缓震动着，船体两侧的装甲打开，紧密排布的枪管伸出。
“砰！”
深黑色屏障猛烈颤动起来，宛如巨人手臂的金色雷击击打在屏障上，接近其后金色的剑气破开屏障，庞大的白色羽翼在浮空船的面前展开。
金色光芒在剑身汇聚，突破屏障的剑阶天使高举光剑即将斩下，几名身着特殊作战服的战士从浮空船上飞出，在架住光剑的同时一时将天使逼退。
与此同时，奔袭的兽群已冲到屏障下方，各色细小的光束亮起，如同冲刷地面的污秽般扫射着撞击屏障的兽群。
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愈响愈急。雷击不间断的击打着屏障，不断有剑阶天使冲破屏障与“歼灭骑士”短兵相接。
“差不多是时候了。”
杰罗取出两把灵能枪，在枪口凝聚出魔力光剑。
雷击短暂的停歇后，雷云中跃动的闪电吸引着天空所有的箭雨。经过雷电的凝聚，箭雨聚集成一个长达百米的螺旋长枪。长枪表面跃动着雷闪，在瞬间的加速后化作金色残影——没有丝毫停滞的穿透屏障。
螺旋长枪刺穿杰罗头顶的空中哨塔继续向后飞去，直到被一道七角魔法阵拦下。
“和坠星预测的时间一致。”杰罗深吸一口气。
虽然威力比预想的强大太多，但是还是被共助会的大师们早已准备好的魔法破除。坠星所说的第一道冲击已经过去，但真正残酷的战争现在才正式开始。
失去了空中哨塔的支持，深黑屏障正在逐渐消失。
一只剑阶天使如闪光一般穿过屏障的空隙，巨大的光剑携着膨胀的魔力刺出。
金色的魔力飓风撕扯着空间，从试图抵挡的“歼灭骑士”中穿过，直直的刺向旗舰“凤凰号”。
“天海四重奏。”
淡淡的声音响起，一道如天空般蔚蓝的光芒穿过魔力飓风。仿佛极光般飘荡的光芒之后，无形威压具现出的巨人用双臂撕开金色飓风。银发的青年持着红与蓝两只光剑，从巨人撕裂的空洞中飞射而出，超越过蓝色极光一剑刺入天使试图挥剑格挡的右臂，急速的身形绕着刺入的剑身旋转将另一支剑刺入天使的左臂。
紫色魔力快速切换成诡异的黑色，顺着双剑注入天使双臂。一圈骨剑如交错的犬齿从天使的双臂中刺出，骨剑旋转，天使的双臂齐齐切落。双剑向上交叉，刺入天使的脖颈后带着杰罗的身体向后翻腾。在此瞬间，蓝色的极光准确的没入天使的胸口，翻身至天使身后的杰罗利落的斩落天使头颅。
被灵魂魔法一击必杀的天使再也无法发挥其再生的能力，杰罗高举着宛如死物的天使头领，回头俯视士兵：
“为女王献上胜利！”
整齐的炮火声作为回应，一声响亮的龙吟从残破的屏障中穿出。
浮空船缓缓上升，皇家机甲大队迎着笨来的兽群发动冲锋，被镶嵌一身魔法铠甲的黑龙俯冲而下，漆黑的龙炎清扫出一片空地，背上身披“鲜血战衣”的娇小剑士重重落下。
光束和魔法淹没了地面，切换成炮击模式的空中哨塔用一团团死亡之焰遮蔽了天空。
之前吸收的魔力在这一刻释放，每一击都仿佛陨石砸下。聚集压缩的魔力在天使阵列的最后方炸开，被卷入其中的弓阶天使纷纷坠落，在地面等待着漫长的重生。天空中的箭雨渐渐稀疏，飞行的“歼灭骑士”开始结对向魔法天使发起冲锋。
杰罗一剑将擦身而过的天使刺穿，十支凭空出现的骨枪交错刺入天使的躯体，杰罗调动饥渴的魔力顺着剑流入天使的身体。天使挥动着手中的光剑试图挣脱身上的骨枪，从空中落下的“米瑞科之刃”终结了他的挣扎。最后一丝魔力被吸干后，杰罗环顾四周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左翼的边缘，一艘从中间断裂的浮空船缓缓坠落。船上的技术员们依旧顽强的操控着手中的灵能炮轰击着魔兽群。在它的周围，数个有着彩色羽翼的天使正与剑阶天使缠斗，光明的慈爱者“崔西丝”以圣者的姿态身着法袍维持着守护生命的领域魔法，游走在魔法之中，手持双剑的卡罗尔仿佛享乐一般肆意挥洒剑气。
只不过这些剑气总会有意无意的从领域魔法中央的艾萨拉身边擦过，每一次都会引起艾萨拉的一阵怒视。
杰罗不禁皱起眉，左翼的战况比他预想的艰难。就在他意识分散的这一刻，右翼的方向又响起一阵剧烈的爆炸。
又一座空中哨塔崩塌，数只明显区别于一般天使的奇特天使从哨塔崩落的碎片中飞出。这些天使双手各持一把巨斧，相互紧密依靠维持着某种阵型，并且有意识的绕开“歼灭骑士”向着下一座空中哨塔飞去。
杰罗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然而混乱的战场上让他无法明确这种感觉的真相。他看了一眼比预想中更合作无间的梅内西斯和玛佩尔，咬了咬牙向右翼飞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逼近，杰罗立刻停下了动作。
“终于来了。”
用最快速度转过身，挥剑斩下。手中结实的触感带来了些许安心。
对方的身影慢慢在空中显现，看着那双仿佛利刃的双手，恐惧在杰罗身体中迅速蔓延。
心脏剧烈狂跳着，杰罗缓缓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你活不久了，改造体。”
第五章 胜利
“在我们的世界，你可是相当有名气，我很期待今天和你的见面，”改造体有着一双狭长而锐利的眼睛，这双眼睛正玩味的盯着杰罗，“但是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开战前的问候？”
“字面上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即将发生的结果。”
杰罗架开改造体如两把长枪的双手，拉开距离。
“人类在与敌人交手前，都喜欢做一个‘放狠话’的行为以达到在气势上压倒对手的效果——但要如此解释，杰罗骑士长刚才的发言气势也不足，”改造体甩了甩脑袋，“真是困扰啊。”
“觉得气势不够吗？”
杰罗将光剑从枪口收回，准备好一系列魔法的同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对改造体说道：
“你家里人死了。”
战场的嘈杂一时与此处隔离，短暂的沉默后改造体歪起了头。
“你让我更困惑了。”
“那就带着困惑回你的地狱去吧。”
天空在改造体背后裂开，身负铠甲的邪神化身从裂缝中飞出。代表堕落的黑翼在邪神化身背后伸展，手持的双手大剑缠绕着鲜血光芒。
化身出现的同时，两道交错的骨枪射出。改造体轻巧的躲过骨枪，被骨枪牵引着的“风之束缚”缠住。缠绕的丝线只坚持了一瞬，改造体双手长枪刺出，高速的刺击在面前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不仅切断了风的丝线，还将丝线上携带有腐蚀性的亡灵魔力击散。
“红龙咆哮。”
火红的咒印在空中闪现，仿佛龙息般的火焰从咒印中喷涌而出。火焰淹没了刚好收招的改造体，触碰到四散的亡灵魔力产生更加剧烈的爆炸。魔力湮灭引起的冲击波将附近的天使和浮空船吹开，接连炸开的焰火令周围天空为之暗淡。
高温刚有丝毫消减，黑翼收拢，血色大剑斩下——邪神化身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击劈开了火焰的中心。层层烈焰之下，改造体刚刚举起双枪抵挡，便被无可阻挡的力量从正中一刀两断。
——这当然不是结束。
杰罗展开准备好的卷轴，将布莱尔构筑的四系元素复合监牢魔法释放。火焰缠绕水柱，磐石包裹风刃，压缩到极致的四系元素形成枷锁将改造体的身躯层层捆绑，最后被杰罗的白骨牢笼桎梏。
邪神化身与杰罗同时闪身到改造体的身侧，化身手脚伸长如蛇一般缠上改造体的身躯，杰罗手中的灵能枪对着化身从中间裂开的头颅不断轰击。
轰击、换弹，轰击、换弹——在偌大的战场一双灵能枪的枪击声渺小得就如暴雨中的一粒雨滴，然而这粒雨滴却是这片天空一角的全部。
靠近的“歼灭骑士”、凤凰号甲板上的船员、因担心而靠近的梅内西斯和玛佩尔，都沉默的注视着空中的这一幕。
毫无征兆的，单调的灵能枪轰击声戛然而止——无数长枪刺穿了身上的重重桎梏，全身长出长枪尖刺的改造体用手抓住了杰罗手中的枪口。早已变形的头颅上只有仿佛嵌入脖颈的一只眼睛。眼睛转动着，满怀怨恨的看向杰罗。
“你快死了，改造体！”
杰罗轻声说道。
邪神化身收缩身体，连带着穿透其身躯的尖刺被折断。改造体没有遮掩的皮肤暴露在空中，杰罗将所有魔力涌出体外，放开灵能枪，张开双臂抱住浑身尖刺的改造体。尖锐的长枪从身体中穿过，杰罗驱赶着因痛苦而退缩的魔力涌上双臂。魔力凝聚的指尖刺入改造体裸露的皮肤，蜂拥涌入的魔力大肆吸收着改造体身体。
再次同时，杰罗的“神知”感受到来自改造体“神知”的拖拽，改造体魔力的反抗也愈加明显。意识中感受到的景象逐渐变得古怪离奇，杰罗混着传达思维的魔力大声呼喊：
“集束破魔炮，趁现在！”
周遭的人们才反应过来，视线转向不远处的旗舰“凤凰号”。
“可是，杰罗还在......”
玛佩尔迟疑着听到的指令，然而梅内西斯已经发出同样的呼喊向凤凰号飞去。
澎湃的气流从船身喷出，凤凰号调转船头，撞角下的装甲打开，由密集蜂窝状炮管聚集成的巨大炮口伸出。短暂的能量聚集后，环绕着紫色雷闪的漆黑射线一闪而过。天空在一瞬的暗淡后迅速放晴，只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笔直痕迹慢慢消散。
改造体的胸口被整个穿透，身躯如泥块般不断落下。杰罗的手从改造体纷落的身体中拽出某物，驱动“飞叶”高高的飞上空中。
即便杰罗的胸口同样空无一物，穿过他鲜血淋漓的胸膛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背后的天空，然而他仿若浑然不知的，高高举起手中如心脏大小、缠绕上漆黑脉络的异常“灵种”，高声宣布：
“改造体已被我击杀，为女王献上胜利！”
周围爆发出沸腾般的欢呼，无数声音混成一声响亮的回应——
“——为女王献上胜利！”
杰罗回到了凤凰号的甲板，梅内西斯立刻拿出“温泉水”淋在他的胸口。
看到骨骼成型、新鲜的血肉逐渐填满空洞，梅内西斯用力抱住了杰罗。
“完了，我妻子的战袍上全都是己方大将的血，”杰罗苦笑着说道，“这怎么想都很可怕啊。”
“那你就不要流了啊！”梅内西斯抹掉眼角的泪水，“明明这么弱就不要做那种危险的事情啊！”
杰罗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我也就在你们面前弱一点吧......”瞟了瞟像是在教训弟弟的梅内西斯和旁边犹豫着不敢靠近的玛佩尔，杰罗叹了口气，“正面战场的主力别一直围着我转了，快点去干活去！”
“敌人已经开始撤退了。”
一身淡绿色和纯白交织的朴素轻甲下，青鸟收起弓降落在甲板上。
“小坠星所说的第二只改造体并未出现。”
“不要放松警惕，坠星的预言不会有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杰罗轻轻推开梅内西斯，站起身，“右翼的情况如何？我很在意那几只异常的天使。”
“佐伊也是一样，”青鸟耸了耸肩，“所以一早就安排空断的魔女和剑圣大人去堵截它们，现在已经被斩断手脚传送到了后方。”
“不愧是佐伊小姐，这些天使绝对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不过它们还是连续破坏了五座空中哨塔，并且还有意图的摧毁了哨塔的云晶。下一次它们再进攻我们很可能会缺少空中的火力支援。”
“不会的，”杰罗望向天边，“下一次我们会彻底的掌控天空。”
染血的羽毛在阳光下缓缓飘落，折翼的天使伴随骑士洒落的鲜血坠下，绚烂的魔法光辉与一闪而过的魔力光束交相辉映。
天空闪耀着绮丽的光芒，宛如无数生命壮丽绝美的谢幕，大地上则弥漫着悲惨而朴实的杀戮。恐惧与悲鸣同血液一并润湿大地，泥泞的土壤吞没着魔兽的尸体，仿佛大地在为了生而吸收死的养料，仿佛在为承载的万物准备下一次的轮回。
奔驰的金色机甲早已被鲜血染红，双臂的长刀平伸两侧，像是划过水面的轻风在身后拖拽出死亡的波纹。舰炮与魔法傀儡的炮击一同清扫，生命在此刻只是微不足道的消耗品。跟随着炮火的推进，浮在空中的战士们不断用魔导枪给与伤痕累累的魔兽最后一击。期间不时有藏有特殊能力的魔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给与战士们出其不意的一击。生与死对于双方都是平等，魔兽们以身躯为盾掩护着同伴发动攻击，战士们同样以生命为盾守护着人类世界的最后防线。
象征着追击的悠长号角久久不息，浮空船加速前进的同时缓缓下降，魔法傀儡飞上空中，登上浮空船的甲板。手中的武器收回，双臂在身前合拢。在一阵清脆的机械声中，魔法傀儡的手臂变形成伸长的炮管，两条支架牢牢的撑在甲板。
抛下地面的机甲与战士们，浮空船全力加速。舰炮与魔法傀儡狙击模式的炮击一齐发射。
如亿万星辰坠落，魔力凝聚的光吞没天地。
“不管看多少次都非常美丽。”
来到甲板上的佐伊望着天边，眼中满是被炮击点亮的光芒。
“要是我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说不定会当成流星雨许愿。”
杰罗盘着腿坐在船头，身旁是依偎着他的梅内西斯。
听到杰罗的话后，梅内西斯立马闭上眼双手在胸前合拢。
“你干嘛真的许愿啊？”旁边的玛佩尔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这里没有流星，只有一堆正在从天上坠落的天使尸体。”
“心诚则灵，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类是不会懂的。”梅内西斯不屑的盯了玛佩尔一眼，然后靠在杰罗的肩膀，“更何况菲尼克斯说会许愿，那就绝对能许愿。”
“我老婆好宠我，开心~”杰罗欢快的朝梅内西斯转过头，“要来亲一个吗？”
“不、不行！好多人看着的......”
“唔，果然害羞的梅内西斯最棒了！亲~”
“不是说不行了吗！”
梅内西斯一拳打在杰罗的脸上，身体还未完全复原的杰罗一口血吐了出来。
“果然......战袍上沾满了丈夫鲜血的妻子，不是一般的可怕......”
“没事吧，菲尼克斯？你怎么这么弱啊？”梅内西斯心疼的抱住杰罗，“都是那些怪物不好！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只有最后一句是真心话吧......不过，我最喜欢这样的话了！”
看到亲密的两人，玛佩尔趁着没人注意退到一边，小声的说了句“我去追击天使了”便跳下了船舷。
追击并没持续太久，完全脱离空中哨塔的支援范围后便开始返航。只留下魔法傀儡和“特殊处理队”清理战场。
蔷薇要塞的空港，杰罗一下船就被奔过来的优利卡抱住。
优利卡将头埋在杰罗胸前，仿佛在为倾听他的心跳而安心一般。
戴着小巧王冠的爱丽莎看到这一幕，一开始不自禁的小跑停下。杰罗轻抚着优利卡冰凉的长发，对着爱丽莎轻轻一笑。
“我带着胜利回来了，女王陛下。”
爱丽莎在脸上做出笑容：“辛苦了，我的骑士。”
薇薇安跟在女王的身后，向着杰罗“诶嘿嘿”的傻笑着。
炼火大皇子挤到前方，大张双臂：“又是一场我意料之中的胜利，想必我的皇家骑士们也在这场战斗中大放异彩。荣耀皇家骑士团，荣耀绯月帝国！”
在大皇子独自陶醉的时候，众人已经结伴从港口离开。
“父亲，该去泡温泉了吗？”
坠星拉着杰罗的手，仰头问道。
“泡！都可以泡！但是先等我把工作做完。”
杰罗看着蔷薇要塞中央耸立的英灵柱，想着今天不知又要刻下多少名字，心中胜利的喜悦不由得冲淡大半。
“哥哥。”
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在杰罗身旁出现，看到杰罗左手牵着坠星，右手被优利卡抱住，一时仿佛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愣在原地。
“音弦，你也要泡温泉吗？”
看着自己挡住路中央的妹妹，杰罗轻声问道。
“温泉......”音弦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不是这个......”
“哥哥，”音弦又靠近了些，揪起杰罗的衣角，仰头望着他，“雷光大人和议会长来了，正等着见你。”
“嘶......”
杰罗深吸了口凉气。
“绝对没什么好事。”梅内西斯断言道。
杰罗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些家伙，连休息的时间也不给吗？”
跟在后方的卡罗尔咂着嘴发出阵阵声响：“我以为会长大人没给自己规划休息时间，毕竟这么受欢迎的男人一定有不少约会。不过，”看到杰罗看过来后，卡罗尔眯起眼睛做出微笑，“先来后到的意思我不用和会长解释吧。”
“杰罗说过了，”优利卡抱着杰罗的手臂，偏头望着他，“今晚要单独陪我。”
“诶？什么时候说的？”薇薇安赶紧挤了过来，“优利卡小姐不是说无论什么时候，最少都要加上我三个人一起过吗？”
“抱歉，薇薇安。”优利卡面无表情的看着耳朵竖起的薇薇安，“女人是会变的。”
“好狡猾！连优利卡都开始耍心机了，”梅内西斯从背后抱住杰罗，“我再也不放心把菲尼克斯交给你们了！菲尼克斯今晚要和我一起才行！”
“啊！你们干嘛都这样啊？不是说好要和平共处吗？”薇薇安不知所措的看着几人，然后学着音弦的样子抓起杰罗另一边衣角，“我也不打算相信你们了！不管杰罗去哪里我都要跟他一起！”
几人围着杰罗相互敌视着，只有坠星和音弦一个事不关己的悠闲看着，一个不明所以的歪着头。
发现爱丽莎的视线，杰罗抬起头无奈的对她笑了笑。
爱丽莎展露了同样的笑容。
“要不我也和骑士长大人一起吧，今晚。”
“我倒是乐意至极。”
爱丽莎将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偏头：“不知道骑士长大人在误会什么，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找你有事，不如一起在温泉解决吧？”
第六章 中央城的宴会
在三座要塞与白岩城之间，是专为前线供给所建的“中央城”。
“中央城”顾名思义在蔷薇、长枪、十字三座要塞与白岩城连线的中央。这里并非前线却依旧有着高耸的城墙和林立的城防兵器。中央的高塔宛如刺入云霄，塔顶的周围漂浮着半透明的魔法咒印，真正知晓其作用的人会明白这座高塔的重要性——它聚集着联军迄今为止获得的所有扩散水晶，塔中由机械模拟的“魔法回路”昼夜不停的运转着，忠诚的执行着防御和监视的作用。
高塔名为“索伦之眼”，是传说中异世界恶魔的名字。高塔的机械核心确实由恶魔化的灵种构成，整座塔甚至可以认作是一个巨大的无法移动的魔法傀儡，正是这具有恶魔力量的魔法塔守护着北境主城与人类世界的防线。
高塔部署着明面上难以发觉的守卫，只是行走在它的周围并不能知晓它的特别，就连不少士兵都将其当成一个意义不明的观光建筑。这样的误会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索伦之眼”的周围全是喧闹嘈杂的店铺、酒馆和赌场。
任何合法的娱乐在这里都能找到，四通八达的藤蔓轨道让这座开放的城市在建成之后便始终人满为患。这里不仅有士兵、加入到“特殊处理队”的佣兵，还有为了利益聚集而来的商人。武器和铠甲在此处没有市场，商人们便费尽心思的在餐饮、娱乐和工艺品上思考赚钱之法。
要塞中的战士们不仅有高昂的工资，每一场战斗还有额外的奖金和魔核补偿。只要能在战斗中活下来，谁都能立马得到大量财富。这些财富又很快“中央城”吸走，成为滋润它发展的养分。这座一开始只是为了疗养和物资供给所建的城市现在俨然已成为北境最富有的城市之一。
这固然得益于发达的轨道运输与快捷的魔法工程建造，另外的主要原因便是舆论对这场战争的宣传，以及这座“中央城”从未知地点引来的“神秘温泉”。
“这家温泉旅馆我是专门交给白水亭的老板经营的，”杰罗指着在前面带路的店主小声说道，“我一点分成都没要，就是因为白水亭的料理是真的好吃。”
“但是这次包场还是靠的这层关系吧？”青鸟在旁边见缝插针的拆台。
“毕竟这是‘中央城’，在这里无论女王还是教皇都一视同仁，”佐伊微笑着感慨道，“这里绝对是大陆上最公平的地方了。”
“啊哈哈，”杰罗摸了摸脸，视线偷偷瞥向相谈正欢的爱丽莎和阿露丝，“总感觉佐伊小姐是在讽刺我。”
咨询过坠星的“占卜”，确认了敌人的动向，杰罗难得的组织前线的主力们来“中心城”进行疗养。虽说杰罗是这次活动的发起者，但他还是考虑到舆论因素走在大队伍的中央，将最引人注目的位置让给了几个国家的大人物们。
只不过——被优利卡和梅内西斯左右牵着手，背后的外套下摆被薇薇安牵着，杰罗还是免不了被路人异样的眼光注视——尤其是优利卡和薇薇安的小腹已经有了相当的弧度。
“说起来，坠星和音弦呢？刚才起就没看见她们两了。”青鸟张望了一圈向杰罗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杰罗整张脸一下子皱了起来。
“坠星提前去见雷光大人了。”
“音弦呢？”
“我派去暗中监视坠星。就算是魔族的王座代理，我也不允许他和我女儿独处。”
“呜哇，好糟糕的人。”青鸟鄙夷的远离了杰罗两步，“以后你孩子出生估计你会更过分。”
“呵，你在说什么啊？”杰罗面无表情的轻笑一声，“坠星不就是我孩子吗？”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这家伙真的没救了啊......”
优利卡摸着隆起的小腹：“这孩子......说不定就是这样被逼成魔王的。”
“是啊，家庭教育很重要啊。”佐伊微笑满面的点着头。
“那我的孩子会成为什么啊？好担心......”薇薇安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佛贝鲁·冯·吉金肯。”“蕾昂米修莉！”“绯鞠！”
“干嘛全是猫的名字啊？”薇薇安的耳朵不愉快的竖了起来，非常认真的说道，“我绝对要生出正常的人类宝宝，你们都给我等着吧！”
杰罗的左手被用力的掐了一下，侧过头就看见生闷气的红莲城主。
“果然晚上还是单独陪我，不接受反驳！”
杰罗很想答应，只不过——
“今晚我大概要陪好几个男人一整晚。”
梅内西斯无言的望着他，慢慢的，眼角渗出泪水。
“菲尼克斯，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了世界和平你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那个，梅内西斯小姐？你要我从哪里开始吐槽？”
从梅内西斯抹眼泪的间隙看到她脸上的怀笑，杰罗的脸皱得更加厉害。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梅内西斯温柔又无奈的笑着回道，“我会准备好痔疮膏等你。”
“那还真是谢谢啊！”
骑士团的酒会保留了佣兵团的传统，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这样的气氛轻而易举的将所有参与者带动起来，无论是国家的现任掌权者还是人类力量顶点的监视者们，都没有区别的陷入敬酒与被敬酒的无尽循环。
因为人数限制，这场酒会的参与者除了联军的高层，基本都是功勋显赫的“歼灭骑士”。这个才确立不久的职阶是为有能力驾驭“重装魔铠”的强者准备，只有修炼出“气”的武者或者能熟练施展5阶魔法的魔法师才有资格加入。如此苛刻的条件并非刻意，这只是“重装魔铠”的最低限制条件。
战斗进行到这个地步，巨龙级别的魔兽已不再罕见。这些强大魔兽所拥有的魔核自然也与一般魔核有着本质的不同，用它们的魔核进行加工，所炼制出的“灵装”便被称为“重型灵装”。在“重型灵装”的基础上，由杰罗注入吸收的“恶魔之力”，便能练成更加强大，并对精神攻击有相当抗性，甚至能用吸收生命力的形式对不死生物产生杀伤力的“重装魔铠”。
事实上，“重装魔铠”并非什么新装备，为嘉尔打造的“鲜血战衣”就是第一套“重装魔铠”。杰罗偶然的一次心血来潮被向日葵借鉴完善，并形成一个完整系统的推广应用。
高等魔兽的魔核有着相当巨大的魔力，“重装魔铠”拥有的潜力也难以估计。还在不断改进的“重装魔铠”现在已成为对抗天使的一大主力，只可惜能驾驭它的强者数量实在有限，而“歼灭骑士”的数量随着每一次战争都会大量折损。最初的“歼灭骑士”大部分都是“审判军”和罗里安魔法战斗兵，以及基维尔王国的精英骑士，现在更多的却是被解放的“魔堕者”以及在剑圣的号召下支援而来的“守护者”家族。
在酒会上就能清楚看明白，魔堕者们聚集的一方死气沉沉，基本连交谈声都没有。他们显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但偏偏他们又是功勋最多的，再怎么破坏气氛也不可能不请他们。与他们相对的另一边又是另一幅模样，大多数人都正襟危坐，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时不时能看见他们围着从附近买来的小东西发出惊叹。看到他们杰罗才明白所谓的避世是个什么概念，斩龙一族、影族和布雷德都只是特例，真正的避世守护者，是连马桶塞都要放在餐桌上围观赞叹的究极乡巴佬。
这里的人大多是生面孔，但是他们对杰罗却分外熟悉，只要杰罗走过他们身边，这些“歼灭骑士”总会起身行礼，这样的待遇杰罗以前做梦的时候有，但是真正实现后又让他万分不适应。
除开两边的“歼灭骑士”，中央的联军高层就热闹得几近混乱了。
这里不只有沃特和三王子这种一喝酒就话多得不行的家伙，还有莉萨和凯撒这些战场上看不到人、酒桌上比谁都猛的“机会主义者”。塞西莉亚与格林薇尔这些洁身自好的躲在不怎么起眼的位置，布莱尔和奥卡姆这些不喜欢喝酒的被好几个人特殊关照。
杰罗好不容易从梅内西斯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下逃脱，来到了一直注视着他的两位大人面前。
“菲尼克斯，这是属于你的胜利，我敬你一杯。”
王座代理散发着一般人不敢接近的气场，杰罗得以在他的身边得到了些许清静。
“多谢雷光大人。”
杰罗举起杯子正打算喝下，衣服被人拽了拽。
低下头，是坠星平静看来的双眼。
“父亲，再喝下去可能有百分之七十的几率半身不遂——主要是下半身。”
“没、没这么可怕吧？”
“如果父亲打算今夜和梅内西斯大人共同作业，我的建议是少喝一些酒更好。”坠星顿了顿，“作业精度会提高。”
“什么是精度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话说不要把预知能力用在这种地方啊！”
一口气吐槽完后，杰罗再看回手中的酒杯，端着杯子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魔父大人，”和雷光间隔一个位置而坐的议会长在这时说道，“刚才我还在与雷光大人说起您。在雷光大人口中，您是个不屑于预言和命运的人，雷光大人不吝词藻的称赞您的胆识和勇气，这个时候魔父大人应该不会让雷光大人失望吧。”
“别说了，我干了！”
杰罗一饮而尽后，议会长举起杯。
“我再敬魔父大人——三杯！”
三杯过后，王座代理沉下声音。
“再来！”
应付完王座代理，议会长又紧随其后，几轮下来，杰罗终于反应过来。
“你们有预谋的吧？”
回过神的时候，杰罗已经在两人中间坐下，靠着椅背呼呼的喘着气。
“菲尼克斯，我或许应该先告诉你，政治不同于感情，暧昧是没有好下场的。”
雷光的语调低沉，勾着头在杰罗耳边说道。
议会长在另一边靠近杰罗：“技术的合作虽然非常的融洽，但是魔父大人希冀的不止于此吧？”
即便酒精麻醉了大部分感知，但是杰罗还是清晰的感受到身边两侧不同的压力。恍惚间，杰罗感觉自己像是被绑在椅子上的犯人，正接受两个不同扮相的狱卒审问。
抿了抿嘴唇上的酒味，杰罗皱着眉开口：“说实话，我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了，但是......”
“但是？”
“酒一喝，忘完了。”
“菲尼克斯，你真觉得这样的回答我会接受吗？”
“魔父大人，这是关乎两个世界的安稳，不是可以敷衍的事。”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杰罗抓了抓脸，“你们看到了现在我所在的王国吗？它或许并不完美，也并不稳定。说不定有的贵族们现在就正在策划叛乱，但是我觉得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国家。”
“议会长说的世界确实吸引了我，但是我听说了一个与之相近的世界——一个所有人的思维都联系在一起，情感被人为控制，没有任何悲伤和不幸的世界。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世界是多么的可怕。被一个理想化的‘王’操控着一切的世界就算不会产生错误，它的存在就也是错误。自私和竞争才是前进的钥匙，没有错误就只是一滩死水，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完美才迫使世界上的万物繁衍前行，所以，我不能站在议会长这边。”
杰罗说完后又看向雷光。
“雷光大人想要集中权力我认为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就是按照雷光大人的方法所集中的权力只会让王族更难掌控。据我所知，现在魔王国的王族已有不少凌驾在法律之上——我的妹妹音弦就是其中的受害者——如果雷光大人削弱了议会，就等于让王族失去最后的锁链。权力所萌生的**绝对会让王族失去现在的活力，那样的魔王国也不可能变得更强。”
两边都皱起眉准备好了反驳之词，杰罗看到这一幕立马举起酒杯。
“但是我并不认为你们理想中的体制就比现在的罗里安王国差，为什么我会否定你们的理想，而说现在的罗里安才是最好的国家，答案当然是——”
杰罗高举的酒杯正对着被联军高层簇拥的爱丽莎。
“我们有着最鲜艳的旗帜，有着符合所有人理想的完美女王。”
杰罗放下酒杯，缓缓念诵道：“什么叫领袖？要在茫茫的黑暗中，把自己的心拿出来燃烧，发出生命的微光，带领队伍走向胜利——这是曾经一位伟大哲人的话，比起要求国家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貌，不如改变你们的理想，尽自己的职责做好自己担当的‘领袖’。”
杰罗看向两边的魔族首领。
“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人，联合起来必定会让魔王国变得更完美。”
第七章 温泉夜谈
“啊~终于活过来了~”
浑身浸在温泉池子里，杰罗用鼻子哼出惬意的声音。
“不觉得有点色吗？”泡在同一池子的沃特突然说道。
“嗯哼？”杰罗立马坐起身看了过去。
“这墙壁不怎么隔音，隔壁浴池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啊。”沃特偏着头把耳朵竖起，“‘菲尼克斯最近不怎么行啊，越来越敷衍了’——那边正在讨论这种事哦。”
“不会吧？！”
杰罗一下子从池子里爬了起来，踩过翻着白眼的布莱尔跑到墙边，将耳朵贴在墙上。
“你们这些怀了孩子的就不要老缠着他了，你们没发觉菲尼克斯都瘦了很多吗？”
“主要是因为你来了吧......”
“闭嘴，兽人奴隶，你才是最需要反省那个！”
“为、为什么啊？话说我不是兽人——咿呀！”
“菲尼克斯就是被这两块赘肉迷惑的，一定是的！优利卡帮我按住她！”
“诶？优利卡小姐？”
“抱歉，和你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但是赘肉，必须消灭。”
“优利卡小姐的眼神是认真的！不、不要啊！”
“看我用新学会的燃脂按摩把你这两块脂肪燃烧掉！”
“不要啊！爱丽莎小姐、格林薇尔小姐，你们谁来救救我啊！”
“哦，真是漂亮的手法，基本上都只能看见残影呢。”
“飞起来了，薇薇安小姐飞起来了！话说真的不会有事吧？”
“可恶的赘肉终于要被歼灭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以优利卡总结式的话语作为结束，杰罗没敢再听下去。
“女人间的战争真是可怕。”
杰罗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杰罗这时才发现刚才还在池子里的几位男士全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刚才发出感慨的爱德华还偷偷开始的在手上凝聚观测的魔力，杰罗沉着脸将他拽了下来。
“接下来可能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杰罗将爱德华的手扭到背后，苍狼之气束缚住他的身体，“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只是想确认塞西莉亚小姐的安全，毕竟喝完酒泡温泉会有一定的危险。”伊戈尔用和平素相同的平稳表情回道，然后悄悄将用手指钻了一半的洞填上。
“这里的温泉可是直接用传送门从‘风暴之眼’传送来的，死人都能救活的温泉不可能有什么危险！”杰罗挑起眉毛，“那你呢，多罗斯？”
“哈？我偷窥我家老婆有什么不对？”
杰罗单手抬起爱德华，对着摆出纨绔嘴脸的多罗斯砸了过去。
两声惨叫后，杰罗继续看向下一个。
“你呢，凯撒先生？”
“呀，这还真是，”凯撒摸着下巴的伤疤动作无比自然的缩回了温泉池子，“情报商的职业病，到哪儿都会下意识的去偷听隔壁说话。我可一点冒犯团长夫人的想法都没有哦，杰罗团长应该知道吧。”
“把耳膜刺破可以治好。”
“别做出这种表情了，”凯撒对杰罗眨了眨眼，“不会有下次了，原谅我吧~”
杰罗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看向还在墙边的最后一人。
“炼火殿下，这次我真的会发火哦。”
在杰罗凝聚着力度的注视下，绯月大皇子一反常态的露出怯懦的表情，身体扭捏的缩成一团。
“我只是......只是想要更合群一点嘛！一直都没人理我就算是我也会伤心啊！”
好像真的挺可怜的——杰罗皱了皱眉——不过这可怜的样子也很恶心还是继续不理会他吧。
“为、为什么连我也要被......呀！不行！真的不行！感觉好奇怪，停、停下啊！”
突然高扬的声音冲破墙壁在温泉池上回荡。
“格林薇尔小姐也是赘肉的同伴，必须消灭。”
“不，这家伙是赘肉之王吧，这也太过分了！”
“能在平时游刃有余的脸上看到这么可爱的表情，连我都觉得有趣起来了。”
“哦，欢迎塞西莉亚加入我们的阵营！你可是我相当在意的人类，不仅实力强大身材也很合我的胃口，我早就知道你会站在我们这边了。”
“......这还真是被小看了啊，既然如此这多余的浴巾也不需要了。”
“唔！”
“这个！”
“在水面浮起来了.....”
“敌人又增加了，优利卡！”
“为什么......为什么能浮起来，身为女人的构造不一样吗？难道说我根本没有做女人的资格？是觉悟吗，是因为我的觉悟还不够吗？”
“优利卡！振作起来啊优利卡！可恶，优利卡倒下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可恶啊——”
听着梅内西斯不甘的怒吼，杰罗默默的回过头，温泉中的所有人都保持静止。
杰**咳了一声。
“那个，多罗斯先生。”
“干嘛？”从地上爬起的多罗斯警惕的看着他。
“真的能浮起来吗？”
“就算你问我......这还真的没研究过啊。”
多罗斯困扰的摸着下巴，杰罗又看向伊戈尔。
“塞西莉亚小姐的情况我也很在意，为什么能浮起来，该不会是恶魔伪装的吧？”
伊戈尔半眯起眼：“杰罗团长该不是想......”
“这可能是恶魔的陷阱，你们先不要靠近，我先确认一下——”
“最不能靠近的是你吧！”
多罗斯和伊戈尔一起扑了过来，将杰罗压制住。
“不要阻止我，我的求知欲在燃烧！”被两人用牢固的关节技锁住，杰罗挣扎着朝分隔了男女浴池的墙壁伸出手，“真理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它的召唤！我的魔法之源，你为什么要被墙壁挡住啊！”
在杰罗同样不甘的怒吼中，墙壁上，之前被伊戈尔填上的洞被震得松开——仿佛奇迹一般，原本并未穿透的洞中竟然隐隐有光芒透出。
然后被剑圣大人肌肉紧致的**身躯挡住。
“说起来啊，其他的家伙呢？刚才还在一起喝酒怎么突然人就没了啊？”
奇迹的光芒熄灭，杰罗倒了下去。
“这里可是中央城最有名的温泉旅馆，当然不止这一两个池子。”爱德华捧起温泉水，仰起被撞肿的脸，将泉水优雅的淋下，“况且，那些家伙都有一些自己的私事，可不能去打扰他们哦~”
“即便相隔大陆最危险的战场不过数十里，慕名而来体验‘回春泉’的游客还是络绎不绝。如果我是杰罗团长，我早就靠着这些温泉发达了。”
法兰王子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女性，继续说道：
“传说这里的泉水还有返老还童的功效，原本我是嗤之以鼻的，但听说这些泉水来自阿尔薇拉小姐的长居之所，我不禁有些相信。”
“哈？你是在说我老吗？”深蓝短发的女性不愉快的挑起眉，“信不信我宰了你？”
“当然不是，阿尔薇拉小姐有着成熟与可爱兼具的魅力，有时候像野豹一样富有优雅的侵略性，有时又如小猫一般调皮乖巧。对我而言，阿尔薇拉小姐即像个旁若无人自信满满的姐姐，也像个古灵精怪难以捉摸的妹妹，这样的阿尔薇拉小姐实在是让人无法不喜欢。”法兰王子唇边荡漾着悠然的微笑，“从入夜到夜深，我终于听到阿尔薇拉小姐的回应了。”
“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烦。”阿尔薇拉转过头盯着法兰王子，“你说的这一堆我都不知道是在称赞我还是贬低我，我觉得你这人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再这么说话我真的宰了你哦。”
“用小猫的语气说出野豹的话，”法兰王子享受般的眯着眼，“就是这点最吸引我了~”
阿尔薇拉无言的从阴影中抽出狼牙棒。
“咳咳，我好好说话就是。”
两人正在旅馆的屋顶吹着夜风，星夜低沉，坐在屋顶边缘的阿尔薇拉仿佛笼罩着一层星光的薄纱，朦胧的脸庞美丽得近乎虚幻。
法兰王子忍着对高度的恐惧，临近她坐着。
“阿尔薇拉小姐最近总是避着其他人，是有什么烦恼吗？”
法兰王子的提问像是直接从屋顶坠下，等不到丝毫回应。隔了半晌后，阿尔薇拉望着星空轻声叹息。
“我命中注定与孤独相伴，是个富有悲**彩的神秘女子。”
“就是这样，再多说一些！我最喜欢这种神经兮兮的话了！”
阿尔薇拉头也不回，一拳朝着王子兴奋的脸上砸去。
“呜哇哇啊！”失去平衡的王子抱紧了身下的屋檐，“打、打我可以，不如说阿尔薇拉小姐越打我我越高兴，但是能不能别在这里打？我目测了一下，这里离地面有将近五十米吧？”
“哪有这么高啊，你是笨蛋吗？”阿尔薇拉低下头看了看，“哇啊，真的有这么高啊！可恶的魔法师，抢了建筑师的工作还真不打算让对方抢回去了。”
“啊哈哈，阿尔薇拉小姐这种后知后觉的地方真是可爱~”
法兰王子终于再次坐稳，缓缓放开手。
“喂，你这家伙！”
阿尔薇拉突然转过来喊道，法兰王子险些被吓得从房顶跳下去。
“有何吩咐？！”
“你干嘛一天到晚都跟着我？”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
“你喜欢个屁！”
“阿尔薇拉小姐为何要贬低自己......”
“哈？你还敢骂我？信不信我给你头上来上一下？”
阿尔薇拉直接将狼牙棒放在了两人中间。
“啊哈哈......”法兰王子笑着朝旁边挪了挪屁股，“那个，阿尔薇拉小姐，我很明白你对我真心的质疑，毕竟我贵为一国王子，又有着出众的外貌、过人的学识、优雅的谈吐、高贵的气质，偏偏还是下一任王位的钦定继承人，阿尔薇拉小姐会觉得——”
“哐！”
狼牙棒在屋檐敲出一个缺口。
“会觉得怎么样？”阿尔薇拉晃动着狼牙棒问道，“说啊，我听着呢。”
“会觉得我配不上您也是理所当然，”王子满脸堆笑，“所以，那个、其实我......为阿尔薇拉大人准备了一点小小心意，希望大人能看在‘这个’的份上容许我再为您献上最真挚的敬意。”
“哼，”阿尔薇拉盯着王子从怀中拿出的精致玻璃瓶，“什么玩意？”
“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踏遍整个大陆，历经九九一百零一难才终于找到的......”
“等等等等，先不管你九九多少，你哪儿来这么多时间？”
“我的手下带着我的心意......”
“好了你不用说了，”阿尔薇拉从他手中抢过瓶子，“直接说吧，这是什么？”
“哼哼，”法兰王子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么有趣的事情当然不能直说，请阿尔薇拉小姐先猜一猜。”
阿尔薇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拧了拧玻璃瓶的瓶盖，发现无法拧开后拿起了旁边的狼牙棒。
“等等！”法兰王子赶忙喊道，“不管你是要敲瓶子还是我的脑袋都请先等一等！我给你拿钥匙。”
法兰王子用小巧的金色钥匙将瓶口的机关打开后，一股浓郁的香气从瓶中飘了出来。
“这是酒......吗？”
阿尔薇拉露出了疑惑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样，即便阿尔薇拉小姐品尝过万千美酒，这种沁人心脾如若梦幻的香气也从未闻过吧？”
“这难道是......”
“没错！”法兰王子对着睁大眼的阿尔薇拉露齿一笑，“这就是传说中的终极美酒‘塞墨勒之梦’。”
“塞墨勒之梦......”
玻璃瓶从失神的阿尔薇拉手中滑下。看着世间仅此一份的稀世美酒在夜空中坠落，法兰王子惊恐的伸长手朝酒瓶扑去。
王子精准的接住了酒瓶，晃动的酒液一滴也没有洒出，然而下一刻，屁股从屋檐滑下的触感让王子的心跳骤然停止。
“哦豁！”
基维尔方言钻了出来，法兰王子开始自由下落。
只下落了一小段距离后，王子就被人拉住——准确的说是，王子双手抱住的酒瓶被人拉住。
“啧，你倒是放手啊！”抓着酒瓶的阿尔薇拉不耐烦的说道。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放手啊？”
求生欲让王子将酒瓶抱得更紧。
“你不是要把这个送我吗？”
“我也没说要把命搭上啊？！”
“是吗？你的心意也就这种地步吗？”
“啊啊！这是什么灵魂拷问啊？为什么我要为了一瓶酒殉情啊？”
“你这家伙，是在看不起‘塞墨勒之梦’吗？”
“你倒是更看重我一点啊！”
“为什么？”阿尔薇拉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
“因为我喜欢你啊！一见钟情，一直喜欢你很久了！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是我唯一的真爱，我爱着你啊阿尔薇拉！”
法兰王子闭着眼一口气说完后，阿尔薇拉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那你放手啊。”
对着这样的眼神，法兰王子似乎完全理解什么，凄凉的笑了一声。
“好吧。”
随后送开了手。
王子华贵的披风在夜风中飞舞，身形向着灯火辉煌的街道加速落下。
在临近地面的时候，一道阴影接住了他。
阿尔薇拉喝干了酒，一只手抱着王子从阴影中走出。
“绝美！”
阿尔薇拉赞叹一声，将酒杯抛向身后。
法兰王子像只受惊的小兔抱着她的脖子缩在她怀中。
“对了，不要会错意，这不代表我接受你了。我只是有点无聊了而已。就是啊，优利卡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也该找个玩物来打发时间了。”
阿尔薇拉垂下头，感受到她的视线法兰王子不断的点头又摇头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
“不过我最讨厌被什么束缚，要真想追我先和你的国家说再见，什么王子王位全部放下，这之后我才能再做之后的考虑。”
法兰王子无言的张大了嘴。
“对了，酒的味道真的不错，我都有些醉了。”阿尔薇拉打了个酒嗝，然后把王子一把抛到地上，“你就先滚了吧。”
第八章 剑士们的意志
“师父，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听着滋薇的提醒，卡罗尔微微一笑：“我知道是谁。”
“又是那家伙吗？”艾因舔了舔手中才买的棉花糖，“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放弃啊？”
“放弃不是用学的，是要人来教的。”卡罗尔用余光稍微向后撇了撇，“还是老办法，分头行动。”
即便早已入夜，中央城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虽然受到了邀请，但卡罗尔并没有参加宴会的打算，这倒不是他对这样的场合有什么反感，只是为了避开一些反感他的人。
然而他想要避开的家伙并不会轻易放过他，在一个十字路口与艾因和滋薇分开后，卡罗尔埋下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中央城的发展早已超出了原本的规划，即便是远离城墙的最外围，同样密集的排布着商人旅客搭建的帐篷和小屋。在这里，不同口音的人在一起畅快交谈，四处洋溢着各具特色的风土人情，不过这里也布满了成堆的垃圾和仿佛迷宫般的小路。
卡罗尔同样被这些穿插在帐篷和木屋之间的道路弄得有些头晕，再走下去说不定就彻底没法和两名弟子汇合，计划中愉快悠闲的夜晚就会变成孤单一人。
这样想着的卡罗尔停了下来，随后感觉到身后紧跟不放的气息，轻轻一笑。
“一个人也比现在的情况好......吗？”
两道物体被抛下的声音响起，卡罗尔转过身。
临近的几个帐篷的光莹莹透出，相比其他地方，这条夹在帐篷间的小道可以说是无人问津。于是，卡罗尔清楚的看见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以及被他扔到地上的两位少女。
“对不起，师父......我们输了。”
“你不是说这家伙又笨又天真吗？根本就不是嘛！根本就强得一塌糊涂嘛！”
被绑成一团的滋薇和艾因被抛在地上，像是毛虫一样向卡罗尔的身边蠕动着。
看着弟子这幅凄惨模样，卡罗尔愉快的笑出了声。
“你们哪儿来的自信去挑战‘漆黑羽翼’的‘幻影剑’？又笨又天真的不是你们自己吗？”
“可是，”滋薇艰难的抬起头，“师父不是说要给他一点教训吗？”
“就是就是，不是说要教他放弃吗？”艾因开始就地打滚，“我们以为卡罗尔是把自己当诱饵，然后让我们伺机偷袭，所以......”
“所以就成了这样子？”
卡罗尔再一次笑了出来，然后抬起头看向一直冷眼盯着自己的“幻影剑”。
“利鲁兹，你的脾气也越来越好了，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还让我的弟子继续活着。”
“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卡罗尔？”利鲁兹的嘴边露出阴沉的笑，“说不定我在她们身体里塞了灵种反应弹，在你们庆祝团聚的时候一起从世界上消失。”
卡罗尔笑了笑：“如果你说你在自己身体里塞了反应弹打算和我同归于尽，我倒是更容易相信。利鲁兹，真是遗憾，你始终成不了真正的恶徒。”
利鲁兹没有回话，依旧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卡罗尔微微一笑，抬起手遮住左眼：“可惜已经没有了，就算你杀了我也讨不回来。”
利鲁兹的嘴角厌恶的抽动了一下：“为什么不和我打？和我打一场啊！”
“因为没有意义啊，你不管怎么样都赢不了我。”
利鲁兹背后的帐篷，在腾起的杀气中瑟瑟摇摆。紧咬着牙，利鲁兹的身体隐隐颤抖起来。
“不要只会用说的！”利鲁兹拔出剑，“用你的剑来证明！”
“没这个必要，”卡罗尔张开双臂，“你来试试？”
利鲁兹压低视线，混沌能量如潮水向周围扩散。
“做好死的觉悟了吗？”
猩红色披风的下摆无风飘动，利鲁兹的身影在幽暗的光芒中摇摆，仿佛阴暗地狱爬出的恶魔。
“噫！”滋薇和艾因惊叫着，蜷起身子滚到旁边。
卡罗尔依旧面带微笑没有动作。
知道等不到回应后，利鲁兹轻轻闭上眼。与此同时，手中的长剑拖拽着他的身体消失，连残影也没留下，几乎是转瞬间来到了卡罗尔的身前。
长剑没有阻拦的穿过卡罗尔的胸膛，就仿佛这一切超出了反应的极限。
利鲁兹皱起了眉。
手中的触感告诉他，他确实刺中了对方。然而这并不是剑刺入活人躯体的触感，没有心跳、没有体温、剑身上没有肌肉为失去生命而感受到痛苦的抽搐。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冰冷的手指抵在他的咽喉。
手指的触感是左边，是在利鲁兹独眼视线的死角。
不过从指尖凝聚的“气”，他大致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魔法吗？替身傀儡之类的小伎俩。”
手指轻轻放下，被利鲁兹穿胸而过的卡罗尔消融在月光下，另一个卡罗尔走到利鲁兹的右边。
“是啊，要是我会魔法的话说不定能创造更多武技。多久拜托一下会长，让我两个弟子服侍他一夜说不定能让他引导出我的魔法适应性。”
“不是魔法......难道是武技吗？”利鲁兹脸上的血色快速消退，“你是想告诉我在我追赶你的时候你已经变得更强了吗？但是那只不过是小聪明，只要看过一次......”
“确实是小把戏，只不过将影族的技巧用分离的气制造的分身，可以说刚好适合我这样的二刀流。只不过，这样的把戏我还有不少。而且，”卡罗尔竖起食指，眯着眼微笑。“下一次我不保证不杀你。”
瞳孔在一瞬收缩，清醒过来后，利鲁兹额头的冷汗滑落，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你才是真正的恶徒，是这个意思吧？”
“哦，看你的样子是想起那一天的事情了吧？”卡罗尔笑着转过身，望向夜空，“那一天我真没想到会看到你，要是知道你来南镇了我绝对会单独招待你的。是啊，那一天我确实是告诉你什么是恶徒了，只可惜你学得实在不像。”
利鲁兹冷笑一声：“结果你还是没杀我，为什么？”在问出这句话后，利鲁兹的情绪似乎变得难以压抑，满是愤怒的脸上青筋暴露。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杀我？你知道我会向你寻仇，我会想尽办法打败你羞辱你。我会像条疯狗一样追在你的身后，直到我们其中一人从世界上消失。为什么？为什么不在抢走我的眼睛的时候杀了我？”
“这不是很简单吗？”卡罗尔回过头，“当然是因为你是最崇拜我的小弟，我怎么舍得杀掉你？”
混沌能量再一次伴随杀气喷涌，周围的帐篷就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你知道我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了吗？拜你所赐，我剩下的这只眼睛比以前看得更加清楚了。你在说谎，卡罗尔，你是不敢面对我。”利鲁兹压抑着时断时续的呼吸，声音急促，“你对我心怀愧疚，害怕再增添新的罪恶。不止如此，你还害怕被我超过——从前也是现在一样，你知道我一直追在你的身后，就算你没有丝毫松懈，还是很可能在没注意的时候被我超过。你是家族里备受瞩目的天才，而我是你的跟屁虫，你当然不想被跟屁虫超过，所以才来抢走我的眼睛，偷走属于我的剑。你根本不敢承认吧，卡罗尔，因为你比谁都清楚，这就是你做这一切的原因。”
“哈，弱者的理由还真是非富多彩。”卡罗尔笑着鼓起了掌，“那如果我把剑和你的眼睛都还你呢？”卡罗尔停了下来，玩味的盯着利鲁兹，“你会不会觉得我是认输了呢？”
利鲁兹的右眼一时间睁大，随即反应过来。
“你在盘算什么？这样的语言游戏陷阱没有任何意义！”
卡罗尔耸了耸肩：“接着。”苍狼之剑直直的抛向了利鲁兹。
利鲁兹看着手中的长剑，冰凉的触感仿佛与身体融为一体，亲切又熟悉冲淡了心中尚存的抗拒。
“这是什么意思，卡罗尔？”
“玩够了的女人让她回到原本丈夫的身边，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你该不是觉得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吧？”
“原谅吗？”卡罗尔不知想到什么，大声的笑了起来，“话说有个家伙确实说过原谅什么的，而且这家伙还让我给你道歉。”
卡罗尔忍不住又笑了一阵，直到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神经质后，才悠哉的解释道：
“没有，我从没想过要道歉什么的。仇恨可是很美妙的东西，不管对仇恨中的哪一方来说。比如你和我，利鲁兹，如果我们还是以前的关系，现在可能早已天各一方各自沉浸在各自的生活，怎么能像现在这样一心惦记着对方。”
卡罗尔闭上一边眼睛。
“利鲁兹，说不定我是因为太在意我们的羁绊，所以才想将你身体的一部分放在我的体中。向你的眼睛分享我的经历，用你的眼睛来知晓这个世界，你不就成了我世界的一半吗？你完全可以当成这是我对你的爱啊！”
“不要再恶心我了！”
利鲁兹大声的说道，身边的帐篷被一瞬掀翻，正在帐篷中泡着木桶澡的中年男子搞不清状况的看着两人，然后一把捂住了身子。
“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的。”
利鲁兹拿着手中的苍狼之剑，转身向着夜色走去。
“道谢呢？”卡罗尔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拿了别人东西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一把长剑飞了过来，被卡罗尔接住。
“你欠我的眼睛，我等着的。”利鲁兹微微侧脸说完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我会用我应有的力量打败你，卡罗尔，剑圣之力是我的东西。”
等到利鲁兹走远后，相互解开绳索的滋薇和艾因凑到卡罗尔身边。
“这到底算什么啊？他还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那家伙不是说了会了吗？师父还把这么重要的圣剑交给他，为什么啊？”
两名弟子睁着疑惑的眼光看来，卡罗尔抬起手放在她们头上。
“这才是教别人放弃的最好方法。”
“哈？”“没懂。”
卡罗尔哼笑一声：“先告诉他，你的方法行不通，继续下去只有失败，然后再指引他一条看上去更可行的道路，虽然这条指引的道路明显越绕越远，主动权还都掌握在别人身上，不过只要符合对方的心里预期，就算再不现实也会接受。”
“哦......”
艾因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就是说，师父还是忌惮那家伙的‘混沌’力量，只不过用小花招打败了他，然后又用苍狼之力吊着他，反正还不还他封魔之眼都是我们说了算，”滋薇解释道，“那家伙在拿到封魔之眼之前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们了吧。”
“不止如此哦，”卡罗尔抚摸着弟子的头发，“我刚才故意说些爱啊羁绊啊什么的，利鲁兹绝对会认真思考很久的。”
卡罗尔眯着眼睛抬起头，望向夜空。
“我可是说过了，利鲁兹又笨又天真，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哈哈，真怀念他做我跟屁虫的日子啊。”
蔷薇要塞，这一夜比起以往更加安静。中庭一处不起眼的空地上，嘉尔正一如既往的练习着空挥。菲诺用手撑着下巴，望着她月光下的身影，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该休息了吧，已经很晚了。”
“呼！”嘉尔挥下一剑，“不晚，团长都还没回来！”
“那些家伙绝对不会回来的，只要没有敌人进攻，他们肯定要在中央城玩一整晚。”
“菲诺，为什么，不去？”
一边挥剑嘉尔一边用奇怪的断句问道。
“当然是为了陪......”菲诺话说说到一半，突然咬牙切齿了一阵，然后“呼”的一声转过头看向被强迫在一旁陪练的内奥米，“为了监督内奥米！没有我在他一定会偷懒的。”
“我已经想偷懒了，菲诺小姐......”内奥米用几乎燃烧殆尽的声音回道，“话说嘉尔小姐也该休息一下了吧，从下午开始就没停过了，这根本不是人类的运动量吧？”
“不过，也才，八倍负重，根本，不算，锻炼！”
嘉尔说完后，现场的气氛又沉重了几分。
内奥米榨干身体的能力继续做着空挥，菲诺换了只撑下巴的手，叹了口气。
“嘉尔，我们很弱。我已经承认了，现在我可不会跑到战场上给塞西莉亚添麻烦。”
“小姐居然说出这么正经的话！哎哟！”内奥米一时分心被手里的剑砸中脑袋。
菲诺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可是你很强，面对那样的怪物你都能独当一面。就算我让内奥米去死一百次我也做不到吧。”
“为什么要让我去死啊？小姐到底在考虑怎样的战术啊？”
在内奥米的惊叫中，嘉尔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一点也不强。所以才要不停的锻炼。”嘉尔的目光垂下，落在手中的斩龙剑上，“但我没有天赋，就算再锻炼一百年，我都赶不上团长他们。”
“嘉尔......”
“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嘉尔再次将剑举过头顶，明亮的月光在剑刃聚集着耀眼光芒，“握不紧拳头了就用爪子，爪子断掉了就用牙齿，只要这个身体还有一点点力量我都要用它来战斗。团长曾经说过......”
“不是师父说了？”
“吵死了，给我听着！”嘉尔瞪了内奥米一眼后，继续说道，“无论是魔法还是武技，要让他们发挥到极致，‘意志’是不能缺少的。每一次的挥剑，都不应该是无意义的，在剑中贯彻这一剑的‘意志’，剑也能变得更为锋利。”
一剑挥下，锐利的剑气斩断月光，在空中留下一片碎裂的晶莹。
“我现在只有一个‘意志’——不止是佣兵团和骑士团，我要成为大陆名副其实的‘第一剑士’！”
第九章 烟花大会
“报告团长，这是中央城能买到的所有烟花，”莉萨穿着清凉的浴衣，一只手举在头顶作着敬礼的姿势，“在我成功的色诱战术下，价格打了九五折，团长快夸我~”
“厉害啊，莉萨！”杰罗站在温泉旅馆的天台边，看着天台中央聚在一起的老团员们，“就你这优利卡都不如的身材还能色诱，你可真是小机灵鬼。”
“唔！”“呃！”
杰罗的话同时击沉了两人。
吉鲁库无奈的耸了耸肩：“比起色诱，莉萨的做法完全是死缠烂打。在惹恼别人这方面倒是挺成功的。”
“就是啊，明明我去说的时候都是八折。”皮尔斯苦着脸说道，“莉萨一来老板就反悔了，好像是莉萨已经连续让几家店的老板背上了‘正太控’的污名，正在被全城的店主通缉。话说‘正太控’到底是什么啊？”
回答皮尔斯的只有莉萨的一记铁拳。
“就你话多！”莉萨面无表情的从皮尔斯脸上收回拳头，“一会儿慢慢收拾你。”
“那个，我这边其实也买了些烟花，”柏妮丝像才出笼的小鸡一样，怯生生的从人群中钻出，“并没有多少......”
女孩的身后是堆叠成小山的烟花，望了一眼后，所有人的目光集中的扎向莉萨。
“莉萨小姐，你不是说你买的就是全部了吗？”
“呃，这个、那个......”满脸冷汗的莉萨摸着头“哈哈”的笑了声，然后宛如大彻大悟一般露出坦然的微笑，“还真是比不过柏妮丝啊，不过在私吞公款这方面一定是我比较厉害。”
“嗯？”杰罗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柏妮丝那边一定买的很便宜吧？”同样穿着浴衣的青鸟问道，“我要是老板绝对会给柏妮丝最低折扣~”
“没、没有。”女孩慌张的摇起头，“根本没打折，”女孩小声的说着，低着头，眼睛紧张的瞟着周围的大家，“老板说的买多少送多少，但是好像送的多了一些......”
“真是不错。”佐伊拿出小本子写了几笔，然后放回衣兜。
“佐伊总管大人！你刚才拿出的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莉萨惊恐的望着佐伊，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是的，是绩效考核本。”佐伊直白的回答道，“顺便一说，这个月末莉萨的个人财产需要接受全面清查。”
“啊——”
莉萨捂着胸口，一口气没上得来。
皮尔斯慌忙的扶住她。
“莉萨？你怎么了莉萨？你不是怕财产清查的人才对吧？回答我啊！”
皮尔斯的悲鸣响彻云霄——只不过这悲情的一幕无人理会，杰罗和其他人都围到了柏妮丝的身边。
“话说还真是不少，这么多烟花可以放很久了吧？”青鸟取下一两支在手中翻看，“能把这么一大堆带回来，柏妮丝一定废了很大劲吧？”
“没、没有，是加特尔特先生帮忙的，”柏妮丝抬起眼小声的回道，“采购的时候也是，加特尔特先生把什么都帮我安排好了，其实我根本没起到一点作用。”柏妮丝的脸埋得更低，“加特尔特先生真是好人，虽然看起来是个有点可怕的魔族，但是总是会在我困扰的时候出现，就像故事里的英雄一样。”
“呜~英雄啊~这是真是听到了一件好事。”
包括青鸟在内，周围的几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家伙一开始可是最排斥人类的，看见人类就要抓起来当奴隶，”杰罗摸着下巴感叹道，“结果还是被人类征服了吗？果然在爱的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主人不也是一样吗？”佐伊接过杰罗的话，含笑的看着他，“改变得最多的是主人才对吧。”
杰罗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是时候放烟花了吧？”
“观众们似乎已经就位了。”
杰罗顺着佐伊的视线向下看去，旅馆的露台上挤满了人。看到杰罗探出头后，在露台的展望台上，梅内西斯用力的朝他挥着手。旁边是优利卡和薇薇安，还有从南镇赶来的向日葵和半夜被叫醒从深渊拖过来的尤利塞斯。
杰罗对着梅内西斯眨了一边眼睛，然后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杰罗骑士长大人！”露台上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你该不是只打算对夫人们献殷勤吧？我们这些被你请来的客人可是在等着你的致词啊！”
杰罗眯起眼睛，望着即便混在人群中也极其显眼的剑圣大人。
“致词......”杰罗皱起了眉，然后敷衍的挥了挥手，“算了，这个吻就送你吧。”
“这种场合你怎么也要说点什么吧？”凯撒在沃特的身边冒了出来，“杰罗团长不是很擅长吗？漆黑的地狱、黎明的光辉、罪与罚、狂气之焰什么的，杰罗团长说起这些的时候不是特别来劲吗？”
“凯撒先生，”杰罗笑着的脸不断抽搐，“你知道为什么情报贩子命都不长吗？知道的太多对生命安全一点好处都没有。”
“团长！说点什么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杰罗看去发现是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对方正垫着脚，双手捧在嘴角卖力的喊道，“我的小队有个队员一直很仰慕你，如果能听到你的话她绝对会很高兴的！”
女孩的脸杰罗有一些印象，应该是之前莉萨领导的“死藤小队”的队员。现在这些有能力的队员都分散到骑士团的小队担任队长，归属于人数最多的地面部队。
除开“歼灭骑士”，地面部队的阵亡率是最高的，但是这些用生命堆砌的城墙又是阻挡兽群所必不可少的——想到这里，杰罗不自禁的抬起手，压低了露台上的谈笑声。
“我原本都思考过，是否需要像你们这样没有魔力还没能修炼出‘气’的普通人参加到战斗中。你们拼尽性命才能做的事情，我可能只是耗费一点点魔力就能完成。但是我所信任的女仆告诉我，你们的存在是必须的，就算只是用生命换取我省下一点点的魔力。”
周遭的世界莫名的显得安静，杰罗的声音仿佛没有依靠的漂浮在夜空。
“人的性命不应该如此低贱，我是这样认为的。以前的我一无是处，被人揍了都不敢还手，被人赶出了训练营连找个工作养活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就算是这样的废物当时的我还认为自己是有无限潜力的天才。”
杰罗稍微停顿了一下，咬着下唇平息了胸膛翻涌的情感。
“没有人不懂得珍惜自己，也没有人是不值得珍惜的。那样令人恶心和厌恶的我，都能被一场意外的邂逅所改变。其他有着更崇高理想、有着对美好未来期望的人，难道不更应该好好活着？难道她们不应该享受幸福吗？”杰罗耸了耸肩，“然而她们生命的价值却等价于我的一点点魔力，这大概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了。”
“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否认。”杰罗继续说道，“我和监视者们，共助会的大师们，以及诸位‘歼灭骑士’，都有必要为随时可能出现的战斗节省魔力。我们的魔力是城墙是盾牌，是为了保护故乡、保护我们珍视的人而存在，同你们的性命一样。在战场上，它们有着相同的价值——这并不是笑话，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然而这个现实最令我难以接受的一点是，我们的魔力只要经过休息就能恢复，而牺牲的战士们却不可能再复活。
“这等价吗？这公平吗？很多次战斗结束后，我的魔力都有充足的剩余，这一点每一次都让我格外痛苦。如果我在战斗的时候多顾及一下地面的状况，如果我分出魔力用亡灵魔法感染兽群，我们的战士根本一个都不用受伤，甚至根本就可以不上战场。但是我不能，因为每场战斗敌人都投入了比我们看到的更多的兵力，就连上一场也是——即便我击杀了一个改造体，也还有一只一直潜藏着。敌人有什么打算我不得而知，但要我很怕死，我必须留着我的魔力保护我自己。”
话音落后，想到自己的发言，杰罗面露讽刺的笑了笑。
“确实，我很怕死。以前明明快饿死了也都无动于衷，但是现在我真的一点伤都不敢受。我如果倒下了，我就没办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我也没办法让我许诺的幸福兑现。很多我在乎的人会伤心，还有更多人会失望，而那些我憎恨的，满身罪恶的人则不知道会有多开心。现在不是我想不想死的问题，我是不能死，如果到了非要我选择是牺牲你们还是牺牲自己的时候，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呵，这都是什么致词啊，”杰罗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不光是没说出什么振奋人心的话，还全是在说自己，听到的人会很失望吧？”
短暂的沉默后——
“不会的，团长。”刚才的小个子女孩平静的仰着头，脸上带着微笑，“那家伙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能帮到团长节省魔力她绝对高兴得不得了。”
“是、是吗？”杰罗牵强的笑了笑，眼中一瞬的低落后，笑着摸起脑袋，“啊哈哈，我一直不知道啊，原来我这么受欢迎，话说你的那名队员名字叫啥，长得漂亮吗？一会儿我可以单独接见她哦~”
摇了摇头，女孩微笑着望着杰罗：“她应该已经满足了，她所憧憬的团长亲手把她的名字刻在英灵柱上。”
“这样啊，”杰罗的目光垂下，“那我可能已经见过她了。”
深深吸了口气，再一口将这沉闷全部吐出。
“接下来才是致词，”杰罗抬起右手用力捶打胸口，“都给我听好了！”
“我们今天胜利了，狠狠的痛击了敌人，还第一次击杀了改造体，取得了他体内的特殊‘灵种’。我们的战略和战术都是正确可行的！我和我天才哥哥的魔法就连改造体都无法挣脱，我们的集束破魔炮能一击将其击杀。共助会大师们能挡下天使的复合魔法，我们的斥能护罩将会更加安全。不止如此，今天这一场战斗将是我们最后的防守战，接下来就是反攻的时候。”
杰罗停了停，目光沉稳的扫过露台之上。
“型号贝塔的魔法傀儡以通过测试即将投入生产，她们能穿戴‘重装魔铠’进行近身战。而我们将会有一个更大更强大的要塞，它将带领我们称霸天空。”杰罗再次捶打胸口，“期待吧，各位，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站直身体，杰罗的目光投向在教皇与格林薇尔陪伴下的爱丽莎。
“为女王献上胜利！”
“——为女王献上胜利！”
洪亮的回应从露台涌上夜空。杰罗转过身，向天台上的团员们挥了挥手。
“不管是庆祝还是祭奠，把天空弄亮一些，我想让敌人和我们的朋友都看见这些焰火。”
布莱尔在刺目的阳光中醒来，一边发出难受的呻吟一边揉着疼痛的脑袋。
被清脆的“乒哩乓啷”声不间断的刺痛着神经，布莱尔艰难的睁开眼后，看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一堆侍从打扮的人正收拾着桌上的酒杯餐盘。
“我在哪儿？”
布莱尔下意识的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
脑袋又是一阵刺痛，布莱尔用力摁着太阳穴。
“我之前在做什么？”
“这里是宴会大厅，现在是临近正午，你刚才一直在睡觉。”
语调优雅的声音回答了布莱尔，感觉到声音的主人就在自己身旁，布莱尔下意识的从长条沙发上跳了起来。
“塞西莉亚小姐......”
在布莱尔的注视中，塞西莉亚微笑着撩起耳发。
“不过要是你问的是睡觉的时候在做什么，我的回答是打鼾和说一些‘弟弟都娶了三个，我娶两个也不过分吧’这类不明所以的梦话。但如果要问的是睡觉之前做什么，我估计只有胧能回答你，毕竟是她在浴场里发现你的。”
布莱尔眨了眨眼。
“胧？”
“嗯。”
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胧正抢在侍者们清理之前胡乱吞咽着桌上残留的食物。
“我是记得被弟弟带到了温泉池子，然后......弟弟不会把我一个人忘在哪儿了吧？”
“胧去的时候，布莱尔只有一个人哦。”胧咽下食物后回道。
“不是吧......弟弟居然......”布莱尔失落的垂下肩膀，然后突然想到，“不对啊，你去男浴池干什么啊？”
“嗯？”胧歪了歪头，“我只是感觉有离散的混沌能量，应该是有人要死在那里了吧。”
“结果就看到我了？”
“嗯。”
布莱尔甩了甩头：“这也太可怕了吧......”
“要好好感谢胧哦。”塞西莉亚笑着说道。
这样的笑容让布莱尔有些心虚。
“当、当然。”
“娶两个老婆什么的......”
塞西莉亚刚一开口，布莱尔就立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知道错了，塞西莉亚小姐！”布莱尔立马躬身道歉，“那只是妄想，请不要在意！”
“哦？道歉的基本礼仪都不懂吗？”塞西莉亚声音清脆的笑着，“至少先跪下吧。”
布莱尔立马单膝下跪。
“折服你的尊严还真是简单，”塞西莉亚翘起脚，脚尖在布莱尔身前轻盈的晃动着，“掌控你的人生说不定比破坏它更加有趣。”
“啊？什么意思？”
“和你结婚是更完全的打败你的意思。”
“诶、诶？”
布莱尔诧异的抬起头。
“这难道是......我还在做梦吗？”
看着他的反应，塞西莉亚掩着嘴笑了起来。
“抱歉，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塞西莉亚前倾身子，揉乱布莱尔的头发，“你错过了你弟弟昨晚精彩的演讲，也错过了一场壮大的烟花表演。虽然演讲你已经听不到了，不过你的弟弟给我们留了不少烟花，晚一些的时候我们一起放吧，就我们三个。”
第十章 出发前的心理准备
“太阳快落山了，父亲。今天不会有敌人的进攻了。”
坠星拉着杰罗的衣袖抬起头认真的盯着他：
“父亲应该更相信我一些，一个星期之内敌人都不会有行动。父亲可以享受一下这几天的假期。”
杰罗看了看坠星，又透过要塞阁楼的窗子望着北面的天空。
“我不是不信任你，本来我都预备好了行程，但是那只改造体的气息不是又在附近出现了吗？这种情况我怎么走得开？”
“只是一只改造体不敢轻举妄动，布莱尔大人的禁锢魔法加上要塞炮足以对付它。倒是父亲什么也不和别人说，就这样躲在阁楼里，会被很多人误会的。”
“我不是带着你一起的吗？”
杰罗目光温柔的看着绑着两条活泼马尾的坠星。
“我和坠星独处的话，就算是喜欢吃醋的优利卡也不会来打扰。”
坠星偏开头，脸微微鼓起：“就是这样才会被误会。”
“嗯？”
“总之，”坠星放开杰罗，表情恢复成平常的冷静，“父亲一直想做的那件事，现在有时间去做了。”
“那件事啊......”
在女儿面前，杰罗没有装糊涂的打算，望着虚空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
“我以前的时候不总是一个人吗？我就经常读一些骑士故事打发时间，如果喜欢的故事快到了大结局我总会舍不得将它读完。尤其是在男女主角历经重重磨难到了最后揭示命运的时刻，我都会放下书当做故事在此结束。”
坠星认真的听着，觉得她现在的表情格外乖巧，杰罗轻轻的抚弄起她如透明白雪的长发。
“这并不是我不想看到结局，我看故事可是非常投入的，绝对比一般读者更在意故事中每个角色的感受，也不是害怕看到悲剧......怎么说呢，应该是世界上只有一颗的珍贵果实，因为实在太过珍视，反而连一口都不敢尝试它的味道。”
“父亲，”坠星微微歪头，“你喜欢那位女性吗？”
——喜欢吗？
金发少女在夕阳中回过头，长长的金发在漫天红霞下飘扬，少女的嘴唇轻轻开启，发出轻不可闻的疑问。
“我一次都没说过喜欢她，”杰罗笑了笑，狠狠的揉了揉坠星的脑袋，“小小年纪就别问这些情情爱爱的，这些东西要等你长大再说。”
“父亲......”坠星一脸无言的整理被揉乱的头发，半搭着眼看着杰罗，“父亲的年纪翻个一百倍才和我差不多。而且说到底，父亲第一次让我预测的时候，不就是想要知晓和那位女性的结局吗？”
“我怎么记得那个时候是让你看一看我的结局呢？”
“父亲追求的结局就是和那位女性......”
“好了，不要再说了！”杰罗一把捂住坠星的嘴，“有预知能力的人大概是第三可恶的了，顺便一说第二可恶的是什么都要去打听的情报贩子。”
“第一呢？”坠星拉下杰罗捂住嘴的手，眨着眼问道。
“有读心能力的人。”
“那不是父亲吗？”
杰罗愣了愣：“纠正一下，第一可恶的是叫做卡罗尔·布雷德的人。”
“父亲，卡罗尔先生等了你一天了。”坠星提醒道。
“我要住在这儿，我们来享受直到永远的二人世界吧。”
杰罗一把抱住了坠星。
“我帮父亲整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坠星毫无动容的说道，“父亲会先去见向日葵小姐，关于捕获的异常天使和改造体的‘灵种’她有想要向父亲报告的；然后是和卡罗尔先生见面完成你们之前的约定，但是在这期间父亲会遇到共助会的伯纳戴特·博顿利，他会告诉父亲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这之后是与爱丽莎小姐的见面，在这时已经做好觉悟的父亲会履行与爱丽莎小姐的约定，然后你们会一同前往基维尔王国。”
“不，没有这些，我会和坠星在这里呆一辈子！”
“哎，”坠星叹了口气，“父亲应该撒娇的对象是其他人才对吧。”虽然是这么说着，坠星还是一脸受不了的揉起杰罗的头发，“父亲在出发之后会发现偷偷跟着自己的艾莉小姐和偷偷跟着艾莉小姐的亚历克斯先生，请不要赶走他们，艾莉小姐的能力会帮助父亲渡过梦境世界中的危机。这一切完成后，父亲才能如承诺那样给所有人带来幸福。所以......”
坠星深深的吸了口气，推开抱住她的杰罗。
“果实会长出甜美可口的果肉，是为了让吃掉它的鸟儿将它的种子带去更遥远的地方。即便再珍贵、再舍不得吃，放着果实烂掉，可是会辜负她的期待的。”
杰罗一脸的苦涩，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那么......坠星能再帮我预测一次吗？这次我到底能不能给大家幸福？”
坠星点了点头：“请蹲下吧，父亲。”
杰罗蹲下后，坠星微微一笑。
“双手合十，闭上眼。”
“这次莫名的有仪式感呢......”
杰罗说着，单膝跪地摆出了祈祷的姿势。
手上传来了坠星小手柔软的触感，杰罗还在做着放空心灵清理思绪的准备，脸颊上便感受到无比温柔的触感。
“好了。”
坠星的气息悄悄远离，杰罗一脸茫然的睁开眼。
“诶？刚才是预言的仪式？怎么觉得色色的啊？”
坠星平静的脸上窜起一阵慌乱。
“为什么会是色色的啊？我只是想要告诉父亲......”
“告诉我什么？是说你也可以生孩子了？”
“才不是！”坠星生气的瞪了杰罗一眼，然后用力的叹了口气，“幸福不是结局，幸福是喜欢的人和喜欢的自己存在内心中的一种形式——不管历经磨难的男女主最后是相聚还是别离，他们只要怀有彼此的思念，知晓对方心中保存着和自己同样的感受，这种彼此共有的默契便是幸福。”
“我是想告诉父亲这一点，”坠星望着杰罗说道，“现在的父亲和最初的杰罗·巴德里克已经不一样了吧？现在的父亲，即便孤身一人，也有反抗和战斗的勇气了吧？”
“哦~”杰罗发出了感慨的声音，“好像真的是这样诶~”
“能不能认真一点......”
“但是为什么要亲我？”杰罗抱着手问道。
坠星脸颊腾起两片红霞。
“这些被认可的记忆能成为父亲对抗孤单的力量，我是想表达这个。”
“不！”杰罗义正言辞的断言道，“坠星是想要亲我所以才亲我，按照一般的理论，这就是想要占我便宜！”
“这是......何等的歪论......”
“为了公平，我要亲回来！”
杰罗再度大张双臂向坠星抱去，这一次坠星完全失去了平静，一脸惊恐的躲闪开。
“请不要这样，父亲！我感受到你身上散发着下流又危险的气息，请清醒一点！”
“我非常的清醒哦，嘿嘿~我什么都不要做，我要和坠星在这里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
“呀！父亲，请放开手父亲！再继续下去真的不行了！”
“什么嘛，坠星不也是能发出这么有人情味的声音吗？还说自己是道具什么的，既然坠星已经对情情爱爱的事情感兴趣了，那就让爸爸来教教你吧~”
“救、救命啊！那里不行啊、那里！”
阁楼房间的门外，趴在门上偷听屋内动静的梅内西斯一把握紧了拳。
“菲尼克斯这家伙，居然连神器也......果然，那个时候对白夜做的事根本不是误会什么的......”
靠在门边，不停点着头打瞌睡的优利卡一下子清醒过来。
“有杀气！”
在走廊望风的薇薇安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在哪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后，一齐落到了梅内西斯身上。
怒不可遏的梅内西斯身后的杀气已经聚成了一个隐约可见的人影。
“看来是时候拿出正宫的威严，管束一下这只**的野兽了！”
房间的门扉在澎湃的杀气下四分五裂，梅内西斯大踏步的走入屋内。
优利卡歪了歪头：“正宫不是我吗？”一脸困惑的跟着走了进去。
“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是我才对吧......啊哈哈，总觉得这种话说出口会变得很危险啊。”薇薇安干笑了两声，跟在两人之后走近屋内，然后发现——
“你在干什么啊？！”
杰罗正抱着一把长枪的枪杆用脸在上面蹭来蹭去，还一脸的享受。长枪上雪白的旗帜都仿佛因他的动作而染上羞红。
“我的丈夫居然是会对棒子发情的变态......”梅内西斯颓然的瘫坐在地，双眼中满是漆黑的绝望。
“这是坠星的武器形态吧，杰罗是在练习什么新的武技吗？”优利卡疑惑的问道。
“哦，你们终于进来了啊~”杰罗放开枪柄，一脸清爽的撩开刘海，“这可不是一般的武技或者魔法哦，”杰罗微笑着解释道，“这是爱的升华，是通往幸福的捷径。这样的行为，和不喜欢的人只会有负罪感，只有和喜欢的人一起才能一起前往幸福的彼岸。”
“哦~”
优利卡和薇薇安一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么，杰罗现在幸福了吗？”薇薇安急忙问道。
“现在吗？我倒是明白了一个事实，”杰罗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真是渣啊，哈哈哈~”
之后的事情便和坠星预料的一样。
不得不说，有个能精准预知一切的女儿，生活会缺少许多乐趣。
无论是从向日葵口中听到关于异常天使和改造者“灵种”的现阶段研究报告，还是被伯纳戴特拦下说了一堆关于两个世界的对称理论，或者在出发前就直接把做着跟踪准备的艾莉和亚历克斯捕获，做着这些事的全程杰罗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失去了突然状况的冲击，杰罗的心情就像是被狠狠剧透了一番，不但兴不起丁点波澜，还要费劲的配合周围的人做出反应。
不过，这几件事实际都不是可以敷衍对待的小事。
向日葵的报告中，关于异常天使的部分就让杰罗格外在意。这些手持双斧的天使并没有和其他天使共用一个思维网络，它们的思维彼此独立，却又在它们这一独立的队伍中形成了奇特的“默契”。它们能理解彼此的想法，能自发的配合对方的行动，这不是某种形式的思维共享，反而更接近魔神魔法中的意识读取。只不过这种读取每分每秒都在进行，这让它们几乎不会漏掉对方思考的每一个细节。这无疑是和思维网络有着相同的结果，但是效率却更加低下，很难想象这种可以说是退步的改变有什么意义。
“意义，可能就在于‘独立’吧。”对于杰罗的疑问，向日葵回答道，“作为思考主体的不是‘种群’，而是单独的‘个体’。比起其他的天使，不觉得它们和我们更像吗？”
但是——杰罗是知道的，金狮公爵向杰拉特展示的，是一个思维共享，将“人类”变成“天使”的世界，这样的举动不正与公爵的设想背道而驰了吗？
就算只是为了标榜自己理论的正确性，这样的天使都不应该存在。即便它们是自发产生的，公爵也绝对会将它们毁灭才对。
杰罗一时想不到原因，但不管如何，这些天使独特的行动方式让它们破坏了对联军极其重要的空中哨塔，今后杰罗也打算将它们作为极具威胁的个体看待。
相比这些异常的天使，改造体的“灵种”的研究现在还没能得出什么结果。不过伯纳戴特在之后告诉杰罗的事，立马将杰罗因向日葵报告产生的猜测抛诸脑后。
“你应该还记得奥尔达斯告诉你的爱与永恒的理论。根据命运的指引，我在符文和结界之力的帮助下到达了世界的中心，在那无尽之海淹没的宫殿中，我发现了......”
“等等等等！”杰罗急忙的打断了中年绅士的神棍语调，“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白骨要塞被毁，杰罗团长离开临时营地的时候。”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伯纳戴特眯起一边眼睛：“在没有能力的时候，畅想等于空想。现在有这个能力，诸事皆能水到渠成。”
听完伯纳戴特在之后的一通晦涩的解释后，杰罗大抵上明白了一件事。
“这也能水到渠成？我看你根本是在为难我！”
“是否如此，杰罗团长此行结束后便能知晓，”伯纳戴特露出阴沉的笑，“一切早有命定，你我皆不过命运的棋子，只有在被执棋之手握住时才能闪耀出一闪的光辉。”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杰罗摆了摆手，“反正真能做到的话，世界的融合就能停止，也就是说世界的意志被我们打败了。那不是我们战胜了命运的意思？”
伯纳戴特不置可否的笑着晃起脑袋。
“神的意识不过是信徒的祈祷，命运也可以理解为人的意志。足够强烈的意识能够扭转命运，然而命运终究是一切的主宰。”
“好了好了，”杰罗赶紧叫停，“别说了，是命运厉害，算你赢了可以吧？”
杰罗撇了撇嘴。
“反正，啥都等我回来再说吧。不管怎样，其实我挺期待这次旅行的。”
第十一章 休假旅行第一夜
“在这里先留宿一晚，明天我会带会长大人去布雷德庄园。至于其他人，”卡罗尔在被租下的旅馆顶层大厅坐下，看了眼跟在杰罗身边的几位“跟班”，“这里的招待水平在整个基维尔都是名列前茅，你们可以一边享受着极具特色的基维尔风情，一边等我们回来。”
见到爱丽莎和艾莉、亚历克斯都没有异议，杰罗举起手：“我也想享受一下基维尔风情，明天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卡罗尔笑着说道，“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每天为会长大人请十几位年轻貌美的基维尔舞娘，然后拜托罗里安的女王大人从国库中拿出金币买单，最后等着北境的要塞告破，撕裂的世界把我们全部抹去——作为末世的荒诞剧，这样的展开还算中规中矩吧？”
“艾莉倒是很喜欢这种生活哦~”艾莉埋着头低低的笑道，“反正大家最后都要死，费劲的和敌人战斗也不过能多活一阵，胜利后赢得的快乐都和战斗时的痛苦抵消了，还不如什么都不想的享受到最后，这才是最有性价比的做法吧？”
旁边的亚历克斯不断点头：“有道理，不愧是我的妹妹。”
“有道理个屁啊！”杰罗看见这么不中用的亚历克斯顿时火大了起来，“战斗赢得的是未来，不只是谁一个人的未来，而是大家共同的未来，正因为有未来才能寄托希望，才有可能去实现更多的梦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艾莉阴沉的笑着，身子随着笑声阵阵抖动，“说不定今晚我们睡觉的时候就有巨大的陨石落下来把大家都砸的稀巴烂，那就什么未来都没有了。”
看着艾莉这张白净脸上挂着的渗人笑容，杰罗头一次觉得是不是不该送她发夹，这张脸被长刘海遮起来说不定比较好。
“艾莉小姐，”爱丽莎突然轻声的说道，“还记得杰罗先生说过的‘蜉蝣的故事’吗？”
见到艾莉若有所思的表情后，爱丽莎微笑了起来。
“只能活一天的蜉蝣也会为了三天后才能绽放的花朵辛勤灌溉，尽心尽力的进行呵护，”爱丽莎将手捧在胸前，嘴边荡漾着幸福且满足的笑，“蜉蝣先生的付出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当艾莉小姐喜欢上谁的时候就一定能明白了。”
“明明年纪比我小干嘛装得像是人生经验比我丰富，我又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艾莉小声嘀咕着，阴郁的瞥了杰罗一眼，然后放大了声音，“不知怎么的，从女王陛下的话中，我听出了某种未婚先孕的优越感？”
爱丽莎一下子慌乱起来，杰罗一巴掌拍在了艾莉的脑袋上。
“给我放尊重点！”
“你才是给我放尊重点，谁允许你打我妹妹......”
亚历克斯说到一半，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我连你一块打！”
收拾了两人后，杰罗拉起爱丽莎的手。
“不管蜉蝣梦里的花朵绽放得有多美丽，我还是更喜欢能亲手捧起花瓣的感觉。未婚先孕这样的污名，这一次就让我们一起摆脱它吧！”
爱丽莎轻轻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后害羞的仰起脸，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交给我吧，杰罗先生。”
“先到此为止吧，”靠坐在大厅沙发的卡罗尔拍了拍手，“这一层都被我事先预定了，大家可以自由的选择房间。有什么话，你们可以留到晚上再说。”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哦，”卡罗尔轻声一笑，“远离了熟悉的环境，周围再没有需要顾忌的人，你们那些平日里无法说出口的事也可以好好向对方坦白了吧？什么？不用谢我，为喜欢的演员们搭建特别舞台可是作为看客的一大乐趣。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有人偷听。即便是我，也不会做那种煞风景的事情。”
“那么，”卡罗尔站起身，“我先去做一些明天的准备，各位请享受这难得的异国之旅吧。”
吃过晚餐后，几人有说有笑的回到了预定房间这一层的大厅。
杰罗现在面临着选择，左边是一看就知道有很多话想和自己说，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艾莉；右边是一脸安详的微笑着，低眉顺目的爱丽莎。
杰罗当然有很多话想和爱丽莎说，但是现在的艾莉也让他无法置之不理。艾莉想要跟踪自己的原因杰罗也非常在意，一路上杰罗都在找机会向艾莉询问，然而亚历克斯每次都在恰好的时机出现进行妨碍。现在艾莉已经非常明确的表现出想和自己独处的态度，即便是那个妹控到人设崩塌的亚历克斯，这个时候也应该——杰罗向着亚历克斯看去——
“这不是比之前更加防备吗？”
杰罗笑了笑。亚历克斯整张脸都在作着“快滚去其他地方”的暗示，看上去就像嘴角和眉毛触电般不停抽搐。
“既然这样，”杰罗走向爱丽莎的身边，轻轻俯下身贴近她的耳边，“不要睡得太早，晚上我会来找你的。”
向变得面红耳赤的爱丽莎摆了摆手，杰罗大步走到艾莉面前。
“晚餐后的散步，可以赏光和我一起吗？就我们两人，艾莉小姐。”
杰罗伸出手摆出邀请的姿势，艾莉非常没有淑女模样的跳过来抱住杰罗整个手臂。
“我很乐意！”艾莉像是某种被称为“树袋熊”的异兽，挂在杰罗手臂上摇晃起来，“带我出去吧，只要能摆脱烦人的哥哥去哪儿都可以~”
“哼哼~”杰罗仰起脸将轻蔑的眼光投向亚历克斯，“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亚历克斯紧咬着牙，脸上扭曲得仿若恶鬼。
杰罗微微侧头，看向什么也没有的方向，眨了单眼小声的说道：
“女王陛下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留下一阵张狂的笑声，杰罗拖着挂在手臂上的艾莉走出了大厅。
“话说艾莉你长胖了啊。”
刚出大厅，杰罗的一句话就让艾莉从挂着的手臂上跳了下来。
“哪、哪有？是团长的精力都被几位夫人榨干了吧？”
无视了艾莉的反驳，杰罗摸着下巴：“看来成为东境执掌之女后，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吧？”
“才不好！”艾莉立马叫道，“一堆烦死人的老太婆女仆天天围着你转，一会儿叫你学这个一会叫你看那个，我就是打个喷嚏都会钻出一堆人说我仪态不够优雅姿势不够美观，还有好多人想要剪掉我的刘海，就连团长送我的发夹我都是拼了命才保护住的！”
“拼了命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艾莉眼中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团长，你根本想象不到，那些老太婆居然想要我穿那种裙子，那种只有爱丽莎能穿得了的裙子......这是人做的事吗？与其被那样羞辱，我还不如穿着小丑服上街给人表演杂耍！”
只有爱丽莎能穿的裙子......杰罗的脑中出现了那种华丽又蓬松布满蕾丝花边装饰的白纱长裙。
“要是艾莉穿那个的话，看上去不就像是被伪装成裙子的怪物吞掉一样吗？”
“干嘛要说出来啊？”
艾莉用力的瞪着杰罗。
两人这时已经走出了旅馆，繁华街道上的喧嚣在两人耳边响起。
杰罗望着怒视他的艾莉，忍不住笑了笑：
“艾莉真的胖了些，脸颊的肉都多了。”
“才没有！”
艾莉懊恼的不断跺脚。
“以前艾莉的脸可是瘦的和纳特先生一样，现在看起来可爱多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高兴！艾莉唯一的卖点就是骨感和小孩子体型，这点我是知道的！”
“的确，那个时候的艾莉很讨一些极端癖好的人喜欢，”杰罗耸了耸肩，“不过现在更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我可以保证。”
“就是变得平庸了嘛！我又不是不懂团长的意思。”
“就连黑眼圈都减少了哦。”
杰罗俯下身，轻轻的将双手贴在艾莉的眼睛下。在他的动作下，艾莉像是被提起后颈的猫咪，一下子僵住不动。
“艾莉只是普通的变漂亮了。以前的艾莉就像是野莓，小巧又干瘪，不过口味特别吃一口都特别提神；现在的艾莉像是营养充足的甜莓，不仅看起来就很可口，光是闻起来也都香甜诱人。”
仿佛被艾莉的香气所陶醉，杰罗带着微笑慢慢闭上眼。
然后脸被艾莉小小的手掌推开。
“别靠近我！”
“诶？”杰罗惊讶的睁开眼。
“变态啊！”
“啊？”
艾莉脸红得像是烧了起来，眼睛也是慌乱的胡乱转动，像是要晕过去一般。
“现在的团长真的好危险，我还是不要和团长独处了！”
“邀请我的不是艾莉吗？事到如今还害羞个什么呢？”
杰罗想要重新将脸靠近，艾莉立马伸手抵挡。
“团长就连发言都和变态一样了！”
“哈哈哈，艾莉真是成长了啊，”杰罗感受到脸上抗拒的力道笑了起来，“现在的艾莉不仅说话不是死气沉沉，连手都这么有力了，艾莉身体能变得这么健康我真是高兴。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成长，让团长来检查一下吧~”
杰罗保持着脸被推开的姿势，伸手向艾莉的身子摸去。
“好了，到此为止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感觉到自己伸出的手被冰凉的镣铐铐上，杰罗疑惑的抬起头。
“为什么这些人穿得和卫兵一样啊？”
身旁这些围观者的装束让杰罗疑惑起来。
“因为我们就是卫兵，”为首的一人拉着铐住杰罗的镣铐，“猥琐女童现行犯，以基维尔国王以及法兰三王子的名义，你被依法逮捕。”
看着杰罗依旧迷惑的表情，卫兵叹了口气：
“看样子你是没有悔改之心了，就先我们去大牢里呆一晚吧。要知道在三王子颁布的新令里，对女性的犯罪可是最不能容忍的。况且，这样的小女孩，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赞美法兰王子！这样的变态就应该处死！”周围的卫兵义愤填膺的说道。
“不是，”杰罗用手指了指艾莉，“这家伙是我佣兵团的团员，还收了我送的婚戒，我们可是连更亲密的事情都......”
“请救救我吧，卫兵叔叔！”艾莉带着哭腔抱住了为首卫兵的腿，“这个变态在旅馆里就骚扰我，我假装答应他才跑出来的，如果你们放走了他我一定会被他......请一定要救救我啊！”
“不是，”杰罗整张脸皱起，“艾莉你的年龄应该比我还......”
“呜哇！”艾莉大声的哭了出来，“这种变态必须死刑，请判处他死刑，明天天亮就执行！”
卫兵们开始纷纷温柔的安慰艾莉，并不时朝杰罗投来厌恶和蔑视的目光。
“证据确凿，等待基维尔法律公正的判决吧。”
卫兵拖拽起杰罗的镣铐，居高临下的说道。
“不是，”杰罗烦躁的咂了咂嘴，“我和你们三王子认识，能不能看在他的份上先放我一马？”
“法兰王子不可能认识猥琐女童的变态，”卫兵斩钉截铁的说道，“退一万步，就算你们真的认识，尊重敬爱女性的王子殿下也必定会大义灭亲。”
“你也太正直了吧？”
“基维尔卫兵一向如此。”
“不是，我真的不是罪犯啊，你可以去问一问旅馆里的人。还有啊，这家伙光着身子的样子我都见过，我还知道她后背上有一颗......”
“哇！”艾莉又哭了起来。
“看来罪行又要加重了。”卫兵冷眼说道。
“不是，你们怎么不能......”
“不是，你为什么要一直说‘不是’？”卫兵不耐烦的说道，“把他嘴堵上，带回去再说！”
就这样，杰罗这次基维尔之行的第一个夜晚，就预定在牢里渡过了。
“哼哼，按照绯月的说法，这就叫‘天助我也’。”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可疑身影捂着嘴笑了起来，接着，身影抬起头看向旅馆的上层，“爱丽莎小可爱，让你久等了，本大人现在就来临幸你~”
第十二章 看不见的交锋
听到门外的开锁声，杰罗从牢房的角落一下站了起来。
门开后，一个娇小的身影进入牢房，再随手将牢门关闭。
“团长~”艾莉甩动着套在食指上的钥匙，扬起嘴角，“想不想要这个啊？”
“不想！”
杰罗又缩起身子在角落坐了回去。
“团长莫不是生气了？”艾莉捂着嘴窃笑着，脚步轻盈的靠近过来，“这样的话还有点可爱嘛~”
“废话！这种情况还不生气你把我当傻子吗？”杰罗抱着手愤慨的将头别向一边，“我的预定计划全被你打乱了，爱丽莎现在绝对是一个人在房间胡思乱想，说不定已经担心得不得了了！”
“担心什么？”艾莉眯着眼睛露出阴沉的笑容，“担心我和团长又搞出一个小宝宝来？”
牢房的光线昏暗，倒是没有杰罗以前呆过的北境监牢那样潮湿脏乱，整体干净了不少。只有一张床的封闭空间配合这样昏昏沉沉的光线是个很适合安眠的环境，尤其是在隔壁牢房也是空空荡荡，整个监牢没有其他狱友的情况下，这种安静异常的氛围让杰罗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是这样吗？在这种不见天日又阴沉又封闭的地方，艾莉会获得某种主场加成，所以就又摆出了积极的进攻态势。但是没用的，”杰罗用力伸出食指指向艾莉，“你的计谋已经被我看穿了！”
艾莉半搭下眼：“虽然很想配合团长的装傻进行吐槽，但是微妙的说准了一些还真是让人生气。”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陷害我，把我关在这里，然后现在就要对我的清白进行......”
“团长的清白早就没有了吧！”艾莉稍显焦躁的加大了声音，然后又小声嘟囔道，“我怎么可能想这么多嘛，还不是因为团长一找到机会就骚扰我。”
杰罗耳朵动了动。
“骚扰？我记得我是很平常的在和艾莉说话，而且也只是夸了艾莉两句。”
艾莉无力的视线盯了过来。
“明明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没自觉......”艾莉小声的叹了口气，“那种容易招人误会的话就是骚扰啊。”
“这也太不讲理了吧？我真的只是想夸一夸艾莉啊！”
“什么叫只是夸一夸啊？”艾莉的视线垂得更低了些，脸上若有似无的浮现淡淡的红晕，“可口什么的、香甜诱人什么的，这些词语只会让女孩子误会嘛......”
“啧啧啧，艾莉真是色啊。”
“是团长太色了啊！”
艾莉大声的叫道，然后像是被自己的行为吓到，愣了愣后，重重的再次叹气。
“明明一开始都做好了准备，不想再被团长牵着走了，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现在的团长已经不是我能对付的了吗？”
“为什么是以对付我为前提，没有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选项吗？”杰罗皱起了脸，像是生闷气一般噘着嘴朝艾莉看来，“我可是很单纯的想要陪艾莉聊聊天，随便再关心下宝贵团员最近的生活状况。”
“在团长朝我的身体伸出那双手之前，这段说辞我还是愿意相信的。”艾莉说完后，无奈的垂下眼，朝杰罗走来，“算了，还是再相信一次团长吧——权当是对以前那个经常脸红的可爱团长所剩无几的信任。”
“别说得这么见外，”杰罗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艾莉要是不相信我，可不会把守卫困在幻境，偷走钥匙来牢房和我谈心。这里可是真正的‘二人世界’哦~”
“果然我还是和团长保持些距离吧。”艾莉停在了杰罗的几步之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时有默契的沉默后，艾莉缓缓的在唇角勾起笑容。
“说起来啊，团长居然知道我要来跟踪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大概就已经不是对手了。”
“抱歉，我有个让人逐渐放弃期待未来的女儿。”
“我已经猜到了，”艾莉撇着嘴笑了笑，“原本准备偷袭团长的，结果还没开始计划就失败了。”
“现在要偷袭也可以哦，”杰罗闭上一只眼睛，张开双臂，“我一点反抗也不会做的。”
“那就做好准备吧。”
艾莉低下头，藏起表情。
“随时都可以，不如说我的胸膛时刻都为艾莉准备着。”杰罗微笑着用温柔的声音说着。
艾莉像是被杰罗逗笑的漏出一阵轻笑声，然后将某个物体捏在手中。
“接准了哦，团长。”
“哦~”
艾莉扬起手朝杰罗将手中的物体抛出，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杰罗伸出手准确的接住了物体。
“我的偷袭成功了吗，团长？”艾莉仰起脸笑着问道。
“这个嘛......”
杰罗摊开手掌，看着安静躺在掌心的戒指。戒指上的光芒依然璀璨，甚至比当初他送给艾莉的时候更加光彩照人，可以想象平时艾莉是怎样精心的保养着。
“也就是说我被甩了吧？”
“是的。”艾莉用难得一见的灿烂表情点着头，然后在杰罗的注视中缓缓抬起手伸出食指，“团长配不上我，这是我思考出来的结果。”
牢房并不明亮的光芒仿佛集中在少女小小的指尖，此时的艾莉比杰罗印象中任何时刻都要耀眼。
“糟糕，”杰罗抹了抹眼角，“这个时候要是哭出来一定很逊吧......”
“骗谁呢，团长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哭。”艾莉收回手，换成平时那有气无力阴沉的笑容，“团长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即不需要我的给与，我也不想向如此满足的团长索求。”
“当然，这只是漂亮话。”杰罗扬了扬嘴角，“真心话呢？”
“我已经能过上混吃等死的生活了，要是被困在团长身边那复杂的感情圈，我说不定会紧张得晚上觉都睡不着。”
“你这几年都不睡觉的人怕些啥呢？”
“总之就是，现在的团长很麻烦，和我理想中的悠闲生活不相称，所以我们没可能啦~”
艾莉摊开手，耸了耸肩。
“要哭就哭吧，我不会安慰团长的。”
“艾莉......”杰罗吸了吸鼻子。
“装得这么差就不要勉强了，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好吧。”杰罗抹掉挤出的眼泪水，摆正姿态，“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告诉我这个？”
“团长真的不知道？”艾莉狐疑的看着他。
杰罗快速的摆了摆头。
“团长，就算我的能力没有团长那样强，但是我好歹也是能读心的幻境魔法师，”艾莉半搭下眼看了过来，“团长这一次虽然在表面藏得很好，但是这样激烈的情感波动可瞒不过我。团长，这一次你是打算去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艾莉见杰罗仍然紧闭着嘴不打算承认，只能继续说道：
“这件事也和爱丽莎陛下有关吧？带着已有身孕的女王出游异国这可不是小事，团长居然还没有和任何人说明任何情况，这只能证明团长想要做的事是无法向第三者说明的吧？再结合到团长如此高涨的情绪，结论已经呼之欲出了。”
“嗯。”杰罗摆出了倾听的姿势。
“团长要和爱丽莎陛下私奔！”艾莉指着杰罗断言道。
“哦！”杰罗不禁起身鼓掌，“精妙绝伦的推理！”
“身为东境执掌之女，我当然不是对如此严重的叛国行为置之不理，所以我必须跟着团长，如果我的劝说团长听不进去，就算用武力我也必须要让团长打消这个念头！”艾莉大义凛然的说道，“团长和爱丽莎陛下，你们还有保护这个世界的重要职责，你们要是逃走了，我去哪里混吃等死啊？”
“这是何等值得尊敬的觉悟啊！”杰罗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继续鼓着掌，然后突然想到，“艾莉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接受东境执掌之女这个名号了？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还一直很反感吗？”
“那是因为......”艾莉的脸上微微一红，“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专门来找到我，不只是给我看了证据还跪在我面前请求原谅，就算艾莉有一半的心都是冷的也没法不接受——还有就是亚历克斯那家伙实在太烦人。”
“又有了这么多亲人的感觉很不错吧？”
艾莉刚想要否认，看到杰罗那为自己感到欣慰的眼神后，泄气般的点了点头：“虽然烦人的事情很多，但有的时候会突如其来的有一种‘我这样的人真的能享受这样的幸福吗’的错乱感，这种问题没头没脑的冒出来后就会意识到，原来我真的觉得现在是幸福的啊......”
“真是迟钝啊，艾莉。”
“轮不到团长来说。”
“所以，”杰罗撇了撇嘴，“艾莉就不需要我来给与幸福了。”
短暂的沉默后，艾莉“嗯”的应了一声。
“我和优利卡、梅内西斯小姐还有薇薇安小姐不一样，我不是非团长不可。也许我和团长之间的羁绊也没有那么深吧。要让我去和她们平分团长的爱，就算是我这种厚脸皮的女人也实在做不出来。”
“什么嘛，结果艾莉还是喜欢我嘛~”
“团长，”艾莉用满是幽怨的眼紧盯着杰罗，“你非要这么得意的说出来吗？”
“可是我还想要继续做艾莉的梦境守护者，以后有空闲的时候，我想要再和艾莉一起睡觉。”
“请不要用这种遭人误会的说法！并且，我可以现在回答团长，我不需要！”艾莉挺起干瘪的胸膛，“我可不是一点成长也没有的废物，我现在也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大魔法师了，已经在和师父学习如何掌控自己的梦境了。以后我靠着自己的力量就能得到充足的休息，团长想要把这个当成接近我的契机就大错特错了！赶快死心放弃我吧，你这个花心男。”
“艾莉......”杰罗又吸了吸鼻子，象征性的擦着眼泪，“我真的没机会了？”
“是的，没了。艾莉是准备过上只用吃喝拉撒什么都不做的宠物生活，艾莉才懒得去和别人争宠，像团长这种心里装着好几个女人的家伙是得不到艾莉的。”
“那好吧，”杰罗耸了耸肩，“那么艾莉也没必要这么关心我，我也就不必告诉艾莉接下来我的打算了。”
“嗯？”艾莉垂下的视线抬了起来。
“艾莉之前也说了，在精神魔法这方面可是比不过我，所以你说谎的时候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杰罗翘起腿，悠哉的说道，“说什么想要阻止我和爱丽莎私奔都不过是说辞，你真正的想法是担心我，因为知道我想做的事情并不寻常所以放心不下才跟过来。”
艾莉沉默的挠了挠被发夹别住的刘海，像是因为眼睛没有遮掩而感觉不安。
“要是再深入一点的话，”杰罗眯起眼，试着用魔力敲开娇小魔法师的心房，“艾莉是想要找机会回报我。战场上很难做什么，生活上又顾忌着优利卡她们不敢接近，所以艾莉才趁着这一次跟着我离开要塞，打算帮助我完成这个不同寻常的事件，当做对我的报答。”
看着头越埋越低的艾莉，杰罗的嘴角不自禁的上扬。
“要是能在关键的时刻登场，英姿飒爽的解决问题，作为两人撇清关系的最后回忆绝对是完美的收场——有着这样打算的艾莉，才会在实施跟踪前被我发现而产生挫败感。不得不说，想着这种事情的艾莉还真是可爱啊~”
“啰嗦！”艾莉终于忍不住还了一声，不过脸颊微微泛出的红润让话语仅有的气势也消失无踪，“早知道会被用来对付自己，我就不该教你幻境魔法。”
“所以说，艾莉不需要回报我什么，反而是我欠艾莉的更多。”
“我现在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了。”艾莉没有精神的半搭着眼回道。
“不过真的要回报我的话——”
杰罗站起身摸着下巴，在艾莉警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把眼睛闭上。”杰罗居高临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唔......”
艾莉露出了挣扎的表情，但在片刻后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
失去了视野，就连感知的魔力也被割断，这样蛮横的作为让艾莉全身都紧绷起来。
听见男子轻轻俯身的细碎声响，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被牵动的空气的接近，艾莉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和看不见的对手僵持了片刻后，艾莉感觉到身体被轻轻触碰，她忍住不让身体的动摇表现得更明显。然而接下来的感觉让她明白了，对方只是撬开她的口袋拿走了之前被她放在其中的牢房钥匙。
“团长你......”
艾莉羞愤交加的睁开眼，正好看见一双离得极近的、笑盈盈的眼睛。
“上当了吧~”
眼睛的主人如此说道，然后在艾莉根本没反应过来时靠拢。
脸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接着对方快速的抽身离开。
“女王陛下还在等我。我就先失陪了~”
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艾莉张开口，不知该说什么。
对方在这时又转过身。
“对了，这一次艾莉一定能帮助我的。多的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是在那个时候，请艾莉不要计较今天的事，再次对我施以援手吧！”
第十三章 人质危机
明明是被拒绝了，但是杰罗现在的心情却分外的轻松。
已到了深夜的街道自然没有太多行人，清凉的夜风带走了黏在皮肤上的烦闷，杰罗仰望星月明亮的宁静夜空，忍不住在唇角勾起微笑。
——这算是不再被人期待，不再被需要了吗？
并不是那样的吧。
杰罗静静的闭上眼，嘴角的笑容扩散开来。
去追寻真正属于你的幸福吧——这是杰罗从艾莉的真心中听到的，更加真挚的期待。这份期待就像是插上了翅膀，正在他臆想的世界自在翱翔。杰罗想到了一定还在等着自己的爱丽莎，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
回到旅馆，杰罗悄无声息的到达了预订的楼层。
这个时候，杰罗察觉到了异样。
无人的楼道，沉浸在橘黄色暗淡灯光下的大厅，沉寂的空气仿佛睡熟一般，看上去一切正常，只不过在杰罗感知到的思绪中，却弥漫着敌意和不安。
“爱丽莎......”
在心中小声的作着祈祷，杰罗向着少女的房间走去。
爱丽莎的房门只是虚掩，轻轻推开，走廊的光线流入到漆黑的房间中。
杰罗一时以为自己走入了某个梦境，纷乱的思绪和扭曲的景象涌入他的感知。
一瞬间的眩晕感很快被杰罗用魔法驱散，在屏蔽了扰乱感知的魔力后，眼前房间的景象让杰罗大概理解了现状。
“混沌能量”——由意志所产生，于混沌中消湮，是构成混沌世界的基本能量。关于这种能量的知识，杰罗从“漆黑羽翼”身上了解了不少。然而了解的终究只是理论，杰罗对“混沌能量”唯一熟悉的也只有其中的“信仰力”这一种。
并且，能够使用这种能量的，就杰罗所知，除了“漆黑羽翼”以外，就只有曾经使出了和塞西莉亚相似魔法的杰拉特。
——不，应该不是他。
杰罗看着房间另一头，仿佛被人强行拼凑般、从中间割断的房间与仿若冰封的洞窟相连。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景象连接处，幽蓝色的光芒凝聚成一块块蜂窝状的碎片，填补着两个并不吻合的接口留下的空洞。
碎片的光芒有规律的闪烁着，整个空间随着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浅眠的人正被拖入更深处的梦境。
感受着留在空间中的思绪，杰罗看到空气中不安与敌意的来源。
“阿比尔斯大师。”
关于这位慈祥老者的记忆被残留的情感波动中的画面所取代——那是爱丽莎走入房间中出现的洞窟前最后的回首，阿比尔斯沉着脸看不清表情，瘦小的身旁漂浮着一个透明的光球，音弦如同忍受着窒息的痛苦在光球中不断挣扎。
情感波动并不会长时间的在空间中保留，杰罗在现在还能感受到这一幕必定是因为“混沌能量”的影响。这显然是阿比尔斯特意留下的。
这是场邀约，并且很可能是带着恶意的邀约，不过不管前方设下了怎样的招待，杰罗的选择都只有一个。
稍微检查了随声携带的武器后，杰罗看向与房间相连的漆黑洞窟。冒着寒气的洞窟仿佛正啃食着房间的巨口，遥远的深处隐约能看见些许光明。
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外衣，杰罗走入了洞窟。
在杰罗看来，阿比尔斯大师和威尔斯统领都不是无可救药的恶徒。他们只是认可了前国王阿拉斯泰尔的信念，遵从自己的忠义执行着阿拉斯泰尔的命令。从王都异变以来，杰罗就一直期盼着能与他们的再见。无论是阿比尔斯大师还是威尔斯统领都并非顽固不化的死脑筋，按照剑圣大人的话说，曾经软禁过国王的他们是敢于跳出规则之外的人，如果能和他们好好沟通一次，说不定能说服他们放弃去阿拉斯泰尔的效忠。
——不过，真的能好好的交流吗？
杰罗走出洞口，凛冽的寒风如利刃划过脸颊。他回过头望向身后，漆黑的洞窟仿佛通向无底深渊，早已看不到那诡异连接着的半个房间。
上一次是为了寻找奥里莉安，这一次是为了解救爱丽莎，不论哪一次都是一开始就摆明了敌对的立场。况且对方有着人质，心里占据着有利位置，这种状态真的能听得进别人的劝说吗？
想了想自己那丢人的表达能力，杰罗苦笑着叹了口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比起威尔斯统领，阿比尔斯大师倒是好说话得多。
顶着寒风，杰罗在淹没至膝盖的积雪中迈开脚步。
远处的天边亮着灰蒙蒙的白，就像是黎明的阳光正试图穿过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窗。天空不时有白雪飘落，并不密集的雪花落在皮肤上有一种轻盈的温柔。
攀登了一小段上坡，脚下的积雪变得平坦，一副广阔的雪原在杰罗面前敞开。
“该不会又回到北境了吧？”
杰罗讥讽的笑了笑。眼前的景象确实像是北境之北的冻土荒原。这片常年积雪只有异兽能够生存的荒原现在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对于杰罗来说，这里既是敌人的腹地也是他的反攻势必要经历的地点。
在这里，敌人可以随心所欲的调动部队，如果要设置埋伏——杰罗想象了一下，自己要面对的可能是不计其数的恶魔和铺天盖地的天使。在得出了自己必死无疑的结论后，杰罗又意外的不是那么担心。这确实是最可能杀掉自己的方法，前提是这里真的是“冻土荒原”。
阳光破开云层，光明驱逐了黑暗，天地之间仿佛苏醒一般明亮起来。澄清的光芒将雪原照得通透，地面仿佛铺上了一层莹莹的光，顺着光芒望去，雪原的中心一座仿若冰雕的城堡耸立。青绿色的旗帜在城堡的顶点飘扬，未曾见过的纹章随着旗帜舒展，在阳光下展露着鲜活的气息。
冥冥之中，杰罗感受到了城堡向自己传来的呼唤。
“至少爱丽莎没有挨冻。”
心中莫名的感到安稳，杰罗将冰雪凝结成双翼，运转风系魔法向城堡飞去。
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娇小的人影被推了进来。
“音弦！”
爱丽莎跑过去将女孩扶起，对方虚弱的身体让爱丽莎感到揪心的难过。
“爱丽莎......”
音弦细弱蚊吟般的呻吟一声，爱丽莎立马将耳朵贴近女孩的唇。
“有什么要我做的吗？什么都可以，毕竟音弦是为了保护我才......”
音弦张了张唇，细小的声音让爱丽莎中断了话语仔细聆听。
“饿......”
“呃？”
“想要......”
“想要什么？”稍微听清楚的爱丽莎将身体贴得更近了些。
“......想喝奶，爱丽莎好像有很多。”
耳朵听见了话语，思维却没能理解。正在爱丽莎呆住的时刻，音弦的手抱住了她的身体，闭上眼埋下头，音弦朝着爱丽莎的胸脯张开了嘴。
直到温热的湿气隔着布料传到胸脯，爱丽莎才反应过来。
粗略的检查了女孩的身体，就连爱丽莎也能判断出对方没有受伤，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想到这里，爱丽莎无力的半搭下眼。
“可惜现在还没有，帮不了音弦。”
“吸吸，下一口就有了......”
“没有就是没有啊。”
爱丽莎推开了音弦，扶起她回到了房间中的沙发上。
“那个，我们先梳理一下思绪。”爱丽莎认真的盯着音弦，然而对方用更认真的表情盯着刚才被她唾沫濡湿的地方，“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我们现在正被人挟持，是这样吧？”
音弦点了点头，虽然视线如被钉住一般锁定了某处，不过至少还保有最低限度的思维。
“那位大人，自我介绍是王国前首席魔法师，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坏人。”爱丽莎思忖着说道，“除了一开始的态度强硬了点，之后的行为都非常绅士。刚才他也没有再伤害音弦吧？”
“没有。”音弦小声的回道，然后盯着爱丽莎的胸咽了口唾沫。
“他似乎是单独把我们隔开问了些问题，但是问那些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呢？我听到的问题就像是在随意的闲聊，音弦这边也是一样吗？”
“嗯？”音弦偏了偏头，“问题？”
“是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吗？”爱丽莎沉吟道，“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把杰罗先生......”
“咕——”
一声悠长的闷响打断了爱丽莎思考，回过头看见——
“音弦妹妹，你的样子很不好啊！”
音弦睁大的眼中晕眩的转着圈，半张的嘴边挂着一条透明的唾液，身体摇晃着两只手像是要抓握住什么一般向前伸出。
刚才的声响应该是音弦的肚子发出的，这个时候爱丽莎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音弦真的这么饿吗？”
被这句话引回了一丝人性的女孩不停点头。
“是因为要保持隐蔽所以连晚餐都没吃吗？”
“晚餐......”音弦不知道在想象着什么，嘴边的唾沫流得更长了些，“不只是晚餐，”音弦摇了摇头，“已经没吃饭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爱丽莎睁大了眼，“怎么会？”
“放纵食欲会长胖，身体会变得迟钝，想要再瘦下来会非常的痛苦——胧这样告诉我的。”
“胧......”
爱丽莎想起了那个经常和布莱尔、塞西莉亚一起出没的少女。
“你们两个啊，”爱丽莎想象了音弦和胧并肩而立的景象，“没有一点违和感，这就是所谓的天生一对吗？”
也不知道音弦有没有明白爱丽莎的意思，虚弱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胧的话很有说服力。”
爱丽莎同样的点了点头：“我似乎知道为什么。”
“原本我以为还能再坚持几天，”音弦将脸别开，“今天用了一些力量就......看来成为没有用的胖子是我必然的命运。”
“才不会啊！”
脱口而出的否定换来了音弦寻求解释的注视。
“那个，”还没有整理好思路的爱丽莎慌忙的比划着，“就算是胖子也有灵活的，不是吗？”
音弦眼中的期待黯淡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爱丽莎定了定神，抓住音弦的双肩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只要规律饮食保持锻炼，像音弦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发胖的。”
“也就是说，”音弦的眼睛冒出光芒，“我可以吃东西了吗？”
“当然，就算是节食也没有什么都不吃的。认真虽然是音弦的优点，但是太极端就会适得其反。”
“虽然不懂爱丽莎在说什么，但是很有道理的样子，”音弦抹掉嘴边的唾沫，“那我开动了！”
然后，怀里扑来了一个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宝宝，胸前再度传来吮吸感，爱丽莎无力的半搭下眼。
“所以说还没有啊......”
说完后，爱丽莎眼中泛出温柔的光芒。轻轻抚摸着音弦的头发，爱丽莎望向窗外零星的飞雪。
——这就是当母亲的感觉吗？再过不久自己就要成为真正的母亲了。
“话说回来，被当成人质的我们在干什么啊？”
无力的感慨在房间中徘徊。毫无征兆的，仿佛房间中的阴影在回应她的话语，轻轻的摇晃起来。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阴影中钻出，看到房间中的这一幕后又沉默的钻了回去。
“等一等！”
爱丽莎及时发现了对方，尽管此刻心中有万千思绪，血液也如沸腾一般聚集到脸上，但是她还是无比冷静的喊出了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更不要有什么怕打扰到我们之类的想法，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对方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
“爱丽莎小姐，”来着的脸颊不正常的抽动着，“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但是既然你有这方面的癖好，那我也就不必再做隐瞒。”
对方一边解开上衣的衣扣一边向爱丽莎走来，脱离了阴影的脸上挂着不同寻常的绯红。
“抱歉隐瞒了你这么久，爱丽莎小姐。我虽然想以异性的身份追求你，得到了你的认可后再告诉你真相，但现在看来，我完全是多此一举。”
帅气的抛开上衣，来者坦荡的敞开胸膛，看到暴露在灯光下还在随着动作跳动的“真相”，爱丽莎张大了嘴。
“奈菲先生，其实是奈菲小姐吗？不，不是说这个，奈菲大人是来救我们的吗？”
奈菲自满的点了点头：“登场的时机不错吧？”
还没等到爱丽莎回话，比她更快的，她怀中的“宝宝”做出了反应。
“这边的好像更多......”
音弦朝奈菲扑了过去。尖叫声和与家具的碰撞声接连响起。爱丽莎毫不怀疑整个城堡的人都能听见。
“快带我们逃走吧，奈菲大人！”爱丽莎慌张的捡起奈菲抛在地上的上衣。
“啊，这个、那个地方太......呀！”
还在地上拖着音弦翻滚的奈菲发出了爱丽莎听过最少女的声音，但是爱丽莎已经没有心思品味。
“拜托你们尊重一下你们现在的身份，哪有人质在做这种事情的啊！”
爱丽莎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