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城门外的枪声
“终于到成都了!”
梁俊从马车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城门出了一口气。
紧赶慢赶,终于带着四百多人从赶到了成都。
这一路之上,可是把梁俊折磨坏了。
四百多人的吃喝拉撒倒是小事,有殷信和李渊在,也用不到梁俊操心。
让梁俊最头疼的则是夫子。
此次跟着梁俊回成都的只有夫子一人,他身边的那俩人全都留在了盐亭。
夫子不和梁俊说原因,梁俊也懒得问。
出了盐亭,走了一天,梁俊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夫子嚷嚷的要在马车里打麻将。
而且还说不和不熟悉的人打。
整个队伍里,和夫子熟悉的就仨人。
高富、楚秋凡和梁俊了。
梁俊哪有心思陪着夫子玩什么麻将。
可不陪他玩,老头子就各种找事,烦不胜烦。
最重要的是,梁俊还打不过他。
不仅梁俊打不过夫子,连扎得这个从块头上来看,恨不得一顿能吃三个夫子饭量的人在夫子面前,直接被吊打。
不能骂又打不过,没柰何,梁俊只能待在,马车里陪着夫子打麻将。
路上走了多少天,梁俊就跟着打了几天的麻将。
这一下来,舒展筋骨,梁俊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打那么多天的麻将,四人的感情也算是打出来了。
高富也知道了楚秋凡的真实身份,不仅没有害怕和惊讶,反而兴奋的差点让楚秋凡说一说,他和那位南楚第一美人之间的详细的过程。
被夫子察觉出,大嘴巴抽过去,没让他把后面的企图说出来。
科考马上就开始了,因此成都城内的读书人达到了有史以来最高记录。
毕竟在成都科考,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整个南楚的读书人都十分的激动,甚至周边郡县的书生也都蜂拥而来。
守城的官员对读书人入城早就习以为常,而且镇南公还下令,要好生对待这些前来考试的书生,不可怠慢了。
只是他们还从来没见到一下子来那么多读书人的。
城门官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的车队,心思电转。
旁边有机灵的小兵,伸着头看了,惊诧道:“头,这些人莫不是盐亭来的?”
城门官一经提醒,马上跟着点头道:“应该是,按着日子盐亭的那些书生也该到了。”
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道:“就是不知夫子他老人家在没在车队之中。”
那小兵道:“头,要不我过去问一问?”
城门官赶紧摆了摆手,道:“先等一等再说,看看这帮人什么来头。”
又冲着身旁另外一人道:“老二,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世子今日应该在前街衙门当值,你去把世子爷请来,若夫子在这车队之中,也用不着咱们出头。”
城门官吩咐完,身边叫做老二的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下去。
梁俊站在城外,冲着马车内高声道:“老师,咱们是现在入城,还是等一等人来接你?”
夫子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自然是要等他们来接了,徒弟,你刚刚不还说上赶子不是买卖么。”
说话间,夫子从马车内跳了下来,走到梁俊面前道:“这主考官乃是他们请我当的,我要是表现得一副十分乐意的样子,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十分稀罕当官不成?”
站直了身子,看向城楼哼了一声道:“只怕他们早就派人前去禀报,接我的人已经在路上。”
而后轻声问道:“徒弟,你给我一个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此次来成都,目的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要给夫子清理门户。
至于说梁俊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夫子也没有细问。
反正不管梁俊干什么,自己跟着配合就是。
梁俊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也许一会就可能动手,也许等到见了霍让也动不了手。”
这边说着,只听打城门的方向传来一阵继续的马蹄声。
一对骑兵从城内奔驰而出,冲着梁俊的车队而来。
很快骑兵就到了梁俊和夫子面前。
打头的人一身戎装,威武非凡,只是脖子上有一道十分狰狞的疤痕,像是蜈蚣一般甚是吓人。
梁俊见了来人,心中冷哼一声。
此人正是在洛阳城外,被自己割喉却大难不死的镇南公楚秋九的弟弟,镇南公府世子楚秋游。
楚秋游一脸的凝重,翻身下马,直奔梁俊和夫子而来。
跟着他一起的下马的还有一人,梁俊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楚秋游的身上,倒没这么注意他。
因此楚秋游二人走近之后,梁俊才发现,楚秋游身后的骑士居然是熟人刁凤山。
刁凤山怎么会出现在成都?
这个问题在梁俊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就想到了答案。
刁凤山来成都,自然是护送徐妙锦来的。
毕竟在长安的时候,刁凤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站在了皇后的阵营里。
而此次徐妙锦乃是代表徐皇后和东宫而来,刁凤山亲自护送,也说得过去。
刁凤山和楚秋游也都注意到了梁俊。
二人全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一眼就瞧出来梁俊绝非等闲之辈。
反倒是站在旁边的夫子,就没有那么的显眼。
“哎,锋芒毕露啊。”
夫子见梁俊一上来就引起楚秋游的注意力,有些无奈的感慨起来。
有本事的人,让人注意容易,可若想让人不在乎却千难万难了。
楚秋游走到了夫子面前,躬身行礼,口中嘶哑道:“晚辈楚秋游,拜见夫子。”
这一句话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说的什么。
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般,又像是喉咙里有两片磨砂布,互相揉搓出来的声音。
“该!”
梁俊见楚秋游这个模样,心里还有些不忍。
可转念一想到死在他手里的黑胡子,梁俊的恨意又涌了上来。
只觉得楚秋游这个样子还不够惨,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再用力把刀子再往里面插一插。
刁凤山也跟着上前一步,撩起衣襟,跪倒在地,冲着夫子道:“学生刁凤山,给夫子磕头了。”
夫子看着他,皱眉问道:“你是凤山?”
刁凤山重重的点了点头,看向夫子道:“夫子,十年未见,您风采依旧。”
夫子哈哈一笑,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道:“老了,老了,没成想,你都长这么大了。”
当年夫子在长安的时候,刁凤山被养在宫中。
因为刁凤山喜欢舞枪弄棒,而夫子又是当时又是教授枪棒功夫。
一来二去,刁凤山就喜欢上了夫子。
只要夫子一进宫,他就跟着夫子习武。
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二人却有师徒之情。
刁凤山自称学生,并不算错。
梁俊也知道其中的缘由,因此并没有将刁凤山的称呼放在了心上。
夫子与二人寒暄两句,谁也没有主动询问梁俊的身份。
楚秋游冲着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口中嘶哑道:“请夫子入城。”
身后的骑兵马上自动分成两排,站在路两旁,手中长枪整齐划一,让出一条道来。
夫子点了点头,看了梁俊一眼。
刚刚见到楚秋游的时候,夫子就察觉到了梁俊身上闪过一丝杀机。
他就是想提醒梁俊稍安勿躁,进城摸清楚镇南公府的底之后再说。
梁俊微微点头,示意夫子放心他有分寸。
夫子见他看懂了自己的暗示,也放宽了心。
对于现在的梁俊,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夫子多少摸清了他的脾气。
放下心来上了马车跟着进了城。
夫子的头车一动,梁俊就让高富赶紧通知后面的车跟上。
浩浩荡荡,上百辆各式各样的马车启动,缓缓的驶入了成都城内。
梁俊唯恐出乱子,站在路旁亲自监督。
没多大会,最后一辆马车也进了城。
扎得和殷信一左一右站在梁俊身边,目送所有的车都进了城内。
三人正打算进城,只见骑在马上的楚秋游一挥手,原本站在道路两旁掩护车队进城的骑兵瞬间将梁俊三人围成一圈。
“你是谁?”
楚秋游阴冷着脸,声音难听之极,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疑惑的看着梁俊。
他只觉得眼前这人感觉十分的熟悉,可要说见过,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自打自己大难不死,捡回来一条命之后,楚秋游就发现自己的预感大部分十分的准确。
比如眼前的梁俊,打从第一件见到他,楚秋游就觉得自己好像认识梁俊。
梁俊身上有一种气质,让他十分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
“哦,我乃夫子在盐亭收的弟子。”
“夫子的弟子?”楚秋游上下打量了梁俊,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底方。
虽然心里的警觉没有松懈,但这人毕竟是夫子的人,自己若是太过分也不好交代。
经历了生死的楚秋游变化很大。
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比以前更怕死,或者珍惜生命。
因此对于任何让自己感觉到有危险的事情,全都主动消灭。
宁愿犯错,也不放过。
只是在梁俊这却不得不破例了。
“既然是夫子的弟子,那今日就饶了你一次。”
楚秋游看着梁俊,面色有些不屑道:“入了城之后,若是有被我发现端倪,可别怪我不顾及夫子的情面。”
说罢,丝毫不理会梁俊的表情,调转马头,奔着城内而去。
“他刚刚是威胁我么?”
梁俊有些错愕,他没有想到,居然刚见到楚秋游,这孙子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样的。”
梁俊连连冷笑:“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连老子都敢威胁了。”
对于梁俊来说,楚秋游与他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上一次没有杀了他替黑胡子报仇,今日里又让自己撞到不说,还主动挑衅。
当真是让人很不爽。
“把枪给我。“
梁俊说着从这扎得伸出了手。
接过扎得用布匹包扎好的枪,梁俊熟练的剥掉外面一层,露出黝黑的枪身来。
端起枪,透过倍镜向着成都方向。
楚秋游的身影正在慢慢的消失。
“如果这一枪你还不死,老子算是认栽了。”
说罢,梁俊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楚秋游应声而倒。
第六十三章 当年他们欺负我欺负的可惨了
“嘣!”
枪声响起,镇住了所有人。
梁俊放下了枪,从扎得手中接过消音器,按在了枪管上。
“这是要载入史册的一枪。”
梁俊看着远处倒下的楚秋游微微一笑。
周围的护卫瞬间将楚秋游围住,警觉的看着四周。
“至少在南楚,这应该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声枪响。”
梁俊将枪扔给扎得,扎得顺势又拆掉绑好然后背在身上。
知道这一枪是梁俊开的只有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这是梁俊最忠心的手下。
殷信有些担忧的说道:“老大,咱们还没进城,就这般大张旗鼓的杀掉镇南公世子,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操之过急?”
梁俊面带笑容,他擦了擦手,看着远处忙成一团的人群,又看了看高耸巍峨的城墙。
“殷信,你知道当初我进长安城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么?”
殷信摇了摇头,梁俊没有给他说过这些事,他自然无从得知。
扎得则在一旁气哼哼的道:“老大,你当初进长安,肯定吃了亏,让人欺负了吧。”
言语之中十分的气愤,好像看到了当时的场景,想要为梁俊报仇。
梁俊笑道:“没错,不过不算是大亏,可憋屈确实是憋屈。”
一直很少说话的阿伦则问道:“扎得,你是怎么知道老大当初吃了大亏的。”
梁俊正色纠正道:“不是大亏,是小亏,小亏。”
扎得有些得意的道:“刚刚殷老大在问知不知道当初进长安城时的事时,语气十分的不满,显然不是占了便宜的语气。”
梁俊有些意外,道:“哦,这你都分得清?”
扎得道:“那是自然,若是你欺负了别人,说起这等事肯定不会是这种语气。你用这种语气说话,肯定是没有占到便宜。”
殷信和阿伦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
平日里他们倒是没有注意过梁俊说话语气,没想到扎得这个四肢发达的人居然还有如此心思。
梁俊道:“没错,当初我从雍州回长安的时候,被长安城内的那帮人摆了一道,要不是当时小心谨慎,差点阴沟里翻了船,连城门都进不去便死在了外面。”
想起之前的种种,梁俊感慨颇多。
当日里那些人对自己的刁难历历在目,甚至于连已经死去的和和中堂假借送粮之名来找自己的事情也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物是人非,自己已经不再是太子,摆在面前的路和选项,却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原本以为自己转是重生,回到了原本身体里。
身形面貌,连说话的声音都和太子没有任何的相同。
旁人就绝对不会往自己乃是太子身上想。
可事与愿违,夫子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虽然有自己主动告知,但就算自己不告诉夫子,以那位老妖怪见多识广的经验,用不了多久也能把自己的底摸清楚。
李渊也差不多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
现如今连楚秋游一见到自己,就有所怀疑。
虽然梁俊可以肯定楚秋游一定往自己就是太子的可能上想,但一见面就注意到自己,甚至动了杀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时我从雍州回来,带着军队和班底,意气风发。而且早就做好了回到长安应对的准备。”
梁俊想起当时自己的举动,摇头苦笑。
“老大,当时心软了?”
殷信和梁俊相处的时间最长,因此对梁俊的性子最是了解,听他说到这,多少已经猜测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梁俊摇了摇头道:“并没有心软,而是选择错了方向。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城内都是帝王将相,而且都是穿越者,如果说能够将这些穿越者全都聚集一起,那该是何等大的力量,或许这力量,可以改变炎朝现状。甚至于变成我心中期望的世界。”
前方的人群已经散去,楚秋游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快速进了城,显然是送到医馆处治疗。
只留下一队亲卫骑兵守护着现场,不让任何人靠近。
看着如临大敌,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亲卫紧张的样子,梁俊冷冷一笑。
降维打击果真是爽的很啊。
自己可以说是当着他们的面刺杀他们的世子。
刺杀成功之后,他们反倒没有怀疑是他梁俊所为,只是守护好倒地的现场。
也是,毕竟梁俊四人身上没有弓弩装备,扎得等人只是背着一根用布包裹的棍子模样的东西。
他们四人完全没有行凶的可能。
虽然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将声音和世子莫名倒地流血联系起来。
阿伦见梁俊一脸的严肃,正色问道:“老大期望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什么样的世界?很简单,就是能让芸芸众生有尊严的活着的世界。”
梁俊哈哈一笑,好像自己说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
殷信和阿伦二人却陷入了沉思。
炎朝的局势他们虽然并不像梁俊了解的那么清楚,可毕竟来到这个朝代已经一年多了,他们多少也知道,梁俊这种想法很不切合实际。
“很难?没错,很难,连你们俩外国人都知道这事很难。”
殷信苦笑道:“老大,不是很难,而是根本没有可能。”
梁俊点头道:“所以当初我进长安的时候,就想,想要实现这种不可能的事,必要要很多能力很强的人,大家齐心协力,方才能够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梁俊看到那帮亲卫开始往周围盘查。
距离这里最近的树林也得有二里地远,虽然看得到,但是没有任何亲卫认为凶手就藏在树林里面。
毕竟藏树林里面,用床弩只怕也伤不到自家世子。
梁俊看着漫无目的盘问周围人的亲卫,嘴角的笑意更加的冰冷。
“所以当初我进长安,处处想着面对他们的招数,我该怎么招架。处处想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梁俊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亲卫骑兵,从怀里掏出手枪来。
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
扎得三人见此,脑子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也跟着掏出了身上的手枪。
“甚至我都愿意将利益拿出来,只为了能够将他们团结起来。”
梁俊的声音越来越低,当那几个亲卫士卒马上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梁俊缓缓的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他们。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人愿意和我合作,甚至于连我说的话,要做的事都不愿意再脑子里细细的想一想,品一品。”
“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该怎么做,见到扎得之后,我方才恍然大悟。”
扎得一愣,听到自己启发了梁俊,十分的意外,问道:“老大,我,我给你说什么了?”
“你什么也没说,但是你做事的方法给了我提示。”
“有些事情,有些时候,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造成这种问题的人。”
亲卫越来越近,梁俊将消音器套在了枪杆上,嘴角露出一丝狰狞:“有的时候,能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武力了。”
这几个亲卫梁俊认得,乃是当初在洛阳城内,跟着楚秋游追捕黑胡子的人。
梁俊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了,此次进成都见楚秋九,他不会有任何的顾忌。
但凡是胆敢阻拦自己的,全都得去和和大人作伴。
“殷俊!”
就在梁俊的扳机即将扣下,将此事闹大的时候,夫子的声音从这几名亲卫的身后传来。
紧接着,夫子就骑着马出现在了梁俊的面前。
“见过夫子。”
那几名亲卫也发觉了梁俊四人的不对劲,眼见得他们四人端着手,拿着一个木头嘎达的玩意冲着自己,心里十分的纳闷。
这书生是被吓傻了吧,还有他身边的几乎胡人,估计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吓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可不知道自己等人在阎王殿门口晃悠了一圈。
夫子听到枪声,而后知道了楚秋游从马上倒下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周围的亲卫最开始并没有人意识到楚秋游倒地乃是被刺杀。
不少人还以为是世子旧疾复发呢。
只有刁凤山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边吩咐人带走世子,一边派人去查看周围。
夫子听到了信,马上就断定这事肯定和梁俊有很大的关系,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得亲自跑回来找梁俊。
“行了,你们回去吧,这是我的学生。”
夫子见到梁俊手中的枪,眼睛本能的睁圆,而后冲着那几名亲卫挥了挥手。
亲卫对夫子很是尊重,毕竟镇南公府的兵马大统领乃是夫子的弟子,自己上司的上司,他们岂敢对夫子不敬。
赶走了亲卫,梁俊只好收回手枪。
夫子赶紧上前道:“等一下!”
慌忙下马,看着梁俊手里的东西道:“这,这就是手枪么?”
对于夫子认得手枪,梁俊并不是太意外,点了点头,关上了保险,递给他道:“怎么,老师见过?”
夫子一把接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手中的枪,头也不抬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王莽和德贤都和我说过,你们那个时代有一种叫做枪的武器,有了这玩意,就算隔八百里地,也能杀人于无形。”
梁俊微微一笑,伸手拿了过来,唯恐夫子走火。
“八百里地杀人于无形,那就不是枪了,而是导弹了。”
“啊,对了,对了,是,是,八百里的那是导弹,手枪的射程很近,也就是五十步之内。”
夫子想起了脑子里为数不多关于枪械的知识、
“我再看看,我再看看,你说你有这好东西,怎么这一路上也不拿出来让为师瞧一瞧。”
梁俊没有答话,将手枪收好了。
夫子捋着胡子微微点头,看着梁俊神色有些复杂道:“刚刚楚秋游从马上掉下来,乃是你用枪打得他?”
“没错。”
“哎,徒弟啊徒弟,我知道你与这楚秋游有仇,可还没进城你就开枪打死了他。只凭着这几把手枪,你能对付得了城内五万大军么?“
神色之中,对梁俊接下来的处境,十分的不看好。
梁俊将衣襟盖住手枪,从表面上来看发现不了任何的痕迹:“我刚刚打楚秋游,用的不是手枪,而是狙击枪。“
“狙击枪?”
夫子一听这话,眼神放光芒。
狙击枪他可是知道的,当初德贤皇后可是专门给他普及过狙击枪的知识,甚至还简单的画了一张图,以帮助夫子更好的理解。
“没错。”
梁俊点了点头。
夫子搓了搓手,道:“你有几把?”
梁俊看了看扎得三人道:“带了四把。”
“子弹呢?”
夫子可是知道枪没了子弹就是烧火棍子。
梁俊伸出一根手指,看着夫子道:“一共一百发。”
“好,够了!”
夫子忽而一拍巴掌,豪气冲天道:“他娘的,有这一百发狙击子弹,咱们师徒他娘的算是有依仗了。”
“他娘的,为师这一路上还在想,该怎么样才能在无兵无权的情况下,保得你在成都城内平安无事。”
夫子抬起手伸了伸胳膊,一副如释重负的爽快。
“早知道你有这玩意,咱们还算计个屁。”
梁俊愣住了,呆问道:“那,老师的意思是...”
“直接进城找楚秋九,谁他娘的敢拦着就干掉谁!”
“老师,这,这,只怕难以以理服人吧。”
“呸,明明有最简单的办法,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他们讲道理?”
夫子说到这,伸出去摸扎得背上的枪,声音哽咽道:“我,我要是早有这玩意,何至于受这上千年的憋屈。”
而后看着梁俊,眼神里说不尽的委屈:“你是不知道,这帮有兵有权的,当初是怎么欺负我的。”
第六十四章 天下无敌的男人
夫子说出了梁俊想要说的话。
以至于当夫子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梁俊刚刚的气愤反倒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看着难以抑制激愤之情的夫子,十分的不解。
千年的经历,早就应该让夫子的心境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摇。
怎么今日会因为看到枪如此的难以自禁。
当然,看到枪兴奋和激动,这是谁也无法控制的。
至少梁俊是如此认为。
因此当看到夫子此时反常的表现,梁俊反倒是打消了之前硬闯成都的决定。
“老师...”
梁俊伸出手,按住了夫子的握着手枪,因为激动不断挥舞的手。
眼睛里透着让人见了无比安心的淡定看着夫子。
“事已经闹大了,咱们还是先进城再说吧。”
梁俊能够感觉到夫子的激动,因为夫子的手颤抖的频率显然不受夫子的控制。
从这颤抖之中梁俊甚至能够察觉到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没错,恐惧。
梁俊难以想象,夫子会害怕什么。
好在夫子在听到梁俊的话之后,慢慢的平静下来。
他看着一脸淡定的梁俊,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啊,此处人多眼杂,说话也不方便。”
夫子说完,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
而后独自翻身上马,奔着城门而去。
梁俊紧随其后。
虽然闹出了楚秋游未知原因昏迷流血昏倒跌下马的事情,但迎接夫子入城的仪式依旧正常进行。
在官员的指引下,夫子一行人住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夫子就下马进了屋子,而后叫了一坛子酒喝了起来。
梁俊挥手示意李渊等人不用跟着自己,独自上前跟着坐了下来。
“老师,有心事么?”
梁俊拿出一个碗,一边将手枪放在桌上一边给自己倒满酒。
夫子看着桌上的手枪,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我之前有些事骗了你。”
夫子的声音有些嘶哑,梁俊很难想象,夫子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这种凡夫俗子对过往之事充满幽怨和愤恨的语气,让人听了只觉得这个人十分的无能。
原本有些冲动念头的梁俊见夫子的情绪越来越反常,反倒是越来越平静、
他给夫子倒满酒,轻声道:“老师,是人都会说谎。老师虽然是圣人,但圣人也是人,别人若是一年只说一句谎话,一辈子也说不到一百句。而您十年说一句谎话,到现在,只怕说了不下于一百句。”
夫子哑然失笑:“圣人?”
他声音之中有些不屑,还有些愤恨。
圣人两个字只差说的咬牙切齿。
“圣人又能如何,在帝王将相眼里,圣人,也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夫子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梁俊,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那句话骗了你么?”
梁俊想了想,他本想说,我不说老师自然也会告诉我。
可考虑到这会夫子的情绪有些反常,梁俊也不敢太过刺激他,只得沉声道:“想,烦请老师告知。”
夫子忽而凄然一笑,而后收起了所有的表情,缓缓说道:“我当时给你说,三国之后,我就心灰意冷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梁俊点了点头,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晋朝之后的那段历史,梁俊当年看网文的时候,曾经详细的了解过。
看完当时的史料,梁俊的心情沉闷了一个多星期方才缓过来。
直接导致了梁俊对司马一家子没有任何的好感。
虽然个人主观的喜恶情绪很重。
“当日老师确实是这么说的。”
梁俊轻声说着,夫子只是微微摇头。
“我当日那么说,只是给自己留些脸面而已。当时...”
夫子说着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随后慢慢的出了一口气,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其实当时我被人绑走了。”
“绑走了?”
梁俊十分的诧异?
夫子点了点头,道:“没错,当年我被人强行捉去,身边的护卫与弟子为了保护我全都战死。”
梁俊十分的吃惊,他万没有想到夫子居然会给他说这样的事。
护卫与弟子全都死了?
夫子的能耐有多强,梁俊是知道的。
能当他护卫的即便不是当世高手,却也应该是天下闻名的人物。
至于说他的弟子,就算不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也都是当世之才俊。
再加上夫子的本事,谁能够将他随从和弟子全都杀光,而后把他活捉?
“难道是司马氏?”
凶手是谁,出现在梁俊脑子里的第一个答案就是当时的皇室。
毕竟想要活捉夫子,也就只有掌握天下大权的皇室了。
谁成想梁俊说完,夫子却摇头道:“并不是。”
说罢眼睛眯了眯,接着道:“你可知,他们将我捉去,是为了什么?”
夫子凄然一笑,好像是想起了当时的弟子,又好像是想起了惨死的护卫。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面前,并没有喝下去,反而出神的看着。
梁俊见夫子这般模样,脑海里蹦出无数种念头。
忽而一个想法从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他们是想要和夫子一样,长生?”
长生不死,乃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几乎每一个人都想过,如果自己能够长生不死会怎么样。
尤其是历朝历代站在人类顶尖上的皇帝。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不管再厉害的皇帝,到了晚年之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想要让自己长生上。
他们想让自己永远活下去,好将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永远的握在自己手里。
即便是梁俊,当时成为太子的时候,空闲下来,也曾经胡思乱想,自己若是有朝一日当了皇帝,是不是也会寻求长生之术呢?
就在梁俊愣神的时候,夫子点头道:“没错,长生。他们发现了我的秘密,因此费尽千辛万苦将我捉住,就是为了想要从我身上发现长生的秘密。”
“那他们成功了么?”
梁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夫子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不过一听夫子这样说,梁俊又觉得合情合理。
毕竟别说其他人,就连梁俊之前都十分的好奇,想要开口问一问夫子,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活那么长的时间。
梁俊想长生么?
想,而且十分的想。
他相信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在面对长生诱惑的时候,都不会拒绝。
什么永恒的寂寞和孤独之类的话,梁俊听了都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一些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言语。
梁俊却没有从夫子身上看到寂寞陪着他的痕迹。
“自然没有。”
夫子微微一笑,道:“他们把我困住,想尽一切办法,做各种所谓的试验,耗费了整整两代人的努力,都没有发现长生的秘密。”
“两代人?”
梁俊的眉毛皱的更紧了,他听出来了其中的不对劲。
夫子点头道:“没错,两代人。”
梁俊看着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的夫子,心里已经品出来了反常之处。
此时的夫子像是一口水波不兴,深不见底的古井。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老师,您是怎么逃出来的,难道他们最后心灰意冷,把老师放了出来?”
梁俊说完又觉得不可能,那可是长生啊,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放弃?
夫子听到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一扫之前的苦闷与愤怒,反而十分的得意。
“老子把他们全都耗死了。”
夫子得意的哼了一声:“我虽然被他们关起来,出不去也没有人来救,但我有的是时间。而他们却没有资本陪着我耗。”
“他们可以关我一年,关我两年,关我十年二十年,可他们能关我一百年么?”
夫子连连冷笑,道:“我用命硬生生的耗死他们,等他们全都死了,自然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出去。”
说到这,夫子的声音更低沉了。
“就算把我困在石窟之中也无济于事,毕竟再坚硬的石头,也有风化的一天。”
梁俊听完目瞪口呆,甚至想要伸出手给夫子翘一个大拇指。
这操作当真是骚的不行啊。
用自己的命和敌人耗,硬生生的把敌人给耗死。
这种套路,前世里自己只从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留给后人无数传奇的张三丰。
张三丰之所以能够成为武林之中泰山北斗般的存在,功夫极高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活的时间足够长。
把所有的同辈都送走,放眼望去,周边全都是自己的小辈。
“佩服。”梁俊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冲着夫子行了一礼。
“可这和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梁俊行完礼,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今日里的事情主要和枪有关系,而夫子说的这些事,好像和枪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就在梁俊十分想不通,难不成只是夫子有感而发的时候。
夫子却意味深长的说道:“自然有关系,因为当时那帮人之所以能够杀掉我身边的护卫和徒弟,还能活捉我,因为他们手中有枪。”
“他们手里有枪?”
梁俊一愣,失声问道。
夫子点了点头,道:“没错,只不过他们只有一把,具他们所说,应该是一把狙击枪。只是我从未见过。”
梁俊听到这,脑子里想了很多。
“老师说的他们,全都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
难道说那个时候也有大批量的穿越者穿越了?
夫子点了点头,道:“没错,他们全都是穿越者。而且很多。”
“很多?”
梁俊更加的疑惑。
夫子微微笑道:“很错,很多穿越者。之所以他们没有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左右朝政,是因为所有的人都把心思放在了研究我身上。”
他看着梁俊道:“就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一把枪,将我擒住,杀光了我为朝廷培养的学生,诸多原因纠缠在一起,方才酿成了那般大祸。”
夫子说的痛心疾首,端起酒坛抬着头,直接往腔子里面灌。
梁俊看着悲愤的夫子,感同身受,声音也跟着有些嘶哑,道:“老师,他们是谁?”
“他们以前叫什么并不重要了,现在叫穿越者同盟会。”
第六十五章 老师,您有点飘了
夫子从未在梁俊面前表露出这样的神色。
这让梁俊对夫子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当然,自从认识夫子以来,梁俊对他的印象就一直在改变。
最开始知道夫子的时候,梁俊以为夫子得是那种世外高人,仙风道骨,不爱说话,走路带风,放屁甚至都带烟的隐士形象。
毕竟前世看的小说也好,影视剧也罢,只要是年长的高手,大部分都是这个样子。
但随着和夫子交往的越深,梁俊心里对于夫子的形象崩的越快。
或者说,是不断的崩溃又重建。
直到现在,梁俊方才隐约的摸出了夫子真实人设的大概。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活的比较明白,活的比较长的普通人。
夫子几乎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高兴的时候哈哈大笑,生气的时候吹胡子瞪眼。
就在现在,给梁俊讲述自己过往悲惨经历的时候,夫子还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夫子抹了抹眼睛,有些奇怪的看着梁俊。
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夫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梁俊笑了笑,问道:“老师觉得我应该惊讶么,因为穿越者同盟会么?”
夫子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不惊讶也是应该的。”
“老师错了,听到你说的这个事,我是十分惊讶的,只是,我更惊讶的是,你居然还有这种经历,而且你还会哭。”
夫子一愣,哈哈大笑,道:“我虽然活的时间很长,但并不是妖怪,还是一个人。一个人自然是有喜怒哀乐的。”
他说着想要将桌上的酒碗倒满,可惜一坛子酒早就被喝光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徒弟会是穿越者同盟会的首领。”
夫子的话让梁俊摸不到头脑:“你的徒弟?”
“就是霍让啊,哎。”
夫子说完,凄然一笑,表情又有些无奈,让梁俊有些心疼。
心疼之外梁俊还有些别扭,那就是夫子的感情变化有些快,快的让他很不上老头的节奏。
“你好像没有给我说过这个事情。”
梁俊想了想和夫子说的话,确定自己并不知道霍让的身份。
夫子也跟着一愣,刚刚酝酿悲伤气氛一扫而空,看着梁俊有些意外的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么?”
梁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刚刚知晓这么重要的消息。
“算了,你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大袖一挥,夫子的神色又变得很是洒脱,丝毫没有了刚刚的沮丧。
他拿起桌上的手枪,将枪口看着对着梁俊,问道:“这个枪是这么用的么?对着人直接打就可以了?”
虽然手枪的保险没有开,可梁俊依旧本能的赶紧躲开。
“别,别,万一走火,我可就完了。”
梁俊侧身而后上前伸手将手枪收回。
“这样,开枪之前要这样...“
“哦,原来如此,竟是如此的精妙。”
二人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高富的声音:“老师,老师,诸葛,诸葛先生来了。”
声音之中说不出的欢喜。
诸葛先生?
梁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诸葛亮!
不等夫子表示,赶紧出声道:“快请,快请。”
说着迈步就要往外面走。
“太子,注意仪表!”
夫子冷声道,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梁俊只得停下脚步,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于激动了。
这边梁俊刚一站住,那边房门就打开了。
高富引着一人走了进来,正是诸葛亮。
高富站在门口给夫子行了一礼,而后轻手轻脚的转身关门而去。
诸葛亮进来之后,打眼敲了敲梁俊。
梁俊见诸葛亮看他,顿时紧张起来,脸色出奇的红起来,手忙脚乱的给诸葛亮行了一礼,口中道:“见过诸葛先生。”
此时的梁俊方才能够体会到前世里那帮迷弟迷妹们见到自家爱豆为什么一个个鬼哭狼嚎。
若非是夫子在旁边坐着,梁俊必然也得扑上去将诸葛亮抱住。
站在眼前的这人简直和自己想象中的诸葛亮的形象一模一样。
诸葛亮也察觉到了梁俊的异常,只是他并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位好像有些癔症表现的大兄弟。
“老师。”
诸葛亮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跪下,给夫子行了一个大礼。
言语之中的激动即便强压着,也能感受到他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澎湃。
梁俊见诸葛亮一见面就行大礼,知道接下来师徒二人估计会有很多话要说。
思来想去,自己虽然和夫子关系很不错,可毕竟从未和诸葛亮见过面。
也别等着人家主动撵了,给偶像诸葛亮留个好印象,还是主动出去吧。
梁俊这边刚想说话,却听夫子感慨道:“孔明,你我几百年未曾见面了。”
夫子见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但终究是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夫子也并没有像梁俊见到诸葛亮,诸葛亮见到自己这般失态。
诸葛亮一听夫子说这话,马上就明白过来。
站在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只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诸葛亮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老师,您,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
说着撩起宽大的衣袖擦了擦眼泪。
“弟子,弟子万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在百年以后,再见到老师。”
夫子哈哈一笑,道:“是啊,千年以来,我一直是这个样子,想变也变不得。”
起身上前去扶诸葛亮。
诸葛亮站起身来,稳了稳心神,想要说话,却看了看一旁的梁俊。
那意思很明显,是想问梁俊是谁。
按照一般的步骤,这个时候夫子会主动告知梁俊是何方神圣。
只是诸葛亮来的突然,完全没有给夫子和梁俊商议的时间。
夫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梁俊的身份告诉他,只得略微迟疑,而后用眼神询问梁俊。
梁俊虽然这会还处于激动之中,但脑子还不至于糊涂。
“诸葛先生,在下莱州殷俊。”
夫子一听梁俊这么介绍,心里也明白,在一旁帮衬道:“孔明,殷俊乃是我新收的弟子,如此说来,也是你的师弟。”
梁俊赶紧顺杆就爬,冲着诸葛亮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口中道:“师兄好。”
诸葛亮也还了礼。
就在梁俊还想和诸葛亮客套客套,增进一下感情的时候,却听诸葛亮语气有些着急道:“老师,你怎么来成都了!”
听口气,好像对夫子来成都很是意外。
夫子则不以为然,哈哈一笑,看着诸葛亮道:“怎么,你害怕霍让当真要杀我?”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道:“老师,你既然知道霍让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夫子笑道:“我来成都,就是想看一看霍让能不能杀了我。”
打从开始,梁俊听着他俩之间的对话就感觉有些违和。
总感觉像是俩木乃伊在对话。
一个说自己活了千年,另外一个说自己没想到百年之后还能见到老师。
如今俩人又开始谈论死不死的问题,搞的梁俊很想插嘴,却又找不到机会。
“我活了那么多年,看走了无数次眼,可看不准手下的弟子还是头一遭。”
夫子十分的淡然,挥手示意诸葛亮坐下道:“霍让的一身本事乃是跟我所学,如今他翅膀硬了,我倒是想看一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干什么?”
诸葛亮这会也没有心思摇动羽扇了,将扇子顺手别在了腰间,想要去倒酒,拿起酒坛却发现是空的。
“霍让已经在城内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老师来了。”
说到这诸葛亮看了看梁俊,又看了看夫子,道:“世子楚秋游刚刚在城外遇袭,可是与老师有关?”
夫子冲着梁俊努了努嘴,道:“他干的。”
诸葛亮有些错愕,来的时候他见到了楚秋游的伤势,乃是用一种十分怪异的武器所伤。
他还在想,这事应该不会和自己的老师有关。
毕竟夫子刚一进城,就算和楚秋游有天大的仇怨,伸手不打笑脸人,楚秋游身为迎接主使,代表着南楚的脸面。
若是杀了他,就算没有霍让,楚秋九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以夫子的聪明,断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可谁知一问,居然还真和自己的老师有关系。
诸葛亮再聪明,这时候脑子也是有些转不过来。
“老师早就知道霍让对您有杀心?”
诸葛亮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夫子点了点头,道:“没错,若非老夫练过,只怕连丘山都下不来。”
诸葛亮又问道:“刺杀楚秋游,也是老师的主意?”
夫子摇了摇头,诸葛亮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可还不等他把这口气彻底的呼出,却听夫子冷哼一声道:“此时虽然不是我安排,但殷俊既然做了,他乃是我此世亲传大弟子,他做了,也就是我做的。”
呵!诸葛亮鼻子差点没气歪。
看着一脸淡然,甚至有些倔强的夫子,诸葛亮气的笑了出来。
没想到几百年没见,自家老师护犊子的性子非但没有变,反而比从前还胜。
这纯粹是作死啊。
“老师,您这是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活腻歪了不成?”
诸葛亮和夫子的感情很深,说是师徒,其实更胜父子。
当下也不顾的梁俊在场,出声埋怨道:“若非有温侯在院外,只怕霍让派来的死士已经杀了进来。楚秋游被刺,整个成都城内此时草木皆兵,若是楚秋九知道此事乃老师与殷师弟所为,就算有十个吕布,也得死在城内。”
说到最后,诸葛亮的声调高了起来:“老师难不成是老糊涂了不成?难不成连这点厉害都看不出来?”
夫子则不以为然,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枪拿出来摩挲着,不屑的道:“霍让乃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他有多少斤两我最清楚,他想杀我,难不成我就不想清理门户?”
见夫子完全不听劝,还一副手握百万精兵的模样,诸葛亮气乐了。
“老师你我现在手中无兵无权,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
诸葛亮站起身,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就算霍让此时站在你面前,你又能将他怎么样呢?”
“怎么,老子忍了那么多年,旁人欺负我也就罢了。我亲手教出来的弟子,也想像他们当年那样欺负我?没门!”
夫子冷哼一声,将手枪放在桌上,重重一拍。
“若是见到他,我非得一枪崩了他不可。”
第六十六章 他还敢杀我不成?
“会长,诸葛亮已经进驿馆了。”
“嗯,知道了。”
硕大的书房内,黑衣人汇报完消息,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围着桌子坐着的七个人。
每个人的桌子面前都放了很多的书籍,这些书籍有新有旧,有完整的有破烂的,甚至还有一堆竹简。
霍让坐在正中间,手里端着茶杯,看着其他六人不停的翻看着桌上的资料。
“还翻什么,一会陈总管回来了,到底什么伤不就知道了?”
霍让将茶杯放在桌上,站起来舒展开身躯。
六人之中有一人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资料,笑道:“会长对陈总管倒是很信任。”
“我对你们都很信任。”
霍让微微一笑,道:“若是不信任你们,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请你们来南楚?”
“会长说的好听,只是到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会长的真实身份。”
坐在霍让对面的年轻人不屑的笑了笑,将手中的资料随手扔在了桌上。
霍让没有说话,只是一边舒展身躯,一边围着桌子走。
“协会的藏书阁里资料浩如烟海,历代的成员的资料你们都是有资格翻阅的,想来你们私下里也都看过。”
坐在对面的年轻人接着道:“我们是有资格看,毕竟谁想进藏书阁不都有记录么,这份记录可是只有会长知道。”
霍让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可在那么多的资料之中找到了过历代会长的档案?”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坐位前,霍让伸出手来摸着椅子把手,缓缓的道:“秦相爷,你既然加入了协会,那就得按照协会的规矩来,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里要有杆秤。”
坐在霍让左边的年轻人跟着笑道:“是啊,秦相爷,你若是做了会长,以后你的档案,那是谁也看不了的。”
被叫做秦相爷的年轻人脸色一沉,没好气道:“我的资料?只要还有宋朝之后的穿越者来,知道老夫是谁,就算不看老夫的档案难道就不知道老夫的千古骂名么?”
讥讽他的年轻人跟着道:“是啊,其实也怪之前的会长,哎,若非是在藏书阁前立了三尊雕像,秦相爷的名声也不会尽人皆知。”
说罢故意问霍让道:“哎,会长,那三尊雕像前的两幅对联怎么说来着?”
霍让别有深意的看了被叫做秦相爷的人一眼,道:“我记性不好,忘了。”
“忘了?”
又有一个年轻人跟着搭茬:“我记得。”
而后摇头晃脑道:“青山有幸埋忠骨...”
他故意拖着音,看着秦相爷,秦相爷这时候的脸气的惨败,想要发作,却又憋了回去。
另外一个年轻人赶紧接道:“我记起来了,后面一句叫做:白铁无辜铸佞臣,哎,白铁何其无辜啊。”
“来俊臣,你!”
秦相爷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叫做来俊臣的年轻人怒目而视,整个人气的浑身颤抖。
“怎么?你做了祸国殃民,残害忠良的事,还不能让人说了不成?”
来俊臣丝毫没有把秦相爷放在眼里,冷声一哼,道:“秦桧,这里可不是你大宋的朝廷,也没人真把你当做相爷!”
“你!”
周围其他人只是冷眼看着,谁也没有打算劝架的意思。
秦桧早就习惯了被人挤兑,自打穿越以来,但凡是众人开会,必然会有人拿这事开讥讽他。
来俊臣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今日怎么不曾说当年杀害岳飞乃是你家主子的主意了?”
“竖子匹夫,老夫耻与你为伍。”
说罢,气哼哼的一抖衣衫坐了下来。
霍让见了,伸手示意来俊臣不要再刺激秦桧,坐下来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还提前世的事做什么。”
而后看了秦桧一眼,笑道:“秦相爷当年也是身不由己,来总管就少说两句。”
来俊臣见霍让开口了,跟着坐了下来,嘲笑的看着对面的秦桧。
这边刚一坐下,只听门外有人道:“陈总管。”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劲装披着披风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此时的天还有些热,屋子里还放这冰,即便如此,活动了一下,霍让身上还出来一些汗。
可此人一进来,所有人都觉得好像一阵冷风袭来。
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来俊臣也赶紧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他前世虽然有天下第一酷吏之称,可在这位陈总管面前,却丝毫不敢放肆。
“回来了。”
霍让起身相迎,走到空位前亲自倒了一杯茶。
陈总管摘掉披风,他的位置紧靠秦桧,秦桧赶紧伸手接过披风。
“嗯。”
陈总管接过霍让递过来的茶水,脸色有些阴沉。
其他人全都放下手中的资料,看着他。
霍让道:“怎么样?”
陈总管喝了一口茶,稳了稳心神,沉声道:“是枪伤。”
“枪伤?”
在坐的其他七个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众人的脸色全都跟着沉了下来。
霍让微微点了点头,心思电转,问道:“也就是说,楚秋游必死无疑了?”
陈总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斟酌了一番,道:“没有伤到骨头,开枪者应该没想要楚秋游的性命,故意打偏了。”
“这都能看出来?”
来俊臣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枪他见过,子弹他也见过。
毕竟协会里就有一把,乃是协会的镇会之宝,寻常会员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件武器。
陈总管看了他一眼,道:“也只是推测,即便如此,楚秋游想要活命,也凶多吉少。”
霍让慢慢踱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夫子有枪?”
“而且还有子弹?”
协会的枪和子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保养,只是几百年过去了,枪虽然保存的很好,陈总管说还能用,可是子弹里的火药已经失效了。
因此枪到底有多大的威力,霍让并不知道。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想要坐下,却又站了起来。
“陈总管,你确定是枪伤?”
霍让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陈总管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而后看了霍让一眼,接着道:“最麻烦的不是枪,而是用枪的人。”
“用枪的人?”
秦桧有些纳闷,用枪的人难道不是夫子么?
在他的认知里,夫子知道协会要杀他,带着枪来,这是要杀鸡儆猴。
陈总管摇了摇头,掏出佛珠把玩起来,眼里闪过冷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跟在夫子身边,那个叫做殷俊的人应该就是我的老相识殷诚了。”
“会长,关于殷俊的资料,搜集的怎么样了?”
“殷俊?”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霍让,在此之前,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听陈总管和会长的语气,俩人怎么好像瞒着他们一些事。
霍让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份折子来,扔在了桌上,道:“这是殷俊的资料,不多,但是也可以确定他是一个穿越者。”
陈总管没有去拿那份折子,反倒是一旁的秦桧站起身拿起翻看。
“该来的终究要来。”
陈总管端起茶杯缓缓的将凉茶喝完,而后看向霍让,冷声道:“会长,我有一事不明,还想向你请教。”
霍让面带微笑,道:“陈总管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眉毛却微微一皱,显然猜到了这位陈总管想要说什么。
陈总管听他这般口气,冷声问道:“我记得咱们定的计策是活捉夫子,可为什么我听说会长给三院下的命令是杀掉夫子?”
“什么?杀掉夫子?”
周围人全都一愣,满脸的不敢置信。
陈总管说完,不等霍让回答,继续问道:“难道会长是不想长生了么?”
“放肆!陈寒,你敢污蔑会长?”
和霍让交好的年轻人一听陈寒当着协会所有高层说这话,马上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
穿越者同盟会建立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求长生之法。
毕竟有夫子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再加上整个协会的人全都是穿越者,因此所有人都相信,长生是可以实现的,只是未得其法而已。
如今陈寒当众质问霍让不想长生,基本上和逼宫会长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旦情况属实,霍让这个会长绝对没有好下场。
“哼,怎么,主子还没着急,你这条狗就急上了?”
陈寒冷眼看着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年轻人,满脸的不屑。
旁边的秦桧也跟着笑道:“陈总管说的是,盟母戕妻,杀妻求将者,最是热衷权势。”
霍让则挥手按住了还想说话的年轻人,轻声道:“吴总管,无需多言。”
而后看着陈寒道:“陈总管,我确实下了这样的命令。”
吴总管一愣,满脸错愕的看着霍让,脸上都不知道该呈现什么表情。
“我若是不下这样的命令,三院的人必定顾忌夫子乃是我的老师,投鼠忌器。”
他叹了口气,道:“就算我下了这样的命令,夫子不依旧活的好好的么?”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来,放在了桌上,道:“这是当年第十八任会长的备忘录,唯一一次捉住夫子,就是下的格杀的命令。”
陈寒接过册子看了看,果然如霍让所说。
秦桧探着脑袋去看,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既然有令可循,那么这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既然如此,那么此次的行动还继续么?”
陈寒也知道,想凭借这种事搬倒霍让几乎没有可能,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将册子扔在了桌上问道。
听到陈寒发问,霍让哈哈一笑,道:“陈总管放心,此事我谋划多年,又有大家相助,莫说是夫子,就算陈总管的心病,此次也一起去了。”
“我的心病?”
陈寒冷声一笑。
霍让假装一愣,看着陈寒道:“怎么,这个叫做殷俊的人,难道不是因为陈总管出卖方才来到此朝的么?”
陈寒听完这话,有些后悔当初加入协会的时候把自己的老底全都交代清楚了。
只不过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毕竟协会研究长生那么多年来,虽然长生不老的药物没研究出来,可是让人吃了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中就把心底的秘密说出来的药却研究了一箩筐。
每一个加入协会的人,都得吃这种药交代背景。
霍让作为会长,有权利调阅任何人的资料,自己的底不可能瞒过他。
“可他手里有枪,难道会长也有准备?”
霍让哈哈大笑,道:“有枪?难不成他一见面就敢杀我不成?”
第六十七章 见面
镇南公府邸,夜。
世子遇袭的消息让整个镇南公府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侍女太监们全都小心翼翼,唯恐哪里惹到了国公,被拖出去杖毙。
整个国公府好似被乌云笼罩,让人喘不过气来。
原定于今日的夫子接风宴席,也取消了。
楚秋游的病房外,人很多,却十分的安静。
镇南公楚秋九坐在上首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整个人像是一座雕像,一动也不动。
国公府的重臣们站立在两旁,连大气也不敢喘。
唯一敢在此处走动的人只有刁凤山。
刁凤山全然不在意屋内的气氛,他在屋内走在走去,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的引人注意。
“霍先生来了么?”
楚秋九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感,忽而在屋内响起。
按照炎朝的规定,国公府内是不准让太监服侍的。
可楚秋九的镇南公府却没有那么多规矩,整个府邸里的人员配置全都按照亲王的制度。
因此楚秋九身边贴身侍候的太监,听到主子发问,赶紧躬身回道:“回主子,已经派人请了。”
“派人请了?”
自从打洛阳回来,楚秋九就感觉府里不对劲,尤其是自家谋主霍让,更是让她心里不踏实。
若是在往常,别说出现世子被刺杀那么大的事,就算再小的事,都不用自己叫,霍让便主动前来。
“难不成是去驿站见夫子了?”
楚秋九皱了皱眉,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又问道:“什么时候去请的。”
太监赶紧道:“回主子,世子爷刚回府的时候,奴婢亲自去请了一次,霍先生不在书房内,说是出去了,去了哪里不清楚。”
“半个时辰前,奴婢又派人去请了,霍先生还是不在府中。”
楚秋九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心里也乱糟糟的。
“派人去驿馆了么?”
太监赶紧道:“奴婢派人去了,只是霍先生也不在驿馆中。”
“徐将军呢?还未回城么?”
楚秋九想到了徐道,徐道和霍让,一文一武,乃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前些日子,徐道出城到各州巡查防务,按理来说,夫子来成都如此大的事,他应该早就回来了。
太监应了一声,道:“是,主子,徐将军未曾回来,也没有回信。”
楚秋九缓缓的站了起来,最近这段时间,整个国公府里所有的事都很反常。
如今楚秋游又被人莫名其妙的刺杀。
刺杀的人长什么样子,从什么地方行刺,甚至用什么武器都不得而知。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楚秋九摸不到任何的头绪。
若非城内的三万军队还握在自己的手里,楚秋九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打算要造自己的反?
挥了挥手,示意太监退下,楚秋九缓步走到了房门前。
负手而立,看着天上的明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屋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刁凤山也停止了踱步,回到了座位上。
本想抽烟,却意识到楚秋九的存在,只能端起茶水来喝了两口。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所有人本能的抬起头来向着房门看去,楚秋九也赶紧转过身。
刁凤山最先察觉,一马当先,快步走上前去。
一个头发胡须发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老头满脸的疲倦,像是打了一场激烈的战争。
“孙爷爷。”刁凤山伸出手来扶住老头,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他这个怎么样,乃是问老头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吩咐。
不等老头说话,楚秋九也走上前来,激动的问道:“孙真人,怎么样了?”
她这个怎么样,自然是问病房内的楚秋游怎么样了。
孙真人冲着楚秋九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镇南公,老夫已经尽力了。”
好在这个时候,医生和患者之间还没有形成固定的场合语言。
楚秋九也没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犹如中了晴天霹雳一般。
反而是满脸的感谢,看着孙真人道:“有劳真人了。”
孙真人连连摆手,道:“老夫该做的都做了,世子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说着转头看向刁凤山道:“凤山,扶我出去吧。”
刁凤山赶紧嗯了一声,不等他掺着孙真人出门,楚秋九赶紧走到另外一边,搀扶住了孙真人。
“镇南公,当不得这般大礼。”
孙真人赶忙推脱,楚秋九却握住他的臂膀不放,道:“真人对我楚家有恩,若非是真人,秋游早就死了一次了,只是扶您出门,算得了什么大功?”
对于这位名满大炎的神医孙真人,在没有见过他之前,楚秋九是不怎么相信他的医术的。
传闻这位孙真人,被大炎朝排榜达人陈帆称为天下第一神医。
陈帆更是为他起来诸多外号。
什么阎王敌,赛华佗,赛扁鹊,等等。
直到上一次在洛阳,楚秋游被梁俊割喉,眼瞅着就要完蛋了。
好巧不巧孙老头正在一旁的山上采药。
结果就把楚秋游给救了。
楚秋九当时就震惊了,这可是割喉。
她打小活那么大,从来没听说割喉的伤还能治好的。
当下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就把孙真人带回了南楚。
回到南楚之后,楚秋九对孙真人是无比的尊敬。
而老头也不是一般人,心态十分的平和,随遇而安。
跟着来到成都之后,转天就背着背篓带着药铲上山采药去了。
楚秋游能够活过来,全赖得他相救。
如今楚秋游的割喉伤刚好,又莫名受了其他伤,若非孙真人在此,只怕现在楚秋游早就凉了。
送孙真人出门,镇南公府的官员们没有得到楚秋九的命令,不敢乱动。
因此院子里只有楚秋九和孙真人还有刁凤山三人。
“敢问真人,秋游是被什么武器所伤,伤口竟是这般模样?”
孙真人早就猜到楚秋九扶自己出去必然是想问这件事。
当下他收回了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方巾来。
方巾叠的整齐,打开之后,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子弹头。
“这是?”
楚秋九满脸的惊奇,伸出手捏起方巾上的子弹头,有些不可思议。
“此物乃是从世子的伤口内取出的。”
孙真人对楚秋九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有什么恶意。
虽然自己是强行请过来的,但一路上也好,还是到了南楚之后也罢。
楚秋九和她的属下对自己礼遇有加不说,还从未限制过他的自由。
因此孙真人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具实给楚秋九说了。
“这是?”
楚秋九拿起弹头,借着月光仔细的端瞧,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孙爷爷,难不成刺客乃是用这东西伤到了世子?”
刁凤山和孙真人关系匪浅,此次来南楚,主要也是为了寻找孙真人的下落。
孙真人点了点头,道:“没错,让世子昏迷不醒的正是这小小的铁疙瘩。”
刁凤山看着楚秋九手里的子弹头出神,问道:“将此物射入人体内,这需得多大的指力方才行?”
楚秋九也跟着缓缓的点头,显然和刁凤山想的一样。
孙真人摇了摇头,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这般的伤。更是没有听说过徒手用弹丸能够射进人身子上的事。”
他说着顿了顿,道:“不过倒是听说,洪门有一门绝学叫做《弹指神通》,听闻练至极致,便是一颗小石子,也能要人性命。”
“只不过这终究是绿林里的传闻,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一门绝学。”
刁凤山乃是长安地痞流氓混混们的头头,他平时也曾听过洪门里有专门练手指的绝技。
可即便再厉害的人,哪怕练了半辈子,也没有任何办法做到距离很远,用石子伤到人的事。
楚秋九看着手中的子弹头发愣,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闪现着各种弹射的姿态。
怎么也猜不到人力该如何将这样一颗小东西放入人的身体里,从而让人丧失行动力,而后昏迷。
送走了孙真人,楚秋九站在院子之中,将手抬了起来。
手里的子弹头对着月光,她想看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居然让人摸不到任何头脑。
“刁五爷,你觉得行刺秋游的人,是不是和夫子有关系?”
想不明白,楚秋九干脆不想了。
她一边借着月光打量着手里的这颗子弹头,一边向刁凤山问去。
此时的刁凤山和皇后暂时达成了统一战线。
刁凤山此行随着徐妙锦而来,说是副使,但却有先斩后奏,见机行事的权利。
因此他与楚秋九反倒是盟友关系。
眼见得楚秋九怀疑起夫子来,说实话刁凤山最开始也怀疑这件事就是夫子所为。
不然的话事情怎么会那么的巧合?
夫子带人刚到成都,这边世子就出事了。
刁凤山从来不相信巧合,毕竟在他看来,巧合越多,背后的危机就越大。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想要嫁祸给夫子呢?”
刁凤山思来想去,给楚秋九了一个答案。
楚秋九皱了皱眉,想了想,觉得也有这个可能。
“若是能够弄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是怎么进入秋游身体内的,应该就能够证明夫子的清白。”
楚秋九悠悠的叹了口气,连见多识广的孙真人都无法确定这是个什么玩意,天下之间还有其他人能知道么?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庭院外忽而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东西叫做子弹,不是人用手指弹出,而是用枪射出的。”
刁凤山和楚秋九寻声望去,只见霍让带着一帮人从外院走了进来。
第六十八章 位面之子的反击
“霍先生?”
楚秋九瞬间就察觉出气氛不对。
霍让进来之后,也不冲着自己见礼,反而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
这样的笑容,楚秋九从未见过。
甚至让楚秋九有些诧异,没想到霍让居然还有这样的笑容。
霍让身后的人进了庭院,霍让站在中间,其他人以扇形扩散。
隐隐有将楚秋九和刁凤山围住的趋势。
“霍先生,本公一直命人寻你,怎么此时才来?”
霍让微微欠身施了一礼,道:“回国公的话,小生有友人来访,因此在城外耽搁。”
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又道:“诸位,这位便是镇南公楚秋九。”
耳听得霍让直呼楚秋九的名讳,刁凤山马上意识到了不对。
回想起自己进城那日,霍让在大殿之外给自己说的话,刁凤山的心沉了下来。
这个霍先生,果真像是他说的那样,要开始行动了么?
刁凤山的大名,大炎各地的地方官员基本上都知道。
原因也很简单,这些地方官逢年过节要给长安城内的权贵上司们送礼。
刁凤山要从这些礼里扣下三成。
这是他定下的规矩。
而这些钱财,刁凤山取了之后,一部分送入太后宫内,一部分给城内那些跟着他的地痞流氓们。
剩下的则全都给城内穷苦百姓。
不给自己留一分。
时间久了,各地的官员们但凡要往城内送礼,都单独列出一份送给刁凤山。
再加上刁凤山杀了当朝户部侍郎沈云,结果毫发无损不说,只是在天牢里休息了几天。
因此名声更是响彻天下。
刁凤山跟着朝廷的使者车队进入成都之后,按照礼仪拜见了楚秋九。
刁凤山没有跟着进入大殿,在殿外等候的时候,霍让就来了。
见面之后,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要和刁凤山合作。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杀尽天下穿越者。
刁凤山当时听了之后很是震惊,但他终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对霍让的提议也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霍让也不着急,只说让他考虑。
临走之时,还说最近有事发生,让刁凤山看一看他的诚意。
难道今日就是霍让所说,让自己看诚意的时候?
刁凤山脑子里飞速旋转,猜测着霍让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霍让身后的那群人已经给楚秋九见完了礼。
楚秋九虽然对霍让直呼自己的名讳有些意外,但还是给众人还了一礼。
毕竟霍让虽然是她镇南公府的谋主,但当年下山之前,夫子也曾明言,霍让只是代表丘山书院入城为官。
为的乃是南楚的百姓,并非是她楚秋九。
因此实际上,霍让和徐道并非楚秋九的下属,就算直呼姓名也不算目无尊长。
“霍先生,不知这么晚,你带朋友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这群人借着行礼的机会,已经将她围住,而远处自己的亲卫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这让楚秋九心里更加怀疑霍让的动机。
难不成霍让想要造反么?
这个念头瞬间出现在楚秋九的脑海之中。
心里一这样想,最近自己疑惑的事情好像就全都说得通了。
在此之前,楚秋九从来没有怀疑过霍让的忠诚。
毕竟丘山书院的学子除了身怀济世之才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
那就是对主公忠心不二。
十余年来,从丘山书院走出去的学生,当了官,从未出现过贪赃枉法,背信弃义的事。
正是基于这一点,再加上平日里霍让的表现,楚秋九很难相信他是要背叛自己。
因此霍让还没有回答,楚秋九看了看一个将她后路堵住的人问道:“先生这是何意?莫非意图造反么?”
说着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因为原本今日要迎接夫子,因此楚秋九身着盛装。
楚秋游遇刺事发突然,她还没得来的更换。
因为第一任镇南公乃是德贤皇后的亲卫女官,佩剑片刻也不离身。
所以镇南公在最隆重的场合下,穿的乃是戎装。
手握住剑柄,楚秋九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虽然对霍让十分信任,但身在国公府中,见惯了尔虞我诈。
因此也习惯性的留了一手。
护卫庭院的亲卫虽然看起来已经不可靠了,但是庭院外还有自己的三百亲卫。
这些士卒祖祖辈辈都为镇南公府效命,断然不可能听从霍让的调遣。
只要自己这边高声呼喝,他们就会破门而入,将霍让等人,甚至刁凤山都砍成肉泥。
庭院外的三百铁卫,霍让自然是知晓的。
因此一听楚秋九一脸戒备的质问自己,霍让赶紧摇了摇头,道:“国公莫要担心,小生今日来此,绝非为了谋反而来。”
霍让的性子楚秋九很了解,就算他平日隐藏的再深,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秉性。
如果说他想造反,自己一问,他自然会大大方方的承认。
此时矢口否认,看来应该不是要造自己的反。
可不是造反,他弄出这些阵势来干什么。
“哦?既然不是造反,霍先生为何要让人拦住本公的去路?”
霍让微微一笑,挥手示意站在楚秋九身后的人退开。
那人一愣,有些意外。
来之前自家会长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今日要举大事,造楚秋九的反,拿下镇南公府,他们控制南楚。
还让自己等人一进门就堵住楚秋九的去路,断不可放她走。
怎么这还不到一会的功夫却又变卦了?
那人心里虽然不明白,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敢违背霍让的命令,犹豫了一下赶紧让开。
楚秋九见此,虽然对霍让到底要干什么还不清楚,可心里却没有了刚刚的不安。
“霍先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霍让面带微笑,看了看刁凤山又看了看同样有些疑惑的手下人。
“国公,小生先在此给国公赔个不是,这些年来,承蒙国公信任,将南楚上下大权交给小生,小生忝为司马,虽有些苦劳却也对国公隐瞒了许多事。”
霍让忽而一躬到底,对着楚秋九行了一个大礼。
楚秋九被他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刚想上前扶他,可忽而想到刚刚霍让认出打进楚秋游身体内的铁疙瘩,心中一颤。
“难不成秋游遇刺,乃是霍让所为?”
脸上马上阴沉下来,看着霍让冷声道:“霍先生,难道秋游遇刺一事,遇先生有关么?”
霍让站起身来,摇头道:“小生与世子无冤无仇,平日里相交甚好,如何会派人伤他性命。”
听到楚秋游遇刺不是霍让所为,楚秋九更是纳闷,道:“既然如此,先生有何事隐瞒本公?”
霍让看了看刁凤山道:“刁五爷,难道你没有告诉国公,今日炎朝之大变么?”
刁凤山冷冷一笑,道:“在下来南楚,乃是奉命而来,此乃你镇南公府家事,与在下何干?”
霍让哦了一声,看向楚秋九笑道:“看来国公到现在还是蒙在鼓中,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秋九的耐心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沉声道:“先生有话便说,若是无事,本公就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霍让道:“国公,难道你就没有一丁点察觉,这炎朝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炎朝,天下也不再是原来的天下么?”
“难道去了一趟洛阳,国公还没有察觉到朝廷里的那些皇子百官们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皇子和百官了么?”
楚秋九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面色十分的诧异。
“先生此话是何意?”
霍让上前一步,看着楚秋九道:“国公,你与那位姓朱的大将军曾当面相谈,结下盟约,你觉得此人给你的印象如何?”
楚秋九听到他提朱大将军,马上明白想起了那个和自己结盟的朱元璋。
当日见面的种种,浮现于脑海之中。
霍让接着道:“国公,你乃是武勋之后,对于军队再熟悉不过,敢问国公,那位朱大将军的统军本领如何?”
“天下无双。”
楚秋九想起当日朱元璋当下的撤退之计,又想起那日里见到朱元璋麾下的军队,由衷的赞道。
在此之前,楚秋九曾对自己带兵的本领十分的自负,可见到朱元璋的军队令行禁止,虽是撤军,可行伍之间丝毫不乱,将士用命有条不紊。
她曾想过,自己若是与这朱大将军为敌,只怕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霍让点了点头,道:“好,长安城内有镇南公府的密探,这些年来,国公虽然远在南楚,可对于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了如指掌。朝堂之上百官的能力也了然在胸,小生再问国公,六皇子梁羽,一年之前如何?”
楚秋九想了想,转过身来,正色道:“一年之前的六皇子,虽有才能,却绝非储君之选。”
霍让又道:“如今呢?”
“如今?”
楚秋九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若为皇帝,必定青史留名。”
霍让道:“一年前的太子呢?”
楚秋九这个时候隐隐明白霍让想要告诉自己什么,整个人冷静无比,有问必答。
“一年前的太子,只有太子之名,未有太子之实。现在的太子,若非被我南楚误伤,日后必定一统天下,万邦来朝。”
说完这句话,楚秋九彻底的沉默了。
霍让则笑道:“国公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短短的一年时间,天下就出来了一个用兵如神的朱大将军。原本并无才能的太子和六皇子却犹如换了一个人般?”
楚秋九心乱如麻,她早就对这些事奇怪了。
但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天下英雄。
难不成另有玄机?
“先生之意,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么?”
楚秋九彻底的相信霍让今日不是为了造反来的,毕竟他如果要造反,没有必要和自己说这些事。
手从剑柄上离开,看着霍让等待着他的回答。
霍让则看向刁凤山道:“刁五爷,您身在长安,最是清楚这些事,不如您来告诉国公,到底怎么一回事吧。”
楚秋九看向了刁凤山,刁凤山缓缓的道:“确实是换了一个人,太子和六皇子,甚至满朝文武,虽然身子还是原来的身子,但灵魂则不再是原来的灵魂了。”
“啊?”
楚秋九整个人直接就蒙住了。
她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这...”
在这愣神的功夫,霍让看向了刚刚堵住楚秋九后路的人道:“蒋先生,劳烦你给国公介绍下自己。”
那人虽然也被霍让的手段弄蒙了,可这会哪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听到霍让让自己自报家门,蒋先生只得道:“九江蒋干,见过镇南公。”
“九江蒋干?”
楚秋九一愣,托梁俊的福,评书版三国演义火遍了炎朝大江南北。
连带着武侯祠这些日子以来前来祭拜的人也比往日多了好几倍。
楚秋九也喜欢听,没事就叫人到府里说上几段。
时间一长,对三国演义中的许多情节不能说如数家珍,却也大概知晓。
一听九江蒋干,脑子里马上就想起评书里群英会,蒋干盗书。
见楚秋九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蒋干叹了口气,无奈道:“没错,诚如国公心中所想,在下前世便是所谓三国演义中的蒋干。”
他说完又加了一句,道:“在下前世未曾盗过书,所谓群英会乃是后人污蔑。”
楚秋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着蒋干嘴巴张了张。
霍让缓步上前,一边走一边说:“而那位朱大将军,则是后世萌朝开国皇帝,那位六皇子秦王则是后世被称作天可汗的唐太宗。”
“国公啊,现在你知道,你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了吧。”
话说完,人已经走到了楚秋九的面前。
楚秋九整个人已经不会思考了,连霍让走到她面前都没有察觉。
“而小生今日来此,非但不是造反,反而是帮助国公...”
霍让说到这,忽而伸手上前握住了楚秋九的佩剑。
唰的一声,利剑出鞘惊醒了呆愣的楚秋九。
不等楚秋九闪躲,只见霍让手持利剑,冲着楚秋九身旁砍去。
“扫清妖孽,进驻长安,登基为帝。”
霍让看着倒地而亡的蒋干,擦了擦剑上的血迹,看向刁凤山道:“刁五爷,难道还要我自己动手么?”
“杀光这些穿越的妖孽,不是你余生的目标么?”
第六十九章 史上第一强迫症
刁凤山的匕首很快。
快到了连霍让和楚秋九还没有反应过来。
场上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这帮跟着霍让准备拿下楚秋九,控制镇南府,走上人生巅峰的穿越者们,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又重新进入了轮回。
如果说对于霍让说的话,楚秋九只是表面上配合,内心里却波澜不惊。
脸上的惊讶只是逢场作戏,那刁凤山的身手却是真真正正的让她大开眼界。
从小到大,楚秋九见过太多武艺高强的人。
前不久还和传闻之中三国最强战力吕布打了个招呼。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给楚秋九带来刁凤山今日的杀人的震撼。
行云流水也不过如此。
或者说刁凤山压根就不是她见到的,熟悉的那些带兵打仗的,一骑当千,气吞山河的武将。
更像是小说评书里,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刺客。
只是这种美感和震撼,并没有保存太久。
刁凤山将匕首放回了衣袖之中,看着满地的尸首,向着霍让问道:“这些都是穿越者么?”
霍让没有回答他,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脖子后面出了冷汗。
庭院内的护卫飞快赶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楚秋九抬起手来,示意亲卫散去。
“霍先生,你带这些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将他们杀了不成?”
有刁凤山在,再加上霍让的人全都死了,楚秋九彻底安心下来。
霍让心里虽然被刁凤山杀人的凌厉狠辣吓得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
但多年养气的功力还是让他快速的镇定下来。
他微微一笑,向着楚秋九郑重的鞠了一躬,道:“回国公,小生带他们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向国公证明小生的诚意,与对镇南公府的忠心。”
楚秋九冷冷一笑,经过洛阳一战,再加上这些天的变故。
她已经对霍让没有任何的信任。
只觉得当年自己一门心思想要依靠丘山学院,甚至于对夫子盲目崇拜,乃是十分错误和幼稚的行为。
这不该是一个列土封疆的诸侯该有的心境。
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好在现在醒悟还不晚,现在的局势对镇南公府来说并不是很糟糕。
人的心境一变,气质也会发生相应的转变。
只是楚秋九虽然没有发觉自己语气上的变化,但霍让却敏锐的捕捉到了。
是用之前准备好的话搪塞楚秋九还是实话实说。
这个选择让霍让有些犹豫。
楚秋九并不知道霍让在想什么,接着问道:“霍先生,你乃是我的镇南公府的司马,南楚百官之首,你我之间,难道还需要这般么?”
说话之间,霍让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站直了身子,恢复了往日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神态。
“回国公,若是身为司马的霍让,不必这般。”
“哦,那现在先生是用什么身份与我说话?还是说,今日的先生不再是我镇南公府的司马么?”
楚秋九步步紧逼,言语之中的不满就算是聋子只怕也能感受的到。
霍让微微低头,道:“今日小生是以穿越者同盟会会长的身份,来见国公,乃是有大事商议。”
穿越者同盟会?
刁凤山和楚秋九听到这个词,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这个穿越者同盟会是什么东西?
霍让自然能够猜到二人心中所想。
眼见得二人好奇,知道话题的主动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站直了身子,笑道:“国公,所谓的穿越者并非今日今时才有,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穿越者层出不穷。”
节奏一掌握在自己手中,霍让又恢复了往日给楚秋九出谋划策时的自信模样。
他挥了挥手,接着道:“远的不说,国公祖庙之中祭祀的德贤皇后,便是一名穿越者。”
楚秋九的眉毛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显然对于这个消息还是很意外的。
不过马上又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德贤皇后虽然在炎朝历史上属于谁也无法忽视的人物。
甚至于在某些时候,要比开国太祖更惹人注目。
但毕竟已经是百年前的传奇,现在的人很多只是知道德贤皇后的大名。
德贤皇后具体的事迹却不怎么清楚。
而镇南公乃是炎朝诸多国公之中唯一的女国公。
可以说没有德贤皇后,就没有楚家的今天。
因此在镇南公府的祖庙之中,摆在正中间祭拜的便是德贤皇后的雕像。
楚家人自小就得熟读第一任镇南公撰写的《大炎皇后德贤传》。
因此楚秋九对德贤皇后的生平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往日里还没有什么,现在经过霍让提醒,瞬间就觉得之前在读德贤传时不解疑惑的地方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德贤皇后乃是穿越者,那很多事就可以说得通了。
霍让又接着道:“而德贤皇后便是穿越者同盟会第二十六任会长。”
“穿越者同盟会?”
刁凤山在一旁喃喃自语,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的眼睛忽而眯起来,看着霍让问道:“如此说来,霍先生也是穿越者了?”
霍让摇了摇头,道:“小生并不是。”
刁凤山冷声一笑:“当真?”
霍让哈哈大笑起来,伸开双手,看着这满地的尸首道:“刁五爷,你觉得我若是穿越者,会做出这等事情么?”
刁凤山是个十分冷静的人,他虽然并不相信霍让的说辞。
可脑海里捋了捋霍让说的话,并没有从逻辑上发现霍让的矛盾之处。
唯一让他不解的就是,霍让如果是穿越者同盟会的会长,那么他为什么让自己把他手下人杀了。
最重要的是,他一个非穿越者,怎么当上的穿越者同盟会的会长?
有这种疑惑的还有楚秋九。
但俩人都没有发问,毕竟霍让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会拿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国公应该听说过,夫子手里有个情报组织吧。”
霍让并没有着急解释,反而看着楚秋九问道。
楚秋九点了点头,不急不缓道:“略有耳闻,听说叫做鲤组织。”
霍让嗯了一声,颇有些伤怀。
如今正式与夫子决裂,南楚的鲤组织在自己多年的渗透下,虽然完全的掌握在他手里。
但炎朝其他地方的组织却再也不会听他的调遣。
“鲤组织与穿越者同盟会的斗争已经持续了几百年,我也是在掌握了鲤组织之后,方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霍让回想起往事,这些年来犹如在刀尖上行走的生活,让他从未睡过一天踏实觉。
“鲤组织和穿越者同盟会乃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争斗了几百年,虽然互相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但时间长了,难免出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况。”
霍让长叹一声,道:“而我就是当年鲤组织派往穿越者同盟会南楚分会的探子,造化弄人,谁知道我加入穿越者同盟会之后,获得了前任会长的信任,反倒又以穿越者同盟会密探的身份派到了丘山学艺。”
眼见得霍让这番话说的是情深意长,不像是作假。
楚秋九和刁凤山是多聪明的人,马上就脑补出后续发生了什么事。
尤其是楚秋九,她比刁凤山更清楚霍让的能力。
若是常人,面对这种双面探子的局面,只怕是死路一条。
可是对于霍让这种绝顶聪明的人来说,机遇反而大于危险。
“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成为了穿越者同盟会的会长吧。”
楚秋九虽然现在已经不再信任霍让,但对霍让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
言语之中的敬佩并没有任何的掩饰。
霍让有些自傲的点了点头,道:“国公说的没错。”
刁凤山平生最是讨厌探子和狗密探,这种靠获取别人信任出卖兄弟朋友的人最为他所不耻。
因此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道:“想必霍先生一定对双面探子的身份乐在其中,如若不然也不会成为会长。”
谁成想霍让反倒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无奈和凄凉。
“双面探子?”
霍让看向楚秋九,凄然一笑,道:“国公可知,我还是夫子派到国公身边,监视国公一举一动的探子么?”
楚秋九的手下意识的攥紧,杀意涌上心头。
只不过这股杀意很快又烟消云散。
心里反倒是对霍让有些可怜。
她终究是女子,妇人之仁比男人还是多一些。
加上这些年来,霍让担任自己府中司马,不仅没有失职之处,反倒劳苦功高。
若非霍让呕心沥血,也不会有今日之南楚。
“先生辛苦了,若先生只是我府中司马,也不会有那么多苦痛。”
楚秋九这番话出自真心,霍让能够听出来。
他一抖衣袖,冲着楚秋九施了一礼,郑重道:“国公,霍让今日所做,便是想一直做国公府的司马,便是想助国公登上帝王之位,成就辅佐女子成为帝王的千古未曾有之大业。”
他说到这,脸上露出痛恨的神情。
楚秋九心中一动,生了恻隐之心,上前扶起霍让道:“先生此话当真?”
“若有虚言,便叫我死在国公面前。”
“好,好。”
楚秋九连连点头,她虽然对没有对霍让恢复信任,但对于现在的镇南公府来说,一时之间离开霍让还真不行。
若霍让依然能够像是以前一样,维持镇南公府的运转,哪怕表面如此,对于现在的楚秋九来说也是最佳的选项。
楚秋九有这种打算,但一旁的刁凤山却对霍让满怀戒心。
“霍先生,若你真是如此,为何今日又闹出这般阵仗,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对于刁凤山的质问霍让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冷声一笑,道:“刁五爷,你可知霍让平生之志向么?”
刁凤山道:“刚刚霍先生不是说了么?要帮镇南公登上大宝之位,成为千古第一位女皇帝?”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这杀意对楚秋九,也对霍让。
毕竟梁家王朝对他们刁家有大恩。
虽然现在的梁家人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梁家人。
但刁凤山对于想要取代梁家成为天下之主的人,绝对没有任何的好感。
霍让自然之道刁凤山的立场,也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但这一切都在霍让的掌控之中,因此他直对上刁凤山锋利的眼睛,沉声道:“刁五爷,你既然知道霍某人的志向,又可知道,阻挠霍某完成此事最大的障碍是什么么?”
刁凤山眯了眯眼睛,看着有些狂热的霍让没有说话。
“不是这天下英雄,也不是长安的能臣名将。霍某在丘山苦学本领,治国安邦之才,自问天下无人可比。可就是这些穿越者,这些不老老实实在地狱里待着的穿越者的出现,打乱了霍某人所有的布局。霍某在南楚三年养兵,已经让镇南公府有了问鼎天下的本钱,就是因为他们这些穿越者,让镇南公入主长安之日变得遥遥无期。”
霍让的眼神在楚秋九身上扫了一眼,而后看向刁凤山,坚定的问道:“刁五爷,你若是我,你觉得你会如何对待这些穿越者?”
不等刁凤山回话,霍让满脸狰狞道:“我费尽千辛万苦,忍辱负重,当上这个会长,就是为了要杀光这些穿越者,让历史走上正轨!”
话至此,楚秋九已经完全相信他的说辞。
毕竟以她对霍让的了解,霍让能够有这种想法,那是再正常不过。
霍让聪明绝顶,同时也是一个无比自负的人。
不然的话也不会以密探的身份担任镇南公府司马,为南楚的发展呕心沥血,连身体都不顾。
为了自己当皇帝可能是虚言。
目的就是因为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如果梁俊在这里,一定十分感慨的叹息,重度强迫症害死人啊。
楚秋九看着有些失态的霍让,心里下了决定,问道:“依着先生之见,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霍让冷然一笑,道:“穿越者同盟会的骨干都以为今日我带人来此,是为了造反。国公不如将计就计,明日我以国公的名义宣夫子觐见,而后在大殿之上将夫子与穿越者同盟会的骨干,一网打尽。”
楚秋九有些犹豫,霍让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又道:“刺杀世子的凶手,明日也可一并杀了。”
而后看向刁凤山,露出吃定他的笑容。
“刁五爷,不知你对这些穿越者们有没有兴趣?”
第七十章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不知道会长那边怎么样了。”
书房里,陈寒坐在一旁看着书,津津有味。
秦桧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完全没有一代相爷的稳重。
陈寒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书上,并没有因为秦桧的发问而转移。
他翻开了一页,道:“该计划的都已经计划好了,会长既然说了,让我们静候佳音,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秦桧停住了脚步,看着陈寒道:“那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陈寒抬起头来,看向他,微微一笑。
秦桧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陈寒只是一笑,紧接着又低头看起书来。
“你,你这人...”
“急什么?”
一旁的来俊臣与秦桧最是不对付。
起因也很简单,因为俩人知道了对方前世的事迹后,互相没有好感,日常互怼。
怼着怼着,没有因恨生爱,反倒是结了解不开的仇。
“会长若是失败了,那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来俊臣冷声一笑,看着秦桧眼里充满了鄙夷。
“怎么,秦总管难不成还怕死么?”
“怕死?”
秦桧坐了下来,一脸冷峻的看着来俊臣:“鄙人自然是怕死的,如若不然,也不会加入协会。”
他看了看屋内其他人,问道:“难道在坐的各位不想长生么?”
其他人早就习惯了俩人一见面就斗嘴,谁也没有搭理秦桧的问话。
来俊臣刚想怼回去,秦桧步步紧逼,反问他道:“难道来总管就不怕死么?”
“笑话,本总管若是怕死,还能有天下第一酷吏之称?”
听到来俊臣说这句话,屋内众人心中不由的一乐,心道:“以耻为荣,这来总管当真是如会长所说,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连带着陈寒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也是,若来总管怕死,前世里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杀了那么多人。”
他放下书,看着来俊臣问道:“来总管,在下倒是有一个疑惑,一直想问,却又总觉得开不了口。”
来俊臣对自己所造成的影响十分满意,他坐在了陈寒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道:“陈总管,你我如今乃是兄弟同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说着给陈寒倒了一杯,陈寒也不客气,接过来道:“你前世杀了那么人,甚至陷害了那么多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觉得身边发冷么?”
陈寒并没有来俊臣回答的时间,接着道:“我前世只出卖过一次自己的袍泽兄弟,虽然乃是无奈之举,却也日日难以心安。”
来俊臣没有说话,秦桧则哂笑道:“陈总管,我与来总管虽然不对付,可你若这么说,我觉得冤枉来总管了。”
“哦,我冤枉了来总管,秦总管此话怎讲?”
来俊臣见秦桧为自己说话,有些意外,本想出言讥讽,可又想听一听秦桧能够说出什么花来,耐下了性子。
秦桧道:“来总管未曾发迹之前,即便有些劣迹,也只不过是少年心性,无伤大雅。后得天恩垂青,掌管刑狱,所行所思,所想所做,皆非本意。”
来俊臣一听秦桧这孙子还真拉出来了好屎,十分的意外。
一双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随即一想,马上就明白过来秦桧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这是借着给说自己的事,好找理由给他陷害岳飞的事开脱。
来俊臣并不在意自己的风评,毕竟能够以天下第一酷吏为荣的人,三观本来就是歪的。
秦桧想借着自己洗白?
妄想,都是在屎坑里打滚的,你想爬出去,门都没有。
正要开口啪啪打脸秦桧,只听书房门开了。
一个黑衣亲卫走了进来,看着屋内众人躬身道:“各位总管,会长请你们入城。”
秦桧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满脸的惊喜。
“会长成功了?”
黑衣亲卫应了一声,而后转身退出书房。
陈寒看着屋内面色激动的众人,心里连连冷笑。
吴起站起身,理了理衣衫,看着众人道:“诸位,咱们走吧。”
秦桧眉开眼笑,心里悬着的石头算是彻底的放了下来。
“走,走,吴总管请。”
秦桧对吴起很是尊重,毕竟在协会之中,吴起虽然低调,但说起打仗的本事来,就算这帮人加一起,估计也不是对手。
好在穿越者同盟会人虽然不少,却没有士卒。
做的也都是幕后之事,吴起一身本领反倒是无用武之地。
众人全都起身往外走,唯独陈寒端起茶水不急不缓的喝着。
来俊臣坐在他身边,原本也站起身打算跟着入城,见陈寒没有动的意思,有些纳闷。
“陈总管这是,不愿意入城么?”
陈寒笑了笑,道:“不急,不急,今晚入城,也无事可做。重头戏在明日,只要在明日之前赶到便可。”
他说完,伸手请来俊臣坐下,接着道:“来总管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来俊臣见陈寒如此淡定,也不愿意让他小瞧了。
再加上陈寒在协会之中与谁的关系都不错,做事也圆滑,因此来俊臣对他倒是挺有好感。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着急了,陪着陈总管一起,等明日之后再进城。”
来俊臣坐了下来,看了看桌上的茶,转头看向外面道:“来人,将酒菜端上来。”
而后看向陈寒道:“陈总管,刚刚秦总管不是说了么,我前世所做,并非本意。不是我要杀他们,而是武则天要杀他们。就算没有我来俊臣,可能还有张三李四。我只是一把刀,一把圣人手里的刀,你说有人用刀杀了人,杀人者都心安理得,这刀为何睡不着呢?”
陈寒冷冷的看着来俊臣,一动也不动。
来俊臣也感觉到了陈寒的异常,气氛瞬间冷淡下来。
好在酒菜这个时候端上来,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宁静。
陈寒忽而一笑,端起酒杯来,招呼来俊臣道:“来,来总管,喝酒,喝酒。”
“哈哈,喝酒,喝酒。“
来俊臣被陈寒这一笑弄的有些毛骨悚然,马上掩饰过去,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若是会长死了,这炎朝笑到最后的乃是当朝皇后,来总管的旧主武则天,来总管你有什么打算?”
还不等来俊臣将酒杯放下,陈寒笑语盈盈的说出了让来俊臣整个人如遭雷劈的话来。
啪的一声,酒杯落在了地上。
来俊臣呆若木鸡的看着陈寒,心思电转:“陈寒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说这话?难不成是知道些什么?”
他乃是酷吏出身,最是喜欢钻研人的心思。
能做的天下第一酷吏,从一个不学无术的街头流氓爬到位极人臣的高位,察言观色乃是看家的本领。
闻琴音,知雅意,他从陈寒的话里听出了话外之音。
陈寒见来俊臣这般模样,心中更是鄙夷:“天下第一酷吏的心理素质,也不过如此。”
俯身捡起来俊臣掉落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来总管,喝酒的家伙掉了,顶多是再也喝不到美酒。可若是吃饭的家伙掉了,那,啧啧,可就不美了。”
陈寒的话说到这份上,来俊臣若是再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就白当了那么多年的狗腿子。
“陈总管,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他说着,搬了搬椅子,靠近陈寒,沉声道:“陈总管,你我相交虽算不得知己,可平日里我来某对陈总管如何,陈总管最是清楚。”
陈寒点了点头,道:“来总管从未与我为难,而且我若是有事相求,来总管也从未推脱。”
听到这话,来俊臣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心放下一大半。
“既然如此,陈总管,你给来某透个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来俊臣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这话要是秦桧或者吴起说的,来俊臣可能并不会放在心上。
但陈寒不同,他乃是整个协会里,前世的时代距离众人最远的。
虽然吃了迷药之后,说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谁知道有哪些事会长没问到,而陈寒却知晓呢?
眼见得来俊臣如此紧张,陈寒反而十分的轻松,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来俊臣的肩膀道:“来总管,你可知在后世,咱们穿越者同盟会叫什么?”
“后世?”来俊臣一愣,有些纳闷,脑子没有转过啦。
“没错,后世,就是以后的时代,确切的说是我那个时代。”
陈寒微微一笑,耐心的解释着。
来俊臣能够得到武则天的信任,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却也算得上是聪明绝顶之辈。
他听明白了陈寒所说的话,但这更让他糊涂。
“陈总管前世的时代?陈总管之前不是说,咱们这个时代与您那个时代,乃是平行...平行...”
来俊臣一着急,刚刚还在脑子里转的词到了嘴边反倒是给忘了。
“平行宇宙。”
陈寒提醒道。
“对对,对,平行宇宙,不是平行宇宙,互相之间没有所谓的交集么?”
拜得陈寒所赐,整个穿越者同盟会的高层这些年来算是都有了初中生的科学素养。
对于所谓的平行宇宙等各种理念,虽然还没有彻底搞懂,但也大体知道是什么事了。
毕竟聪明人在什么时代都是聪明的。
陈寒看着他,笑道:“来总管,我虽然给你们解释过平行宇宙,可是我却从没有给你们说过,咱们这个时间线和未来的时间线不是一条线啊。”
来俊臣知道时间线是什么意思,之前陈寒的扫盲班曾经着重讲过。
他和秦桧还因为各自对时间线的理解不同,争吵不休,差点动起手来。
陈寒也懒得和他解释太多,直接说道:“咱们这个协会,在后世我那个时代,也就是二十一世纪,叫做凡人协会。”
说着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写下“凡人”二字。
“凡人协会?”
来俊臣看着桌上的字,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没错,凡人协会只是简称。”
“那么全称叫做什么?”
陈寒笑道:“全称很长,叫做,一群不平凡的人聚集在一起,相互之间就变成了平凡的人组成的协会。”
来俊臣嘴里跟着念了一遍。
陈寒道:“没错,来总管的记性倒是很好。”
来俊臣讪讪一笑,道:“哪里,陈总管抬爱。”
而后马上又反应过来,追问道:“陈总管,这凡人协会,啊,你前世乃是凡人协会的人?”
陈寒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我非但不是凡人协会的人,反而是凡人协会敌对势力的成员。”
他想起了前世里的事,微微的眯起眼睛。
“我那个组织里有一份最高等级的机密,乃是凡人协会历任会长的资料。”
来俊臣一愣,历任会长?
“这!”
陈寒笑了笑,道:“而我恰好因为记忆力十分的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因此草草的看了看那份资料的目录,那份目录上只写了历任会长的姓名和享年岁数。”
来俊臣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我在那份目录上看到了霍让的名字,来总管你猜一猜,霍会长活了多久?”
来俊臣咽了咽口水:“多,多久?”
“二十七岁。”
陈寒给了他一个年纪。
来俊臣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瞪着大眼睛看着陈寒。
“多,多少?”
“二十七。”
陈寒示意他不用如此大惊小怪,把自己和他的酒杯倒满。
“而今年的中秋之后,会长可就是二十八了。”
陈寒像是不吓死来俊臣不罢休,接着道:“而会长,是穿越者同盟会历任会长之中,唯一一个非穿越者身份的人。”
“这,这,这...”
来俊臣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这了半天,方才问道:“这,这,陈总管,你,你...”
已然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陈寒道:“来总管可知道我前世的组织叫什么么?”
来俊臣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表情询问。
陈寒将手中酒杯端起,一饮而下,道:“军机二处!”
他看着来俊臣,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恨的道。
“而我之所以要出卖殷诚,就是为了让他来到此朝,穿越为太子,创建军机二处!”
来俊臣缓了很久,猛然端起酒壶,吨吨吨喝了个痛快。
喝完之后,他看着陈寒道:“陈总管,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些,你我交情,还没有好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吧。”
陈寒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道:“自然是因为,来总管乃是下一任会长了。”
“而且,皇后娘娘不是已经许诺给来总管,只要你能带着穿越者同盟会归于她麾下,事成之后,皇后娘娘就封你为王。”
“我,只不过是想在这个历史的转折点,搭上你的顺风船而已。”
陈寒拿起另外一壶酒,倒满两杯,递给来俊臣道:“咱们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不就是对未来的洞悉么?”
第七十一章 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对未来的洞悉?哼哼,洞悉个屁!“
成都驿馆之内,夫子不屑的将手上的纸张扔在桌上。
桌上堆满了各种资料。
梁俊坐在一旁,也不搭理夫子,认真的看着手头上的情报。
这些情报全都是自从他们进城之后,到今天早晨,整整一天里,成都城内各大紧要之地的鲤组织成员送过来的。
其中最有价值的两处,一处就是梁俊手中正看着的,昨日镇南公府内,楚秋九、霍让和刁凤山三人的对话。
另外一份则是刚刚送过来,穿越者同盟会里陈寒和来俊臣之间对话内容。
最开始的时候,梁俊对于鲤组织的实力并不是很了解。
在他的感觉中,鲤组织再厉害,那也是民间高手。
自己手下的军机二处,靠着先进的谍报理念组建而成,还能让你这名不见传的鲤组织比下去。
再者来说,长安的鲤组织不就是掌握在刘文静的手里么,这一点梁俊还是知道的。
可在长安那么多长时间,也和刘文静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交道。
梁俊也没发现说鲤组织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此最开始梁俊对于夫子叫他来看一下鲤组织传递过来的情报,梁俊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万没有想到,南楚的鲤组织的实力居然恐怖如斯!
竟然连昨日里发生在镇南公府内如此机密的事情都能侦查出来。
楚秋九和霍让,还有刁凤山,这三个人全都是心思缜密,聪明绝顶的人物。
他们能在庭院里商议的事,必然有信心保证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听去。
尤其是刁凤山,有他在,谁想暗地里靠近根本就没有可能。
如此极端的情况下,鲤组织依旧将三人说的话百分之八十的内容全都记了下来,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而这些情报,夫子全都在第一时间和自己一起分享。
梁俊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俗话说的好,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手。”
梁俊脸上带着笑容,放下手中的情报,看着夫子笑道。
夫子则有些得意有有些不屑道:“年轻人,终究是吃亏吃的少啊。”
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感慨道:
“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多少英雄好汉死在了这四个字下。太子啊,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千万一定要记得这四个字。”
梁俊嗯了一声,他曾做过卧底,自然知道信息泄露的危害。
因此对于夫子的劝告还是深有感触的。
他放下了记录霍让和楚秋九对话的情报,揉了揉眼睛。
夫子拿过来看了看道:“你是故意不杀楚秋游的?”
梁俊呵呵一笑,道:“自然。”
他从早晨就开始看这些资料,一直看到现在,饭都没来得及吃,猛然一停下来,眼睛倒还真有点酸疼。
夫子既然问起这件事,梁俊干脆停一停,和夫子聊一聊。
“我一直有个疑惑想要问老师。”
夫子接过梁俊递过来的茶,稳坐一旁道:“有什么话,尽管问,这里只有你我,隔墙也无耳。”
梁俊道:“老师明知道霍让背叛师门,想要对你不利,你为什么要回成都?”
打从和夫子互相透露身份之后,这个疑惑就一直埋藏在梁俊心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霍让在成都城内经营多年,夫子就算有天大的本领,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却又为何执意要来成都。
最开始梁俊还以为夫子有什么妙计,可当他发现夫子同意刘备不跟着前来,把他留在盐亭时。
梁俊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夫子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或者说,夫子就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这种行为,和夫子的人设其实有很大的违和感。
毕竟,夫子如果是那么刚的人,怎么可能活那么长时间。
夫子虽然不会衰老,但是也会生病也会饥渴。
长时间不吃不喝,或者被箭射中心脏,也是会死的。
面对梁俊的疑惑,夫子哈哈一笑,道:“为什么要回成都?”
“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乃是清理门户来的。”
他说着站起身,看着挂在墙面上的南楚地图,这是鲤组织最新绘制的,天下间,目前只有这么一副。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梁俊信服,毕竟霍让的本事再大,终究只是镇南公府的司马。
现在的炎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
霍让只不过是犯的欺师灭祖的罪,夫子就算再恼怒,也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前来成都干掉自己的二弟子。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只怕天下再也没有人比夫子更有体会。
“老师,弟子诚心相问,难道老师现在连弟子也信不过么?”
梁俊跟着站在了地图面前。
刚开始看到这副地图时,梁俊也是十分的诧异。
他没有想到,鲤组织居然能够制作出比军机二处的比例还要小的地图。
眼前的这副地图,算得上梁俊穿越起来见过的最接近前世地图的一张了。
夫子面带微笑,看向梁俊,脸上露出有些不屑的神色。
“你觉得我有必要瞒着你么?”
夫子背着手,抬着头看着地图,喃喃问道:“太子,霍让与镇南公的对话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梁俊皱了皱眉,在看他二人之间的对话时,梁俊就有这个疑惑。
按理来说,霍让耗费心机当上了穿越者同盟会的会长,又暗中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难道当真全都是为了将楚秋九推到九五之尊的位置?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霍让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舔狗了。
可从其他的资料,还有他们的对话中透露的信息却并没有发现,霍让对楚秋九有爱慕之情。
帮助楚秋九的动机,如果单纯只是说偏执和性格使然,梁俊觉得可能性不大。
梁俊把心中的猜测和怀疑全都说了出来。
谁知这边一说完,夫子反而哈哈大笑。
一边笑还一边指着梁俊,好像梁俊是天下最好笑的东西。
“老师,这有什么好笑的嘛?”
梁俊有些纳闷,不知道夫子在笑什么,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笑的差点笑岔气的夫子问道。
夫子也察觉到了来自梁俊的怨念,强自忍住,看着梁俊道:“我倒是忘了给你说霍让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了。”
“霍让之所以要这样做,全都是因为你。”
梁俊一愣:“我?”
夫子点了点头,道:“确切的说是因为太子。”
“太子?”
梁俊回味着夫子这句话,脑子里想起了太子和夫子之间所有的资料。
夫子道:“我在南楚这十几年所做的心血,全都是为了帮助太子等让皇位,坐稳江山。太子身为所谓丘山八奇的大弟子,原本是谁也不知道的。可霍让通过鲤组织,也不知道怎么着就猜到了你的身份,因此就一直想要把你杀掉。”
“杀我?就因为我是丘山八奇的老大?”
梁俊有些好笑,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
他也能理解霍让知道真相之后的心理。
毕竟换做谁,知道自己做的所有努力,只不过是为了成为别人的小弟和绊脚石,心里都会很失落。
因此身怀怨念也是情理之中。
夫子则接着道:“原本在我的计划里,楚秋九乃是太子妃之选。”
“有了丘山这些学子,再加上镇南公府相助,你这个太子自然是再稳固不过的了。”
梁俊则吓了一跳,只觉得浑身发麻。
“楚秋九当太子妃?”
梁俊一想到楚秋九的取向,不由的干笑起来。
夫子的想法当真是很有意思。
“只可惜啊。”
夫子见梁俊露出一副庆幸的姿态,也不去理会他,接着道:“人算终究比不过天算。”
“霍让知道这些事之后,不仅怨恨起我来,顺带着连你也怨恨起来。”
说罢叹了口气,道:“那一年,我的生日,他还和我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告诉我,他不仅不接受我的安排,还要让我后悔。”
“让你后悔?”
梁俊想了想,能够让夫子后悔,那需要做什么?
显而易见,只需要做两件事就可以。
夫子道:“他当时虽然没有说做什么,但我却知道霍让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而这些年我确实也亏待了他,他怎么做,我其实都不会怪他。”
说到这,夫子看了看梁俊,道:“因此,当我知道太子昏迷的消息时,我就知道这是霍让所为。”
叹了一口气,夫子道:“他不愿意按照我的安排做,我不怨他。他怨恨我,要破坏我的谋划,我也不怪他。哪怕是他杀了你,我也不会让他抵命,因为这是我欠他的,我没有资格。”
梁俊也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失落,反而有些能够理解夫子了。
他跟着道:“所以,霍让正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方才让你动了杀心。”
“没错,那就是他不该让楚秋九动了争帝之心。”
夫子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虽然楚家一直有反心,但却没有造反的势力。即便这些年有了他霍让的帮助,楚秋九也明白南楚还没有势力和朝廷对抗。“
“但若是让镇南公府掌握了南楚的鲤组织和穿越者同盟会,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梁俊轻笑道:“老师应该也知道,就算穿越者同盟会和所有的鲤组织都在镇南公府麾下,他们想要造反,楚秋九想要入主长安,基本上等于痴人说梦。”
夫子点了点头,道:“没错,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统一中原的可能。”
梁俊就纳闷了,既然如此,夫子又为何执意要杀霍让呢?
“老师既然也知道,为什么...”
说道为什么,梁俊猛然停了下来,他睁大眼睛看着夫子,手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
他明白了夫子为什么一定要杀霍让了。
“镇南府虽然没有一统天下的实力,但是朝廷和各路诸侯,任由其发展,也没有攻克南楚的实力。长此以往,夫子怕的是,南楚就此独自成国,从此脱离大炎的统治。”
夫子看着恍然大悟的梁俊,又看了看墙上的地图,感慨道:“千百年来的历史经验已经验证了,只有统一,天下百姓方才能够过上好日子。”
“霍让是我的弟子,他要造反,想当皇帝,我不拦着。可他明知道帮楚秋九当皇帝,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让南楚自立为国。南楚以女立国,一旦历经三世,从根上与中原断了宗,就算后世子孙攻克南楚,也只能灭其人,不能灭其国。”
他伸手摸了摸墙上的地图,轻声道:“嬴政那小子一统天下不容易,刘邦那孙子,为了大一统也是煞费苦心。这块版图上的每一块土地,都是我华夏儿郎们用鲜血换来了。”
夫子转头看向梁俊,沉声道:“谁敢有分割土地的心,我就算是死,也须将他杀之。”
“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是绝对不允许让我看着纳入中原的版图,再被人分出去的!”
.
第七十二章 赌状元
夫子的话让梁俊很是意外。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啧啧,老师,你这思想觉悟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梁俊围着夫子饶了一圈,连连点头。
夫子见他大惊小怪,问道:“怎么,难不成后世之人皆无此认同么?”
梁俊摇头道:“非但不是,老师所言,则是后世普遍的真理。”
“只是在这个时代,百姓尚无家国天下的概念,老师这样想未免有些超前了。”
夫子不以为然,拿起刚刚看的情报放在梁俊面前,冷声道:“超前不超前,暂且放在一边,你先看一看这些再说吧。”
“来俊臣和陈寒。“
虽然刚刚早就听到夫子在念叨,但当看到陈寒的名字的时候,梁俊的心还是颤了颤。
之前梁俊就曾有一种感觉,陈寒这个出卖自己,以至于让自己穿越来此朝的人,自己还会再见到他。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听到他的消息。
“冤家路窄啊。”
打开档案袋,梁俊缓缓的抽出袋子里面的文件。
在盐亭的时候,夫子就已经宣布将鲤组织交给梁俊。
而梁俊接手鲤组织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在制度上向军机二处看齐。
只是时间太短,鲤组织的效率虽然高,但也没有高到梁俊一声令下,顷刻间就一步到位的地步。
因此只是在最容易改变的办公上调整了。
夫子已经看完了他二人的对话,见梁俊的反应并不怎么大,笑着问道:“怎么,你好像对他的出现并没有任何的奇怪。”
梁俊一边看着二人的对话内容,一边回答夫子道:“老师,经过洛阳一战,我觉得在我身上发生任何事,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到这,他已经看到了陈寒说必须出卖自己,方才能够创建军机二处。
他放下了手中的文档,陈寒说的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而且后面来俊臣也问出了梁俊疑惑的事情。
自己所处的后世有军机二处的存在么?
“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
梁俊闭上眼睛,皱眉思索。
过往的一切,全都在他脑海之中像是放电影一样飞快闪过。
但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军机二处的异常信息。
“老师,你觉得陈寒说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梁俊有些怀疑的问道。
夫子笑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么了?”
“他们既然已经设下了陷阱等着咱们入套,这个姓陈的不是说了么,十日之后霍让就会死。如果说十天之后,霍让死了,他说的自然是真的。”
“如果没死呢?”
梁俊反问道。
夫子轻声一笑:“没死?没死的话,陈寒既然在成都,你亲自问一问他不就行了?”
说着,夫子伸出手点了点桌上的请帖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霍让要做什么,也不是陈寒说的是真是假,而是镇南公府明日的宴请,去还是不去?”
梁俊看着夫子手指点的请帖,缓缓的点头道:“没错,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好这件事。”
他抬起头来,看向夫子,问道:“老师以为,咱们该如何做呢?”
夫子没有说话,抄着手坐了下来,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梁俊也不着急,这个时候自己能够得到这些情报,已经算是占了先机。
接下来的事需得好生谋划,毕竟此处乃是在南楚的大本营。
自己手下无兵无将,虽然有枪在手,但和楚秋九硬碰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见夫子没有回话,反而以一种我怎么知道的表情的看着梁俊。
“老师是想考验考验我么?”
梁俊笑着问道。
这些天相处下来,梁俊已经能够读懂了夫子的表情。
夫子点了点头道:“鲤组织和丘山书院五百学子,还有从盐亭带来的四百多书生,如今诸葛亮和吕布又都在此。舞台已经给你搭好,至于说唱什么戏,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梁俊见夫子说的一本正经,问道:“当真?”
夫子点了点头,道:“没错。”
“既然如此,那劳烦老师要听从我的调遣了。”
梁俊也不客气,一路走来,他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复出,找到诸葛亮之后又该做什么。
甚至于说在路上的时候,他都已经想好了见到诸葛亮时该说的台词。
只可惜,他精心准备的台词全都没有用上。
不过,看来自己从盐亭时就准备的方案,现在正是开始启动的时刻了。
梁俊站起身,活动活动了肩膀。
“如今在成都城内,我手里无兵,就算有兵,和镇南公府硬碰硬也毫无胜算。既然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了。”
梁俊摸了摸下巴,喃喃说道。
夫子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道:“如何个智取法?”
梁俊笑道:“自然是靠老师丘山之上那五百学子,还有从盐亭带来的四百书生了。”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传来你高富的叫声:“老师,师兄,大事不好了!”
言语之中十分的焦急,显然是发生了极其糟糕的事情。
高富一把推开门,进了房间,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夫子和梁俊道:“老师,大师兄,丘山,丘山...”
夫子一愣,看着一脸慌张的高富冷笑道:“怎么,丘山书院的那五百人全都去了镇南公府么?”
“丘山...”
高富嘴里还在念叨着,一听夫子这样说,马上就愣住了。
“老师,老师怎么知道?”
梁俊也有些纳闷,自己刚打丘山书院上那五百学生的主意,这边马上就出事,未免太巧了吧。
感慨归感慨,可梁俊也马上明白过来了前因后果。
自己能够想到的,霍让聪明绝顶,自然也能猜到。
丘山书院的那帮学生非富即贵,就算有一两个普通人家的子弟,也因为在丘山学院里求学,家族跟着水涨船高,已非普通百姓。
因此说他们背后代表着南楚权贵阶层,再合适不过。
霍让身为南楚百官之首,丘山书院明面上,除了夫子之外的第一人。
想要编个理由,把那帮人骗到手,简直是易如反掌。
若是这帮学生听从自己指挥,也就相当于南楚所有的世家都站在自己这边。
楚秋九就算有百万军队也不敢轻举妄动。
夫子没有回答高富的话,反而走到了梁俊面前,看着他噗嗤一笑,道:“老夫原本是想让他们直接来驿馆拜见,如此一来,也好将你的身份公布于世。”
说罢,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先去了镇南公府,霍让必然从中作梗,你再想你丘山八奇奇首的身份让众人归心,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高富听的云里雾里,虽然不明白,确实一脸的怒火。
“这帮弟子当真是不知礼数!老师他老人家入城时,他们不去城外迎接也就罢了。如今老师进了城了,他们下山来,反倒先去镇南公府,当真是岂有此理。”
夫子哈哈一笑,背负双手,踱步走出门外。
高富想跟上去,却被夫子摆手拦住。
梁俊走上前,拍了拍高富的肩膀道:“也不用怪他们,也许他们连夫子已经进城的消息都不知道呢。”
“这...”高富一脸的诧异,原本想说这怎么可能。
却见李渊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夫子对李渊是没有任何的好感,只要是见到他绝对没有好脸色。
若是李渊在夫子面前晃悠的时间长了,夫子甚至连打人的心都有。
因此只要是有夫子的场合,李渊一般都退避三舍。
实在是必选在场,那也得躲在夫子的视线之外。
这也养成了只要夫子一离开梁俊,李渊就马上出现的现象。
“老头走了?”
李渊虽然亲眼看着夫子走出去,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房内,明知故问道。
“嗯,你不是看着夫子出去的么。”
李渊嘿嘿一笑,没有接梁俊的话茬,进了来坐下,看着高富道:“高富,你什么时候见丘山书院的人进了的镇南公府?”
“就是刚刚啊,刚才,大张旗鼓的,在城门口,又是敲锣又是打鼓,好像他们已经中了状元一般。”
高富满肚子的怨气。
夫子和梁俊虽然没有给他说丘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高富性子虽然直,但并非是傻子。
能被夫子收为亲传弟子,智商岂能低了?
只是平日里的豪爽掩盖了他的聪明劲。
但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高富也发现霍让和夫子之间好像出现了大矛盾。
今日里见到丘山书院的弟子们进城之后直接去镇南公府,高富更是确认无疑了。
霍让这是要给夫子示威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说完之后,高富看着梁俊道:“大师兄,霍让既然连脸面也不愿意做了,不如咱们也别客气了。”
梁俊正在想事,听到高富义愤填膺的话有些诧异:“什么?什么别客气了?”
“霍让不是欺师灭祖么?咱们自然不能对他客气!”
高富高声道。
梁俊又是一愣:“谁,谁告诉你的?”
思来想去,好像这事除了自己和诸葛亮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高富是怎么知道的?
眼见得梁俊一脸的诧异,高富道:“大师兄,你和老师还想瞒着我不成?丘山的弟子入城之后,不来驿馆拜见老师,反倒是去镇南公府拜见他这个二师兄,这霍让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难不成他不知道老师就在城中么?”
梁俊满意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请柬道:“自然知道,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以楚秋九的名义给老师还有我下请柬呢?”
“请柬?”
高富接过来,梁俊道:“没错,今晚楚秋九在镇南公府内设下酒宴,说是要宴请夫子。”
他顿了顿,看向高富问道:“高师弟,你觉得,咱们应不应该去呢?”
高富看着请柬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咱们还是不去为妙。”
李渊听了来了兴趣,他心里也是想的不能去。
问道:“哦,如何去不得?”
高富想了想,皱眉道:“大师兄,我是知道的,老师还未进城前,就曾派人去丘山告诉书院里的众师兄弟们,他什么时候进城。”
“这人还是我找的,只是到现在他还没有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丘山的那帮师兄弟们进了城之后,全都直奔镇南公府,显然是不知道老师就在驿馆之内。”
高富一边说,脑子里一边想,越想思路越清晰,思路越清晰,说话就越来越自信。
“老师告诉丘山的师兄弟们他的行踪,自然是希望书院的师兄弟们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后,第一时间前来拜见,这样老师就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你乃是咱们书院的首席大弟子。”
高富出身官宦世家,而且紧靠着山蛮,因此对于地方上各方势力的制衡最是清楚。
他悄声道:“大师兄,丘山书院内的师兄们大多出身显赫,据我所知,有几个师兄弟们的父亲还都是南楚军中掌握兵马的实权将军。若是他们对你心悦诚服,就算霍让乃是南楚首席谋主,老师想要杀他那也是易如反掌。”
“可如今他却蒙蔽丘山师兄弟们,不让他们见夫子,更不让他们见你。自然是想要编造谎言,污蔑你和老师...让众人不会对你归心。”
高富分析完,李渊听了连连鼓掌,梁俊也是对高富的分析十分的满意。
基本上和自己想的一样。
霍让聪明绝顶,绝对不会给自己任何能够和他对抗的资本。
丘山书院的学子们倒戈,全都在梁俊的意料之中。
李渊听完高富分析,笑道:“高公子,若是依你所见,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才好呢?”
“这...”高富愣住了,要是让他分析分析现在的局势,他还有些见解。
可若说问他怎么做好,那可就为难了。
见他满脸的尴尬,梁俊微微一笑,道:“高师弟,劳烦你帮我做一件事。”
高富赶忙道:“大师兄尽管吩咐。”
梁俊将请柬拿起,递给他道:“劳烦你去一趟镇南公府,就说夫子说了,科考在即,无心宴饮。等到科考结束,琼林宴上再见也不迟。”
高富结果请柬,有些犹豫,而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梁俊又看向李渊道:“唐国公,不知南楚有没有你们赵家的产业?”
李渊不知梁俊要干什么,想了想道:“有倒是有,只不过是一处粮店。”
“劳烦你去让他将成都城内最大的赌场负责人请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贯的纸币来,又在李渊的耳朵旁说了几句话。
李渊虽然不知道梁俊要干什么,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的人跟着李渊走了进来。
那人进来之后,上下看了看梁俊,也看出来梁俊不是好惹的。
主动抱拳请礼道:“可是洪门的兄弟当面。”
“正是!”
梁俊给李渊说,让他去请赌坊地头蛇的切口,正是洪门的通用切口。
寻常的赌坊地头蛇可能不知道,但成都最大的赌坊负责人绝对不可能不清楚。
毕竟梁俊借着给洪门改制,也算是给流氓行业定新规矩。
想要在这行里讨饭吃的,绝没有不努力学习的理由。
梁俊身形步伐,说话口气,算得上是教科书般的洪门人士。
这壮汉心里更不怀疑,正色道:“洪门大哥在前,小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毕竟是没有文化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也说不出什么花来。
只能搜肠刮肚,把听来的一些客套话摆了出来。
梁俊也不在意,拉着他坐在一旁。
俩人寒暄一番,互通了姓名。
梁俊道:“孙明兄弟,今日请你来,乃是有一笔买卖要和你做,不知你愿不愿意?“
“买卖?殷大哥,你有话尽管吩咐,所谓红莲白藕青荷叶,你我原本是一家,如今到了成都,无须客气,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
梁俊见他很认洪门的招牌,也放下心来,笑道:“关于科举一事,孙兄弟的场子里可设下了盘子?”
孙明一愣,他打进了驿馆就一直猜测梁俊的身份。
如今听到梁俊说到关于科举盘子的事,心里有些纳闷。
俗话说万物皆可盘,只要是有比赛性质的,赌坊里都可以拿来做赌注,这种行为称之为盘子。
科举乃是最近的大事,各大赌坊自然也会跟热点,推出相应的玩法来。
可这玩意没有太明显的玩法,也就是当一个景,因此也没有人太在意。
听到梁俊问起这事,孙明愣了愣道:“不知殷兄弟有什么想法?”
“我想让孙兄弟开一个状元的盘子。”
“状元的盘子?”
“没错。”
孙明很是疑惑,他干这行日子不算短了,可赌状元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玩意怎么玩?
梁俊给他解释道:“很简单,就起一个状元是不是殷俊的盘子。”
耳听得要赌状元是不是殷俊,孙明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还有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高中么?
见梁俊信誓旦旦的样子,孙明又琢磨:“难不成这个殷俊乃是眼前这位殷兄弟的兄弟?”
“不对啊,若是兄弟,状元又提前内定,开了盘子,弄得南楚人人皆知。就算内定了,也绝对不会提他做状元啊。”
思来想去,孙明都搞不动梁俊想要干什么。
“怎么,孙兄弟不相信状元会是殷俊么?”
孙明为难的笑了笑,道:“殷兄弟,非是在下不信,这是这赌状元,只怕,只怕...”
梁俊从怀里掏出十张纸币来,每一张都是五百贯。
“这五千贯孙兄弟收着。”
“这,这如何使得。”
孙明慌忙推却,梁俊则道:“这钱不是给你的,而是押注的。”
孙明一愣,疑惑的看着梁俊。
梁俊道:“五千贯押状元乃是殷俊,孙兄弟,只要你开这个盘子,这五千贯可就是你的了。”
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孙明本身就是城内最大的地头蛇之一,梁俊都这样说了,这到嘴的肥肉不吃,占不到便宜是小。
被洪门的人小看了他们南楚的好汉,事反倒是大。
孙明一咬牙,收起那十张纸币道:“好,这盘子我开了,殷兄弟,一赔十,若是您这位殷俊兄弟中了状元,我姓孙的双手双手奉上五万贯!”
说罢心中一动,看向梁俊道:“敢问殷兄弟,大名上下?”
梁俊冲着他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殷俊。”
第七十三章 南楚的内部矛盾
给夫子接风的盛宴,夫子虽然不能来,但并没有影响宴会的进行。
整个镇南公府内张灯结彩,十分的热闹。
徐妙锦待在后院,心里想着昨晚楚晴给自己说的事。
犹豫不决。
事情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楚晴想要造反,需要徐妙锦的帮助。
确切的说并非是楚晴要造反,而是楚晴得知楚秋九和霍让的假装造反计划。
按照霍让和楚秋九商议好的,给夫子接风的盛宴上,霍让突然发难,罢免楚秋九,囚禁夫子。
楚秋九再借着这次假造反,看一看南楚有哪些人心里对她不满。
楚晴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徐妙锦并没有问。
但她直接拒绝了楚晴找她借兵的请求。
因为徐妙锦并不知道楚晴找她是不是楚秋九的一次试探。
毕竟整个镇南公府里,想要造反,徐妙锦从朝廷里带来的一千御林卫乃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自从夫子入城,世子遇刺,徐妙锦瞬间察觉到整个成都城内危机重重。
她虽然和楚晴相处不错,但俩人还没有到可以一起商议谋反的交情。
虽然没有答应楚晴的请求,徐妙锦心里反倒是有些怀疑,是不是楚秋九意识到了自己来南楚的目的。
楚晴的这次试探,让原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刺杀楚秋九计划的徐妙锦暂时停止了所有行动。
她原本就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自从进入成都之后,除了公事上必须的交流之外,基本上不与任何人来往。
自从一进入宴会,她就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等到华灯初上,人员来的差不多了。
整个院子里全都是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
徐妙锦微微扫了一眼,大约有上百人。
这些人里有穿着朝服的成都官员,还有身着华服,一看就知道是各大商行的负责人。
这帮人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入了庭院内相互寒暄一番,各自入座。
除了偶尔交头接耳,低声细语之外,大多都和徐妙锦一般闭目养神。
庭院里也摆满了桌椅,坐着的大多都是年轻人。
这些全都是南楚的勋贵之后,进了庭院,呼朋唤友,相对于靠近主位上的这些位高权重者的稳重,庭院里就热闹的多了。
几乎每一个进来的人,站在门口环顾一圈,目光都会放在徐妙锦身上停上一会。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徐妙锦很美,让这些见惯了各种绝代佳人的纨绔子弟们都十分惊艳。
只是碍于身份,也不好一直盯着她看。
很多,庭院左边的空位上坐满了人,只剩下右边四五十桌没有人去。
那是给丘山学院的学子们准备的。
又等了一会,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紧接着进来一帮人。
为首的乃是一个年级二十五六的公子,穿着一身白衫,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庭院。
他一进来,庭院里的那帮年轻人全都站了起来,纷纷迎了上去,口称无双公子。
坐在徐妙锦下首的两个官员看着那年轻人,低头笑道:“无双公子一般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今日来,只怕来者不善。”
另一人道:“那是自然,无双公子与贤公子自小便不对付,往日里贤公子在丘山之上,轻易不下山,俩人纵然有恩怨,见不到面也没什么好争的。”
“是啊,今日夫子若是在还好,只可惜夫子他老人家不在,只怕国公大人也压不住他二人。”
“神仙打架,咱们在一旁看着就好。”
俩人说着,那位无双公子被人众星捧月一般入了座。
周围的年轻人全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分外的嘈杂。
刁凤山站在徐妙锦旁边,他乃是此次使者团的副使,担任着保护徐妙锦的责任。
因此在重要场合,基本上是寸步不离徐妙锦的身边。
“这位无双公子叫做楚秋双,乃是先国公之子,在南楚名望甚高。”
刁凤山见徐妙锦看了那位无双公子两眼,知道她有些好奇,因此解释道。
来南楚之前,刁凤山已经将整个成都城内能上得了台面人的资料全都调查清楚了。
这位楚秋双乃是南楚赫赫有名的人物,自然也在刁凤山的调查之内。
“先国公?”
徐妙锦一愣,没有明白。
刁凤山道:“镇南公的爵位从来都是传女不传男,上一任国公有三子,却无一女。楚秋九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子,因此这国公之位只能传给她。这位无双公子就是上任国公的嫡子,文韬武略,皆为俊才,只可惜却无缘国公之位。”
徐妙锦也觉得有些奇怪,炎朝其他地方,女子莫说为官,平日里连出门都不容易。
可到了南楚,却整个调了个。
生了男儿身反倒是没有了任何的优势。
刁凤山接着解释道:“他们说的贤公子则是楚秋九的大哥,楚秋九这一脉共有三人。楚秋贤、楚秋九和楚秋游。”
“楚秋贤习文,楚秋游习武,辅佐楚秋九共治南楚。这位贤公子在南楚仕林之中名望甚高,加之又是丘山书院的外院大弟子,与这位无双公子自小就不对付。”
徐妙锦听明白了,缓缓的点了点头。
看来南楚内部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铁板一块。
刁凤山说完,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就如刚刚那两官员所说,今日这位无双公子只怕是有大动作。”
“毕竟那位楚夫人,乃是先国公所收的义女,与这位无双公子乃是兄妹。”
听到刁凤山说这话,徐妙锦一激灵,美目微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刁凤山。
刁凤山则自顾自喝着酒,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楚秋双进到庭院之后,也往徐妙锦那看了一眼,正与徐妙锦对视。
他举起酒杯,微微一笑,算是给徐妙锦见了礼。
等他喝完酒,站在一旁端着酒瓶子的公子哥赶紧给他倒满,谄笑道:“双公子,你听说了么,坊间今日里开了状元盘。”
“状元盘?可是金钩赌坊里的孙老大开的一赔十的盘子?”
一听这个话题,旁边这群纨绔子弟们都来了精神。
毕竟南楚权贵的年轻一代,但凡是有追求的基本上都或主动或者被动去了丘山书院。
留下来的不能说都是废物,却也差不多都是些平日里喜欢走鹰斗狗的二世祖。
吃喝嫖赌算是他们的主业。
对于这些事最是来劲。
有人提状元盘,自然就有人想出风头,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楚秋双乃是这帮人的头头,这种消息自然早就有人给他说了。
见众人议论纷纷,猜测那个叫殷俊的乃是何方神圣,谁也没说到正经的点子上。
他轻轻咳嗽一声,旁边人赶紧住嘴。
旁边有机灵的赶紧问道:“双公子,你可知道这殷俊的来历?”
楚秋双微微一笑,轻声道:“倒是有些耳闻,听说正是那位一直只闻其名,未知其人的丘山八奇奇首。”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整个庭院里的人全都能听到。
再加上刚刚他们这群人议论纷纷,周围那帮官员们的注意力早就被吸引过来。
此言一出,整个庭院瞬间安静下来。
孙明在梁俊的授意下,经过半天的宣传,早就把状元盘的事弄的尽人皆知。
毕竟不管是从名头上,还是从一赔十的概率上来说,这件事都算得上一件大事。
打有科举以来,还从未听闻过赌状元一说。
庭院内的百官们来的路上还在猜测,这殷俊是何方神圣。
如今听闻乃是丘山八奇的奇首,众人全是一愣,而后心道:“若是丘山八奇之首,或许当真能中的状元。”
楚秋双见周围这帮纨绔一脸的惊呆,接着道:“这些年来,整个南楚谁也不知丘山八奇奇首乃是何人,今日里这位奇首一出世便是大手笔,当真是让人感慨。”
旁边有人道:“啊,原来如此,早知是他,我就该买那一赔十的。”
言语之中颇为遗憾。
旁边人也跟着后悔,有人问道:“双公子,您也参加今年科举,只是那姓孙的不知好歹,没设您的盘子。如若不然,我必要买双公子高中。”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更是有性子冲的表示这就出去找孙明,让他开状元是楚秋双的盘。
旁边人赶紧拉住他,有人道:“那姓孙的经营行当多年,岂能连这点脑子都没有?自然开了双公子高中状元的盘,咱们也早就买了一千贯。”
又有人跟着道:“没错,我也买的双公子高中状元。”
众人议论纷纷,又问楚秋双买没买,买的谁。
楚秋双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笑道:“只是我却觉得,夫子既然为此次秋闱的主考官,这位殷公子若是中了状元,难免落人口舌。”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听闻也有贤公子的赌注,因此便让人买了五千贯。”
“啊。”
周围这帮小弟一听楚秋双买的楚秋贤的盘,十分的不解。
正想问为什么,只听门外传来笑声,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倒是让无双兄长破费了,小弟当真是惶恐难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庭院外又进来一群人,全都一般打扮。
周身上下穿着统一的长衫,胸口处绣着一个丘字。
正是丘山书院的学子到了。
打头的人年纪二十四五上下,器宇轩昂,面相上看倒是与楚秋九有几分相似。
刁凤山微微一笑,看着徐妙锦道:“这位就是镇南公的兄长楚秋贤。”
楚秋贤一进庭院,周围的官员全都站了起来。
他身后跟着四十九名丘山学子,这帮人神色倨傲,气势非凡。
楚秋贤看了一圈,并没有在意官员给自己行礼,反倒是径直走到徐妙锦面前。
“南楚楚秋贤,见过天使。”
距离徐妙锦还有五六米,楚秋贤停住了脚步,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一礼。
徐妙锦轻声道:“世子无须多礼。”
一旁的刁凤山放下酒杯,道:“贤公子,镇南公说了,今日乃是家宴,你乃是东道主,我等只是来蹭杯酒喝,无须这般客气。”
楚秋贤面带微笑,看着刁凤山打量了一番,道:“想必当面便是刁凤山刁五爷了。”
刁凤山回了一礼,道:“世子爷面前,不敢称五爷,叫我刁五便是。”
楚秋贤自然不会这般不知礼数,反而愈发的恭敬,道:“五爷说笑了,今日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五爷恕罪。”
说罢,转身一挥,身后的丘山弟子全都入了座。
楚秋贤又与刚刚给他行礼的官员回了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庭院里一百个位子算是坐满了,两边泾渭分明,瞬间充满了火药味。
旁边的官员也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状态,也都假装没看见,甚至心里都抱着看戏的念头。
第七十四章 老妹名叫梁大壮
楚秋贤一落座,马上就有太监给他倒满酒。
“无双兄长,说来也巧,来之前我也去了金钩赌坊,买了五千贯兄长高中。”
他这番话一说出,整个庭院里安静的吓人。
两边的气氛更是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他们这帮人全都是丘山世家子弟,却代表着丘山世家子弟的两个极端。
一边自认为自己是南楚未来的希望,另外一边则觉得对方盛气凌人,不过是在丘山书院里求学,就比他们高一头,心里十分的不爽。
双方都看不惯对方,往日里很少有见面的机会。
就算是见面,也没有像今日这般人那么齐全。
楚秋贤这边的丘山弟子往日下山时,参加酒宴,难免被楚秋双的人合起伙来欺负。
楚秋双这边的纨绔子弟,平日在家时,经常被长辈训斥。
一被训斥,就会拿在丘山上求学的子弟当例子。
此番见面,新仇旧恨算是全都涌了上来。
楚秋贤乃是丘山书院外院大弟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丘山书院的学子,并非夫子的弟子。
如今刘文静这一代丘山八奇差不多都已经下山,按照丘山的规矩,只等的夫子的五弟子卫疾和六弟子沈川下山之后,就得选出新的丘山八奇来。
这新的丘山八奇,楚秋贤自然是占一位的。
只是楚秋贤并不满足入选丘山八奇,更是想要做下一任丘山八奇的奇首。
要想做丘山八奇的奇首,得到夫子的首肯虽然是一方面,外院的弟子们的归心更重要。
因此一上来,楚秋贤就打算帮身后这些丘山学子们找回往日里受辱的场子。
言语之中的挑衅味丝毫不加掩饰。
“来了!”
刁凤山冷声一笑,知道好戏马上就要上演。
楚秋双身后的这帮纨绔子弟听闻楚秋贤来者不善,有心出头,却被楚秋双抬手制止住。
“贤公子,你我皆是南楚宗宗室,今日有贵客在此,还是以和为贵的好。不然丢了脸面,传出去可是让人笑话。”
楚秋双嘴上说要以和为贵,可气势上却步步紧逼,没有丝毫的让步。
他身后的纨绔子弟们也都跟着道:“没错,贤公子,天使在此,若是今日落了脸面,只怕用不了多久,整个长安都会知晓。那可就是丢的咱们南楚的脸了。”
更有人道:“贤公子,你们既然是丘山弟子,如今夫子就在驿馆之中,你们怎么没去驿馆拜见夫子,反而进了城就入国公府。难道在丘山上夫子教授你们的礼节,你们全都忘了不成?”
来此之前,楚秋双就已经安排好,见了楚秋贤,哪些人说什么,哪些人做什么。
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的根据安排说话。
这边一有人指责他们目无尊长,那边就有人火上浇油道:“还是说你们着急下山做官,连夫子他老人家都不愿搭理了?”
“咱们虽然不是丘山的学子,可却也知道尊师重教,来之前还去驿馆里拜见了夫子。虽然夫子没见咱,但咱们的心意却是到了。”
这帮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楚秋贤和他身后的那帮丘山弟子说的面红耳赤。
毕竟这事理亏他们,霍让故意封锁了夫子进城的消息,楚秋贤又着急下山,也没有派人打探。
被楚秋双抓住把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反驳。
好在楚秋贤也早有准备,等他们嘲讽完,若无其事的道:“无双公子,你既非丘山子弟,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如今针尖对麦芒,他也懒得客气,连兄长也不愿意再叫。
楚秋双则好奇问道:“哦,不知其中何等缘故,以至于让贤公子连夫子也不去拜见。”
不等楚秋贤回话,他身后站起一丘山学子,怒声道:“你们这帮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懂什么。如今夫子他老人家为咱们南楚秋闱主考官,我等乃是夫子亲传弟子,这科举之前,自然要避嫌。如何能够去拜见夫子他老人家?”
“就是,夫子他老人家乃是镇南公和朝廷钦点的主考官,咱们做弟子的,平日里自然要敬重。可这个时候去了,还不知一些连考场都进不得的人会乱嚼什么舌头。”
“谁说不是,他们不学无术,哪里懂这些。”
“咱们若是去了,一些不知好歹的人污蔑夫子名声,传到了长安城里,那才是给咱们南楚丢了脸面。”
这帮丘山子弟句句不离楚秋双身后众人的软肋,只说得他们一个个气的恨不得抄起凳子就要打过去。
刚一见面,双方就没有辜负周围看戏人的期望。
气氛瞬间搞了起来。
这边正吵着,忽而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菜鸡互啄,若是有卵子的,打一场便是。太子说,君子动手不动口,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两边吵吵的正热闹,一听这话,全都愣住了。
纷纷转头看去,想要看一看说话的是谁。
徐妙锦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旁人不知,她却知道,说这话正是她的侍女大壮。
大壮站在徐妙锦身后,手里握着刁凤山偷偷递给她的鸡腿。
见众人向她看来,大壮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都看俺干什么,这话是太子说的,又不是俺说的。”
大壮没心没肺,很得安宁的喜欢,因此连带着梁俊也十分稀罕徐妙锦的这个憨里憨气的跟班。
时间长了,大壮没事就跟着王保那帮人一块玩。
王保那群人能教她什么好?
再加上梁俊知道她的本性之后,把她当小伙子对待,各种骚话和荤段子从不避讳。
而大壮听了非但没觉得不妥,反而如获至宝,觉得太子说话真他娘的对自己的胃口。
简直比自己那个有事没事就张嘴骂娘的老爹高上好几个档次。
她虽然性子憨直,却犹如一张白纸,学东西十分块。
梁俊的那些骚话,竟被她学了十足。
眼见得楚秋贤和楚秋双两边明显看不惯对方,多少次眼瞅着要打起来,却都克制住。
着实让大壮十分的不爽。
她心里还寻思,这要是太子和王保那帮老兄弟在,早就抄起家伙打起来了。
南楚的头头是娘们,连带着南楚的男人也都娘里娘气。
“再说了,俺哪里说错了。太子爷都说了,能都手尽量少哔哔,你们这吵来吵去,就算吵到天亮,能吵出谁比谁厉害不成?”
大壮丝毫不理会徐妙锦给她的眼神。
毕竟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刁凤山这位十分对自己胃口的老哥不住的点头。
这说明什么?说明刁五这位大兄弟也认为自己说的对。
“五哥,你说俺说的在理么?”
刁凤山翘起了大拇指,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大壮原本是村姑出身,若是没经历过和梁俊手下那帮流氓地痞们厮混的经历,断然是不敢在这种场合说话的。
可人就是这样,见过大世面,就算是村姑,那也不再是普通的村姑了。
大壮在长安跟着梁俊,什么阵仗没见过?
就算含元殿里百官议事,她也曾跟着安宁躲在龙案下听过的。
御史们一言不合抽鞋相向的场面,那才叫壮观。
楚秋贤和楚秋双这等阵仗和那场面比起来,说是菜鸡互啄一点也不为过。
眼瞅着被一个侍女给小瞧了,楚秋贤和楚秋双的脸上全都有些挂不住。
徐妙锦眼见得如此,也放弃了阻拦大壮的心,只能任由她胡说八道。
甚至于在徐妙锦心里还有些期待他们能够打起来。
毕竟镇南公府越乱,对她越有好处。
“敢问这位姑娘,高姓大名?”
要是在其他地方,大壮敢如此放肆,就算是徐妙锦的侍女,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最轻也得拉下去打板子。
可这里乃是南楚,女子的地位之高,即便是最耿直的女拳师来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壮还是平生头一次被人询问名字,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下。
刚刚喷他们的时候,大壮还不觉得,此时一被问名,反倒是有些忸怩。
刁凤山见她掉了链子,哈哈笑道:“这位乃是我刁五的义妹,姓梁,名大壮!”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徐妙锦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刁凤山。
大壮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徐妙锦可是清楚的很。
刁凤山是谁?
那是当朝太后的干孙子,就连太子和诸多皇子见了他也得叫一声五哥。
刁凤山说大壮是他的义妹,又给了她国姓,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大壮也是太后的干孙女?
这一句话不要紧,以徐妙锦对刁凤山的了解,回到长安之后,他必然会请奏朝廷,最次也得给大壮一个郡主的封赏。
庭院里的众人也都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看向大壮的眼神十分的古怪。
大壮若是郡主身份,众人倒是不奇怪。
毕竟炎朝的郡主那么多,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最主要的是,这郡主的名字,梁大壮。
哎呀,这名字,就算是个皇子听着也别扭,更别说是郡主了。
可此处又是南楚,当地有个风俗,那就是女起男名。
就像镇南公,楚秋九,九乃数之极,岂能是一个姑娘家能够当得起的?
可偏偏楚秋九还就叫这名字。
先国公的名字也是如此,叫做楚正泽。
因此在南楚女子起一个听起来像男人的名,并不奇怪。
即便如此,一个女子叫做梁大壮,还是很让人觉得别扭。
“原来,原来是大壮姑娘当面。”
楚秋双原本心里还有些火气,可听完大壮的名字,那点火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叫这个名字,说出那种挑事的话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大壮姑娘言之有理。”
楚秋贤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都有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是再怂着,未免让人小瞧了。
打是不能打的,但也该和楚秋双来点真格的了。
“怎么,你们要动手不成?”
大壮见刁凤山给自己报了名号之后,周围人全都把自己当个人物。
她心里也自信起来。
此时的大壮想的很简单。
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太子现在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帮南楚人。
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为梁俊报仇,但若是能让这群人打起来,也算是给太子爷出口恶气。
打定了主意,大壮又道:“你们要是打,那就得用板砖,太子说了,纯爷们打仗没有那么多胡里花哨,用板砖最实在。”
徐妙锦虽然也想让他们乱起来,可听到大壮这话,也觉得有些过了。
“好了,大壮休要多言。”
当即出口制止了大壮。
可谁知底下这两位却把大壮说的话放在了心头。
楚秋双笑道:“板砖确实实在,也未曾见人用过,我倒是好奇的很。只是不知贤公子不知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楚秋贤则道:“哦,无双公子有何计较?”
楚秋双走到双方中间空地,道:“此次科举主要是明算和明法,既然咱们都买了双方中状元。不如今日就先比试比试,输的人也就不用再去考了。”
“正合我意!”
楚秋贤原本是个稳重的人,可再稳重的人也有冲动的时候。
他自小和楚秋双明争暗斗,已然势同水火,甚至是不死不休。
面对楚秋双,往日里的稳重皆抛之脑后。
“不知无双公子想怎么个比试法?”
楚秋双想了想,沉声道:“既然考明算,你我互相出题,若是你答不上来,便挨我一板砖。我若是答不上来,便挨你一板砖。不知贤公子敢不敢比试?”
楚秋贤连连冷哼,站起身来抬起手道:“三师弟,拿板砖来!”
第七十五章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报!”
“无双公子出题!”
驿馆之内,高富举着一张纸提着衣襟跑了进来。
梁俊坐在房间的上首看着桌上的情报。
这些都是鲤组织的成员刚刚从镇南公府里传递来的新消息。
乃是楚秋贤和楚秋双俩人的对话。
“念。”
梁俊话音一落,那边高富马上念道: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高富念完,皱着眉头道:“这题之前大师兄不是算过么?”
他接到信就跑来了,因此并没有看纸上写的什么。
念完之后,方才察觉到不对。
梁俊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大壮说是菜鸡互啄,我原本还不信,没想到果真如此。”
说着伸手接过高富递过来的纸,细细一看,笑道:“果真是一个字也没有变。”
高富道:“大师兄,这楚秋双出的题如此简单,只怕是难不住贤公子。”
梁俊将纸张收好,放在一旁道:“那是自然,这是他们第一局,俩人就算有深仇大恨,当着镇南府文武百官,他们也不会真拿起板砖互砸。”
高富一听,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叹气道:“哎,老师刚刚也这般说,我之前还说,没去镇南公府看这场热闹有些遗憾。若是不砸,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梁俊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多时,夫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高富赶紧起身行礼,夫子背着手走到了梁俊身边的坐位上,从身后拿出一张纸来拍在桌上。
“这楚秋贤聪明是聪明,可终究是长于妇人之手,大话说了一箩筐,一到正事上就少了些狠辣。”
高富伸着脑袋往桌上看,想要看一看夫子拿的那张纸上写的什么。
梁俊拿过来,扫了一眼,递给高富道:“楚秋贤将鸡兔同笼的问题解了出来,这是他出的题。”
高富赶紧接过来,仔细一看,口中喃喃道:“三藏西天去取经,一去十万八千程。每日常行七十五,问公几日得回程?”
梁俊道:“没想到《西游记》在南楚也如此受欢迎,看来这位贤公子平日里在丘山没少看闲书。”
说着看了夫子一眼,夫子不以为意,笑道:“这西游记故事好,听的人自然多。只是在南楚,还是听三国的人多。”
“你上次说四大名著,三国、水浒和西游外,还有哪一本?”
梁俊笑道:“还有一本叫做红楼梦。”
“红楼梦?”
夫子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名字有些似曾相识。
在哪里听过?
“怎么没听你说过?”
梁俊闭口不答,满脸微笑的看了高富一眼。
夫子明白过来,冲着高富没好气道:“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情报送来。”
“哎,哎。”高富听了,赶紧放下手中的纸,快步走出房间。
梁俊将那张纸收好,道:“红楼梦我没看过,所以说不了,倒是有一本金瓶梅,老师要是想听,哪天有空,我给你说一说。”
“金瓶梅?”
夫子又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书名好像也在哪听说过。
“金瓶梅是讲的什么故事。”
梁俊见夫子还真来劲了,左右闲着没事,也起了玩心,笑道:“讲的是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故事。”
还没等梁俊说完,夫子直摇头,道:“水浒我不爱听,潘金莲和西门庆更是不愿意听,有空还是说一说红楼。”
愣了愣,又问:“红楼也是水浒里的事么?”
“那倒不是。”
梁俊见夫子不愿意上车,也不好强行开车,只得再把话题扯回来,道:“红楼梦讲的贾宝玉和林黛玉,还有薛宝钗之间的爱恨情仇。其实就是四大家族的兴衰史...”
不等梁俊说完,夫子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石头记!”
这一次反倒是把梁俊吓了一跳:“怎么,老师听过?”
炎朝的评书届里最火的是哪几本书,梁俊心里是有数的。
王易和马如龙虽然也知道四大名著,但俩人都只是看过电视,原著没怎么看过。
让他们说一说大概讲了什么故事还成,可要是让他们声情并茂的把故事展开了说可就难了。
之前也没听说过谁讲过红楼梦,在这个时代,红楼并没有问世,夫子从哪里听说的?
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对红楼十分的熟悉。
“何止是听说过,我当年还抄录过一本呢。”
夫子坐了下来,端起茶想起了过往的事,沉声道:“我就说以德贤皇后的才能,怎么可能会写出这样的书来,原来也是抄的后世之书。”
“德贤皇后?”梁俊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合着德贤皇后当年还把红楼梦抄了一遍。
只是又有些疑惑:“红楼梦确实又叫石头记,既然当年德贤皇后写过此书,为何不见在市面上流传?”
夫子一摆手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德贤一死,她所作的所有的东西全都被朝廷封禁。石头记原本就只是在宫廷里流传,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听得还有这一说,梁俊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他总觉的德贤皇后这位穿越者前辈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毕竟能够记下来红楼梦的人,绝对是文科大神。
当年又以女子之身执掌天下,可短短不到百年,除了当年她制定的一些制度已经成为炎朝体系,无法更改之外。
其他的痕迹几乎再也找不到。
梁俊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没有电的手机。
夫子曾说过,德贤皇后活着的时候,这个手机可以正常使用。
就算没有网络,这手机之中也应该有很多重要的文件。
只可惜,充电器也坏了。
不然的话,只要能打开这个手机,就能知道当年德贤皇后究竟还带了什么过来。
就在梁俊愣神的功夫,高富又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只是这一次因为有夫子在,高富不敢大声喧哗。
拿着纸张恭恭敬敬的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夫子。
夫子并没有接过,而是看了看梁俊,显然那个意思是让高富给梁俊。
“大师兄...”
高富轻声说话,将陷入沉思的梁俊惊醒。
“啊,又有新情报来了?念吧。”
梁俊对楚秋贤和楚秋双之间的菜鸟互啄,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
反倒是希望听到楚秋九从武侯祠回府的消息。
镇南公府有规定,只要有什么重大的节日或者仪式。
开始之前,镇南公就要沐浴更衣,前去武侯祠祭拜诸葛亮和摆放在祠堂后面的楚家祠堂。
因此才有了楚秋贤和楚秋双的争斗。
原本昨日诸葛亮来拜见夫子之后,梁俊是不打算让他走的。
毕竟自己来南楚就是为了找他,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俩人又是亲师兄弟,正是交流感情的时候。
可诸葛亮却以明日要跟着楚秋九去武侯祠看一看自己为借口,拒绝了梁俊的挽留。
夫子当时还说诸葛亮没出息,拜自己有什么意思。
诸葛亮反口直接怼了回去,说夫子当这次科举的主考官,等开考的时候,不是也得拜自己?
师徒俩怼了两句,诸葛亮就走了。
梁俊想着诸葛亮在武侯祠见到自己的雕像坐在上面,他本人却在下面祭拜的场景,露出笑脸。
“大师兄,大师兄。”
眼见得梁俊又陷入了沉思,高富念完情报之后,看着梁俊一连叫了两声。
“啊,哦,抱歉啊,刚刚有些走神。说的什么?”
梁俊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问了之后又伸手道:“我来看看吧。”
说着接过高富递过来的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眉头紧皱。
“你打算怎么做?”
见梁俊这般模样,夫子出声问道。
纸上的情报很简单,第三场楚秋双出题,楚秋贤输了。
输了的楚秋贤被楚秋双开了瓢,请报上说,人没事,但是血流不止。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条,楚秋双赢了之后,趁胜追击,说了很多讥讽丘山学院的话,甚至含沙射影说夫子的不是。
“看来这位无双公子是有备而来,早就准备着要拿丘山书院开刀啊。”
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梁俊,再也不是刚穿越到炎朝,对于朝政和各种阴谋诡计不甚明白的小白。
相反,现在的梁俊虽然还不是一个顶尖的政客,但对于阴谋的敏感超乎常人。
他马上就从这条情报里嗅出其他的味道。
“楚秋双的资料里并没有说他擅长数学,怎么就能赢了楚秋贤呢?”
梁俊拿起一旁楚秋双的资料,草草翻看了,看向夫子道:“老师,看来这位无双公子今日确实要反。”
夫子摇了摇头,道:“不见得,但这人背后必然是有人指点。”
“嗯,楚秋双的势力虽然也有兵权,但并未见调动。若想造反,可能性不大。从他的立场和今日所作所为来看,是想借着和楚秋贤不和的由头,打压丘山书院。”
高富在一旁疑惑道:“大师兄,咱们丘山书院在南楚如此威名,他为何要打压咱们?”
梁俊没有马上回答,反而又拿起楚秋双的资料细细的看了。
“因为咱们书院,明面上是支持楚秋九的,而这个楚秋双乃是上一任镇南公的嫡子,若是在其他的地方,这镇南公的位子非他莫属。”
梁俊将楚秋双的资料放到桌子上,慢慢的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秋双敢借着由头,当着南楚文武百官的面开楚秋贤这位世子和丘山书院外院大弟子的脑袋,显然来者不善。
猛然间,他想到一个人。
霍让。
在背后指使楚秋双的人,会不会是霍让呢?
梁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手指在桌上慢慢的敲打。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情报在他脑海里串了起来。
霍让说他要辅佐楚秋九当皇帝,这样的话梁俊是不信的。
他那种自私的人,绝对不会有这种胸怀和气魄。
从所有的情报上来看,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对夫子确实动了杀心。
为什么一定要杀夫子呢?
梁俊想到了霍让当两面卧底的经历。
当卧底,对于一个人心理的伤害,梁俊是深有体会的。
那种朝不保夕,周围人谁也不敢相信,闭上眼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连睡觉都提心吊胆,唯恐说句梦话就被发现的焦虑,很容易把一个人折磨成疯子。
“杀穿越者,成为穿越者同盟会的会长之后,接下来就是要杀穿越者。”
“若是他成了丘山书院的院长,是不是就要毁掉丘山书院呢?”
梁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把自己想象成是霍让。
心底的猜测越来越清晰,而这个猜测,却让梁俊有种直觉,事实就是如此!
“霍让想要毁掉丘山书院!”
梁俊猛然睁开眼睛,见夫子冲着自己微微点头。
“楚秋贤虽然愚钝,但终究是我丘山弟子,说到底,你也是他们的大师兄。那五百人虽不是我亲手教导,却也有不少郡守之才。”
夫子缓缓说着,像是给梁俊提示,又像是自然自语。
梁俊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夫子的心意。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高富又拿了一张纸进来,道:“大师兄,镇南公回府了。”
说到这,高富的脸色更加难看,憋了半天道:“楚,楚秋贤,又,又挨了一板砖。”
“高富。”
梁俊忽而叫他,高富一愣,道:“大师兄。”
“让扎得将我喝茶的衣服拿来,叫上赵管家,我带着你们去镇南公府走一趟。”
梁俊嘴角露出冷笑。
霍让,你派人刺杀我的帐,也该到了算一算的时候了。
第七十六章 无双老弟,你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打吧”
楚秋九看着满头鲜血的兄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十分的淡然。
整个庭院之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握着板砖的楚秋双身上。
他们没有想到,无双公子和贤公子居然真的同意了那个叫做大壮姑娘的提议。
更没有想到无双公子居然真的敢下手。
好在贤公子虽然算学能力不过硬,但头却铁的很。
三板砖拍下去之后,只是满脸的鲜血,状态却是越发的精神。
如今贤公子又错了一题,按照约定,这一板砖是躲不掉的。
他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上了楚秋双的当。
人家是有准备,憋着劲等着自己上钩呢。
楚秋九既然已经发了话,让楚秋双接着打,无论如何这一板砖,自己是要硬着头皮顶下来的。
而且是真硬着头皮。
楚秋双满脸笑容,拿起板砖又放了下来。
“贤公子,你已经挨了三板砖。虽然这三搬砖我并没有用力,但若是再来一下,只怕是要出人命了。”
楚秋双看了端坐在主位上的楚秋九一眼,道:“镇南公,秋游已经躺在了床上,若是我再把贤公子再拍倒,只怕别人要说我同室操戈,心怀不轨了。”
南楚虽然是女子当家,但它终究是炎朝的一部分。
在这个男子为主的世界里,女子之身封疆裂土本就没有先例。
以女子之身统治南楚,让上下一心,无人或者说明面上无人作对,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而楚秋双就是南楚反对楚秋九当镇南公势力的代表。
他们反对楚秋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想要废黜南楚女子为主的传统。
若是其他地方,有这种势力存在,一般都长久不了。
毕竟镇南公再是女子,也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更不要说反对者还是自己的同族。
只可以朝廷对南楚的政策一直都是,明面上支持镇南公,谨记祖训,坚持女子为公八百年不动摇。
之所以说八百年不动摇,是因为周朝就是八百年,德贤皇后想要让大炎超过周朝。
暗地里朝廷却一直扶持反对镇南公的势力,让历任镇南公即使有心铲除异己,却没有相应的实力和理由。
也正是得益于朝廷对南楚的这种又拉又打的政策,才让楚秋九下定要造反的决心。
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楚秋九才同意与霍让配合,来一场假造反。
为的就是给楚秋双一派机会,让他们公然反抗自己,这样她才有理由彻底将百年来镇南府的内患铲除。
“心怀不轨?无双公子说笑了。你与家兄有赌约在先,他技不如人输了,便是挨多少板砖也是应该。”
楚秋九冷冷一笑,接着道:“再者来说,无双公子不是一直想要为楚秋凡讨要一个公道么?”
此言一出,全场人原本就绷着的神经差点断掉。
楚秋凡与楚晴私通的事,乃是南楚的禁忌,平日里根本无人敢提。
今日楚秋九主动说起,显然是动了震怒。
“难不成国公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事?”
南楚百官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他们刚开始还纳闷,怎么今日的宴会一上来就如此劲爆。
看来这是要撕破脸皮的节奏。
一想到双方今日动真格的,百官们心里五味杂陈。
朝廷毫不掩饰对南楚的政策,所有人都知道,忠于南楚的百官也都知道。
胳膊拧不过大腿,南楚逆来顺受,也坦然接受了这种安排。
并且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南楚也利用朝廷这种政策发展出自己的道路。
毕竟正是有楚秋双这帮反对者在,朝廷才愿意让南楚跟上丝绸之路的顺风车。
也正因为如此,楚秋双才有和楚秋九叫板的底气。
“为秋凡讨一个所谓的公道?”
楚秋双连连冷笑。
旁人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楚秋凡是怎么被定的死罪,可他却一清二楚。
楚秋凡与楚晴原本就是青梅竹马。
虽然没有婚约,可早就私定了终身。
就是因为和自己不对付,楚秋九方才把楚晴弄进了镇南公府里。
硬生生拆散俩人。
而前些日子,因为自己争夺珍宝斋和珍宝坊的经营权。
楚秋九吃了亏,定下计策,陷害楚秋凡,给他定了个死罪。
如今楚秋九故意提这一话茬,明显是想激怒自己。
楚秋双心里虽然有怒火,但却无比的冷静。
他握着板砖缓缓的向着楚秋贤走去。
“既然如此,贤公子,你就准备接我这第四板砖吧。”
说着抬起手来,冲着楚秋贤的脑袋要拍去。
所有人的心全都提了上来。
没想到楚秋双还真敢拍。
楚秋贤也做好了死的准备,闭着眼睛等着板砖来。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可等了好久,楚秋贤有没有等到板砖。
他疑惑的睁开眼看了看。
“贤公子,你怎么说也是南楚的世子,我只是一介草民,如何敢真把你拍死。”
就在板砖马上要砸在楚秋贤脑袋上的时候,楚秋双猛然停住了。
呼,楚秋贤倒吸了一口凉气,背脊已然全都湿透了。
他抬头看了看悬在脑袋上的板砖,整个人恍然如重生。
这一板砖要是真的砸下来,他楚秋贤可就是一命呜呼了。
但庆幸之后就是耻辱,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耻之意从心底涌上来。
他虽然是南楚宗室,但因为母亲并非国公,自己又不是女子。
因此从小在这南楚宗室之中并不受人重视。
等到自己的妹妹当了南楚镇南公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这一个南楚宗室旁支反倒成了所谓的世子。
从那以后,楚秋贤心里就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让旁人瞧一瞧。
他楚秋贤并非是靠着自家妹子的关系上位的。
正是因为这个执念,楚秋贤主动到丘山书院求学。
一去就是五年,这五年里,他从一个只有名气并无其他服众本领的普通学子,一点一点爬到上了外院大师兄的位置。
这五年里,他尝到了什么叫做被人真正的尊重。
而今日,这份傲气和这些年自己的努力,全都被楚秋双的三板砖砸的烟消云散。
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脸上火辣辣的疼,只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嘲笑。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楚秋贤脸色狰狞,像是一头受伤的野狼。
眼里冒着渗人的凶光。
只是受伤野兽的威慑并不会让人真正的畏惧。
楚秋双似乎是在等他说这句话,他哈哈大笑,顺势将板砖扔在了地上。
“贤公子若是觉得丢了镇南公的面子,可以自己拍这一板砖。”
楚秋双话音一落,楚秋贤马上弯腰将地上的板砖捡起。
他想要起身,却被楚秋双按住了肩膀,动弹得不得。
楚秋双看着被自己按住的镇南公世子,心里痛快无比,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当日楚秋九是怎么羞辱他们兄弟的,今日他要让楚秋九加倍偿还。
“镇南公,实不相瞒,我刚刚的那一板砖是想要了贤公子的命的。毕竟愿赌服输,我就算将他拍死,旁人也只能说我下手没有分寸,绝对不会有人说我想要图谋害命。就像镇南公明明是让秋凡带楚晴走,却故意陷害他,给他定了死罪。”
楚秋双转过头来,丝毫不畏惧楚秋九杀人的目光,沉声说道。
“楚秋凡私闯点武院,按照祖宗规矩,乃是死罪,我如何陷害他了?”
楚秋双哈哈大笑,道:“私闯点武院?镇南公,我最开始也以为是秋凡莽撞,可直到我听说你十分喜欢听书,还让人到府内单独给你讲,方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楚秋双又转过头来看了看被自己按着,想要强行站起来的楚秋贤问道:“贤公子,你听过水浒传么?”
不等楚秋贤回话,他又道:“水浒传里有一个回目,叫做林冲误入白虎堂,而后被高太尉定了个充军发配的罪过。你觉得这个桥段是不是和镇南公给秋凡定的罪十分相似?”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楚秋贤的脑袋原本就因为失血有些眩晕,此时又被楚秋双按住站不起来,整个人生不如死。
“我想要干什么?”
楚秋双冷声一笑,道:“我想让贤公子自己拍自己的时候,达到我拍你的效果。”
而后,楚秋双看着楚秋九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让你死!”
“放肆!楚秋双,你想要造反么?”
楚秋九见事态有些控制不住,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
楚秋双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反而笑的更加猖狂。
“造反?镇国公,你虽然贵为国公,可说话却也得讲真凭实据。”
他用力的按住楚秋贤,让他的头低的更深。
“我与贤公子比试,乃是有诸位大人们做见证。我把他拍死,或者拍的像是镇国公对待太子那般,也是天经地义。”
他看向周围众人,反问道:“怎么,难不成同为莫盛公的后人,他楚秋贤的命就比我楚秋双的命金贵么?”
楚秋双占着理,气势咄咄逼人。
“若我技不如人,这四板砖乃是贤公子拍在我脑袋上,把我拍死了,难道镇国公还要治他一个造反的罪名么?”
楚秋九的脸色惨白无比,气的银牙紧咬,拳头攥的紧紧的。
“镇国公,当年我母亲传位给你时,你曾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说要厚待我等。如今先是给楚秋凡定一个私闯点武堂的死罪,如今又要给我按一个造反的名头么?”
整个庭院里的节奏全都被楚秋双掌握着。
若是寻常人这般态度对镇国公,庭院里忠于楚秋九的官员早就出言呵斥了。
可楚秋双乃是南楚宗室,又是先国公之子。
在场的官员大部分都曾受过先国公的恩惠。
再加上楚秋双无官无职,名义上乃是一介平民,他与楚秋九争吵,纯粹可以当做是自家事。
这帮官员就算再想为主子出头也没有理由。
你当着人家家的官,本就是下人,人家自己家里的人需要你一个外人和下人插嘴么?
在场有资格相劝的只有四个人。
一个是与楚秋九并排坐着的朝廷天使徐妙锦。
一个是坐在徐妙锦旁边的刁凤山。
再有则是坐在楚秋九右边的诸葛先生和霍让。
只是这四人,徐妙锦的性子原本就不适合做这种和事老,再加上她巴不得镇南公府越乱越好,因此断然是不能也不愿插嘴的。
而刁凤山更不能说话,毕竟刚刚大壮提议拍板砖的时候,他跟着在一旁起哄。
如今人家俩拍板砖拍出祸端来,他再开口相劝,不符合他刁五爷行走江湖,说到做到的本性。
而且就算劝,以刁凤山的性子,他也是劝楚秋贤自己把自己拍死。
技不如人,死就死了,大好男儿说出去的话,还能咽回去?
至于诸葛亮和霍让,更没有理由劝阻。
诸葛亮跟着过来,纯粹是抱着看霍让要搞什么幺蛾子的心来的。
再者来说他一个外人,又是客人,岂能多说话?
而楚秋双搞事原本就是受了霍让的指点,虽然现在事态有些失控,和自己设想的差距很大。
但霍让此时已经卸下了伪装,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搞垮丘山书院和穿越者同盟会。
楚秋贤身为丘山书院外院大弟子,他死了霍让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帮他说话?
这四个能说话的不开口,剩下这帮没有资格说话的更是只能瞪着眼瞧着。
楚秋九被楚秋双憋的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可楚秋双有备而来,再加上自己的兄长确实不争气,她就算有千般本事也无可奈何。
只得压住怒火,沉声道:“贤公子...”
听到贤公子这两个字,楚秋贤一哆嗦。
自己的妹妹没有叫兄长,也没有叫世子,而是叫自己贤公子,显然是打算让自己用板砖自裁。
人的心气一散,面对同样的事情,心态也就不一样了。
若是刚刚,楚秋九让他死,他绝对不会有二话。
站直了让楚秋双拍自己,没有任何的畏惧。
可楚秋双故意不拍,让自己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再让他死,他可就没有这种勇气了。
只可惜,楚秋九并没有给他迟疑的时间,接着道:“贤公子...”
楚秋贤的冷汗刷刷刷顺着额头往下巴流。
他浑身颤抖,若非咬着牙硬撑着,便一下子栽倒在地。
就在楚秋九准备站起来逼迫他的时候,楚秋双松开了按住他肩膀的手。
力量一松,实在是太突然。
让楚秋贤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直接趴在了地上,十分的狼狈。
“镇国公,我与贤公子乃是同宗兄弟,岂能真让他去死?”
楚秋双哈哈大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与刚刚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一边笑,一边蹲下,假装要去扶着楚秋贤,却暗自将他按住,道:“秋贤兄弟,你怎么倒在地上了,赶紧起身。”
嘴上说着让他起身,可楚秋贤使出浑身的力气也动弹不得。
楚秋双自顾自的道:“咱们俩比试,是不是我赢了?”
楚秋贤被他按住臂膀,挣扎不起,此时所有的尊严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只想着赶紧起来,不要再继续丢人。
“是,是我输了!”
楚秋贤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你乃是丘山书院的大弟子,既然比试输给我了,那就告诉大家,你丘山书院的大弟子技不如人,你在丘山上也没有学到什么本事,这事就这么算了。”
“放肆!”
此言一出,楚秋贤身后早就想要帮自己大师兄说话的丘山弟子们马上站起来怒声呵斥。
自家大师兄如此被人侮辱,他们这些当师弟的也都憋着一肚子火。
可楚秋双乃是正大光明赢的大师兄,他们若是开口相助,旁人还不说他们丘山书院输不起?
大师兄丢脸事小,丘山书院的脸面为大。
再加上这是他们家的私事,这帮学子们也没有资格插嘴。
因此只能强忍着怒火,看着楚秋贤受辱。
可如今这楚秋双居然要大师兄代表丘山承认技不如人,还要说他们书院没什么本事。
这和打他们的脸有什么区别?
“怎么,你们若是不服气的话,可以站出来与我比试一番,若是在明算上赢了我,便是什么话也不用说。”
楚秋双不屑的看着丘山众人。
丘山学子们全都哑火了。
若是比别的,他们还真敢应战。
可比算学,楚秋贤因为是镇南公世子,知道丝绸之路之后,算学很是重要。
因此暗地里自学了算学。
楚秋贤的算学算是书院里排名第一的,他都比不过楚秋双,自己等人又如何比得过?
此时若是强出头,输了可不是彻底把书院的脸丢光了?
一群人瞬间鸦雀无声,只能一脸愤恨的看着楚秋双。
楚秋双并不搭理他们,反而看向楚秋九道:“镇国公,只要贤公子说了,今日之事既往不咎不说,这一板砖是不用再打了。而且我还答应你,将南楚与珍宝斋来往的营生交给镇南公府打理,你看如何?”
楚秋九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楚秋凡说的话。
连霍让也都跟着呆住了。
这楚秋双想要做什么?
自己和他商议时,并没有这一环节啊?
霍让心里瞬间响起了警钟,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
楚秋九想了想,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
自己之所以动不了楚秋贤,就是因为与珍宝坊和珍宝斋对接的权利在他们手里。
如今楚秋贤主动让出珍宝斋,从利益上来说,别说牺牲一个楚秋贤,就算再搭上躺着的楚秋游也是划得来的。
眼见得楚秋九动了心,却又迟迟不说话。
楚秋贤又道:“这样,若是镇国公觉得为难的话,只要让贤公子说一句,丘山书院技不如人便可。”
“怎么样,只是一句话。”
楚秋双像是恶魔一样诱惑着楚秋九。
楚秋九想了又想,丘山学子们也知道,这个时候书院的荣辱全都在这位镇国公一念之间。
所有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许久,楚秋九缓缓的点了点头,看着楚秋贤道:“兄长...”
话还没落,只听庭院外传来一声无比嚣张的笑声。
紧接着梁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笑话,就凭你,也敢说丘山书院技不如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