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大明第一勇士
近两千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足足持续了好一阵儿才在刘鸿渐的示意下慢慢消退。
朱慈激动的望着底下那群明明已经十分疲惫、浑身沾满泥土的士兵,他想说些什么来鼓舞士气、来彰显皇恩浩荡。
可他发现脑子里竟变得一片空白,这跟在朝堂上面对百官还不一样,朝堂上不用他说什么话,那些朝臣似乎都比他能说,还总是滔滔不绝。
面前的这些士兵让他感觉熟悉而又陌生,他知道这些士兵的呐喊都是发自内心,从他们的眼神以及歇斯底里握紧拳头的神色就可以看出。
他们敬畏皇权,他们渴望战功、渴望荣耀,所有士兵包括教谕恭敬的低下头,等候着他的指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又好似在这一刻停滞。
刘鸿渐觉得朱慈这家伙是怯场了,正要上前一步救场时,朱慈开口了。
“赏!”朱慈声调高昂,仍然压不住胸中的激动。
噗刘鸿渐差点一个跟头栽地上。
敢情憋了这么好大会儿,就想起来这么一个词儿。
皇帝发了话,高台后头的亲卫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少倾,四个大汉将军抬着一张长条桌过来。
桌子上蒙着黄色锦缎,锦缎下鼓鼓囊囊的盖着些什么东西。
底下的士兵头瞄着那桌子,猜测着桌子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几个有见识的兵甚至舔了舔下嘴唇,皇帝恩赐的东西,能差了吗?
甚至于内阁大臣以及六部官员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那桌子上是何物,因为他们来时并未见到,也没听说皇上准备什么赏赐的东西。
吏部尚书方岳贡与户部尚书倪元璐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无奈,如今内阁的影响力愈发变弱了,皇上似乎也在刻意弱化内阁,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问题的答案显然不在士兵们的猜测中,朱慈也没让士兵们等太久,上前一步一把掀开了桌子上的黄布。
阳光下,桌案上赫然出现五把长刀,刀长三尺有余,通体银白,刀把则以花梨木为材质,外以金线缠绕。
有懂行的看出这刀的外形形似雁翎刀,近看则又发现刀刃上似有鳞片状的花纹,阳光照射之下寒光熠熠。
“此刀乃是朕亲自督管、军械所研制出的新式战刀,削铁如泥!
来人,取刀来!”朱慈从桌子上拎起一把战刀,冲身后的士兵要来一把普通的大明制式战刀。
那士兵平举战刀立于桌前,先前太过靠近桌子的几个大臣忙起身后退,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的皇帝要干什么。
朱慈瞄了一眼扬起新式战刀,深吸了一口气冲那平举的战刀挥去。
铿的一声,制式战刀应声断为两截,空气中传来战刀碰撞的嗡嗡声。
再看朱慈,其手中的新式战刀仍旧完好无损,阳光照耀下反而显得更加锋利。
“好!”底下的士兵们情不自禁的大吼一声。
邓虎和勒术鲁顿时两眼放光,战场之上一把好刀意味着能杀死更多的敌人,也意味着生存下来的几率会变大,也许官员们觉得没什么,但在将士们眼里,能有这么一把好刀防身简直再好不过了。
更何况这刀还是皇帝陛下亲赐!
邓虎和勒术鲁很喜欢面前这闪着异样光泽的新战刀,二人身为红蓝双方的指挥,更是满心的期待。
朱慈刚才用力过猛,砍断了制式战刀后,惯性驱使险些将手中的战刀砍到地面上,饶是如此,他脸上仍旧难掩兴奋之色。
“此刀乃精钢所制,并且加入了稀有金属,刀身上的花纹乃是锻造之时自然形成。”刘鸿渐见朱慈还有些激动,便走上前去拎起一把战刀介绍起来。
这种稀有金属也是军械所近期才提炼而成,刘鸿渐将这种金属命名为锰。
转炉炼钢发不仅提高了钢材的强度,以焦炭为媒介,也使得原来无法提炼的金属得以问世,而锰就是其中一种。
精钢混入一定比例的锰,经铁匠反复数日锤炼,刀身会逐渐形成鳞片状的花纹,而刀锋也锋利异常,用吹毛断发来比喻毫不为过。
如果这时有个阿三在场,一定会高呼卧槽,这不是俺们的大马士革钢吗?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锰的主要产地就是印度,只不过印度的大部分都是黑锰矿,固所产的战刀也呈银黑色。
“此刀共有五把,每把刀都有一个编号,甚至锻造师的名字,以及泰顺元年钦制六字,只有最无畏的勇士才有资格佩戴此刀。”刘鸿渐沉声道。
听了刘鸿渐的解释,全体士兵的眼睛就更放光了。
最无畏的勇士,就是英雄,大明的英雄,百姓心中的英雄谁不想当,邓虎瞥了一眼勒术鲁,那小子都开始摩拳擦掌了。
“下面由皇帝陛下进行授刀仪式!”刘鸿渐将编号为001的战刀递给朱慈,并提醒道。
朱慈接过战刀抚摸了一下亮银色的刀身,似有所悟。
“这第一把战刀,朕赐予大明安国郡王。”朱慈面色严肃,将战刀横举到胸前,面对刘鸿渐道。
恩?刘鸿渐愣了一下。
他刚才才说过,这刀是赐予大明最无畏的勇士的,赐给他干甚?
虽说仗大打过不少,但他从来都是抽冷子放冷枪,充其量狂甩手榴弹,拎刀子砍人的事儿他压根没干过。
而且真要到了拎刀子砍人的地步,他敢肯定,肯定自己会撒丫子跑路。
“安国郡王为朝廷除内乱、灭北蛮、练强兵、惠万民,当得起大明第一勇士的名号,刘爱卿,接刀吧!”朱慈冲着刘鸿渐微微笑道。
这份荣耀是他的父皇也不曾给的,这一刻,朱慈感觉胸中豪情万丈。
“谢皇上恩赐,臣定当执此剑,为大明、为陛下荡平一切不臣!”刘鸿渐弯腰接过战刀,早有侍卫送来配套的刀鞘。
刘鸿渐将战刀挂在腰间,而后重又退到朱慈身后。
这授刀的把戏本就是他跟朱慈提议的,没想到这厮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这倒让刘鸿渐心里热乎乎的。
第671章 灭不臣,报皇恩,有死无生
“恭喜啊,王爷。”顾佳在一旁拱手祝贺道。
能得陛下如此器重,顾佳也是与有荣焉,毕竟这讲武堂虽是刘鸿渐所创,然而付出心血最多的是他,他对那锋利的战刀不感兴趣,陛下称赞了讲武堂、称赞了王爷,便是肯定了他的努力。
他不生产战刀,他只生产屠夫。
“羡慕不,赶明儿本王给你也弄一把。”刘鸿渐拍了拍腰间的刀鞘开玩笑道。
这刀鞘也是上等的梨花木所制,鞘身还雕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听闻此是小朱同学专门命江南雕刻巨匠齐天良所制,名贵异常。
顾佳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右手抚须做山人状。
“这第二把刀……”朱慈又从桌子上拿起编号为002的战刀,皱眉间似有迟疑。
“朕赐给九边总督平虏侯黄得功,黄爱卿历经大小战役无数,为大明镇守北疆,功勋卓著,当受此赏。
刘爱卿,便劳烦你替朕将这战刀交于黄将军。”朱慈将战刀入鞘,重又递给刘鸿渐。
刘鸿渐接过战刀递给朱慈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第三把刀,朕赐予已故忠贞侯秦良玉将军,秦将军满门忠烈,为我大明流尽热血,朕非寡恩之人,秦家当受此赏!”
说着便又将第三把刀也递给了刘鸿渐。
可怜刘鸿渐腰间一把刀,左右手又各一把刀,样子颇为滑稽,心说不是你小朱赐刀吗,咋的本王成了送快递的了?
经朱慈接连赏赐,桌子上已经只有两把刀了,底下的邓虎和勒术鲁望眼欲穿,心说皇上啊,您刚才不是说要赏我们的吗?只剩两把了呀!
“勒术鲁。”朱慈冲台下喊道。
“勒术鲁?”朱慈见他看好的那个勇士似乎有些呆愣,随即又喊了一声。
此时的勒术鲁还在郁闷着,心想着估摸着这战刀他是没希望了,毕竟前三把赐予的都是大名的大功臣。
他不是讲武堂的其他同窗般,大多都没经历过什么战阵,身为乌珠穆沁部落的勇士,他早在数年前便跟随父汗巴巴喇驰骋草原。
大小战役也没少打,而后更是跟着山长大人一起打过建奴。
但若真按军功来算,他连前一百都排不进去,山长大人、黄总督、秦总督,往下排还有他老爹盟古总督,东北的冯敦厚总督。
朝鲜那边好像也有个,哦,还有北海总督王元霸,这还只是总督一级,再往下还有各镇的总兵、参将、守备、游击……
而他呢,归附大明后,老爹重新划分兵制时也不知是为了锻炼他,还是为了锻炼他,愣是只分了个百户。
天呐,俺的战刀,勒术鲁郁闷的低下了头,忽又觉身边的同窗以胳膊肘杵了一下他。
“啊?”勒术鲁不知同窗为啥杵他,见同窗示意他抬头,但见当今陛下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勒术鲁,上前听赏!”朱慈第三次喊这士兵的名字,但仍旧和颜悦色的,甚至微微笑着一点也没生气。
这要是崇祯大叔在这儿,可以想象这厮肯定没得赏不说,估计还要吃板子。
勒术鲁闻言大喜,腾腾腾的三步并作两步从队列中跑出,直将一身已经干了的泥块甩得到处都是,跑到台前扑通一声跪下。
“此番演习朕见识了你的勇武,朕将这第四把战刀赐予你,望你日后为大明立功,不负朕之所望!”朱慈将长刀入鞘,递给身边的亲卫。
亲卫小跑着下台,将御赐战刀呈交给跪在台下的勒术鲁。
“俺肝脑涂地,为陛下效死!”还有什么说的,勒术鲁激动的紧握手里的战刀,似乎手里握着的是无上的荣耀。
此刻他真想骑上一匹蒙古战马,一路狂奔至关外,将这柄战刀拿给自己老爹看。
他是无畏的勇士,也许现在不被认可,但他以后会去证明,证明他配的上皇帝陛下的恩赏,即使是用生命!
“邓虎,上前听赏!”朱慈拎起最后一柄战刀道。
“末将邓虎在!”邓虎深吸了一口气,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
“听闻你是定远伯邓文明之子,既为大明勋贵,自当恪尽职守为朝廷效力,朕将这第五把战刀赐予你,愿你不忘祖宗遗志,余烈驱马,为其祖正名!”
朱慈将长刀入鞘,严肃的道。
他知道邓虎为勋贵之后,更知道目下的勋贵实际上都是经过他父皇降爵的,不仅收回了铁券,而且如果没有军功,很可能到了邓虎这一代,这个爵位就没有了。
他将这战刀赐给邓虎,也是从侧面向所有现存的勋贵们表明,只有你们肯为大明效命,他定会不吝赏赐,该有的荣耀仍旧会还给他们。
“末将定当执此刀灭不臣、报皇恩,有死无生!”邓虎双手接过长刀,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
少倾侍卫们将台前的长桌撤去,朱慈重又走到台前。
“此次演习朕全程观摩,你们都是朕的好士兵、好将官,讲武堂教习你们兵略、战术,朕希望你们未来将这战术发扬光大,以为朕之宏愿、为中兴大明做出贡献。
朕之大明,亦是尔等之大明,万民之大明,大明之兴,则是尔等之兴,封爵赏赐,朕不吝,上阵杀敌,尔等何为?”朱慈面对讲武堂全体学生,高声吼道。
“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山呼海啸,两千人扯着喉咙将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六部官员为之一凛。
他们明白,大明变了,朝廷变了。
回去的路上,刘鸿渐自然对朱慈的表现竖起了大拇指,特别是最后一段,小朱同志这方面比崇祯大叔要好上不少,用他的话说,不去做个鼓励师、演说家,都屈才了。
朱慈只是笑笑,他心里同样也很激动,甚至于都想学他老爹,恨不得建奴再重生一次,好教他也有机会带上大军御驾亲征。
“皇上想御驾亲征,那机会多的是,只是目下还有件事臣想跟皇上谈谈。”刘鸿渐腰佩御赐雁翎刀,骑在战马上对边上乘坐御辇的朱慈道。
西边的罗刹国虎视眈眈,并对上次的远东之战耿耿于怀,大明与罗刹国早晚必有一战。
这还只是大陆之上,眼下南洋局势紧迫,琉球、东瀛、苏禄,各方势力混杂,说不得啥时候就会擦枪走火。
但御驾亲征也不是个轻松的事儿,就是你小朱别到时候嫌苦嫌累就好,刘鸿渐心道。
“哦?何事说来听听。”朱慈现在对军事很感兴趣,扭头问道。
第672章 腾骧四卫营
“也没什么,主要是想跟皇上聊聊腾骧四卫的事。”刘鸿渐毫不讳言道。
目下虽然已经裁撤了卫所制度,但那只是针对大明各地的卫所驻兵,而直属天子的锦衣卫、腾襄四卫、府军前卫由于负责的是天子依仗、皇城护卫等任务,得到了保留。
虽然锦衣卫在刘鸿渐的干预下取消了世袭制,但腾骧四卫和府军前卫仍旧是子承父业,世代为宫廷侍卫。
明朝初年时能入天子亲军者,都是最能打、最忠诚的士兵,但经过三百年的消磨,这些兵哪里还有半分战力。
打仗也是边关打仗,再不济也还有京营兵,他们不过是在皇城内站岗、巡逻、装装样子,以至于闯军围城时,这些兵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说不好听点,腾骧四卫、府军前卫不过是朝臣、勋贵、国戚们往里头塞自家人的地方,说的在白天,就是朝廷白养的一群猪。
不过这猪既不能吃,又不能用,消耗粮食、银钱不说,关键时刻还有可能拱自己的主人。
“可是腾骧四卫营犯了甚么罪行吗?”朱慈不知就里,但他有个很好的优点,不懂就问。
而且与其父崇祯相比,是个更好的学生,崇祯顶多算是不耻下问,明明不懂,每逢询问时都是一副考量刘鸿渐的样子。
当然朱慈也只是对刘鸿渐如此。
说话间銮驾到达了讲武堂,恰逢有事要商议,刘鸿渐干脆建议一行直接在讲武堂吃完饭再回去。
顾佳闻言受宠若惊,赶紧命令讲武堂的厨子去购置食材,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买最好的最安全的。
朱慈不以为意,示意内阁和六部官员可自行回京,自己则与刘鸿渐去了讲武堂里为山长预留的豪华别墅。
这别墅位于讲武堂西北角,也是钢筋混凝土主体红砖建筑,一圈篱笆围成了简单的院墙,院内种植了不少绿植,适逢初春,桃花开得满园香。
进得屋内,一层则为会客室,一应的明式楠木家具,倒是符合朱慈的审美,可等这厮上了二楼就有点惊讶了。
二楼乃是刘鸿渐根据后世上学时的宿舍做的布置,除却四张上下铺外,桌子椅子倒是木头的,可外观与朱慈所见皆不同。
当然不同了,那是后世大学里的那种典型的木桌、木椅,连油漆刷的都只是随便刷的褐色。
桌子上杂乱的摆放着一些书籍,还有盆盆罐罐什么的,床铺倒是收拾的极为干净。
这里不过是刘鸿渐为怀念后世时光即兴所置,反正他也不怎么在这儿住,无非是想起后世那几个室友时过来瞧瞧。
胖子、老徐、老孟、手枪、朱尾巴,谁在我上铺的傻逼,无声无息的你……
偶尔躺在下铺回味时,刘鸿渐总想着等有朝一日将电普及了,在屋子里装上电灯泡,才真正有点后世时的样子了。
“刘兄这地方着实不错,这装潢风格朕还是第一次见。”朱慈四处观摩,在凳子上坐了会儿还不过瘾,又爬到了床铺上头。
上下铺这东西对朱慈来说还很新鲜。
“你可悠着点,倘若在这儿弄伤了,回去臣可又得被朝臣们弹劾了。”刘鸿渐在下铺一躺随口道。
朱慈躺在了上铺,这倒是真是应了谁在上铺那兄弟了。
“没得事,一切有朕,倒是刘兄刚才为何突然说起那腾骧四卫营?”朱慈躺在上铺道。
他刚才得空询问了随行的庞大伴儿,得到回复是腾骧四卫营近来并无大事发生,且并无重大违纪。
“也没什么事,臣只是近来有点想法,想跟皇上商议一下看是否行得通。”刘鸿渐在下铺道。
朝廷现在倒是有钱,也养得起这么一大群吃白食的猪,只是这事儿涉及到讲武堂第一期生的安置问题。
目下由于讲武堂乃初创,讲授的课程、讲义都准备的不够充分,与工学院一样,本来定的两年制,现在才一年教谕们已经教授完了所有课程。
可能这里头与学生也有关系,讲武堂的第一期生大部分是从各地驻军里挑选出来的低级将官,而工学院则大部分都是工匠子弟。
他们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基础,外加上学院里一应的配套设置完备,吃喝不用发愁,学的比较快。
工学院的学生可以出外历练,讲武堂的学生安置便成了问题,按常理应该是直接将其发回原驻地,根据能力升迁。
可刘鸿渐觉得差点意思,毕竟讲武堂培养的乃是大明帝国未来的军事将领,能力是一块,忠诚也很重要。
所以刘鸿渐就将主意打到了天子亲军头上,按照他的想法,讲武堂毕业的学生都要先在天子亲军服役,服役期间主要负责皇城的警卫工作。
这样这些将领几乎每日都能见着天子,皇帝也能大致了解这些将领,皇帝与将士互相有了了解和沟通,时间久了,将士们自然而然会对皇帝形成归属感。
这种归属感可不是边军将领那般,只是天生的对皇权敬畏,而是实打实的关系,或者可以称之为帝党、保皇派……
待服役期满,将这批人分配到各镇任用,皇帝自然也放心,上下一心者,方能成事。
只是这样一来,必然要动皇宫原有的守卫,这便牵扯到了内廷,所以这事儿他自己做不了主。
“刘兄这建议不错,朕觉得可行,腾骧四卫、府军前卫朕早便觉得无甚用处,讲武堂皆是敢战之将,倘若先期安置在宫里,百官们入宫时那可有得乐了。”
朱慈自然明白刘鸿渐这建议的妙处,他知道这是刘鸿渐在帮他收买人心,心里虽感激但面上也不言明。
也真是,倘若宫廷侍卫都换作了绝对听从他旨意的敢战之兵,那些官员们上朝估计都得战战兢兢的。
一想到此,朱慈恨不得立马下旨裁撤掉府军前卫和腾骧四卫,好安排讲武堂的学生入宫护驾。
“此事可记不得呀皇上,且不说直接裁撤这么多军队将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单单是验明讲武堂所有士兵的家世也要些时间。”
想做宫里的侍卫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要知道这些侍卫可都是带着真家伙护卫的,倘若有间谍抽冷子给皇帝一刀,那可真是呜呼哀哉了。
首先要查明所有士兵的家世,至少要往前查三代,即便所有人都合格,讲武堂就这一千八百多号人,也完全不够啊。
即便不包括守卫内城的兵,只是皇城守卫至少要有一整个卫来执掌,一个卫便是五千人,两千人够干嘛的。
御马监的掌印张国兴乃是与其一起参与过京城守卫战的老相识,直接将无个卫全部裁撤,这事儿怎么跟人老张交代?
第673章 禁卫军、羽林军、虎贲军
自军械所负责为各地军队提供火器后,御马监兵仗局的生意几乎少了三分之二,外加上各地边军的监军制度也已经取消,御马监可是就只剩腾骧四卫营这点老家底了。
倘若被他一下子全搞没了,张国兴便可以直接回家养老了。
“这个朕倒是也想到了,刘兄以为当如何安置这些部队?”朱慈在上铺拍了拍头,很明显的他没考虑这么多。
毕竟才刚十八岁,哪里能想的那么周全,而且御马监掌印张国兴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平日里更是很少走动,朱慈与他根本就不熟。
无论是裁撤还是留用,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御马监即属内廷,臣看不如让他们做老本行吧。”刘鸿渐突然想起了去往各地寻矿的工学院学生们。
御马监除却掌管腾骧四卫营外,最大的的作用便是派往各地的监军,只是监军仗着可以直达天听,不懂兵而瞎指挥导致经常坏事。
但御马监还有另外一项业务,矿监、税监。
尤其是党争最激烈的万历朝,在国家财政完全被外廷文官掌控的情况下,朱翊钧正是靠着大肆的下派矿监、税监撑起了万历三大征。
刘鸿渐觉得倒是可是从这方面下手,开矿是需要人手的,护卫、监工缺一不可,据刘鸿渐所知,只关外哈答山银矿一处,便安置了两个千户的士兵负责守卫。
倘若以后大明开得矿多了,都让边军去守卫也不现实。
另外一点便是贪腐,矿山天高皇帝远,铁矿等其他矿产还好说,金矿和银矿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利益,派带把的过去难免贪腐成风。
但太监就不一样了,这些都是皇帝的奴婢,没了把反而更加衷心,张国兴这老哥忠诚之上没得说,御下手段更是比他厉害,实在是很适合干这差事。
“矿监?据朕所知,目下大明在开得矿并没那么多,哪里用的了这许多兵丁。”朱慈随口道。
武骧左卫、武骧右卫、腾骧左卫、腾骧右卫,再加上府军前卫,可是足足有小三万人。
“皇上还不知道吧,臣已经命工学院的第一期学生前往大明各地探矿了。”刘鸿渐回道。
“唉,刘兄有所不知,探矿可没那么容易,工部每年都回派遣不少匠人出外探矿,但真找到的寥寥无几。”朱慈叹了口气道。
“哈哈哈,臣这工学院的学生可不是工部那些做官的,皇上等着吧,不出三个月,便陆续会有学生返回,待那时你可不要惊讶才是。”
刘鸿渐笑了笑道,开玩笑,本王可是将具体地点都给指明了的。
哪里有银矿,哪里有铁矿、锡矿,地图上标的明明白白,虽说具体有些偏差,但例如那些山名儿压根就没变,按图索骥的前提下,找到矿并不是太难,倘若真的掌握了工学院采掘科所教授的知识的话。
“倘若如此,朕便心里有底,兵家之事,朕依刘兄便是,朕回去便召张国兴说明此事。”朱慈倒是也不甚在意。
矿找没找到无所谓,四卫营如何安置他也不在意,只要大明内外承平、国库存银充足,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朱慈如此认为。
“矿监之是可着御马监负责,然四卫营、府军前卫的兵丁需要进行遴选,更需要进行训练,名字也要改改,臣以为两万人为益,此事皇上只需对张公公言明,他自知道如何处置。”
刘鸿渐考虑了一下道。
这些兵倒不是年老体弱,其实都很年轻,毕竟负责的是皇城安全和门面,也不会允许老弱去宫里站岗,只是这些兵太缺乏训练了。
去各地护矿难免会遇到山贼、强盗之类的宵小,倘若一碰面就跑路,那玩笑可就大了。
“恩朕知道了,倘若将这些兵划归为矿兵,那么正如刘兄刚才之言,讲武堂的将士根本不足以护卫皇城安全。”朱慈皱眉道。
他倒是不担心皇宫安全,毕竟宵小之人根本就进不去,只是这不完全是安全问题,还有面子问题。
身为皇帝,哪个不注重自己的门面,倘若诺大的皇宫,只三三两两站没几个守卫,那像是什么样子?
“此事臣也想到了,不如就用京营兵吧,包括守卫京城的原有兵丁。”刘鸿渐提议道。
大明三百年,京城只经历过寥寥两三次的围城事件,按照现在的兵力部署,外敌断然也不可能如先前般突入关内。
客观上讲,京城四万守军压根就没有仗可打,这其实也不是个好现象,时间久了,这些兵的战斗力就会下降。
而京营兵则是每天都在训练,甚至每三个月还会来一次演习。
这样看来,倒不如直接轮值,兵自京营兵遴选,每一年轮值一次,以保证京城守军的战斗力。
“臣之意,改京营为禁卫军,京城守军自成一营,兵源自禁卫军遴选,是为羽林军,而负责皇城的是为虎贲军,为数六千,除却讲武堂之将士,余者以禁卫军补缺。”刘鸿渐回道。
这样的话,只要禁卫军的训练不落下,无论是守卫京城的,还是守卫皇城的兵,战斗力都不会下降。
况且禁卫军可是时不时要跟刘鸿渐去打仗的,这战斗力自然没得说。
“禁卫军、羽林军、虎贲军,这名字倒向前朝的,听起来倒是都很不错。”朱慈想了想并未说出不同意见。
其实也是,禁卫军乃是宋朝的称谓,羽林军乃是唐朝的称谓,虎贲军大明倒是有,只是上次裁撤卫所时虎贲卫一并都给裁撤了。
“此事,皇上还需与内阁知会一声,若皇上没有其他意见,臣便着京营李怀忠开始遴选了。”刘鸿渐又道。
说是改革军制,其实不过是换个名字,换掉一批,新来一批罢了。
即便内阁心里有怨,如今也没得法子,自打刘鸿渐掌兵一来,兵家之事朝臣已很少能染指。
刘鸿渐倒是没考虑禁卫军、羽林军名字的由来,他只是单纯觉得禁卫军比京营听着更霸气更响亮一点。
禁卫军一出,所向披靡,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陛下,午膳已经备好,顾山长说可以用膳了。”二人正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胖大海轻轻敲了敲门道。
第674章 皇上,这事儿得节制啊
讲武堂的饭食一直很接地气,掌厨的乃是一辽东的老火头军,听闻今天是山长大人亲至,不由虎躯一震拿出了看家本事。
桌子上摆放着大盘子甚至还有个不小的磁盆,盆子里是烧得溜黄的排骨,搭配番薯做成的粉条、玉米块、土豆等等,看起来很是美味。
就这还只是顾佳没敢跟厨子们说是给陛下做饭,因为他担心真说了反而这群人一激动做不好饭了。
“皇上,这道菜叫辽东乱炖,是咱讲武堂厨子根据食材自创出的新菜品,您尝尝。”刘鸿渐早已吃过,见朱慈看着新鲜便道。
东北乱炖这菜品看起来粗糙,然而里头放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外加上粉条看起来格外亮眼,这玩意儿由于是新东西,宫里压根还没引进。
当初刘鸿渐也只是跟厨子们提了一嘴,他是想念后世的乱炖了,没成想这老厨子还真给捣鼓出来了。
朱慈一脸的好奇,宫里头可没这般粗犷的食材,他平日里吃的御膳也大多是玉盘珍馐为器具,讲究的就是个精致,哪里像这乱炖般大刀阔斧的,一块排骨都能有半个巴掌大。
“乱炖?朕还是头一回听说,朕来尝尝。”说着便夹起来一块排骨咬了一口,而后又夹了一筷子粉丝。
“恩,这排骨倒是很酥软香甜,应是放了糖来做中和,这个亮晶晶的东西便是粉条吗?这个好吃,庞大伴儿,记下来,回去让尚膳监的人学一学。”
朱慈一边吸溜粉丝一边没口子冲门口的庞大海道。
“辽东乃苦寒之地,边军亦是苦于此,特别是冬日里食材不多,边军的火头军们为了方便做更多人的饭食,便以猪排骨等肉下锅,再加入萝卜干、白菜等物,配以白米饭食之,此便是这道菜的前身。
而这粉条、玉米块、土豆等物在咱大明引进不久,但料想以后这道菜定然会大放异彩、流传百世。”刘鸿渐想起当年在关外征战时的情景道。
“刘兄与父皇远征建奴时便是吃这个吗?”朱慈认真的道。
“是啊,那段时间辽东兵可是幸福啊,顿顿有肉吃,而且都是马肉,呵呵,不谈这个了。”刘鸿渐摆了摆手道。
辽东兵顿顿有肉吃也是从他刘鸿渐去了关外才开始的,与那建奴对拼收获最大便是被崩的满身弹丸的战马,以至于端着碗啃肉时经常能吃出铁蛋蛋来。
往事已矣,刘鸿渐每逢想起大叔便有种淡淡的忧伤。
辽东乱炖、酸菜五花肉炖血肠、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大道至简,几人吃的倒是香甜。
“朕听说秦氏前几日召见了刘兄你,朕询问她,她只是支支吾吾不曾说明白,不知所为何事?”朱慈随口道。
这事儿东厂的人没告诉他,还是锦衣卫的人通了信儿,为此他还训斥了庞大海和秦氏。
倒不是说事情的大小,而是安国郡王身份特殊,他担心后宫里的嫔妃随意召见恐引安国郡王不满。
“能有什么事,皇上您心里应该清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立储之事既然咱俩已经商议明白,便依计行事吧。”刘鸿渐也没将那天的事儿太放在心上,喝了口酒道。
一旁的顾佳、宋应星心里一阵犯嘀咕,心说立储的事儿还不算大事啊,山长大人也真是心大,而后便想他们坐这儿合不合适,用不用回避一二。
“刘兄放心,别的朕不敢保证,这个朕还是可以的,不瞒刘兄,这些天里朕啊,每日都在耕耘。”朱慈神神秘秘的跟刘鸿渐小声道。
耕耘这词儿还是刘鸿渐教他的,不过也是他年轻,男人就是这样,一尝到腥味儿便永远忘不了,吃着碗里的便要想着锅里的。
朱慈也免不了俗,不过这厮倒是牛掰,按照规矩宫里头出了先帝的遗孀,其他所有的女人都是皇帝的,他想睡哪个便睡哪个,谁都管不着。
即便他一天睡十个,一年也不会重样儿。
而且那些宫女儿们都个个欲拒还迎的,这谁受得了。
大明三百年间因为宫女怀了龙种,并且后来还闹出大事儿的屡见不鲜。
朱慈倒是不管这个,反正他每临幸一次,便有起居注记录,宫里也没别的男人,只要传出某个宫女有了身孕,朱慈回首便是一个选侍的封号了事,深藏功与名。
选侍在明制中不属于妃嫔,没有官阶,顶多也就是分处房屋,再加两个人照应,但是比宫女的待遇已经千差万别。
朱慈的想法很简单,待以后产下孩子,男子者册封贵妃,女子者便册封妃,即便子女夭折了,也仍旧以选侍待之。
没别的,他现在养得起这么多女人。
“莫说我不提醒你,这事儿还是要节制,你虽年轻也不应日日耕耘,顶多三天一次比较合适,自律让人自由呀皇上。”
刘鸿渐一副得道高人的派头,给朱慈上起了伦理课。
此时身为过来人的顾佳和宋应星哪里还不明白二人在谈论什么,都各自起身战战兢兢得以言明内急想尿遁。
“宋老啊。”刘鸿渐喊住了想溜号的宋大爷。
“啊?”宋大爷一个趔趄差点闪了老腰。
“那药酒本山长喝着着实不赖,让你那亲家多弄过来点,回头给皇上送去,算西山商合账上。”刘鸿渐吩咐道。
“哦,啊?”宋大爷下意识的道,而后便是惊讶。
那虎骨酒虽有强身补肾之效,不过是乡野之人用之,陛下万金之躯怎敢乱用,出了岔子谁担待得起,早知山长大人这么不靠谱还要给陛下推荐,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多那句嘴。
但山长大人都发话了,外加上皇帝陛下那一脸新奇的样子,他只得应下拱手而去。
“朕知道,朕现在呀每日下了早朝都会到演武场锻炼完身体,方回去用膳处置政务,不过刘兄既然有这般好的药酒,怎不早点送与朕些。”朱慈笑哈哈的打趣道。
“这不我也才刚开始用嘛,不试试效果又怎敢给你这万金之躯用,那朝臣不把臣给生吞活剥了才怪。”刘鸿渐不以为意道。
“哦,对了皇上,臣近日思前想后,似乎那事儿时机已经成熟了。”
第675章 这锅,儒生得背
“哦,对了皇上,臣近日思前想后,似乎那事儿时机已经成熟了。”刘鸿渐放下筷子郑重的道。
“哦?刘兄可想明白了,这事儿可非同小可,若宣了出去,朝臣势必会决死反对,不亚于一场刀兵之战。”朱慈马上便知刘鸿渐所说的是何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如今关外虽有虎狼,短时间亦不敢妄动,南洋虽乱但也乱不到大明内地,朝廷又大肆见面了田税,百姓衣食无忧,各地承平。
若说二人心里真正的心事儿,唯有科举一途也。
早在崇祯大叔在时,刘鸿渐边与之分析了大明科举制度的不妥之处,往大了说,之所以大叔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还不都是读书人在作怪。
而这些读书人无一不是通过科举爬上来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近百年来,科举每三年自全国遴选出来两百多位翘楚,奈何这些人除却之乎者也就只会争权夺利。
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具有远见卓识之人,但不得不说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其实于国无益。
崇祯大叔当时气的便是这些朝臣不办事,还只会合起伙来与他作对,只是当时内忧外患,到处都在着火需要救援,二人也顾不上此事。
而后两年虽又曾提起,也总因为这事儿那事儿都给耽搁了,直到崇祯临终前,还跟朱慈念叨待时机成熟,定要改制科举云云。
崇祯的想法很简单,遴选出来的要是真正的人才,而不是只会做些酸诗的腐儒。
朱慈的想法更简单,父皇肯定是对的,刘兄既然是当是人,他为大明做出那般大的贡献,所思所想定然是为大明长久计,他肯定也是对的。
所以,他只需要采纳意见就行了。
只是科举改制可不是京营改制,科举到如今已经实行了一千年,科举制度早已经刻到了天下万民的心中,读书人更以科举为奋斗目标。
真要拿科举下刀,势必面对是天下读书人的怒火。
“咱们只是改制,又不是取消,况且皇上若真下令取消科举,臣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刘鸿渐沉声道。
科举制度从长远来看,实在华夏民族的智慧结晶,可以这么说,在取仕制度上,华夏民族远超西方一千多年也毫不为过。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贫苦百姓对于上层阶级的质问,而科举制度便是平民的上升渠道。
这条上升渠道实在是太重要了,即便是放到现在也依然如此,刘鸿渐倒是没有说假话,倘若朱慈一怒之下真将科举取消,他第一个就会站出来反对。
只是,科举发展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畸形了。
科举自隋而始,完善于唐,兴盛于宋明清,虽大体章程没有变,无外乎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书生名号不外乎童生、秀才、举人、进士。
但是所考内容却是有很大的改变,唐朝时常设的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
到了两宋便逐渐偏向于诗赋、文章还有明经,明经者,说白了就是背书。
打开四书五经任意一本,任意翻开一页,盖上其他字只漏出一行,然后让补全这一行后边的几个字,然后随意挑一句话,让考生解释其中的意思。
后来老赵家也意识到了问题,对于科举也进行了一次改革,把背书和作诗给取消了,只考时政问答,提出对时政的想法然后给出解决办法,最后再从四书五经中挑一句话让考试写一篇作文。
可到了明朝,老朱家一开始的俩开国皇帝吃了没学问的亏,使得科举又重回了背书时代。
明朝乃是科举制度的鼎盛时期,科举制度也是最严苛的,程朱理学大行其道之后,明朝文人更是使出了杀手锏八股文。
八股取士正是明朝的杰作,其始于明朝,被废除于清末。
八股文实在是当时的官员闲的没事给后人找麻烦弄出来的,想想也是啊,自己那么辛苦寒窗十年爬上了高位,自然也就想让后来人知道自己有多不容易,科举有多困难。
而八股文便是卖弄自己才学的最好手段。
所谓八股文,是指文章的八个部分,科举写作文时有固定的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题目一律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原文。
八股文要用孔子、孟子的口气说话,四副对子平仄对仗,骊四骈六,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甚至字数都有严格的限制。
说句祖国的花朵不大喜欢听的话,如果将高考比作地狱,那么明朝科举肯定是第十八层。
如果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科举便是走钢丝。
问题就出在这里,考这些有个蛋用!
你骊四骈六写的牛逼,你会打仗吗?
你之乎者也玩的贼溜,你会做蛋炒饭吗?
两手不沾阳春水,开口孔子曰、孟子曰,连知道身上穿的、手里用的怎么来的都不清楚,就这些人除了个别的本来脑子就牛掰的大佬外,考出来的都是衣冠禽兽尔。
问题还不完全在这里,科举若要改革,八股文倒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只是文章格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内容。
科举考的四书五经可都是儒家的经典,倒不是说儒家有多不好,儒家其实完全没有问题,放在百家之中也是翘楚,一定程度上确实有利于统治阶级。
但是,从长久来看只注重儒家就得不偿失了,中国古代自宋时科技发展速度达到顶峰而后开始走下坡路,从制度上讲,就跟独尊儒术脱不了干系。
儒家注重的是修身、齐家与治国,然而这只是针对上层建筑,工业发展需要墨家的工程学、需要法家的律法学、需要、需要农家的农学、更需要兵家、纵横家……
缺了哪一样,这个社会便是不健全的,即便朝廷以儒家治国,也不应舍弃这么多的门类。
倘若千年来当政者不过分打压,华夏民族必然不会变成后世所言不注重统计总结的民族。
这锅,儒家不用背,儒生们得背。
“此乃千年来的定制,朕怎会取消科举,只是刘兄以为,这科举当从何改起?”朱慈知道刘鸿渐是在开玩笑,只是身为局中人,他还真不知道这科举怎么个改法儿。
第676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听了朱慈的话,刘鸿渐真想给这厮一个糖炒栗子(脑瓜崩),且不说其他方面,在关键问题上小朱与老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依稀记得两三年前,每逢遇到难办的事儿,崇祯大叔都是一句怎么办,或者直接是你看着办。
现在到了小朱这里,竟然还是这样,这真是让刘鸿渐蛋疼。
不过朱慈比崇祯大叔还好点,倘若是崇祯大叔肯定是以一副长辈的姿态,意思是这事儿交给你,我放心,好好的干云云。
即便他不懂,也不会面上装不懂,而朱慈则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刘鸿渐,他不知道怎么办,并且不认为虚心向刘鸿渐请教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让刘鸿渐心里即便有火儿也不好意思发。
“怎么改。”刘鸿渐挠了挠头。
首先八股取士肯定是要取消的,八股害人匪浅,导致举子们都读书读成了书呆子。
其次是四书五经这东西,修身养性肯定没得说,治国齐家也很有水平,但四书五经绝对不能是科举遴选人才的全部内容。
按照刘鸿渐的想法,四书五经最多占比百分之三十就足够了。
另外要加入策论、明法、明算、明字等内容,策论即后世的实时政治,出题者就当下的政治格局、或者某一事件出题,让举子们根据自己的见解提出有效的解决方式。
而明法则是关于法令的知识,韩非子云人主不能明法而以制大臣之威,无道得小人之信矣,说白了就是身为侯备官员,你自己首先得熟悉大明的所有律令。
明算则更好理解,数术、几何等,这些在后世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在前朝如唐、宋也都作为科举内容考核,但到了明朝却几乎废弛。
只有少数一些不被朝廷重用、或者屡遭被贬、心灰意冷的时候才会去研究些天文数术,例如宋应星、徐骥等等都是如此。
整个国家都不注重数、理、工,这简直是与科技发展背道而驰的。
然后便是工学和兵学,这些也要加入科举考核中,这才是刘鸿渐改革科举想法中的重中之重。
儒家根据自身利益区分的三教九流简直是扯犊子,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完全是儒生们往自己脸上贴金子。
四书五经乃至圣人之言算作后世的政治学,说白了,熟读历史之人治国理政确实有效果,但没了工学和兵学国家的发展就是畸形的。
哪一项都不能落下。
至于将这些东西都加入科举后,举子没时间学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加入新兴的科目后国家又当如何遴选人才,以及这些人才的任用问题,这个刘鸿渐倒是不作难。
为何?因为这完全可以搬后世中国的教育制度和人才选用制度。
事实证明,后世中国能用几十年时间崛起,教育制度是功不可没的,诚然,其间难免有过分压榨学生业余时间的不妥之处,也有为了分数而忽略实践的某些缺点。
但这制度放在现在,绝对是超前的,对于这个年代的借鉴意义绝对是雪中送叹。
如何应对刚才所言的问题,简单说来就两个字,分科!
乡试之前,所有学科分门别类在各县学、府学都要招聘相应的教谕来教,待学生们大致了解了所有的科目,乡试之后成为秀才,便从中挑选一二门自己感兴趣、或者自我感觉有前途的学科来深造。
秀才大概相当于初中毕业,举人大概相当于高中毕业,进士则是大学毕业,政治学、兵学、理工学三门主科同时设科举取士。
考中进士者,学四书五经那一套的分配去做行政工作,例如礼部、吏部、刑部,学兵学的分配入兵部、甚至担任一地之总兵、巡抚、巡按,而学理工的入工部、户部。
然后便是科举周期从三年改为两年,根据具体情况再确定是否改为一年。
三年选两百多个进士,天下举子千千万,苦等三年就选这么点,这有点太苛刻、太不近人情、太不符合国情了。
两年一次,进士名额也要提升,三个科目每科都要选至少三百人,也就是两年出进士九百人,这跟后世大学生毕业的人数其实已经天差地了。
但没办法,刘鸿渐首先要考虑大明当下的情况,具体以后怎么改,他可以慢慢来。
但饶是如此,他仍然要解决这多出来的六七百进士的安置问题,因为这事儿即便他不管,最后小朱还得找到他头上。
这就又牵扯到了大明的官制,为何这么说,比如按照大明原有的科举流程,考上进士者入翰林院等待朝廷分配。
一般情况下首先是下放到一个县担任县令,也就是县长。
这县长可不是后世的县长,大明不是后世一个县设组织部、财政部、贸易部、司法局、公安局、人事局、交通局、环境部等等一大堆部门。
这时的县长一身兼多职,即使财政部长,又死检察院院长、法院院长,还是公安局局长、派出所所长、环境部负责人。
这特么简直就是全能,学的东西严重偏科,干的工作却兼容并包,这合适吗?
想到这儿,刘鸿渐沉默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整这事儿,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么轻描淡写,一个地方处置不好,很可能会出大问题。
改革科举是撬儒家的根基,想都不用想,朝臣们绝对不会同意,改革官制是分官员们的权力,想都不用想,朝臣们更不会同意。
这事儿与带兵打仗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战争来的会更加猛烈,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无时无刻、战战兢兢,打一场举国之战也不外乎如此了。
倘若天下文人群起而反抗之,天下举子作为官员们的拥戴者附和之,所有人都站出来反对,一起抨击他这祸国殃民的始作俑者,小朱能抵挡得住吗?
毋庸置疑,这一刻一定会来的,刘鸿渐十分的肯定,他瞄了一眼朱慈,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许坚定,他所做这一切都需要这个小舅子来作为后盾。
但是他没有在朱慈眼中看出任何东西,皇帝不用考科举,在改制科举这方面,这厮就是个不明觉厉的小白板。
“刘兄,你想好了吗?”朱慈见刘鸿渐陷入沉思半晌不吭声,提醒道。
刘鸿渐叹了口气。
“我想好了。”
第677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我想好了。”刘鸿渐十分坚定的道。
如果科举不能改制,那么三年来他做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待他老去后不用多少年,大明仍旧会走回原来的老路。
僵化的科举制度如不能改变,儒家如果仍旧控制着这个帝国,他拿什么区告慰死去的崇祯大叔,拿什么去告慰无数为大明帝国战死沙场的英雄们。
他答应秦将军、答应崇祯大叔要中兴大明、要给天下百姓以福祉的,那么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鲁子曾曰过,大力出奇迹,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他就不信了,是他手下士兵的枪子儿硬,还是天下文人的脊梁硬。
想好了这些,刘鸿渐眼神便更加深邃了。
“取笔墨来吧。”刘鸿渐对朱慈道。
天底下敢对朱慈这般说话的,估计也只有刘鸿渐了。
朱慈听后直接冲门外侍候的秉笔太监庞大海示意,少倾庞大海自端着文房四宝进来,在朱慈的授意下安静的坐在了桌子的一边摊开宣纸,充当了笔吏。
“第一、取消八股取士的定制,文章之体上,可任由考生自由发挥。”
刘鸿渐刚说完第一条,朱慈倒没觉得有什么,记录的庞大海吓的手一哆嗦。
这是要在文人头上动土呀,他虽为内臣,但也是文书房毕了业的,内廷之文书房相当于外廷之翰林院。
翰林院是外廷人才储备库,入内阁者无不出翰林院,而文书房即是内廷的人才储备库,入司礼监者必出文书房。
庞大海身为司礼监秉笔,自然知道科举对外廷的重要性,这绝对是大阵仗。
不过他心中又有些窃喜,内廷之于外廷一直都是明争暗斗,现在又加上个巨无霸般的安国郡王到处插一脚,身为东厂厂督、内廷背后的一把手,庞大海别提多难受了。
如今眼见着这安国郡王要对科举制度下手,科举制度乃是文人的命根子,安国郡王定是要与外廷那帮家伙不死不休,他能不高兴嘛。
倘若安国郡王被打趴下,他便能利用手中的职权以及皇爷的信重,顺理成章的将那司礼监掌印的位子抢到手,在庞大海眼里,现任的司礼监掌印王二喜实在是太碍眼了。
虽然这个姓王的小年轻很老实、也从来不拿职权压他,虽然内廷实际上是由他掌控,但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是所有太监们的梦想。
倘若朝臣们被打趴下了,那便更舒服了,只要他不招惹这疯子般的安国郡王,内廷外廷还不都得听他的,反正这安国郡王向来不上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庞大海为自己能当这渔翁沾沾自喜。
“庞大伴儿你乐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你也觉得刘兄这提议提得好?”朱慈见庞大海写完了一行字嘴角挂着笑意,随口问道。
“王爷雄才大略这提议自然好,不瞒皇爷,奴婢也觉着八股文实在是太难写了。”庞大海老脸瞬间绽放出一朵菊花,一边恭维一边道。
“恩,将刘兄之言一字不差的记下,若是漏了只言片语,朕唯你是问。”朱慈沉声道。
庞大海自然点头称是,他确实会一字不差的好生记录,因为他还要当那渔翁呢!
“第二、殿试内容降低儒家经典的比重,臣认为降低至三成为益,加入明法、明算、明字等科,大幅提升策论一科的比重。”
“刘兄,此举恐遭朝臣们反对。”第二条说完,不止庞大海目瞪口呆,连朱慈都不淡定了。
若说取消八股这一僵化的格式,虽说朝臣们必然会有怨言,但毕竟只是个格式问题,他还能弹压得住。
但若是改了科举的内容,不以儒家经典为要,反而提倡其他诸如法家、墨家之律令、几何之学,朝臣们又岂能善罢甘休,说不得内阁都回集体写奏疏反对。
这是在动圣人的根基,这是在动天下文人的根基。
“怕了吗?呵呵,变法本就艰难,历朝变法无一不血流成河,如今的科举便如那疥疮之疾,不忍短痛则久痛不止,子子孙孙都要被其连累。”刘鸿渐微微笑道。
朱慈闻言握紧了拳头,似乎下定了决心般。
“第三,将兵学、理工之学纳入科举,与经学并重。”刘鸿渐接着又抛出了第三个重磅炸弹。
兵学就是讲武堂里讲授的战术学、军制学、兵器学、地形学、航海学等科目,其实这些兵学在大明初年还是比较受重视的。
大明前前后后开国好几次武举,就是为了给朝廷储备军事人才,但后来大明禁海以后,长达近百年无战事,武举几近废弛。
外加上武人一直被文人打压,科举每三年一次,每次都是大明最顶尖的盛事,举国上下无不关注的地位。
但到了武举,压根就没几个人重视,甚至到了后来,朝廷连监考官都懒得整,皇帝更是派遣内廷的太监,外加上随便抽调过来六部中的一个小小的主事来张罗。
实在是滑稽至极。
将兵学纳入科举,与经学并列,取同样之规格,为天下武人正名,为朝廷储备军事人才,也是这次改制科举的重中之重。
讲武堂只有一个,这完全不够,将兵学纳入科举,各县的县学、各府的府学都要教授兵学知识,从天下万民中取人才,总比讲武堂这一小庙要强上太多。
讲武堂顶多算作一个高级军校,他们也许毕了业后会去各镇驻兵中效力,但却没有进入朝廷、进入兵部的资格,这是不合时宜的。
兵学如此,理工之学亦然,早在成立讲武堂、工学院之初,刘鸿渐边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一所学校不足以支撑着庞大的帝国。
“这……”朱慈都有些不知所言了。
刘鸿渐摆了摆手,示意先让其说完。
“第三,科举由三年一次,调整为两年一次,经学、兵学、工学各取前三百为进士。”
大明需要人才,需要更多的人才,海外有那么多的宝藏需要去掠夺,一年取那两三百人怎么能够?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回头皇上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更改的。”刘鸿渐不顾朱慈主仆二人的呆愣表情,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倘若真要与天下儒生一较高下,那边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678章 朝廷不识货呀
朱慈最终是战战兢兢的离开讲武堂的,他的手里还拎着一道宣纸,上头密密麻麻的写着刘鸿渐拟定的科举改制内容,墨迹还未干透,朱慈拿在手里竟有种烫手的感觉。
只是烫手归烫手,他必须要顶在最前头,这主意虽然是刘鸿渐出的、制度也是刘鸿渐改的,但身为大明的天子,注定是科举改制的排头兵。
也就是说,科举改制必须是由他这天子来下旨,而不是由刘鸿渐写奏疏。
作为幕后的始作俑者,刘鸿渐能做的只是当朝臣们跳出来反对时,他去当那拥护者替天子铲除科举改制路上的挡道者。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口大锅太沉了,他自己抗不动。
犹记得朱慈离开时,刘鸿渐意味深长的对朱慈说的那番话,‘你不是一直想做件大事吗,将这件事做好,足以堪称万古明君!’。
是了,刘鸿渐确实没骗朱慈,虽说他只是在用激将法,但有几分效果他自己也不曾得知。
送走了朱慈,刘鸿渐又集合全体教谕宣布了他对讲武堂的安排,顾佳一听刘鸿渐之言,眼睛一亮不禁佩服起山长大人的才智。
倘若讲武堂学生都能入宫当值,妥妥的都是帝党,即便以后外放了,也是大大的有前途,讲武堂的学生有前途,就是讲武堂有前途。
山长大人真不愧是山长大人,顾佳不由得在心里给刘鸿渐点了一百个赞。
“京营改制马上就会进行,但也需要一些时日,待羽林军、虎贲军敲定了人手,咱讲武堂的学生便算是进入实习期,诸位都要做好学生们的审计工作,莫要让宵小之辈混入皇宫,此是大事。”刘鸿渐慎重的道。
倘若一旦出了差池,再闹出个士兵刺杀皇帝的幺蛾子,势必对讲武堂的声誉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顾佳等人自然明白这一点,各自都点头称是。
“召集各位前来还有一事,咱讲武堂自开山授课起,便定的是两年制,何以这才一年便教无可教,是本山长定的学制太长了,还是诸位江郎才尽了?”刘鸿渐嘴角一扬开玩笑道。
“山长有所不知,咱讲武堂所编之教材,大部为各科目基础理论,然这第一期生大多数皆是各边镇的低级将官,这些人都是上过战阵的,自是不屑于学这些基础的东西……”一个教谕起身反驳道。
讲武堂的教谕有从边军、京营弃武从文的将官,有顾佳从兵部忽悠过来的参谋类官员,这些人都是经过刘鸿渐过目的,大多都是熟读兵书的老手。
参谋、打仗这些人兴许是老炮,但去当老师将脑子里的东西系统的交给学生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本山长给你们一年的时间,要制定出一套下一批学生即便是起早贪黑、头悬梁锥刺股的去学,也学不完的教材。
但凡是对行军打仗有所助益的,阵法也好、战术也罢,总之是多多益善还要精益求精。
不懂就去学,搜集大明现存的兵书、阵法,搜集郑公当年远航时留下的记录,还有本山长给学生们制定的那套训练大纲,难道你们不会比葫芦画瓢再弄出几套来吗?”
这些教谕中不少的边将都曾跟着刘鸿渐出关打过鞑子,都是老部下,刘鸿渐倒是也不客气。
到了明朝,传下来的兵书极多,例如孙子兵法,即使是放在后世也不过时,不论是火器还是冷兵器,不论是陆地战、还是海战,都有其可取和共通之处。
刘鸿渐现在很后悔当年穿越来时,没去搜罗一些军校的教科书,也怪当初那老头,即便不给他去军校图书馆的时间,难道就不能给他几个小时时间去万能的互联网上搜搜吗?
唉一想到在后世几乎万能的手机,到了大明却只能当手电筒用刘鸿渐就扎心。
“对了老顾,你在朝中任职时,可曾有听说过一个叫汤若望的外番人?”刘鸿渐没来由的插了一句。
倒不是他历史学的好,这得益于当年看的一位姓金的作者写的一本清初小说,那里头有个汤玛法牛逼的不行,康麻子正是靠着这家伙巩固了伪清统治的。
料想那老头的年纪,这个时候也许、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山长大人,那人可是粗不短的身材?一脸大胡子?”顾佳皱眉思量了一番道。
“恩,也许吧。”刘鸿渐模棱两可道,他哪儿知道这厮是不是小说里描述的那样。
不过料想应该也差不多吧。
“那就是了,当初在下在礼部任职时,曾有听说钦天监有个姓汤的外番人,似乎是来自一个什么什么神圣罗马帝国,不过后来因为屡次上书奏请先帝为其开设什么教堂,便给逐出了京城,后来听钦天监的同僚说好像去了西安,说是要去传教。”
陈年旧事,也难为顾佳还能想起来。
事实上,当年明朝若能重用这个外番老头,大明在火器造诣上说不定会是另一番作为。
这个立志在中国传教的老头自天启年间踏上大明这块土地,一直在中国呆了四十七年,最后也死在了中国,就葬在利玛窦的旁边。
至于这利玛窦,也是一个立志在中国传教的老外,只不过比老汤早了几十年。
若说起来,这俩人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利玛窦为万历皇帝进献了坤舆万国全图,直到现在大明兵部所用的地图仍旧是这厮捣鼓出来的。
而这老汤为了传教也很卖力,为了赢得崇祯大叔的信重,这厮从老家欧罗巴带来了一大堆数理天算书籍,并列好目录呈送朝廷,一并带来的还有欧罗巴最先进的科学仪器。
这些东西可都是经历过文艺复兴的欧罗巴人的科技成果,并且这厮还在当年的十月预算出了月食,也就是所谓的天狗食日。
奈何朝廷不识货,最后这厮被打发到了钦天监,专门给朝廷观测天象、推算吉凶。
要知道这厮可是多尔衮入关后,伪清最牛逼的火器专家、仪器专家,数理化也是门门通,伪清还专门为其建造了火炮厂。
到了大明反而被朝廷给整到钦天监专职做了神棍,这真是……
去西安了?卧槽,不能被那个姓李的快递员给整死了吧!刘鸿渐心里一咯噔。
第679章 你便是那唐玄奘
可转念又一想应该不会,如果这老头儿被李快递员搞死了,那他就不会出现在康麻子身边,毕竟康麻子时李快递员已经挂了许久了。
“老顾啊,交给你一件事,这件事事关重大只有交给你本山长才放心。”刘鸿渐一脸神秘的冲讲武堂副山长顾佳道。
“山长请说,在下必然不负所托。”顾佳以为必然是件极难的大事,赶忙起身拱手道。
“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劳烦你亲自跑一趟西安府,找到那姓汤的老外。”
这老汤学了一身西方的本领,仪器学可以让这厮去工学院授课,火器学可以让这厮去军械所捣鼓,顺便将让这厮来讲武堂讲讲西方兵阵啦、地理啦等等。
来了大明不将他榨干真是都对不住人大老远跑一趟不是?
至于担心这厮将军械所以及讲武堂的机密带回去?不存在的,这厮是老死在大明的,倘若没有老死,那也得死在大明。
大明多好呀,比天天瞎几把打的欧罗巴要好太多。
“这……”顾佳一脸黑线,心说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让他找那欧罗巴的传教士,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可他跟那老头也不认识呀,虽说都一朝为官,但先帝将人打了板子撵了出去,谁知道人还认不认朝廷。
“可万一那汤若望不来怎么办?”顾佳嘴角抽了两下为难道。
人在西安过得好好的干嘛要跟他来京城,上次人可是差点死在京城的。
“不来?怎么会不来呢?恩……这样,你找到了人就告诉他,来给本王办事,本王给他盖教堂,给他盖亚细亚最大的教堂,让他当红衣大主教。”刘鸿渐一脸坏笑道。
利玛窦也好,汤若望也罢,还有无数从欧罗马远洋而来的其他传教士也都算上,这些家伙来大明可不是真的来加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
身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们心心念念的来大明,可不就是为了传播他们那所谓的上帝。
刘鸿渐相信这姓汤的肯定知道他,毕竟这些老教士可都是中国通,有大明安国郡王的承诺,还不马上屁颠的跑来干活儿?
至于建造大教堂,刘鸿渐也不会欺骗那老头,建就建呗,反正大明百姓也不会信他们的什么上帝。
连衣服都不穿的神,算什么神?真是有失体统,这在本就没什么宗教土壤的大明压根就传不开。
“你拿着本山长的牌子去锦衣卫,让那边的人协助你,要尽快把人找到,然后老顾啊……还要劳烦你跟这外番老头去趟欧罗巴,恩就是他们那个神圣罗马帝国。”刘鸿渐从腰间将腰牌取出扔到了桌上道。
“啊?去欧罗吧作甚?”顾佳一听就不淡定了,身为讲武堂的副山长,他自然知道欧罗巴在哪儿,甚至神圣罗马帝国是个什么情况他都知道。
可这差事为啥非要他来干?贼远不说,听说那边一直在内斗,打的昏天黑地的,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挂掉。
他现在生活多充实呀,白天在讲武堂忙事业,晚上回家儿孙满堂,最小的幺女顾旖才十二岁,每天晚上回家都热热闹闹的幸福的不得了。
总之这事儿他不干,绝对不干,就算山长大人把天说破了他也觉不去欧罗巴。
“老顾啊,大明之中兴近处看军备、远之看教谕,此不用本山长说你也明白,对不对?”刘鸿渐一脸的好说话,甚至还起身来将生无可恋的顾佳按回了座椅。
“你看咱们讲武堂,既担负着大明新一代将官的培养,又承继着大明军制改良的重任,实是大明军备之中流砥柱,在这上头在座的诸位都应该感到骄傲。”
刘鸿渐丝毫不吝溢美之词,直将在座的讲武堂教谕们说的个个舒舒服服。
“可是。”刘鸿渐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几个年岁大些的教谕手一哆嗦。
“讲武堂教程紊乱不成体系,所教授的各科目都是新设,我等更都是赶鸭子上架,很多方面考虑不周,这极大影响着咱们讲武堂的声誉,更有甚者影响着大明中兴的进度,这是本山长决不能容忍的。”刘鸿渐声色变得严肃起来。
“据本山长所知,欧罗巴那边早在白十年前便已经建立起数十所大学,哦,这大学就跟咱们讲武堂一样,是专门培育各方面人才的所在。
他们有已经成熟的教材,也有更专业的教谕,我们完全可以如那唐玄奘一样过去取取经,鲁大师不是曰过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成大事也。”刘鸿渐继续循循善诱道。
从科技、文学体系上看,此时的欧罗巴诸国确实已经趋于成熟,比如伽利略、开普勒等一大帮各类学家已然故去,笛卡尔、牛顿等新秀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所以老顾啊,你便是那唐玄奘,去吧,中兴大明的重任就看你了。”刘鸿渐给顾佳倒上一碗茶水,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是他不想找其他教谕去,实在是其他的教谕要么是年岁太大,要么干脆就是行伍出身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只有老顾这厮文文气气的正统的科班出身。
而且听闻这厮还自学了荷兰、罗马等语言,这差事非他不可。
再带上汤若望西行取经,凭着他安国郡王给这老汤许下的宏愿,他不信这个心心念念想在大明发展基督事业的家伙不卖力。
如今锦衣卫在外番国的摊子早已铺开,有那边人照应安全上应该也问题不大。
刘鸿渐这么一说,所有教谕都将目光注视在了顾佳身上。
“山长不用说了,在下去便是。”顾佳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但说完他也没有后悔。
其实不用刘鸿渐言明,顾佳也知道讲武堂的问题所在,外加上看了那么多关于欧罗巴的书籍,去实地考察一番也不为过。
敲定了讲武堂接下来的路子,刘鸿渐优哉游哉的打道回府。
接下来的几日里他难得的享受到了西山的初春美景,整日里左手牵着儿子,右手抱着女儿,晚上更是软玉酥香小日子过得着实惬意。
直到朱慈在朝堂之上宣读了京营、科举改制的旨意……
第680章 同仇敌忾
京城,夜半,李府。
“孟暗,你是内阁首辅,今日之事,你得拿个主意。”东阁大学士张天禄沉声道。
“是啊首辅大人,科举之制乃历朝之定制,自我大明承继四海,便定以八股、明经取士之制,此之后近三百年未曾更改。
如今圣上一意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置太祖皇帝祖制于不顾,实为昏君之行也。
此事已经超脱了我等之间的纠葛,还请首辅大人务必以大局为重。”礼部左侍郎马光远起身拱手道。
张天禄与马光远皆为东宫党,历来与朝中先帝旧臣分庭抗礼,可如今这事儿已经超越了派系之争,倘若真由着皇帝胡来,将科举之制那般更改,他们是要被后背戳脊梁骨的。
今日刚上早朝,朝臣们便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因为今天圣上表现的太反常了。
不仅喜笑颜颜的全部答应了他们这些臣子的提议,还对内阁的几位老大人几番关心,溢美之词更是不要钱似的。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这么形容当今天子有些不加档,但张天禄诧异之余,当时心里就觉今日定然有大事发生。
内阁其他人自然也与他是一样的想法,朝堂之上僵持了一刻钟后,朱慈终于宣布了京营、科举改制之事,满朝文武皆哗然。
朝臣们自然反对,满朝文武皆下跪请天子收回成命,但朱慈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仅枉顾全体百官的劝谏,反而欲越过内阁以中旨行文天下。
中旨既没有经过内阁批准的旨意,在大明即便是皇帝要下旨,没有内阁的批复,这旨意便不作数。
这就更令朝臣们愤慨了,最后朱慈拂袖而去,徒留得跪的满地的朝臣,不欢而散。
可愤慨归愤慨,事情还是要去解决,京营改制倒是可以答应天子算作缓和之策,但科举是万万不能动的,即便是得罪天子也在所不惜。
朝中百官向来是天下举子之楷模,如今天子等同于否定孔圣人,否定儒家经典,如此乱来不仅让他们这些臣子难看,更是令孔圣人蒙羞。
得罪天子顶多是一时之不快,倘若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诸位莫急,今日下了朝老夫也请见圣上,奈何圣上言倘若事劝谏他收回旨意者,一概不见。
唉,圣上年轻,依老夫看,此事不见得是圣上的主意。”内阁首辅李邦华叹了口气道。
几年来他见证着大明的奇迹,并一直默默的支持者着先帝乃至当今天子,只要不是太过火,他向来不曾忤逆天子,但今日之事实在是让他骑虎难下。
“哼,还能是谁,定然是那西山上的安国郡王出的鬼主意,这个年轻人仗着圣上的信重,做事向来骄横跋扈,不仅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甚至欲将天下读书人都踩在脚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皆承孔孟之道方有此官身,倘若真由着他,我等的颜面何存?天下读书人的颜面何存?孔圣人的颜面何存?
这事儿,老夫即便身死也断然不肯屈服!”文渊阁大学士方岳贡昂声道。
如果此时方岳贡猜不出谁是始作俑者,那便不配入内阁了,今日之聚虽无人召集,但朝中重臣皆不约而同的前来商议,唯独那礼部尚书韩郁未曾前来。
这韩郁平日里虽甚少与他们交往,但实是安国郡王在朝堂中安得一双眼睛。
韩郁不来说明什么?做贼心虚,狼狈为奸!
“四长,安国郡王虽年轻,然大明能有今日此子居功甚伟,科举改制虽是他孟浪之举,但也应该是出于……”
“孟大人,安国郡王自称是你内侄,当年又是经由你才入得朝堂,你自然是替他说话了。”方岳贡没等孟兆祥把话说完便将其打断,语气也极为不善。
“四长你这是什么话?老夫虽然与他相识,但这几年也并未多走动,况老夫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磊落事,孰是孰非老夫还是分得清的!”孟兆祥听闻此言自是心中愤懑。
“既能分得清,何不见你去劝劝你家侄子?反倒是过来与我等为伍,难道是他派你来侦查我等之意吗?”方岳贡吹胡子瞪眼睛,手指头几乎戳到了孟兆祥的脸上。
“你……”孟兆祥站起身来气得浑身发抖。
“好了好了,二位切勿急躁,反倒乱了自家阵脚,都消消气,此事我等还需从长计议。”李邦华见二人越说言辞越激烈,自然不肯坐视不理。
“对呀,如今之计是赶紧想个法子让圣上收回成命,只要圣上首肯,即便是那安国郡王也断然不可能抗旨不遵,二位还是莫要伤了和气。”张天禄起身拉住孟兆祥,想将其劝回到座位上。
孟兆祥与方岳贡本属先帝旧臣,向来与张天禄的东宫派不对付,若是先前他自是乐得看二人互怼,最好是能打得不可开交。
但今日之事还需与旧臣们达成一致意见,倘若还没个章程便自己先乱作一团,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哼!你们自个商议去吧,省的某人心里膈应!”孟兆祥热脸贴了人冷屁股,对于李邦华这等说辞,心间自是不满意,说完便拂袖而去。
“这……”张天禄讨了个没趣,被晾在当场。
“张大人无需劝谏,走便走了,老夫羞与其为伍,我等自商议便是。”方岳贡又道。
众人见事已至此也只得作罢,一群人重又坐下开始商议。
然而他们都知道安国郡王如今的权势有多大,不仅是当朝摄政王,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天下军权,再加上圣上对他的信任,以他们如今的力量,根本奈何不了人家,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何不如我等修书一封,传至香山同社、浙西闻社、江西则社等诸子,将我等之志传与天下举子,圣上不是意欲跳过内阁下旨吗?
我等由着圣上便是!”户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倪元璐沉默了半晌发言道。
安国郡王倒行逆施意图倾覆儒家至圣,圣上枉顾满朝文武之愿从之,倘若将此事先于圣上教天下士子知悉,天下读书人同仇敌忾之下,自然便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若天下人皆反对此举,圣上还敢置若罔闻吗?
第681章 登门拜访
倪元璐之言顿时令在座之人烟钱一亮,是啊,那安国郡王自持手握军权,他们也不是孤军奋战呀!
难道安国郡王能将天下读书人都杀光吗?真要如此恐怕圣上也不能容他,没有皇帝能允许臣子如此作为,况且圣上还需要他们治国理政不是吗?
“汝玉之言正和我意,天下读书人千千万,只要我等能统合他们的力量,自然拥有了与那狂妄小子对阵的力量。”张天禄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其实他刚才便已经想到此计,但他非东林,而那江南诸社其实皆为东林之储备力量,诸社之上又有复社,复社魁首张采又与方岳贡等人有旧。
他正想着如何引导内阁同僚使此计,没成想倪元璐一语中的。
现在以他为首的东宫同僚们情况也有些不秒,本来早已搭上的秦贵妃的线,也不知怎的前几日贵妃娘娘竟托人告诉他不再争储,并拒绝了他的请见。
如今之计,唯有继续韬光养晦,待东林之人与那安国郡王撕杀得两败俱伤,东宫之臣方有出头之日。
“如此,老夫容后便修书一封,还劳烦诸位将自己名讳一同书与此信,以壮我儒生之威!”方岳贡只考虑了片刻便答应了。
说完还瞅了一眼内阁首辅李邦华,他知道李邦华与那安国郡王有些交情,看那一眼便是催李邦华表态。
李邦华虽为人刻薄,少于内阁其他同僚深交,更是不怎么得六部之人所喜,但他终是内阁首辅,倘若李邦华不表态,他们的行动自然大打折扣。
方岳贡、张天禄、倪元璐等皆看向李邦华,李邦华坐在主座上沉默了片刻,自知不表态不行了,便站了起来。
“诸位不用这样看着老夫,老夫与诸位一样读的也是圣贤书,孔圣人在老夫心里与诸位一样神圣而不可侵犯,诸位之计老夫没有意见,也会签字。
但老夫不想真将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朝廷如今才有点起色,经不起这般折腾呀,唉!
老夫明日便只身赶赴西山,去见一见那安国郡王,老夫倒要瞧瞧此子想干什么?”李邦华叹了口气。
他不想如此却又无可奈何,满朝同僚,再加上当今天子都从未让其纠结过,对于西山的那位安国郡王,他心里真的是复杂的很。
说大明为其所救毫不为过,但这人杀戮心过重,几度屠戮朝臣、屠戮勋戚,并一向不将朝臣们放在眼里。
功过相抵,他本不想与之为敌,然现在看来,不去不行了。
“老夫就知道孟暗兄觉悟高,时日已经不早了,我等便不再讨饶孟暗兄,待老夫回去将书信修好,明晚我等再作计议!”方岳贡起身拱了拱手道。
他现在斗志昂扬,恨不得马上跑回去洋洋洒洒例数那安国郡王之胡作非为,好教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让其臭名昭著,方解当年郑三俊郑阁老之气。
方岳贡说完,众人皆拱手而去,而负气提前离开李府的孟兆祥,此时已经在王恭厂安国郡王府门口晃悠了两刻钟了。
自刘鸿渐一家搬到西山别苑后,刘老太爷在西山住了半年便以出入不便为由,自个儿重又搬回了京城府宅,只偶尔才回去西山抱抱自己的孙子、孙女儿。
如今的刘老太爷倒是也不孤单,凭着儿子的能耐,成功的当上了富二代他爹,并将当年一起在王家药铺做工的老友都邀请到了自己诺大的府宅居住,刘老太爷吃住全免不说,还给按月发银子,并美其名曰苟富贵勿相忘。
刘老太爷慷儿子之慨,每日与这群与他一样年纪的老家伙喝酒打诨、下棋打屁倒也其乐融融。
刘鸿渐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知道自家老爷子的做派,但他从来不过问,不就是花银子嘛,只要是老爷子活的开心,他有的是银子给老爹花。
孟兆祥本来住的就离京城内郡王府不远,自然知道刘老爷子在京城,他本来想直接去西山寻那安国郡王,但犹豫了许久,觉得还是先来找刘老太爷。
孟家与刘家虽是故交,但若论关系孟兆祥还是觉得与刘老太爷更近一些,再加上当年求他替那小子呈交书信的也是刘家太爷,现在这个人情,该讨回来了。
哐哐哐哐哐哐孟兆祥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敲响了郡王府的大门。
“谁呀,这大半夜的。”少倾,护院家丁迷迷糊糊的提着灯笼出了耳房。
“劳烦代为通报一声,老夫乃老孟家孟兆祥,有急事特来请见刘家老叔。”孟兆祥老爹去的早,他虽已近五十岁,但若按祖上辈分来算,仍旧算是刘德隆的子侄辈。
是以虽然刘德隆不在朝中为官,但已经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孟兆祥仍旧谦虚的以辈分称呼。
“孟大人,稍等,小的这边去通报。”门子久居京城,自然知道门外是何人,赶紧开门将孟兆祥迎入中厅,自己则奉上茶后去寻老太爷。
少倾,刘老太爷嘟嘟囔囔的披着件衣服赶来。
昨儿与老孙头下棋下的上了头,他才刚刚睡下便被下人唤醒,但一听来人乃是他刘家的贵人,仍旧不情不愿的起身来见。
刘老太爷是非分得贼清,他刘家能有今日,老孟家的小子居功甚伟,若不是孟家相助,他刘家多半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孟家小子大半夜前来肯定是有紧要之事,但他刘老汉不过是个闲云野鹤,得了儿子叮嘱,他更是向来少于朝中文武走动,那这孟家小子前来,定然是有事求他儿子了。
许是又不好意思去求他那儿子,便寻来找我刘老汉了?
这可如何是好,他自是不想给儿子寻麻烦,但直接推脱又于礼不合,毕竟是老交情,但孟家小子究竟所谓何事呢?刘德隆边嘟囔边揣摩道。
这孟家小子能入阁,多半与他那成了器的儿子也脱不了干系,想到这儿,刘老太爷心里瞬间平和,昂首阔步的进了王府中厅。
ps:特地跑网吧写了两章,寒寒也不想断更啊,能挣点零花钱谁不想挣,没事寒寒也不会随意请假,望诸位读者老爷们见谅。
第682章 告状
“孟贤弟,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见孟兆祥起身行礼,刘德隆拱手回礼道。
“刘老哥,深夜叨扰还请见谅,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有紧要之事相商,此事关乎天下读书人之未来,甚至关乎孔圣人之声誉,唯有刘老哥帮忙,方有可能化解。”
孟兆祥也没坐下,十分郑重的弯腰请求道。
父为子纲,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当儿子的在外做了大官,回了家也得听老子的,否则即为不孝,当官的若是传出不孝的传闻,那这声誉就是臭了。
往小了说会为人所不齿,被邻居戳脊梁骨,往大了说还会影响仕途,毕竟在科举制前,朝廷选任官员可是有举孝廉一说的。
孟兆祥倒是聪明,解铃还须系铃人,圣上那边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有调和的余地了,只要是反对科举改制者,朱慈压根就不肯见他们。
那便只有找安国郡王了,而让刘德隆来转达这意思,实在是在合适不过。
“孟贤弟莫急,坐下说,坐下说。”刘德隆拉着孟兆祥坐下,自己心里也一阵突突。
想他三十余岁考上秀才,又干了二十几年的账房,平时接触的也都是与他一样上了年岁的老秀才,如今当朝大学士如此郑重的请他帮忙,这倒是让刘老汉心里惴惴不安,甚至受宠若惊。
同时他心里也更加犯嘀咕,堂堂内阁大学士、刑部尚书都办不了的事儿肯定是大事,找他一个老秀才又能有个鸟用?
“今日早朝,圣上当着朝臣们的面儿,宣布改制科举,不仅要将八股取消,还要降低明经比重,甚至要降低至不足三成,还要将兵科、工科并入科举!”
孟兆祥言辞急切,可以看出他对改制内容的愤懑。
明经笼统的将即四书五经,细分的话明经又分为五经、三经、二经、学究一经、三礼、三传等,《礼记》、《春秋左传》称大经,《毛诗》、《周礼》、《仪礼》称中经,《周易》、《尚书》、《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称小经,皆是儒家经典。
孟兆祥知道面前的刘老哥也有功名在身,多余的话也没有多说,想必刘德隆自己也明白,这改制对天下读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什么?改制科举?科举好好的为何要改?圣上这是出的什么招儿?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些,此举一出,定然又是轩然大波。
不对,圣上肯定是听了小人谗言!”刘德隆闻言大惊,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上站了起来。
他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圣上年不及弱冠,定然是不会或者说想不到那般多的改制内容。
“刘老哥勿要动怒,且坐下说,坐下说。”孟兆祥赶紧起来劝,用词也与刚才刘德隆劝他时别无二致。
此时孟兆祥脸上的表情也极为精彩,老子骂儿子为小人的,这事儿还真不多,倘若刘老哥知道他说的小人就是自己那身为郡王的儿子,不知作何感想。
“这主意可是我那儿子出的?”刘德隆突然沉声道。
刘德隆知道自己儿子在朝中位高权重,也正是如此,这么大的事儿,孟兆祥不去直接找他儿子,反而拐了弯儿来找他,这让他意识到此事肯定与他的宝贝儿子有关。
“这……圣上虽未言明,但在下与朝中同僚推测,此事确有可能是王爷所为。”孟兆祥回道。
他也没敢直接挑明,毕竟安国郡王乃是面前这老哥的儿子,孟家即便与刘家是世交,当相比之下终究为外人。
他在刘府门口徘徊良久方进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让他颇有种惹不起小子,来找老子告状的感觉。
现在他就是在赌,赌刘德隆会帮理不帮亲,赌他会在孔圣之道面前,帮天下千万读书人。
“贤弟的意思老夫明白,待明日一早老夫便去西山寻他,定要让他悬崖勒马,给孔圣人一个交代。”刘德隆郑重的道。
自家儿子出息后,他虽然极少干预儿子所做之事,但那也分什么事儿,儿子若是如此否定孔圣人,他是断然不同意的。
这不仅关乎孔圣人声誉、关乎大明举子的未来,更关乎他刘家的未来,他担心这事儿如果处理不当,他刘家的祖坟都有可能被人给刨了。
在他看来儿子还是太年轻了,竟敢在孔圣人头上动土,明日必须好好的与儿子说教说教。
“如此,就拜托刘老哥了,时候也不早了,在下这便回去了,告辞。”孟兆祥闻言心中大定,起身拱手道。
孟兆祥走后,刘德隆独自坐在中厅半晌没有动地方,而后在闻讯赶来的老管家牛大年的劝说下,方叹了口气回房睡觉去。
第二日一大早,刘德隆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直接驱车去了西山别苑,到得自己儿子院子前,他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边欲进去,却被门口的亲卫给拦了下来。
这可把刘老汉给气坏了。
“吓了眼不是,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老夫有紧要事寻我儿子商议,快快让开!”刘德隆怒道。
“太爷,王爷还未起床……”亲卫十分危难的道。
刘鸿渐这几年树敌颇多,对于他的安全问题,身为刘鸿渐的亲卫营统领,常钰不可谓不上心,一再言明没有刘鸿渐本人或者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入院子半步。
“这个懒货!”刘德隆没等那亲卫说完便打断了他,气得差点跳脚。
想他都六十大几都起来了,一路上又从京城乘马车赶到了西山,这胆大包天的儿子竟还没起床,这都几点了?
“儿子,你起了没?快出来!老夫有事问你!”刘德隆扯着嗓子冲里头吼道。
院内的丫鬟小白见老太爷面带怒意的站在院子门口,马上将老爷子让了进来,并赶紧去通报。
少倾,刘鸿渐慌里慌张的从里屋出来,昨夜雨露均沾折腾的有点晚,以至于一觉睡到了日上七杆。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整个西山都是他说了算,睡觉睡到自然醒乃是他的追求,九九六是不可能的,他不提倡这个,只有休息好了,工作的效率才高不是。
听下人说自己老爹来寻他,好像面色还不怎么好,刘鸿渐纳闷之余心里也犯嘀咕。
“爹,若是有事着下人传话便是,这么一大早,您怎么亲自来了。”刘鸿渐边说边将老爹让进了屋子。
第683章 风口浪尖上的猪
“哼!我再不亲自来,这天都让你捅塌了!”见自己儿子一脸笑嘻嘻,刘德隆便气不打一处来。
“爹说的哪里话,您看这天高云淡的多好,来人,看茶!”这天底下估计也就自己老爹敢如此对他说话了,刘鸿渐倒是也丝毫不生气。
“甭跟老夫打哈哈,说,是不是你建议圣上改制科举的?”刘德隆仍旧一脸儿子欠他钱的表情,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又觉自己该严肃点,随即又放了下来。
“儿还当是什么事儿,儿都好些日子没上朝了,这科举改制的事儿也是刚听说,怎么能是儿的提议呢!”刘鸿渐端起茶水重又放到了刘德隆手里,温言道。
“儿这几日啊,一直在张罗咱那西山商合,如今啊,西山商合的摊子铺开了,南南北北只钱铺子就开了几十处,挣银子多好呀,儿哪儿还有心思关心朝政是不是?”见老爹一脸狐疑,刘鸿渐补充道。
朱慈昨日宣布改制京营、改制科举的事儿,压根就没提前跟他打招呼,其实这也怪刘鸿渐,京城离西山骑马也得半个时辰,这厮又极少往宫里跑。
朱慈见自己刘兄并未有新消息传来,还以为刘鸿渐是在考验他,于是乎便一鼓作气的将那日商议好的章程全部宣布了出来。
这厮倒是也不傻,本来嘛,裁撤宫中侍卫、改制京营事关宫中安危,贸然提出来朝臣肯定不同意。
但与科举改制一起提出来就不一样了,用句老话说这叫以毒攻毒,京营的改制与科举的改制相比,实在是太不入朝臣们法眼了。
毕竟京营改制与他们这些士大夫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顶多是关乎宫中皇帝的安全,可改制科举就不一样了,这关乎的是他们的名望。
作为已经从科举苦海中登陆的朝廷官员们来说,作为既得利益者科举改制并不能让他们在待遇上有所降低,受害最大的乃是仍旧在苦海里挣扎的后生们。
但倘若他们这些为官者不去极力反对,不去为那些苦苦挣扎的后生们讨个公道,最先蒙受天下文人谩骂的肯定是他们,名誉受损的不仅仅是孔圣人,还是他们。
为了自身安危不肯站出来的就是软骨头,这是为文人所不齿的。
是以京营改制与科举改制刚一被朱慈提出来,朝臣们马上便跳了出来,高喊反对科举改制,却都对京营改制只字不提。
原因很简单,倘若宫里真因为换了侍卫导致出了什么幺蛾子,比如皇帝再落个水不治身亡什么的,那肯定是安国郡王这个始作俑者的责任。
小皇帝死了,必然就没有人来主持科举改制的事儿,顺带着那嚣张的安国郡王也要倒台,这对朝臣们来说简直太妙了。
总结为三句话,第一,科举制度不能改,第二,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皇帝,第三,他们不希望头上有个手持屠刀的安国郡王。
因为改制科举的事儿,朝中闹出了轩然大波,刘鸿渐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宫中的任何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京营改制后,宫中除却虎贲军作为统一的侍卫营外,锦衣卫作为卫所制度崩坍后仅存的卫所,自然而然的承担起了紫禁城仪仗队的重任。
“真的吗?你可不能唬老夫。”刘德隆见自己儿子说的也不像假话,不禁心里又犯嘀咕。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刘德隆是最清楚的,虽然被雷劈了后有些改变,但唯一没变的就是个懒,能不管事就不去管闲事。
就说上朝吧,别的有权势的朝臣,哪个不是天天上朝去了解圣意,去参与各种事来加强合巩固自己手里的权力,自己这儿子倒好,十天半个月都不上一次朝。
就说现在吧,朝廷的天都快塌了,自己这懒儿子还在睡懒觉,扪心自问的想一想,倘若这事儿是他提议的,他哪里还能安生的在家里睡懒觉?
“哪儿能啊爹,我骗谁也不能骗您不是?爹莫要小瞧了圣上,臣看啊圣上这是雄才大略,一眼便能针砭时弊。”刘鸿渐随口道,一点也没有因为骗了自己老爹而感觉脸红,真叫个丧心病狂。
他也是没办法呀,倘若真的如实招来,这被科举制度贻害了大半辈子的老爹肯定要发飙,其他人的面子可以不给,自己老爹可咋整。
毕竟这世上,除了三个还咿呀学语的儿女外,就只有老爹这一个血亲了,前世身为孤儿,让得此时的刘鸿渐格外珍惜。
有个老爹关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
“屁的雄才大略,这是要出大乱子的!老夫不管这昏招儿是不是你提的,你今日就要进宫去劝阻圣上。”刘德隆一听立马拍了桌子。
狗屁的雄才大略,他才不信一个十八岁的娃娃能有什么雄才大略,就是秦皇汉武雄才大略的时候也不是这个年纪。
刘德隆虽然不入朝堂,但毕竟也完完整整的经历了崇祯朝,在他看来,这新登基的小皇帝与先帝崇祯一样的执拗。
小皇帝可以不见其他朝臣,可以不听朝臣们的劝谏,但肯定不会将自家儿子拒之宫门外不是?
只要能化干戈为玉帛,一切的问题都将烟消云散,儿子还能缓和一下与朝臣、与天下举子们的关系,这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爹呀,儿今日还要去军械所呢,都与宋老说好了的,要不儿明日再进宫如何?”刘鸿渐迟疑了一下打算忽悠过去。
现在进宫,开玩笑!
如果说现在的朱慈是那风口浪尖的猪,倘若他去了宫里,那风头浪尖上就会多一头猪。
现在朝臣们是怀疑,倘若他去了,那几乎他们就能肯定了,肯定了科举改制定然是朱慈与他狼狈为奸捣鼓出来的,所以,宫里去不得。
“不行!必须今日去,老夫一会儿便去军械所与宋老弟说道说道。”刘德隆自然不肯,一句话便封死了儿子的退路。
正待这时,院子外边似乎又来了人。
“王爷,内阁首辅李邦华李大人求见。”丫鬟小白进来通报道。
哎呀我次奥,这李大炮真是雪中送叹呀!刘鸿渐心道。
第684章 千秋功罪,谁人评说
“爹,首辅大人来了,要不你看……儿定然会入宫劝谏皇上的,您老放心便是了。”刘鸿渐趁机对老爹道,见老爹仍旧在犹豫马上信誓旦旦的拍了胸脯。
“如此甚好,那为父先回了,有了信儿莫忘着人告知为父。”刘德隆道。
昨晚是内阁大学士,今天是内阁首辅,想来都是为了科举改制的事。
只不过他非朝中大员,这些事他也只能以父亲的身份压着自己儿子,反倒是在内阁首辅面前没办法置喙,刘德隆站起身叹了口气出了院子。
自安国郡王一家子搬到西山别苑,李邦华还是第二次来这边,在山下感叹了半晌西山的繁荣,不禁又对安国郡王的能耐由衷佩服。
但佩服归佩服,这跟改制科举,打压天下读书人是两码事。
李邦华与方岳贡等人不同,他对安国郡王并没有什么愤懑情绪,正相反他十分肯定安国郡王对朝廷做出的贡献。
至于改制科举的事,李邦华只是觉得这是安国郡王年轻气盛的草率之举罢了。
虽然昨日与朝中重臣商谈出了对策,但李邦华想着如能说服安国郡王,说不定就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挺好的吗?
更何况真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李邦华是不怎么看好那群同僚的,虽说那招式有点损,但也看对谁,安国郡王又岂是在乎名声的人?
倘若安国郡王在乎名声,当初就不会对朝中大员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那么问题来了,同僚们真若因此激怒了安国郡王,那后果……
他身为兵部尚书,自然知道兵锋
最好是说服王爷,最好是说服王爷,李邦华在心里给自己定了定神儿,对刚从院子出来的刘德隆拱了拱手,跟着一个白衣婢女入了院子。
“首辅大人百忙之中,怎有空来本王这边转悠?”刘鸿渐向前迎了两部拱手笑道。
“下官此行是为科举改制之事。”李邦华开门见山的边行礼边道。
李邦华不信刘鸿渐不知道他为何来,他行事向来不喜客套,更不爱拐弯抹角。
放在后世典型的钛合金钢铁老直男,并且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朝中官员,能坐上这内阁首辅的位子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李大人呐,本王都半个多月未曾入宫了,这事儿跟本王有什么关系?”刘鸿渐自然不想现在就将自己卷进去,随口道。
“王爷,如今满朝文武都已经心知肚明,您就莫要不承认了,下官此来便是不想王爷为百官所误会,希望王爷能为朝廷计、为天下举子计,劝谏皇上收回成命。”李邦华仍旧躬身请求,态度极为诚恳。
“李大人你真是……走走走,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屋子里说。”将内阁首辅晾在院子里不是待客之道,刘鸿渐自知无法骗过面前这倔强的老头,只得将其让进了客厅里。
少倾,丫鬟上了茶,李邦华正襟危目光灼灼的盯着刘鸿渐,对茶水置若罔闻,他的目的十分明确。
“本王问李大人个问题,倘若李大人能给本王一个确切的解决方法,本王入宫又何妨?”刘鸿渐没有直接回答李邦华的问题,反而将包袱重又抛了回去。
“王爷轻言,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邦华沉声道。
刘鸿渐就喜欢李邦华这等直来直去之人,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自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后,为什么之后的王朝都不超过三百年?”刘鸿渐轻言道。
他深知李邦华浸润孔孟之道大半辈子,很难从固有的思维中超脱出来,只得从问题的根源来引导。
他倒是也没有大放厥词,事实上独尊儒术之后,除却西晋、两宋因为外敌入侵之外,大一统的王朝都没有逃脱这个规律。
商朝六百年,周朝八百年,两汉四百年,而后再也没有王朝能持续三百年以上。
明朝如此,伪清亦如此。
这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不是身为局外人,刘鸿渐也压根想不到这里去。
“这……”李邦华没想到刘鸿渐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语塞。
这个问题谁能回答得了,倘若有人真的勘破此谜,那岂不是宛若神仙般的存在?
“下官不知,请王爷示下。”李邦华很干脆,他不想用什么暴君乱政之类的言辞来搪塞。
“呵呵,刚才本王说了,除非李大人能找到原因,并且提出个切实的解决方法,那么这科举改不改本王便听你的。
否则,便只能按照本王的方子来。”刘鸿渐微微一笑道。
他也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又深深的知道这其中定然与儒学有关,或者是说与儒生们有关。
孔夫子创立的这个学派初衷定然是好的,他肯定是希望百姓们有衣服避寒、有食物果腹,但那是两千年前了。
如今的儒学经过两千年来的所谓完善,谁知道是不是跑偏了,毕竟孔圣人只有一个,后世的那些所谓大儒,他们的出发点也许早已与孔夫子不一样了。
若真要让他来回答,那就只能从土地兼并说起。
王朝建立之初,因为战乱原因导致旧贵族与地主损伤,总体人口稀少,土地大量荒废,新王朝只需分配土地农民就能恢复人口,休养生息,发展经济,王朝因此蒸蒸日上。
王朝中期,人口暴增,新兴官僚士大夫集团逐步取代勋贵阶层,土地兼并成为必然,此时王朝开始进行改革,改革成功就是中兴,延缓了阶级矛盾爆发。
王朝末期,土地也就越发集中到了集地主、官僚、士子、工商业、高利贷为一体的士大夫集团手中,大量自耕农破产成为佃户、奴隶、农奴,百姓忍耐力到达顶点。
而因官员士大夫阶层不纳税,中央财政收入锐减,被迫向自耕农加强压榨,稍微出现什么自然灾荒,暴动立即风起云涌,继而王朝被终结。
新的轮回重新开始。
问题回到原点,便是人的问题,不是儒学的问题,是儒生的问题,这说明长久来看只靠儒家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兼并土地的绝大多数可都是这些人。
伟大的新中国建立以后,为啥就没这种问题了呢?
原因很简单,儒学治国被彻底推翻,孔家店都被打倒了,大家都信任依法治国,不管你是谁,谁兼并谁坐牢。
但法治说起来容易,在大明这年月,做起来那是难如登天,不撬动朝廷官员的组成,不能成事。
若想撬动朝廷官员的组成,必须从根源上入手,这根源便是人才选用制度,也就是科举,科举没有错,给穷苦人以上升的阶梯。
错在不该只拘泥于四书五经,儒学没有错,错在不该把人培养成墨守成规的腐儒。
为官之人,自己的知识面首先就要广,兵学也好、工学也罢,乃至经学、理学,没有一门学问不是经过千年传承的,都有其长处,有其短处,不可独尊某一门学派。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能成,但至少可以打破如今僵化的科举制度,倘若不成也没关系,继续改呗,反正他还年轻,只要百姓有饭吃,他手里有兵,朝廷随便朱慈折腾。
“王爷可是已有解决之法了吗?”李邦华皱眉道。
“李大人,这么说吧,本王入朝三年以来,可有做过不利于百姓之事?可曾让朝廷蒙受过重大损失?”李邦华的问题他没办法直接回答,但他扪心自问、问心无愧。
倘若真的不服,道理还讲不通,那便只有手下见真招了。
“没有,王爷自打入朝以来,大明一直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科举……”
“那便够了,不管你信与不信,科举改制并非是针对儒生,更非是否定孔圣人之学,乃是立足于大明当下的情况,所做的有可能超脱那魔咒的幸事。
本王心意已决,李大人不必再劝了。”刘鸿渐郑重的道。
他知道李邦华的为人,但他如今颇有种举世独浊我独清的压抑感,还是小朱好,即便他也不懂,但出于信任,仍旧选择站在了他这边。
刘鸿渐言罢,李邦华半晌没吭声,他知道或许真的没办法阻止这场风波了。
“既然如此,下官也不再多言,只是下官习的是孔孟之道,必会与天下读书人站在一起,即便是……与王爷为敌!”沉默了半晌,李邦华终于开了口。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多言,起身便欲离去。
“本王明白,李大人慢走。”刘鸿渐声色十分平淡。
这与为人无关,李邦华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他也一样,立场不同而已。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李邦华行至院子门口,旋即又转过了身。
“好教王爷知晓,近日朝臣必有大动作,恐于王爷声誉不利。”李邦华言罢叹了口气,头也不回下山而去。
ps:前文忘了说明,《毛诗》指西汉时,鲁国毛亨和赵国毛苌所辑和注的古文《诗》,也就是现在流行于世的《诗经》,并非毛爷爷的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