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初步交涉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梁俊今天的心情宛如过山车一般。
昨晚夜探皇城,整个过程虽说起来惊心动魄。
好在终归是有惊无险完成了自己“东人西调”最关键的一步。
只要有了梁老三的调令,雍州派兵前来接走百姓,这事也就算告一段落。
进了长安城会发生什么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梁俊心情大好,难得说了一上午的书,好心情还没延伸到下午,大皇子就突然杀了过来。
让梁俊心里很是咯噔一下,有点叫糟,这要是一窝端了,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谁知大皇子不仅不是前来找茬的,还给自己带来了大礼。
梁俊看着桌上这几盘菜,心情很爽,可爽完之后,泛起了嘀咕。
大皇子平白无故送自己这么一份大礼,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眼前这位乃是鼎鼎大名的秦始皇,统一六国的人物,虽说比自己少了上千年的历史格局和时代眼光。
但终究是人中龙凤,如今长安城内群雄争霸,谁都有自己的底牌,这些种子可以说就是秦始皇的底牌,他会好心送给自己?
光是红薯种子的价值都能抵得上整条丝绸之路,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梁俊抽着烟,大皇子也叼着烟卷,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抽的不亦乐乎。
梁俊许久没抽,头半根抽完脑子晕晕乎乎,缓了缓神才恢复过来。
再看大皇子,俨然一副老烟枪的架势。
“皇兄,这第五层是装的是什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别管大皇子有何居心,这些种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得攥在手里。
梁锦熟练的弹了弹烟灰道:“那位送我这些种子的先生,也就是太子的同乡,曾经说过,这第五层的东西乃是他专门为你准备的。”
“为我准备的?”梁俊有些狐疑,这人是谁,难道是认识自己的人?
“也不能说是为太子准备,那位先生说,日后遇到同乡,这第五层种子是否出世就让同乡来决定。”
听梁锦这样说,梁俊心里想到一个东西。
罂粟!
“这第五层的种子,莫非是罂粟不成?”梁俊睁大了眼,除了罂粟,梁俊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植物的种子会放在烟草下面。
梁锦点了点头,道:“没错,太子果然聪明。这第五层的东西,那位先生叫他罂粟。”
一根烟已经抽完,梁锦熟练的从袖筒中拿出一盒,抽出烟,点上火,吸气,吐气,一气呵成。
看的梁俊直咽口水,老哥烟瘾挺大的啊。
“那位先生游历海外数年,据他所说,这是世界上最后一颗罂粟种子。”梁锦吐了个眼圈,道:“是留是去,太子决定。那位先生临死之前说,若是太子打算留下来,一定不要在炎朝境内种植,让罂粟之花开遍大不列颠,以报当年鸦片战争之仇。”
梁俊看着食盒愣愣的不说话,这位同行看来也是个愤青,临死遗言气性还那么大。
想到此,梁俊不由得有些动容。
一下子想到了当年自己青葱岁月。
“敢问皇兄,这位先生尊姓大名。”梁俊低声问道。
梁锦道:“这位先生说名字不便告诉同乡,以免吓到你。”
梁俊噗嗤乐了,点头道:“也好,既然先生不愿意说,梁俊也不强求。”
梁锦颇有些感慨,道:“据这位先生所言,前世他乃是农业大学出身,来到此世之后托生在一户渔民家中。在炎朝待了一年,然后随穿出海,在海外漂流八年,找齐了这些种子方才回到炎朝。”
梁俊见梁锦言语之中也颇为沉重,显然这位始皇帝和那位先生私交不错。
“只可惜啊,海外八年,先生身染重病,好不容易到了长安,原本想将种子交给朝廷。到了长安之后却一病不起,机缘巧合之下,我便与先生相识,先生那时已经病入膏肓,我寻遍名医也只无济于事。”梁锦说到这,悠悠的叹了口气,无尽的惋惜。
梁俊也对这位老乡佩服万分,这个朝代以一介布衣出海,还能活着回来,当真是命大。
更不要说出海寻种子,乃是为了炎朝百姓,这种风骨和胸怀,确实让人敬佩。
“所以,这最后一颗罂粟种子是留是去,太子殿下定夺吧。决定之后,我们再说后面的事。”
梁锦说完,又点上一根。
梁俊皱了皱眉,老哥这是没见过世面还是烟瘾太大,这一会功夫三根烟就下去了。
是去是留,这当真是个难题。
如果留下的话,在玩意在自己手上,必定会发挥出十分巨大的作用。
可一旦留下来,无疑是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后患无穷,一旦落入有心人手里,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沉默了很久,梁俊一咬牙道:“对付大不列颠,我自有法子让他们血债血偿,这玩意不是好东西,留之不得!”
说完拿起火折子打开食盒就要把罂粟烧了。
盒子一打开,梁俊愣住了。
食盒最底层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啊...”
梁俊随即反应过来:“依着梁锦所说,那位先生定然是个心怀天下的人物,又是农业大学出身。这罂粟的危害他最清楚不过,如何能够从没见过面的老乡决定。”
梁锦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太子殿下果然没有让我看错,那位先生也说,太子若与他是同乡,必然能完成他的心愿。”
梁俊皱了皱眉,听出了选外之音,道:“那位先生不知沈云也与他一般,来自同一个时代么?”
“自然知道,前些日子,我也曾试过沈云,结果他选择的是留下来。”梁锦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冷声道:“一介贱民,只不过是时来运转,来到此间。便当真以为自己乃是上天眷顾之人,可笑!”
梁俊一愣,合着沈云早就知道大皇子的身份了。
“那沈云知不知道皇兄手上有这些东西?”梁俊沉声问。
梁俊哂笑道:“他也配知道么?”
“呼!”梁俊出了一口气:“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
如果沈云不知道,那么这里面可是有大文章能做。
安下心来,梁俊探出手顺势摸过桌上的香烟,自然的点了一根,轻轻咳了咳,道:“皇兄,这些东西,你打算要几成?”
梁锦道:“几成?殿下不会不知这些种子的价值吧,就算整条丝绸之路都给我,也是你占了便宜。”
“好,那整条丝绸之路都给你,你把这些种子给我!”梁俊一咬牙,朗声道。
梁锦冷冷一哼,没有说话。
梁俊倒是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好在眼前这位看不到自己的神色,让自己不至于太尴尬。
“太子,这世间可有千世万世的王朝?”梁锦忽而说出这句话,脸色满是凝重。
梁俊微微皱眉,不知梁锦为何突然提起这茬来。
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梁锦的一个心结啊。
好比李世民的心结是玄武门之变,朱棣的心结是建文帝。
而眼前这位大佬的心结则是自己之前立的那个flag“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结果秦朝传到二世,勉强算是传了三世,到了秦王子婴手里,偌大的王朝就被刘邦和项羽终结了。
这个世界秦汉、三国、晋、南北朝之后就和上个世界的历史拐弯了。
秦朝两世而亡,前世也好,今世也罢,没有任何的变化。
梁锦来到炎朝要比梁俊来的早,甚至比大部分人来的都在。
在了解到秦朝的历史之后,梁锦大发雷霆,在王府之中三天三夜没有见任何人。
发泄完了之后,梁锦一边听赵君慕读史书,一边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可以流传万世的法子。
作为历史上第一位可以称作千古一帝的君主,梁锦股子里有一种自信。
只要一件事自己想做,绝对没有做不成的。
灭六国,自己做到了,统一华夏,自己做到了。
让天下臣服于自己的脚下,自己也做到了。
但让秦朝传至万世,自己不仅没有做到,反而只传了两世就完蛋了。
始皇帝、始皇帝,这三个字每次一想起来,梁锦就觉得脸红。
更何况这一世历史上各朝皇帝大聚会,自己英雄一世,结果朝代最短。
让他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老脸往哪里放?
可秦始皇终究是秦始皇,上一辈子自己没搞出来一个万世王朝,老天让自己重活一世,自己非得把这万世的朝代弄出来不可。
人一旦有了执念,虽然有了动力,却也有了弱点。
就好像李世民,他的执念就是这辈子就算是死,也得堂堂正正的获得太子之位,光明正大的坐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这也是为什么秦王已经有了和皇帝叫板的实力,却依旧恭恭敬敬,不敢露出丝毫不臣之心。
梁锦今天来找梁俊的目的,就是为了心中这个执念。
梁俊皱了皱眉,苦思冥想该如何回答梁锦的话。
半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掐灭手中的烟,看着梁锦道:“有,虽然还没有到万世,但是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一定会有!”
梁俊攥紧了拳头,他相信自己前世的国家,一定不会重蹈封建王朝的覆辙,一定会传到万世之后。
梁俊的语气十分的坚定,梁锦微微动容,手中的烟已经烧到指尖,他犹未察觉,沉声道:“可是太子前世之国?”
“嗯!”梁俊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如果皇兄问过那位先生,我想那位先生也一定是这般回答你。”
梁锦点了点头,许久才道:“不仅是那位先生,就连沈云那个贱子也是这般所说。”
梁俊没有说话,显然眼前这位为了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打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没少为此周折。
想来那位先生也给梁锦说了很多关于自己时代的事。
梁俊又点着一根烟,道:“没有了皇帝,如何还算的上是传世之国?”
语气之中,甚是迷茫。
梁俊摇了摇头,道:“皇兄,若是执着于皇帝,那便没有万世之国。国非是一家一姓之地,历史是百姓创造的,若想凌驾百姓之上,迟早有一天会被百姓踩在脚下。”
梁锦拿烟的手微微颤抖,梁俊接着道:“前世历史上能够传承千百年的家族,只有两家。这两家哪一家都不在朝堂之上。”
“嗯。”梁锦点了点头,之前那位先生也曾说过这传承千年的两家。
“这两家一家为天下读书人谋求了一条康庄大道,一家为天下道门创下了万世基业,皇兄,若是哪一家能为百姓谋求一条生路,百姓必然会让这一家流传千世万世。”
梁锦没有说话,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这些话那位先生在自己向他寻求答案的时候,先生已经说了很多。
可即便是他,也很难转过这个弯来。
毕竟只是转世一番,梁锦的骨子里还是封建帝王家天下那一套。
“百姓,百姓,百姓。”梁锦口中喃喃自语。
梁俊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历来开国之君,哪一个不是英明神武之辈?可后世亡国之君不是昏庸无能,致使祖宗基业拱手让给他人?”
把直男掰弯不算本事,能把封建王朝的皇帝的思想摆正了,那才算是本事。
看梁锦这状态,显然是已经被那位不知名的先生洗脑洗了无数遍了、
不然他也不会提着这一食盒来找自己说这种事。
梁锦没有说哈,愣了很久,梁俊也不着急,反正这事也急不得。
”也就是说第一步,就是打土豪分田地,然后推翻炎朝统治,还政于民,让百姓当家作主,才是出路?“
梁锦想起那位先生病逝前三天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他这一说,倒是让梁俊不知道如何接口。
这位没见过面的同乡大佬当真是了得,竟然能把古今第一人的思想扭转成这样。
“依着我来看,这个顺序是错了的。”梁俊轻声道。
“怎么讲?”
“应该先推翻炎朝统治,然后建立君主内阁立宪制,再然后打土豪分田地,接着发展经济,开化民智,最后一步步的淡化皇帝的概念,最终...”
梁俊没说完,这些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也不知道那位前辈都和梁锦说了什么,梁俊没了解清楚前,不敢多说。
目前炎朝这种环境下,如果推翻皇帝统治,直接搞选举,只怕会造成大乱子。
毕竟皇帝的概念在天下人心中根深蒂固,民智不开化,擅自将皇帝去掉,并不是个好法子。
这种事梁俊思来想去想了很久,目前最适合炎朝的制度就是类似君主立宪那种。
先架空了皇帝,把皇权真真正正的分散开来,经济提上去了,这个过程之中再潜移默化才是最好的法子。
“说的有理。”梁锦赞同的点了点头。
梁俊噗嗤一乐,梁锦皱眉道:“太子乐什么?”
梁俊笑道:“我笑的是,咱们两个一个是炎朝的太子一个是炎朝的大皇子,俩人关起门来却在商量如何把炎朝推翻,造当今皇帝的反。”
梁锦面色也跟着轻松下来,有些不屑的道:“梁靖不过是瓮中之鳖,我若是想杀他,易如反掌。”
梁俊有些意外,疑道:“皇兄此话怎讲?”
“太子当真以为我这个瞎子在长安城里这么久,什么事也没有准备?”梁锦冷声一笑,道:“莫说是梁靖,便是梁羽和他的天策府,朕想动他,也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如此,皇兄为何今日要找我?”梁俊见梁锦不像是吹牛,毕竟是秦始皇帝,也没有必要和自己吹这个牛。
可他的底气又从何而来呢?
根据自己的了解,眼前这位大佬,手下好像也只有一卫,兵权与自己相比,也大不到哪去。
“因为太子乃是能够帮我实现万世之朝的人,朕现在虽并太多士卒,但只要想有,顷刻之间便有百万雄师。”
梁锦浑身上下气势外放,让梁俊心中颤惊。
政哥哥就是政哥哥,光杆司令成这样子了,说起话来还这么吓人。
咱们哥俩算是炎朝这帮皇子里兵权最少的主了,当然,被梁羽打蒙的梁植不算。
我手下就一卫,你手下也只有一卫,满打满算,长安城十六卫中只占了两卫。
梁羽自己一人就两卫,天策府中的府军大大小小算上还有三千多人,
前前后后加起来,人在长安城大约能调动一万多人。
就算你是秦始皇,可现实例子就摆在这,要钱没钱,要兵没兵,还是个瞎子,怎么和人比?
可梁锦毕竟给自己送了这么一大礼,自己要付的代价虽然还没明说,但终究是友非敌。
长安城里这么多大佬,自己入长安,不找几个盟友显然是活不过几天的。
而梁锦,对如今的梁俊来说,则算是最佳盟友,没有之一。
第一,原本关系就不错,俩人性子也合得来。
第二,这位哥哥是个瞎子,对自己太子之位几乎没有任何威胁,毕竟按理说,人家才是太子第一继承人。
第一五零章 黑暗森林法则
梁俊见梁锦说出这番话来,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这位大哥光棍一个,都敢这么有底气,自己现在好歹也算是个人物,若是弱了气势,岂不是让人看不起。
当下哈哈一笑,道:“皇兄好气魄,有皇兄在,臣弟心里也踏实很多。”
梁锦道:“殿下,如今你为君我为臣,无须这般。至于今日前来,该说的我也说了,剩下的就得看太子殿下的了。”
梁俊点了点头,知道也是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思索半响,沉声道:“皇兄,说句实话,你今日前来,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事还得容我想一想。”
说罢,看着梁锦道:“不如这样,皇兄既然来找我,心里一定也有计划,你将你的打算说一说,也让我有个考虑的空。”
梁俊口中的诚意,梁锦自然能听出来,当下也不客气,道:“所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这些种子到本王手里也是机缘巧合,那位先生临死之前有嘱咐,让本王将红薯的种子交给太子。本王既已答应,那么等太子回到长安,本王自然会派人亲手送到东宫之中。”
梁俊心中对那位同乡说不出的感谢,郑重道:“多谢皇兄。”
梁锦抬起手道:“不用谢我,要谢也得谢那位先生。”
随后又道:“至于其他的种子,那位先生也名言,赠予本王,如何处置便由本王决定。”
梁俊点头道:“这是自然,皇兄能够来找臣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其实一到了这份上,俩人心里也都明白,没必要玩什么心眼。
作为长安城内最弱的两股实力,如果他俩再勾心斗角,便宜的只能是其他人。
梁锦道:“本王手中的种子约有七十多种,那位先生也编了一本农业的书,这些种子连带那本书,本王都可以交给太子。”
“那么皇兄的条件呢?”
梁俊看着梁锦,心里根据俩人之前说的那些话不断的思索着。
“按刚刚梁锦所说的话来看,创建一个万世之国显然是他这辈子的执念,他的要求多半也和这个有关。若真如此,无论如何,我也要将梁锦拉拢到手。”
心里打定主意,对梁锦要说的话就有了一些准备,哪怕是要整条丝绸之路的分成,梁俊这会也心甘情愿。
梁锦沉声道:“也不多,只有两件事。”
梁俊倒了一杯凉茶,推到梁锦面前,道:“皇兄请说。”
梁锦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道:“第一件事,就是本王希望和太子结盟。”
梁俊一愣,万没想到梁锦会说出这话来。
随后又一想:“向来这事应该是那位先生给梁锦的建议。”
梁俊道:“皇兄,冒昧问一句,那位先生,是什么时候病逝的。”
梁锦像是料到梁俊会问这话,微微一笑,道:“三天前,那位先生在听到太子在雍州的所作所为之后,含笑而终。”
三天前,梁俊有些意外,随后就是一阵惋惜。
可惜啊,若是早来三天,能够见一见这位老乡,聊一聊家常也是好的。
“哎!”梁俊叹了一口气,梁锦笑道:“太子不必伤怀,先生的身体原本已经到了极限,猜到太子乃是同乡之后,全凭着想要知道太子新政具体内容吊着。本王多次不忍,想要送先生上路,最终还是下不去手。”
能够让眼前这位始皇帝折服的人,能够做出在这种条件下环球旅行的人,岂能是一般人?
梁锦一想起那位先生,心里也是惋惜,但世事无常,见惯了生死的他,对此看的并不是很重。
“太子猜的没错,和太子结盟,也是那位先生的建议。”
梁俊见梁锦承认,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梁锦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表情,冷声一哼,沉声道:“这第二件事,则是我要让梁靖死。”
让梁靖死。
梁俊瞪大了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梁靖是谁,好一会才转过弯来,刚刚梁锦不是说了么,当朝皇帝,自己和梁锦口头上那便宜老爹可不就是叫梁靖。
梁俊皱了皱眉,自己不在的这小半年里,大皇子和皇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至于梁锦这么恨梁老三,非要把他给弄死。
梁锦一听梁俊没有说话,迟疑起来,脸色一变,道:“这么,太子不敢?”
梁俊哈哈一笑,道:“非是不敢,而是在想,这件事原本皇兄不提,臣弟也会去做得事,如何能够当得这第二个条件。皇兄,这第二个条件不算,你再重新说一个。”
梁锦一拍桌子,朗声道:“好,太子既然也这般想,本王今日算是没有找错人。就这两件事,无须再换。太子让要让梁靖死那是太子的事,本王要让梁靖死那是本王的事。”
梁俊看着情绪有些异常的梁锦心中生疑,轻声问道:“我为太子,梁靖为皇帝,他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他儿子。如今双方已经知道彼此的身份,虽然暂时要合作,可最后结局乃是不死不休。敢问皇兄,梁靖做了什么,让皇兄如此记恨。”
梁俊倒是能够理解梁锦提这个要求的动机,虽然这位大佬乃是秦皇转世,但这一世里吃了眼瞎的亏,先政治上就是最弱的。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在自己那个时代,盲人想当公务员基本上也是不现实的事。
自己在长安城里虽然处于弱势群体之一,也就是比垫底的梁植还算好点。
朝堂之上最起码还有御史台和礼部支持自己,梁植门下也有不少支持他的官员。
而眼前这位大佬,除了眼盲之外几乎就是一个完人,但朝堂上却没有任何的根基。
不管梁老三和他之间有什么仇恨,梁锦想要靠着一己之力杀了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梁锦冷声一笑,道:“本王曾贵为万皇之祖,刚到此世之时,原来的皇帝尚且因本王此世天残,见君不行跪拜之礼,梁靖知道朕身份之后,却故意让朕给他行跪拜之礼,他这是找死!”
最后一句话梁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满面狰狞,咬牙切齿,说的就是这会的梁锦。
梁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回事。
梁老三这孙子确实是找死啊。
不过梁俊倒是能理解梁老三的心理。
这孙子当了一辈子皇帝,嘴上说不能超过自己爷爷执政的时间,退位当了太上皇。
可算上真正执政的时间,他可以说是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当了一辈子皇帝,又是所谓盛世皇帝,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临老能给自己起个十全老人名号的人,内心得多么自我良好和膨胀,可想而知。
这样一个人有机会让传说中的秦始皇对自己磕头行礼,他能不干?
说实话,当梁锦咬牙切齿说出这个缘由的时候,梁俊都想感觉一下秦始皇跪拜自己是什么感受。
只可惜梁俊也只敢想一想,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对此想法任何期盼的表情。
“若是陈帆以后要是能知道这帮穿越者之间的事,排个史上第一作死排行榜,这梁老三肯定得排榜首。”
梁俊正色道:“既然如此,臣弟答应皇兄的两个要求。”
“好!”梁锦听到梁俊这话,连连点头。
梁俊说了这话,也就意味着以后东宫太子党和武王大皇子一派组成同盟。
一旦确定了盟友关系,剩下的事就好说了。
梁俊笑道:“皇兄,既然现在你我都是一家人,那么这长安城内现在是什么情况,可否简单的说一说。”
梁锦听到此话,有些皱眉,好在眉间被锦带遮住,梁俊看不到。
但梁俊也能感觉到梁锦对这个问题有些为难。
如今长安城局势,怎么说呢,别说是深处内宫谁也不见的梁老三摸不准,就连梁羽的天策府也不敢说看得清。
更不要说这位眼瞎,朝廷里有没有什么人的大皇子。
唯一一个和自己之前关系还算不错的常欣打太子离开京城之后,梁锦也能明显得感觉到,常欣有意和自己疏远,现在二人极少见面不说,一见面常欣极为客气。
关于常欣这事,梁锦觉得一会得和梁俊聊一聊。
至于如何该回答梁俊这话,梁锦很是头疼。
为什么?
因为长安城实在是太乱了。
自打梁羽高举我是穿越者,朕乃李世民的大旗之后,原本还算平静的长安城彻底沸腾了。
各位大佬们前世哪一个不是史书留名的狠人?
你李世民有这种气魄,我们就没有么?
你李世民敢大张旗鼓的宣布自己的身份,我曹操、我王莽、我朱厚、我霍光、我乾隆,我柴荣就不敢么?
大家都是俩胳膊上顶着一个脑袋,你当过皇帝,哥几个谁还没当过皇帝?
别说当过皇帝,老子连皇帝都杀过,还能让你比下去?
一旦破坏了这种隐秘性,整个朝廷可是乱成了一锅粥,长安城也就成了马蜂窝。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天上不能有俩太阳。
这些位不再隐藏身份的大佬们站出来之后,一看小小的长安城里前后左右全都是同行,场面一下子很尴尬。
沈云也简单的比了比,这些冒头的大佬几乎全都是六边形满属性选手,赶紧夹起尾巴沉了下去,为自己之前高调张扬的行为十分的后悔。
连最先出头的梁羽也有些懵逼。
谁能想到偌大的朝廷里,除了自己还有那么多同行。
于是原本还算牢固的同盟,瞬间分崩离析。
梁植和梁羽,这俩人之前可是兄友弟恭的模范代表,俩人在大家伙的印象里好的像是一个人一样。
结果底牌一亮出来,俩人立马势同水火,当哥哥的更是直接把弟弟揍出长安城。
七皇子和皇帝,皇帝最宠爱的俩皇子,一个是大皇子梁锦,一个就是七皇子梁植。
可谁知道一夜之间,七皇子和皇帝之间好像有了夺妻之恨,杀父之仇。
七皇子多次当面顶撞皇帝不说,皇帝看七皇子的表情让不明真相的官员们心里提心吊胆,唯恐皇帝一张嘴就把七皇子吃了。
在七皇子和六皇子硬刚一波的时候,这位原本无比宠爱七皇子的皇帝更是没有任何的表态,甚至暗地里还帮衬着六皇子揍七皇子。
这还是皇子之间,君臣之间也变了。
比如户部尚书程经和太子梁俊,虽然对于夺嫡之事六部一项在表面上从不参合。
可这位户部尚书和太子关系之好,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程经是太子的死党支持者。
谁知道仅仅是一夜之间,这位户部尚书立马就抛弃了太子。
而太子呢,好像也放弃了户部。
俩人的操作让御史台的人很是费解,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带着迷迷糊糊的御史台的人在程经提出议罪银的时候,还被当了一回枪使。
事后御史台的人才彻底明白过来,程经这孙子不和太子亲近了不是为了避嫌,而是他娘的投靠了皇帝。
整体来说,长安城原本的关系链是彻底的崩盘。
谁和谁是一伙的,谁和谁又是生死仇家,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
要是说只有这些,长安城的局势还不至于乱到谁也捋不清楚。
无非就是大家都表明身份,再重新结盟就是。
可坏就坏在,以李世民为代表的这帮人先跳反了,结果原本也想跳反的大佬们一看,得,老子虽然也当过皇帝甚至当过权臣,但和这几位大佬相比还差点火候。
甚至有人一看跳反里的这帮人里前世自己的仇家。
你们闹吧,我先潜水看看形势再说。
最好啊,你们先斗一波,我在背后煽风点火,把水搅混了,最好你们能死几个,到时候老子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可这帮人一潜水,可愁坏了先跳出来的这几位。
比如说兵部尚书韩励,一边收拢着兵权,一边暗地里寻找前世自己两位大冤家。
孙十万和刘大耳。
有段日子韩励都魔怔了,连一项最喜欢的小寡妇也没心情撩拨了。
整天睡不着觉,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这俩冤家有没有和自己一样来到这个朝代啊。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一边找这两位冤家,一边寻摸着朝堂之上哪一个有狼顾之相。
这俩冤家和自己倒是谈不上多大的仇恨。
毕竟争天下嘛,全凭着本事说话。
虽说孙十万和刘大耳曾经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大军,导致自己赤壁大败。
但这种事怨不得别人,技不如人要是再心怀怨恨,传出去让人笑话。
韩励心里最恨的也是最害怕的是司马懿那孙子有没有过来。
自打看了史书知道自己戎马一生建立的大魏,最后让司马懿这孙子占了便宜。
韩励心里那个恨啊。
虽然也怪自己后世子孙不给力,但自家孩子嘛,还能真怪他们么?
关键还是在司马懿这孙子身上,打想到这一点,韩励是更睡不着觉了。
依着自己对那孙子的了解,他若是也和自己一样来到炎朝,肯定缩起脑袋当王八。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悄无声息的给自己再给致命一击。
一想起仇人这茬子,韩励那个愁。
不光得提防着司马懿,还得提防着当年的汉献帝有没有也跟着过来。
毕竟来的大多是皇帝或者权臣,理论上来说自己挟持的汉献帝也是有资格穿越过来的。
一想到仇人,韩励一边有些后悔干嘛那么早跳出来,一边又开始准备壮大实力。
奉孝啊,典韦啊,荀啊,这帮跟着自己打天下的老伙计们,是不是还能再续前缘。
这些都是要考虑的,但最重要的是韩励最近还要和礼部尚书,苏德芳苏老头套近乎。
原因也很简单,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民间说书之风盛行,其中最火的书就是三国演义。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文化挨千刀的编了这本书,书里说的事全特娘的是胡扯不说,最要命的是:
自己在书里成了反面教材,被称为三绝之一的奸绝。
人活一世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在青史之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自己都被骂成千古第一大奸臣了,御史台那帮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纯粹凑热闹,居然上本建议重修昭烈庙。
修刘大耳的庙不就是打他曹操的脸么?
可韩励对此却没有任何的办法,难不成自己在朝堂上公布老子就是曹操,不准修刘备的庙?
总而言之,韩励很是头疼。
而韩励还算比较好的,还有比韩励更头疼的。
再比如说当朝军机首辅大臣,朝廷上下也不知道谁先传开的,称方护为内阁首辅,天下百官之首。
如今皇帝不上朝是身体不行了,现在朝廷里这位阁老说了算。
方护那个气啊,你们说老子上辈子是个权臣,有不臣之心也就罢了。
毕竟自己现在看史书,也感觉当年自己确实有些地方超出了臣子该做的范围。
但这辈子老子的权力是天生自带的,我来到炎朝才不到一年,环境都没怎么熟悉,手下贴心的狗腿子都没两个,怎么就又是权臣了?
于是方护和韩励也一样,一边担心前世自己的老对头们都跟着过来,一边还得想法设法把自己前世的形象重新扭转过来的同时,还要提防着那帮说自己要谋朝篡位的人背后的小动作。
反正整个长安城里是乱成一团。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梁锦虽然不知道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光看表情情况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当下皱着眉和梁俊简单的说了一下,现在的长安城大体是个什么样。
梁俊听了也跟着直皱眉,呲着牙花子道:“皇兄可都知道这几位冒头的身份?”
梁锦点了点头,道:“先生给本王大体说过,本王也多少知道些,这些人在这个世界和你们那个世界的史书上皆是一时之俊才。”
“一时之俊才来形容他们可是有点不合适,那帮人几乎是各个时代的顶尖的存在。”
梁俊心里直纳闷,开口道:“皇兄,不知道那位先生有没有给你说过黑暗森林法则。”
梁锦一愣,摇了摇头,道:“这事先生倒是没有说过,这黑暗森林法则是什么意思?”
梁俊想了想,道:“具体说来也简单,这是我那个时代一个小说家的理论。我也不和你说原来的意思,说来就话长了,估计那位先生也没给你说过什么是宇宙。”
梁锦点了点头,梁俊道:“简单来说,咱们这个长安城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历史上的这些帝王将相全都聚集在一起,穿越到炎朝文武百官身上,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起死回生,我们叫做魂穿。”
“这个时候的长安城就像是一座黑暗森林,咱们这些人都是带枪的猎人,枪,那位先生和你说过么?”
梁锦听到梁俊说到枪,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郑重的点头道:“先生倒是简单的说过,说如果沈云能够造出枪来,只怕不用一年,他就能一统天下。太子,你和沈云皆是同一时代的人,你可会造枪?”
梁俊有些尴尬的摸着脑袋:“造是会造,我的东宫之中还有ak47的详细图纸呢,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理论和图纸,没有工具还是造不出来。”
梁锦点了点头,脸上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又问道:“如何才能造出枪来呢?”
“最起码也得工业革命之后,才能造出成熟的枪械。”梁俊想了想,有些不肯定的说道。
梁俊奥了一声,又问:“太子可会造原子弹?”
梁俊:(°°〃)
那位先生都给这位始皇帝说了些什么玩意,怎么连原子弹的事都给他科普了?
梁俊苦笑道:“估计咱们这辈子是见不到这玩意了,还是说黑暗森林法则吧。”
梁锦听了这话,悠悠的叹了口气,抽出一根烟来,满脸失望之色。
“咳咳,这长安城就像是一座黑暗森林,你我这些穿越者还想是带枪的猎人,我们必须十分的小心,尽量不要发出任何的响动,因为森林中到处都有与你我一般潜行的猎人,如果我们发现了别的穿越者,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穿越者都将很快被消灭。”
梁俊说完,唯恐梁锦不明白,又解释道:“总之一句话,一旦被发现,就必然遭到打击。”
梁锦点了点头,道:“有些道理,但又有些不对。”
梁俊接着道:“没错,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长安城会遵循黑暗森林法则,尤其是在沈云在斗诗会上暴露了自己身份之后。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离开长安城的原因。”
梁锦道:“其实沈云的身份我早就怀疑了,那日斗诗会也是本王要试一试朝廷之中究竟有多少人和你我一般。”
说到这,梁锦破天荒的面露歉意之色,道:“沈云找太子斗诗,也是本王暗中安排,只是你们二人皆不知道罢了。”
我就知道当初有猫腻!
梁俊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发怒,自己之前还想斗诗会沈云这个状元干嘛要刚自己这个太子,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原来是你这个瞎子暗中捣的鬼。
但此时已经是盟友了,梁俊也不能再说其他的了,只能道:“当时皇兄也是为了自身着想,并无对错。”
梁锦道:“既然太子认为长安城内此时不是黑暗森林法则,那是什么法则?”
梁俊看着梁锦,抽出一根烟来,点着,轻声道:“恰恰相反,黑暗森林法则已经过去,接下来想要活下去,若还抱着黑暗森林法则则必死无疑!”
第一五一章 没有一个好东西
梁俊这边一点烟,梁锦眼不疾手依然很快。
啪一声,就要去打梁俊拿烟的手,梁俊本能的一侧身,梁锦的手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皇兄,你怎么这般小气。”
梁俊赶紧点着,心满意足的抽了一口。
当年在亚丁湾混的时候,全靠着这玩意度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
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多少次心烦意乱,习惯性的去摸兜才发现,身上没有兜,兜里没有烟。
现在好了,不知名的大佬找到了烟草种子,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梁锦道:“非是本王小气,只是这烟草产量并不高,这些烟更是上品,一共只做出不到百盒。”
“不到百盒?那也不少了,来,皇兄,所谓见面分一半,不要你五十盒,分我一条,也就是二十盒就成。”
梁俊乐呵呵的伸出手,梁锦摇头道:“这是最后一盒,还有一些差些的,若你想要,等回到长安,我命人送到东宫去。”
“只剩一盒?”
“对,先生抽了一半。”梁锦道:“等到开春之后,春烟就会下来,到时候太子想要,自然有的是。”
“也好,种子有了,想必先生也将种植的技术教给了你,日后这烟草的税收可是相当的可观。”
梁俊说完,梁锦点了点头,道:“先生教给本王的,并不止这些。”
梁俊点头道:“那是最好,这也是刚刚我要说的,如今的长安城虽然依旧是一座择人而噬的黑暗森林,但施行的法则却已非当初。想来先生也是看清了这个局势,才建议皇兄来找我、”
梁锦道:“没错,依着现在的局势,我等穿越者若想在长安城内活下去,隐藏身份是一条路,但终究不是最稳妥的,毕竟能穿越过来的多少都算是有些能耐的人。这样的人如何甘心默默无闻?迟早会露出破绽。”
“太子也是这般想的?”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臣弟又如何能在这里与皇兄说那么多?”
梁俊感概道:“黑暗森林法则已经不适应此时的长安城,在我看来,结盟才是唯一的出路。”
梁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认同梁俊的说法。
纵然骄傲如他,在了解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之后,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向现实妥协。
自己能杀一个同行,还能杀两个么?能杀两个还能杀三个么?
如果长安城内只有不到十个穿越者,那么黑暗森林法则是实用的。
就这几个人,你不杀别人,别人就得杀你。
可问题是长安城内到底有多少穿越者,谁也说不清楚。
这帮人无一不是某个时代最杰出的帝王将相,一旦自己杀红了眼,惹了众怒。
梁锦可不敢相信,靠着自己能够对付的了他们。
“既然你我现在是同盟,那么接下来太子想怎么做?”
来找梁俊之前,梁锦想了很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梁锦更是和那位先生还有赵君慕一遍又一遍的商量。
真正到了这一步,饶是沉稳如梁锦也不由得有些担心,至于担心什么,却无从而知。
梁俊皱眉想了想,许久,道:“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新政。”
“其实不光你在雍州施行新政,七皇子和梁靖在长安也在施行他们的新政。”
新政是现在所有人都迫在眉睫的事,谁若是慢了一步,则后面每一步都跟不上。
“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施行打土豪分田地最合适的时候。”梁锦提醒道。
虽然经过先生小半年的洗礼,尤其是见过沈云,先生临终前的几天,梁锦已经差不多完全接受了先生的思想。
但梁锦靠着多年执政的敏锐直觉,依旧认为,现在就打土豪分田地为时过早。
“为什么这么说?”梁俊一愣,打土豪分田地这一招乃是大杀器,他在雍州就动了这个心思,早就想试一试。
原本以为为了追求万世之国的梁锦会主动要求开始动手,但万没想到梁锦会说出这话来。
不过疑问也是一瞬之间,梁俊也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动手还是有些早,炎朝虽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但终究还是不够乱。”
梁锦斟酌一番,才慢慢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可以先施行内阁制,实在不行可以先立宪制,最后先生还说,如果可以,是否能够将所有的穿越者团结起来,组建元老院。”
梁俊一愣,元老院,怎么这耳熟。
紧接着梁俊想起了前世看到的一本小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无论如何都绕不过梁靖。可现在以我们的实力,若是杀了梁靖反倒不好。”
“如何不好?”梁锦这小半年来经过那位先生的熏陶,不管是思维方式还是看逻辑思维这块,和梁俊很是相似。
这也是梁俊心中欣慰的地方,没想到历史知道最少的秦始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反而是最让自己感觉具有现代穿越者视角的人。
“如果这个时候杀了皇帝,皇兄,你觉得长安城那帮人会不会支持我当皇帝?”
梁俊看着梁锦,想要从表情上看一看,这位皇兄如今的同盟者对自己当皇帝有什么想法。
梁锦冷冷一笑,道:“若是你当皇帝,只怕活不过三天。”
“没错,就算此时咱们联合,依着你和我的实力,不管是你还是我当了皇帝,皆不是其他人的对手。”
当皇帝可能在普通人眼中难如登天,可是在梁俊和梁锦这里,却很简单。
毕竟他们俩是炎朝仅次于皇帝的存在,想要再进一步,只要有兵权就可以了。
可问题就在于,如果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个穿越者,二人不需要太多的兵权。
手中只要有控制住长安城的兵权就足够了。
控制长安,杀了皇帝,对外就说皇帝突染重病,一命呜呼。
梁俊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皇帝一死,他登上皇位谁也不敢说任何话。
可问题又饶了回来,光是长安城内就不止十个穿越者,这帮人手里各个都有兵权不说,能力又十分的爆表。
如果皇帝死了,梁俊就算控制住了长安城,又有什么用呢?
更不要说炎朝各州县之中,拥兵自重的地方势力和密谋谋反的农民势力并不在少数。
这帮人力也隐隐约约有穿越者的身影。
比如雍州的张角,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穿越者。
而根据梁俊得到的消息分析,江南道的那帮反贼之中好像还有朱元璋的身影。
老朱可是一个不靠爹不靠妈不靠出身不靠世家,靠着自身能力一步步从最底层爬上来的。
皇帝一旦死了,到时候难免天下大乱,那个时候自己就算控制住了长安,又有什么意义?
头疼啊,梁俊思来想去,越想越头疼。
“哎,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皇帝现在是不能杀,但是新政却迫在眉睫,至于日后采用什么制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梁俊看清楚现在的局势,只能惋惜的叹了口气,道:“雍州的新政颇有成效,但雍州终究地处偏僻,哪怕新政按照我的想法全都实现,对长安的影响终究还是有限。当务之急,臣弟认为,还是先想办法发展经济再说。”
说完这话,梁锦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那么太子的丝绸之路就不能让给任何人。”
“可...”
梁俊心中苦笑:“大佬啊大佬,你以为我愿意么?可现在势比人强,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如果不把丝绸之路分出去,只怕我连长安城都进不去。”
梁锦正色道:“太子,虽然本王乃是所谓春秋战国时期的国君,太子比之本王有千年之多的历史格局,此时先生也早已说过。太子并无执政的经验,先生于我也说了很多关于秦汉唐宋元明清大体的事,可不管你还是先生,都不明白一句话的道理。”
“什么话。”梁俊有些好奇,想听一听这位始皇帝接受了新世界思想洗礼之后有什么感悟。
梁锦一字一顿道:“自古以来,但凡是政治家的许诺、盟约,从来都是为了撕毁而生的。”
“嘶”
梁俊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观点自己倒是听过,可这种话从梁锦的嘴中说出,梁俊还是有些意外。
不过随即又释然了。
这位老哥是战国终结者,战国时候那帮诸侯混战,国与国之间所谓的背信弃义之事数不胜数。
梁锦作为吞并六国的最高执行着,对于这种事显然是熟悉的很。
“怎么,太子认为不对?”
梁锦微微一笑道:“当年我大秦奉行远交近攻之策,朕方才灭六国一统华夏。当年天下诸侯莫过如此。”
梁俊明白梁锦说这话的意思,远交近攻算是当年秦国的国策。
其实不光秦国,当年那些大国哪一个不是如此?
所谓的远交近攻,不就是一种不重盟约的表现么?
远处的国家要交好,解决了后顾之忧,然后收拾身边国家。
可等身边的国家收拾完了,当初交好的远处国家难道就继续保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关系么?
梁俊微微一笑,道:“想来那位先生也给皇兄说过一句话,是我们那个时代的。”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梁锦微微一笑,反问道:“太子,不知本王说的对么。”
梁俊若有所指的道:“那我和皇兄之间,是否也如此呢?”
梁锦听完,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本王与太子自然也是如此,此番你我之间是友非敌,可谁知日后是敌是友。”
梁俊也跟着大笑起来,道:“有皇兄这句话,本王心中也踏实很多。”
梁锦听到梁俊见了自己之后,第一次自称本王,颇感意外。
不过随即也明白梁俊的意思,显然是要提醒自己,自己是王,他梁锦的身份并不比自己差。
“既然如此,就按皇兄的意思去做,这丝绸之路我会想方设法收回来。”
梁锦点了点头,道:“理应如此。”
“可皇兄有没有想过,咱们这个时候反悔,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复么?”
梁锦哂笑道:“怎么,太子怕了?”
“怕到不至于,如果只是因为图一时之快,将分出的丝绸之路再收回来,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梁俊手指敲打着桌面,轻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话,皇兄应该听过。丝绸之路若是在我手上,其实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梁俊不以为意,摇了摇头,问道:“太子重开丝绸之路是因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沈云的珍宝斋,确切的说是因为珍宝斋的那些东西,可以给新政带来足够多的钱财支持。”
梁俊觉得有必要给这位大佬算一算自己新政需要的开销。
“所谓新政,具体实施下来,无非是改革军队、发展教育、藏富于民这三点。改革军队,势必要练兵,民间尚且有穷文富武一说,想要练兵,所费之极大,想必皇兄比我清楚的很。”
秦朝就是以武闻名,梁锦自然知道想要打造出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所消耗的钱财之巨,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既然说到这里,那么臣弟也就简单说一下对于军队的改革。从军中制度上来说,首先从军衔上说,我想按照军师旅团营的等级来划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所练新军,必然要有新制度。”
梁俊说完,停顿下来,看着梁锦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毕竟秦朝之所以强于诸国,其军队改革功不可没,自己这些想法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眼前这位确实成功案例的执行者。
因此梁俊在军队改制这一块也不敢说的太深,唯恐被梁锦耻笑。
梁锦想了想,点头道:“先生之前倒是也简单给我说过你们那个时代,世界上的军衔制度。并提出以军衔废爵位军政分离的法子,此事本王倒是想过。”
见梁锦并没有反对,梁俊心中有了底气,道:“此事日后再议也不迟,单说练新军这一块,训练场地好说,但新军供给这块就是个大头。此时乃是冷兵器时代,兵壮则军强,想要兵壮就得让他们吃饱更要吃好,肉自然不能少,一旦新军练成,这伙食的标准就不能降下来,还要全军推广。”
梁锦点头道:“以太子之标准,只怕长安城内谁也练不出这等精兵。”
梁俊正色道:“不是精兵,这还只是普通兵种。”
不等梁锦说话,梁俊接着道:“皇兄虽然看不上沈云,但沈云乃是和我来自同一时代,哪怕没当过兵,但只要上过学,多少也明白军队最粗浅的站军姿走正步的训练方法。那些训练方法虽然简单,但在炎朝却是超越时代的理念,一旦让他占了先机,纵然我前世乃是军伍出身也难说能够练出比他强多少的军队。”
在这一块上,梁俊说的倒是不假。
自己前世虽然是在刀枪火炮中混日子的人,沈云只不过是一介宅男。
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自己的那些作战经验其实并不占多少优势。
别的不多说,只要沈云有足够多的钱,想要靠钱堆出一支身强体壮、纪律严明,行动听指挥的军队,他上学时候那粗浅的军训就足够了。
冷兵器时代,谁的军队强还不是看谁的士兵身体素质好?
就算自己这边全都是具备超强综合素养的老兵,但这帮老兵各个一米五,身子瘦的一阵风吹过倒一片,跑几步就窜稀,来个急行军,大军窜一路子。
沈云那边全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可全都身高两米的巨汉,胳膊比常人大腿还粗,急行军五六十里完事脸不红气不喘,自己手下士兵就算有钢铁一般的战斗意志有又什么用?
人一上来捏小鸡一样,一把捏死俩老兵,一拳捶死三,躺在地上打个滚,自己一个班的士兵阵亡。
这仗都不用打,直接投降就行。
梁锦听梁俊语气有些着急,笑道:“太子不用着急,继续说下去。”
梁俊接着道:“这还只是练兵,盔甲武器也要造吧,虽然我不能造枪,但简单点甚至复杂点的火药武器还是能够弄出来点。这又是一笔开销,其次关于阵亡士卒的抚恤金制度也要跟着改,这又是一笔开销。”
“还有么?”
梁锦不急不缓,摸着桌子给梁俊要倒茶。
梁俊见他一点也不着急,气乐了,伸手拿起茶壶来,倒满两杯,道:“皇兄不方便,还是臣弟来吧。”
“军伍改制所费之巨大,本王深有感触,太子就算不说,本王也明白。”梁锦道:“所谓发展教育又需要多少花费,太子可否告知?”
梁锦苦笑道:“若说军队开销是个大头,可和教育比起来,又算不上什么。想要建立万世之国,靠着封建社会那套愚民的政策是行不通的,虽然开启民智之后的百姓更难管理,但这也是你我心理要过的一关。想当皇帝,要一世之尊,那就继续愚民,但要想万世之国,就必须开启民智,只有百姓们彻底明白,百姓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这句话不是一句口号,新政才算有意义。”
说到这,梁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梁俊伸手去托,心道:“老哥终究是封建社会的君王,这话是戳他的肺管子啊。”
梁锦的思想虽然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但听到梁俊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失神。
他也意识到梁俊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放下茶杯,道:“太子接着往下说吧,本王...我,没事。”
梁俊点了点头,道:“好,那臣弟就接着往下说。发展教育也很简单,教材这方面我可以直接照搬前世的教材。拼音、印刷术、造纸术,想必这些珍宝斋那边都已经着手在做,这些东西沈云也知道想瞒是瞒不过的,最后应该会为了博个好名声,主动公开。”
梁锦道:“没错,珍宝坊那里已经有新纸出来,应该在年前就会公诸于世。”
虽然这事在梁俊的意料之中,但听到珍宝斋已经搞定,心里还是有些惋惜。
可惜啊,这事又让沈云快了一步。
不过也好,等自己回到长安,接下来沈云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只是这拼音倒是没有听说过。”梁锦微微皱眉,脑子里想了想,最后确定没听说过拼音的消息。
“这是自然,发布拼音之后紧接着发布简化字,才能达到发展教育最大的功效。可简化繁体字,势必会让士林中人和文武百官强烈反对,沈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状元,虽然现在靠着皇帝,但梁靖终究也是封建帝王,沈云提出简化字,在世人眼中和皇帝提出没什么不同。梁靖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干这种事。”
梁俊冷冷一笑,梁锦虽然不知道这拼音和简化字到底是什么,但听梁俊这样说,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既然如此,那么这冒天下大不韪的事,就让咱们做吧。”梁锦说的风轻云淡,轻松无比。
梁俊道:“这还是其次,发展教育最重要的就是要兴建学校,也就是学院,只有足够多的学院,才能在短时间内培养大批的基础知识人才。一旦建立学院,花费费用还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则是改革科举,一旦改革科举,加上简化字体的影响,稍有不慎,你我顷刻之间万劫不复,也不是不可能。”
梁俊说完,心情沉重起来,这些事自己以前不是没有想过。
新政的困难有哪些,梁俊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
可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梁锦微微一笑,道:“无非就是钱财,只要钱财足够,事情可以一件件的做,只要有精兵十万,剩下的事都好解决。不从者杀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再好办不过。”
梁俊连连苦笑,道:“皇兄,此事说来容易,关键问题还不是没钱么。臣弟在雍州这样折腾,来到长安,又是迁百姓又是分丝绸之路,还不是想把雍州盘活了,弄出钱来。”
“太子无需如此,今日本来前来,就是要帮太子解决这件事。”
梁俊一听,眼睛一亮,道:“皇兄当真有办法解决?”
梁锦点了点头,道:“此事需要你我共同完成,丝绸之路必须掌握在你我手中才行。”
“皇兄且说。”梁俊催促道。
梁锦道:“沈云所依仗者无非是珍宝斋,太子重启丝绸之路也不过是因为珍宝斋。若是珍宝斋在你我之手,太子丝绸之路在手,新政还缺钱么?”
“怎么说?”梁俊不知何意,追问道:“难不成沈云有意投靠皇兄?”
梁锦摇了摇头,随后笑道:“之前本王说,沈云有的东西,本王也有,沈云没有的东西本王也有。沈云有珍宝斋,本王手里也有珍宝坊。”
山寨!
这两字从梁俊的脑海中蹦出来,随后马上明白梁锦为何如此的镇定自若。
“莫非那位先生...”
梁锦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此乃先生的主意。珍宝斋中所有物品的制作工艺,在先生的帮助下,本王手里全都有,甚至要比他的更好。不仅如此,珍宝斋作坊里的工人,也有一半掌握在本王手中。”
梁俊欣喜若狂,道:“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
梁俊浑身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难怪梁锦会主动来找自己,原来是手里握着王炸呢。
但随即又冷静下来。
“如果真如梁锦所说,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珍宝坊的名头?”
梁俊盯着梁锦,问道:“皇兄,既然如此,为何臣弟从来没有听说过长安城中还有一个珍宝坊?”
梁锦微微一笑,道:“不瞒太子,这珍宝坊本王不敢开。”
此言一出,梁俊直接愣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合着这位老哥也怀着梁老三的心思,这是要把我当活靶子推出去吸引火力啊
果然,这帮封建王朝的皇帝没一个好东西!
第一五二章 大师,给你说个恐怖故事,老朱来了
梁锦走了之后,梁俊仔细把俩人说的这些话重新捋了一遍。
才发现这位看起来和自己很对付的老哥,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合着自己成了长安城里老少爷们的大肥肉了,谁都想上来咬一口啊。”
梁俊看着桌上梁锦留下的两根烟感慨。
自己在这巴巴的算计旁人,旁人何尝又不是在算计着自己。
别人按照自己的剧本在走,自己又何尝不在按着别人的剧本来走?
不过现在也好,最起码在长安城这些大佬眼里自己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以梁锦对自己的态度,也说明了长安城内这帮人已经把自己当成同等阶级的人来对待。
不过一想到梁锦对沈云那种鄙视的态度,梁俊连连苦笑。
想来自己在长安城很多人心里,也像梁锦眼中的沈云。
但不管如何,至少现在自己已经领到穿越者俱乐部的通行证,又暂时和一直在背后隐藏实力的梁锦达成了共识。
这都是好的兆头。
梁锦走了小半个时辰,姚广孝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后山。
见到徐妙锦,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
徐妙锦还想问一问老和尚把太子弄来到底是想干嘛,就见姚广孝留给自己一个善意的笑容进了客房。
姚少师一定隐瞒了什么,徐妙锦心里想,皱了皱眉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梁俊对姚广孝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来了老弟。”
梁俊一边将桌上的烟收好,一边给他打招呼。
烟瘾虽然很大,但在回到长安之前还得有几天,不能浪费。
姚广孝冲着旁边的文渊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文渊也恭敬的回了一礼,心道:“这大和尚倒是机灵,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大皇子离开之后才来。想必他也见到了刚刚的阵势,若是被武王手下的士卒看到,可就凶多吉少了。”
想到赵君慕,文渊对这个人很是好奇。
他虽然也是练武之人,但手上的功夫和自己比起来可是差的远。
可赵君慕给自己的感觉,却很奇妙。
明明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威胁,但和赵君慕相处起来,文渊总是浑身不自在。
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总感觉赵君慕很危险,可到底怎么危险,文渊说不上来。
自打跟在梁俊身边,文渊接二连三在好几个人身上发现了这种感觉。
最开始见到刘文静的时候,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文渊心里第一时间就起了警觉。
再一个赵君慕,还有眼前这个大和尚。
直觉告诉文渊,他们都很危险。
文渊摇了摇脑袋,许是最近太紧张了。
姚广孝也察觉到文渊对自己的提防,心里有些泛疑。
太子的义弟为何对自己这般防范?难不成太子开始怀疑自己了?
“殿下。”
“大师,请坐。”梁俊将他让到一旁,转头看着文渊道:“三弟,你去沏壶茶来。”
文渊应声而走,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梁俊和姚广孝。
“殿下,刚刚有贵客来过?”
梁俊一本正经的看着姚广孝,道:“大师,得亏你刚刚没来,不然的话你可就惨了。”
姚广孝面露疑惑:“殿下何出此言。”
如此正经的太子,自己还是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太子那日凌晨召集自己的手下开会的时候,姚广孝曾站在远处观望了一眼。
主持会议的梁俊面色虽然严肃,但却不像现在这样郑重。
“难道太子当真发现我的计划?”
姚广孝心里咯噔一声。
大皇子梁锦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掩饰,他手下的士卒们身穿着武王府的服侍,高头大马十分的惹人眼球。
因此姚广孝在梁锦到山下的时候就起了疑心,一是疑惑他是如何知道太子藏在这里的。
二就是怀疑梁锦来这里会不会是太子相邀,毕竟长安城内谁都知道,大皇子的关系和太子一项不错。
梁俊见姚广孝有些紧张,心里更加得意:“老小子明知道后山徐妙锦的修道隐居之处,还故意把我安排到这里来,肯定不坏好心。”
梁锦临走之前,梁俊专门问了问徐妙锦的事。
梁老三喜欢被誉为长安第一美女的徐妙锦,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梁锦想要杀了梁老三,自然会调查清楚他的喜好和习惯,对于这事比一般人知道的更多。
详细的和梁俊说完之后,梁俊才明白过来。
一来是才知道徐真人原来叫徐妙锦,二来知道梁老三对徐妙锦的心思之后,才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灾民原本不在庆寿寺,虽然一直有零星的灾民往庆寿寺这儿跑,大和尚们也简单的实粥。
但施粥的量并不多,根据刘三刀的说法是一天也就不到百碗。
是打自己决定回长安的消息传到长安城之后第二天,庆寿寺才开始打量的施粥,灾民开始往这边汇集。
而自己一到长安城下,当天这大和尚就前来找自己求助。
等到了寺庙之后,这大和尚又把自己引到了后山,而后山住着的确实当今皇帝一直觊觎的美人。
一闲下来,梁俊把所有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发现这大和尚好像有问题啊。
如今梁锦一走,大和尚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马上过来,显然是来打探消息的。
梁锦看着面带一丝紧张的姚广孝,一本正经的戏虐道:“刚刚大皇子来了,你也知道大皇子有特殊的癖好,喜欢看男人啪啪啪。最近他说看的有些腻了,想要找俩和尚,让他们啪啪啪,所以就问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和尚推荐给他。”
姚广孝直皱眉:“敢问殿下,何为啪啪啪?”
“啪啪啪就是...”梁俊伸出俩双手轻轻的鼓掌,一遍鼓掌一遍看着大和尚笑道:“大师,你看,这是不是啪啪啪的声音。”
“大皇子喜欢看男人鼓掌?”姚广孝一头雾水,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长安城内的这些个皇子,姚广孝都通过不同的渠道搜集了不少关于他们的资料。
梁锦乃是众皇子之首,自然是姚广孝关注的重点。
可他从搜集的资料上并没有发现大皇子喜欢看男人鼓掌的爱好啊。
再说了俩男人鼓掌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样,大师有没有兴趣?若是有兴趣的话,本王可以推荐你去武王府。”
姚广孝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知道梁俊是在逗他,讪讪的说道:“殿下说笑了,贫僧乃是化外之人,如何能到王府去。”
梁锦心道:“姚少师啊姚少师,当真是搞阴谋的大行家,说谎话脸不红气不喘。”
嘴上笑道:“大师才是说笑,当年你好像是住在燕王府中的。”
见梁俊一直和自己逗闷子,就是不让自己正经说话,明白了梁俊的用意,倒也不着急,淡定下来,双手合十:“殿下,此一时,彼一时也。”
正说着,文渊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径自放到桌上,给梁俊和姚广孝倒了两杯,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大师的意思是,当年有你要辅助造反的人,所以化外之人可以到王府中居住。如今没有了辅助造反的人,就不值得你出山了?”
梁锦的出现打乱了梁俊原本的计划,更让他对接下来的形势有了更严峻的认识。
新政迫在眉睫,自己手下人才储备更是暴露出致命的缺陷。
眼前的这个前世被称作黑衣宰相的姚广孝,既然碰到了自己手中,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可要想让他心悦诚服上自己的贼船,想来也没有那么简单。
须得先敲打一番,然后再徐徐图之。
梁俊打定了主意,因此说话的语气没有了之前那么客气。
姚广孝也察觉到了梁俊的变化,心中生疑,太子这是怎么了?
但听到出山二字,难不成太子对自己起了笼络之心?
对于自己日后的打算,姚广孝不是没有想过。
重活一生,他也有过青灯古佛隐居一生的打算。
但有过前世辅佐朱棣起兵造反,又有着几十年执掌朝政的经历。
他如何看不出,想要脱离这等乱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什么时候出山,出山辅佐谁,姚广孝已经有了打算。
梁俊此时语气虽然不善,但目的是什么,姚广孝还是能够摸的清,因此安下心来,笑道:“殿下,也可这么说吧。”
梁俊乐了,道:“怎么,在大师眼中,本王比不上朱棣?”
姚广孝赶紧摇头,道:“殿下说笑,殿下和燕王皆是人中龙凤,岂有比上比不上之说。”
“不知当年大师鼓动燕王造反的时候,有没有给燕王设置像本王这样庆寿寺灾民副本的考验?”
梁俊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双眼睛盯着他,像是要看穿姚广孝的心思。
只是姚广孝并不在意梁俊对自己的施压,反而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心思缜密,贫僧以为殿下最早也要等回到长安城之后才会发现端倪,没想到不到两天,殿下就知道了。”
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就是那么的爽快,比如姚广孝并不需要梁俊说太多,就知道梁俊想要干什么。
但有时候和聪明人说话也很不爽,比如梁俊想要旁敲侧击,但却会被聪明人一眼看穿。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得等到我回到长安城之后才能反应过来。只不过人算终究比不过天算,想来在少师心里,本王藏匿于此应该是无人知晓。可仅仅过了一晚,大皇子这个瞎子就找上门了。而大皇子来了之后,算是打乱了我原本所有的计划,因此我才有时间重新思考,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少师在背后的安排。”
梁俊能说出这些话,姚广孝对他的智商还是认可的。
能够身在漩涡之中短时间内发现自己在背后运作,着实不易。
而梁俊发现被自己当棋子使唤,却还能谈笑风生的说出这是自己对他的考验,这情商还算可以。
太子梁俊,一直是姚广孝暗中重点观察的对象。
毕竟前世自己完成的那个辅助藩王通关的副本风险和变数太大,让自己重新来一次,姚广孝都没有信心还能把朱棣推到皇位上。
来到这个朝代之后,姚广孝左思右想,发现留给自己的选择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
虽然其他的皇子之中,不乏比朱棣更有能力的人,比如六皇子梁羽,这位天可汗,不管是能力和秉性上都比朱棣更适合作为一名君主。
但作为历史上为数不多辅佐藩王造反还能成功登基的姚广孝,深知名不正言不顺会给造反带来多大的弊端。
不光如此,辅佐太子,只需要用力推一步,就可以功成名就。
辅佐皇子,则要先将皇子扶正为太子,然后再推一把。
虽然只是多了一个步骤,但皇子到太子,太子到皇帝,这中间多少变数,连姚广孝都打怵。
经历过方才知道害怕,当年自己年轻气盛,抱着必死之心辅佐燕王,有一多半的原因是靠着对危险的无知作为动力。
可一旦经历过这个过程,纵然还有那份雄心,却也没有了当初的莽撞。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一世还选择辅佐皇子,那么自己面对的敌人和前世的建文帝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
太子虽然是自己的第一人选,但现在并不是自己出山的时候。
“还望殿下恕罪。”姚广孝双手合十,恭声道:“非是贫僧有意冒犯,实在是中间另有隐情。”
“隐情?大师说说看,是什么隐情,能让您这位黑衣宰相算计我这位当朝太子?”
自从和梁锦聊完之后,梁俊就更加的谨慎,对于这帮非自己贼船上的穿越者同行,那是一个字也不要信。
诚如梁锦来找自己结盟,一边结盟还一边说:“盟约就是为了撕毁才存在的。”
连他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这大和尚还没见自己,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梁俊要是还相信他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没脑子。
“此事和徐真人有关。”姚广孝一脸正色,看着梁俊十分的诚恳。
“徐真人?”梁俊一愣:“徐妙锦么?”
“正是!殿下已经知道徐真人的名讳了?”
梁俊挠了挠头,道:“知道倒是知道,就是觉得有些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说过,许是这身体原本的记忆在作祟吧。”
梁俊其实并没有往徐妙锦是穿越者的身份上想,毕竟自己虽然一直遇到同行,但也不是说随便遇到一个人都是穿越者。
而且在梁俊的印象中,好像自己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女性穿越者,潜意识里也认为,穿越者应该都是男人。
姚广孝一看梁俊不像是假装,也没有假装的必要,明白过来。
眼前这位太子爷看来前世的历史并不怎么好,难道梁俊那个朝代的文人不读史书么?
“徐真人和你我一般,也都是借尸还魂之人。”
姚广孝缓缓说着,梁俊啊了一声,随后又哦了一声。
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外。
梁俊现在看谁都是两种身份,所有的人在梁俊的脑子里都是薛定谔的猫的存在。
在他看来,所有人都处于穿越者和本土人两种状态,直到自己深入了解才能确定其身份。
莫说姚广孝说徐妙锦是穿越者,就算他说那丫头大壮士穿越者,梁俊都十分的淡定。
自己身边穿越者都按堆数了,还差这一个么?
“这位徐真人前世又是何方神圣?”梁俊端起茶水喝了一杯,烟瘾有些犯了。
可又不舍得拿出来抽,毕竟只剩两根了,如果姚广孝见到了好奇,问自己要,自己给还是不给?
给了,自己心疼,还等着晚上和文渊分享呢。
不给吧又显得自己小气,一根烟都不给,人家谁愿意跟着你干。
梁俊在这边正纠结呢,忽听姚广孝道:“徐真人前世,也是徐妙锦,贫僧前世便于徐真人相识。”
“嗯?”梁俊一愣,倒是有些意外:“不是魂穿?难道是身穿?”
姚广孝不解道:“殿下,此为何意?”
梁俊道:“所谓魂穿,就像你和我这样,前世我不叫梁俊,死了之后来到这个世界,算是夺舍或者说附身之类的吧,魂魄就占据了这个身子。身穿就是,前世的身体和魂魄直接来到这个世界,名字和样貌什么的都不变。”
说罢,又道:“大师既然和这位徐真人前世就认识,那么徐真人的面貌和现在的面貌可是一般?”
姚广孝还是第一次听到魂穿和身穿的解释,有些大开眼界,愣声道:“徐真人前世今生一副面貌。”
“那就是身穿了。”梁俊信誓旦旦的点头道,可随即又皱眉:“不对啊,如果是身穿的话,如何能够成为皇后的妹妹?还是国公的女儿,这说不通啊。”
“徐真人前世也是皇后的妹妹,也是国公的女儿。”姚广孝解释道。
“也是皇后的妹妹?哪个皇后?”
“当日燕王妃,魏国公徐达之女徐皇后。”姚广孝科普道。
“徐皇后,这么说来徐真人也就是徐达的女儿了?”梁俊恍然大悟,忽而想到一件事,问道:“大师,徐达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他背后生疮,老朱赐给他蒸鹅,吃了蒸鹅死的?”
姚广孝一愣,随后没好气道:“殿下日后少看一些野史杂书,魏国公染病而亡,和蒸鹅有什么关系。”
梁俊连连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老朱杀人向来是直来直去的主,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民间野史害人不浅啊。”
随后一看着姚广孝,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师,你知不知道,老朱好像也过来了,就在江南道。”
“啊”姚广孝头一次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梁俊,颤声道:“可是洪武皇帝?”
“嗯嗯嗯!”梁俊连连点头,道:“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听说他现在是反军的头头,我说大师,你可千万别脑子一热就去江南道找他啊。依着老朱那性子,要是知道你帮他二字杀了他孙子,把他留下来的规划全都打乱,以老朱的性子得把你剥皮填草不可。”
两世为人,这是姚广孝第一次感到害怕,全身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打湿,额头之上冷汗淋淋,说话都有些打颤:“贫僧省的,贫僧省的。”
对于老朱,姚广孝是打心里是害怕,虽然同样都是和尚出身,可老朱这位前辈靠着自己的本事,活生生的从和尚打成了皇帝。
自己这个和尚却是借着人家儿子藩王的根基才成了势,更不要说前世姚广孝也是和老朱接触过的。
老朱的能力和脾气,他是相当的了解。
若是老朱知道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剥皮填草估计都是轻的。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似乎前世的徐妙锦好像也是被朱棣这孙子惦记着,大师,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梁俊假装没有看到姚广孝的表情,慢条斯理的说着。
早知道大和尚那么害怕老朱,我还饶那么多弯子干嘛,刚开始就该直接抬出来老朱来,让他只能投靠我。
姚广孝这会子已经有些乱了分寸,所谓一物降一物,姚广孝虽然是前世历史上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和老朱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些档次。
在加上怂恿叔叔夺侄子的天下,这是好说不好听不说,终归还是姚广孝理亏。
这一心虚,就算是再聪明的人说话也没了底气。
姚广孝也没有了刚开始打探消息的心思,梁俊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话,姚广孝全然没有放在心里,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师,照你这么说来,徐真人还真是有些可怜啊,从明朝来到炎朝,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哎,难不成这是谁给她下的诅咒么?”
“大师,你是和尚,你说咱们来到这个朝代,到底是道教的神仙使的法术,还是佛教的佛爷菩萨施展的神通,还是说时空黑洞之类可以用科学解释。”
“大师,你老朱要是真来了,知道他后代是七皇子,他知道了梁植干的那些破烂事,会不会抽他大嘴巴。我之前还和梁植说,以后小心你祖宗抽你...”
姚广孝整个人凝神皱眉,梁俊说的话,从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该如何保命。
第一五三章 布局
“大师啊。”梁俊伸出手,在姚广孝眼前晃了晃。
看来老朱当真是不同凡响啊,未见其人只闻其名,就让姚广孝这样一代人杰害怕到这种地步。
看着姚广孝失神的样子,梁俊还真想见一见这位鼎鼎大名的洪武大帝。
“姚少师...”梁俊拖长了音。
“啊”姚广孝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殿下。”姚广孝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强颜欢笑道:“贫僧失态了。”
梁俊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大师对老朱,何至畏惧如此。”
姚广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稳稳心神,看着梁俊道:“殿下,非是贫僧畏惧,实在是洪武帝...哎,殿下未曾见过朱元璋,不知其厉害。”
能让姚广孝都畏惧的人,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
更何况老朱的大名,前世里梁俊没少在论坛和历史帖子里见过。
得益于一帮铁杆大明老朱吹的科普,朱元璋算是前世历史上那么多皇帝里,梁俊最了解的。
老朱厉害么?自然是厉害。
老朱可怕么?当然是可怕。
一个无权无势,从和尚身份靠着自身的拼搏一步步走到天下最顶端,这种逆袭,就算前世网文小说里都不常见。
可朱元璋却在没有金手指、没有开挂、没有超越时代知识储备下,确切的说大字都不识的情况下,硬生生干翻所有竞争对手,当上皇帝。
姚广孝害怕这种人,情有可原,梁俊不仅没有因此轻视他,反而觉得有所畏惧的姚广孝才更加的真实和亲切。
“多少还算知道点。”梁俊回想着之前看到的关于朱元璋的资料,道:“其实老朱到底有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还不确定,只是有消息说江南道的叛军叫红巾军,其中有一个头领姓朱。文韬武略甚是了得,当初六皇子梁羽率军剿匪,白莲教受到重创,几乎全军覆没。而红巾军则只是损失了几百杂兵,主力部队隐藏了起来。”
这种消息姚广孝是不可能知道的,一来长安距离江南甚远,平日里消息靠着民间自然流传,最少也要一个多月。
二来,这种消息算是属于军事机密了,梁羽自然不可能大肆张扬。
但对于梁俊来说,想要得知江南道和河北道叛军的作战消息,易如反掌。
姚广孝点了点头,脸色凝重,道:“能够在六皇子的大军之下,还能从容退军,按照太子所说,此人应当就是朱元璋了。”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梁俊哈哈一笑,道:“大师,你要明白,现在是大炎朝,不是大明朝,更不是元朝末期。”
“最重要的是,也许朱元璋在你们那个时代是天选之子,自带主角光环的人物。若真有气运一说,前世最大的气运全都分给了他,但这一世分气运的人可是多的很。”
姚广孝道:“殿下身藏大智在胸,对当世之事洞若观火,贫僧自愧不如。”
梁俊见老和尚对自己如此恭维,倒是有些意外,道:“大师这话说得有拍马屁之嫌了,不管如何,就算老朱真的到了这个朝代,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嘛。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同样的道理,远祸也害不得近人。”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姚广孝聪明一世,一想到朱元璋,整个人乱了分寸,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
梁俊这么一说,才慢慢的恢复平常心态。
对啊,就算朱元璋真的来了,我又何须怕他?
我虽然还是和尚,但面貌和前世全然不同,知道我的身份的只有徐妙锦和太子。
徐妙锦不说,太子不说,就算我站在朱元璋面前,他又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想到此,才彻底的从得知老朱来到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起身冲着梁俊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殿下当头棒喝,救贫僧于迷茫,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哪有大师说的那么严重,来来来,大师,既然你想通了,那咱们接着说你到底是打算怎么害我的事。”
梁俊若无其事的邀着大和尚坐下,笑道:“大师,你既然知道梁老三,也就是当朝皇帝对徐真人有意思,却让我住在徐真人修道场所,这么做可是不讲究啊。”
姚广孝愣了半响,最后叹了口气,道:“殿下,非是贫僧有意陷害殿下,贫僧出此计策也是为殿下着想。”
忽悠,接着忽悠,明明是打算让皇帝弄死我,还非说是为了我着想。
这帮谋士的嘴啊,果然是不能信,满嘴跑火车面上还一本正经。
“大师,庆寿寺的灾民是大师引来的吧,大师想必也是知道这帮灾民之中混有白莲教的余孽,对吧。”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梁俊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把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姚广孝没有否认,反而郑重的点了点头,补充道:“殿下说的没错,自从知道殿下要回长安,贫僧就开始暗中着手,让长安城这些灾民汇聚到庆寿寺里来。又暗中引导白莲教众人起事。”
“这些白莲教那帮人知道么?”
梁俊想了想,好像没听项义提起过这里面还有一个大和尚的事啊。
姚广孝摇了摇头,道:“白莲教贼寇并没察觉。”
“大师倒是好手段。”梁俊由衷的赞叹道,能够将项义这种老江湖当做傀儡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还不让当世人察觉,这份手段,整个太子党之中也只有刘文静有这份功力。
就算是刘文静,也很难说做的这般滴水不漏。
毕竟在来到庆寿寺之后,自己和刘文静全都没有察觉到白莲教汇聚在庆寿寺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还有以为是白莲教顺势而为。
直到知道徐妙锦的身份后,梁俊才后知后觉,在整件事中隐约察觉到有老和尚的身影。
“殿下谬赞了。”姚广孝谦声道:“贫僧暗中让白莲教之人将百姓汇聚于此,便是以待殿下。”
“怎么说?”
“敢问殿下,庆寿寺灾民,长安城内谁人敢过问?”姚广孝反问道。
梁俊皱了皱眉,想了想,低声道:“要说敢过问的,倒是不少,可敢过问又能过问的却没有人。”
姚广孝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没错,不管是皇子也好,王公大臣也罢,这个节骨眼上,庆寿寺的灾民无疑于烫手的山芋,救,救不得,弃,弃不得。可谁若能将这群百姓安置好,却又是大功一件,在士林之中百姓心中必然会获得好名声。”
梁俊笑道:“钱是好东西,名声也是好东西,可前提是得有命享用才行。”
姚广孝点头道:“殿下一语中的,贫僧设此局,便是等殿下前来,要将这名声送于殿下。贫僧既然能驱使白莲教中人作乱,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们散去。”
说到这,姚广孝才彻底恢复到平日智珠在握的样子,整个人状态与刚刚截然不同。
“嗯。”梁俊应了一声,对于姚广孝这句话,他是相信的。
老和尚虽然爱忽悠人,但这一身的手段却做不得假,他既然说有办法拿捏项义那帮被姚广孝当傻小子使唤,就一定有办法。
姚广孝道:“贫僧本打算在太子处理不得的时候,才出手为太子解决,以作为贫僧的投名之状。可谁知殿下竟在一晚上就将白莲教一众收服,此等手段鬼神莫测,当真是让贫僧自愧不如。”
梁俊赶紧摆手道:“大师就没必要说这话了,也是机缘巧合,不算本王的本事。”
心里却吐槽像姚广孝这种毒士型谋士怎么都喜欢玩这一出。
明明想要投靠自己,非得在投靠之前露一手,在自己面前显摆显摆他的本事。
好像不这么干,自己就把他们当废物对待一般。
刘文静当初想要投奔六皇子,就露了一手挑动河北、江南、雍州三道百姓造反的计策。
结果在雍州被自己截了胡,投奔六皇子没成功,成了自己的东宫首席军师祭茶。
如今姚广孝也玩这一手,让梁俊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大师有意本王,为何在本王解决庆寿寺灾民之后,反而将本王带到徐真人这里呢?”
梁俊反问道。
姚广孝道:“不瞒殿下,有两个原因。”
梁俊道:“大师但讲无妨,本王洗耳恭听。”
姚广孝道:“第一,贫僧答应了徐真人,要为她破了此轮回,让她恢复自由之身。”
合着老和尚也认为徐妙锦上辈子被朱棣纠缠,被迫出家修道。
这辈子又被梁老三就长,还是被迫出家修道,乃是一种轮回。
这妹子当真是倒霉了,长那么好看,却因为皇帝的觊觎,只能青灯古佛相伴。
“也就是说,大师要借刀杀人了?”
梁俊语气不善,看着姚广孝,心里更是起了杀机。
梁俊虽然经常被人利用,但并不代表他就喜欢这种感觉。
就在之前和梁锦聊规划的时候,梁锦要让他回到长安之后把珍宝坊开起来,明白的告诉梁俊,我就是要让你当挡箭牌。
让你站出去和皇帝打,我梁锦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梁俊心里对梁锦也泛起了一丝杀意,虽然这股杀意很淡,更是一闪而过。
但梁俊在某一刻,确实是想将梁锦杀之。
被别人当抢使唤,一般人都不会喜欢。
如今大和尚又把自己当枪,去杀梁老三,虽然自己也恨不得让梁老三死,可并不代表,梁俊对他俩这种行为就能接受。
不过对姚广孝的杀机也是一闪而过,之后梁俊皱起眉头来。
怎么这梁老三那么讨人嫌啊,自己都还没进长安城呢,就有两个人想要杀他了。
而且还都是想让自己动手,梁老三是这个副本的通关boss么?
姚广孝也察觉到梁俊那一闪而过的杀机,心中一凛:“太子虽然看起来好说话,可还是有逆鳞的啊。日后若是在太子帐下,此事不可再提,此计也不能再使了。”
但事已至此,姚广孝也不愿去解释,大家都是聪明人,解释了反而显得自己虚伪。
“请殿下恕罪。”姚广孝低头道。
梁俊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笑道:“大师做的没错,大师非本王手下,本王也非大师之主,大师与徐真人乃是故交,为故人出此计策,算不得得罪。大师接着说这第二个原因。”
姚广孝见梁俊这话说得坦荡荡,暗自点头:“太子有君王之量,此乃幸事。”
“这第二个原因,则是要让当今皇帝因此事,失尊于天下。”姚广孝沉声道。
梁俊一愣,追问道:“大师此话怎讲?”
姚广孝道:“未曾遇到殿下之前,贫僧就猜测,朝堂之上似贫僧与徐真人之类者应还不再少数,当今皇帝和太子殿下应该也是我辈中人。”
梁俊点头道:“大师眼光倒是毒辣,未曾见过本王和皇帝,就能猜到,厉害厉害。”
姚广孝道:“而殿下在雍州所做之事,贫僧也有所闻。贫僧也是知道了殿下在雍州施行了的新政,才知道这天下日后必归殿下,因此才下定决心,愿为太子殿下驱使。”
梁俊见姚广孝说的真诚,也知道大和尚应该不是在说谎。
心里颇多感慨,看来只要办事是为了百姓,这帮眼光毒辣、心怀屠龙之术的谋士们也不是傻子。
自己实力虽然弱,但是有太子之位,便是有了大义。
再有了民心,便是有了大势。
有这些在手,在天下这些未出世的高人心里,自己这个太子也算是能成事的。
自己也算有了成为他们想要辅佐的君主的资格。
梁俊没有说话,反而是等着姚广孝接着说他第二个原因。
“若是真如贫僧所猜测,殿下和当今皇帝绝非父子,那么殿下必然成了皇帝眼中钉肉中刺,非要千方百计处了不可。”
姚广孝看着梁俊道:“在殿下心里也是这般,殿下若是不除掉皇帝,则性命不保。但现在的局势,殿下与皇帝虽然势同水火,却不得不相依相存,因此贫僧出此计策,便是要让殿下占据主动。”
“占据主动?”梁俊有些不解,皱起眉头。
姚广孝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此时长安城内暗潮云涌,殿下不在城内的这些日子以来,多方势力明争暗斗。七皇子被六皇子赶出长安,皇帝在与六皇子的较量中也落了下风,被迫推出一个军机处,自己躲在宫内不见群臣。”
梁俊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皇帝和老六,这俩人暗中还掰过腕子,
看来自己不在长安的这些日子里,错过了好多精彩的事。
“而此时殿下回到长安,皇帝显然是把殿下推到前面来,让殿下替他挡住风雨,自己好暗中积蓄力量。”
姚广孝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全然不像是猜测,好像是确定了一般。
梁俊心里也不由得感慨:“姚广孝不愧是姚广孝,身在城外寺庙里,却将长安城内的局势看的那么清,当真了得。”
“大师说的没错,其实不瞒大师,昨晚本王进了宫内,见了皇帝。”
梁俊既然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得把姚广孝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而姚广孝也一直透露出这个意思。
那么有些事,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瞒着他了。
姚广孝有些意外,随后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想来大皇子便是因此才知道殿下藏身在后山的吧。”
梁俊有心考一考姚广孝,笑道:“大师猜一猜,大皇子是如何知道本王在庆寿寺后院内?”
姚广孝知道梁俊这是考自己,既然已经决定投靠东宫,姚广孝也不藏拙,阴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沉声道:“殿下可是与文渊将军一同进的宫中?”
梁俊点了点头,道:“没错。”
“也只有文渊将军这般虎狼之士,才能护得殿下周全。”姚广孝一边说,心里一边飞快的思考着。
“以殿下的谨慎,和文渊将军的警觉,断然不可能被人跟踪。”姚广孝说的很慢,等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而眼睛瞪大起来。
梁俊脸带笑容,问道:“大师猜到了?”
姚广孝躬身道:“莫非武王殿下在新丰城外有细作?”
“大师猜的没错,大皇子确实是根据新丰城外细作回报说并没有见自己入城,才猜到本王还在庆寿寺中。”梁俊看着姚广孝满意的点了点头。
姚广孝却满面沉重,道:“殿下,这大皇子如此心机,不可不防。”
梁俊点头道:“大师放心,本王明白。但不知大师让本王住在此处,便能让皇帝失尊于天下?”
姚广孝道:“殿下,刚刚贫僧说了,此时局势,殿下离不开皇帝,皇帝也离不开殿下。因此不管殿下如何行事,只要没有起兵造反,皇帝决然不敢动殿下分毫。但越是如此,皇帝心里便越容不得殿下。”
梁俊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叹道:“大师说的没错,昨晚本王夜探皇城,虽然从皇帝那里得了本王想要的。但狗皇帝却恨不得将本王杀之而后快。”
说到这,梁俊冷哼一声,面露不屑。
姚广孝道:“殿下,若是这个时候,皇帝知道了殿下就住在徐真人修道之处,他会如何想。”
梁俊乐了,笑道:“还能怎么想,瓜田李下,换作是大师,大师会怎么想?”
姚广孝正色道:“徐真人虽是皇亲,但在皇帝心里,殿下和徐真人却是毫无干系。殿下如今未曾娶妻,徐真人也未曾婚配,孤男寡女,共处一院。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帝对徐真人觊觎已久,若是知道太子在此处,必然更加怀恨在心。”
梁俊面色有些尴尬,轻声咳嗽道:“大师,本王和徐真人可是清白的。”
姚广孝沉声道:“殿下,若是有人在宫中散布谣言,说太子与徐真人已有秦晋之好。”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
梁俊听到此话,脸色大变,冷声道:“谁敢如此大胆?”
特么的,还不嫌自己现在够麻烦的么,若是有人在宫里嚼舌头根子,只怕梁老三得疯了。
哪个皇帝愿意戴绿帽子当王八,而且这帽子在旁人眼里,还是自己儿子给扣上的。
到时候,梁老三如果心情一激动,干出来什么不理智的事,那自己可就惨了。
姚广孝盯着梁俊道:“散布谣言者,便是殿下。”
第一五四章 盟友转身就把梁俊卖了
大明宫内,下午,阳光还算明媚。
梁老三披着狐白裘躺在后花园的睡椅上发呆。
这人一上了年纪,就想静一静。
梁老三这辈子虽然还不算太大,也就五十出头。
但身体里住着的却是一个八十多的老头,今天的天气难得这般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昨晚和梁俊见了面,等梁俊走后,他又睡了个回笼觉,睡的很踏实。
梁俊的到来,比安眠药效果还好。
不管怎么说,太子回到长安,自己的好日子就算来了。
嘴里轻轻的哼着小曲,眼睛微闭,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心情不要太爽快。
难得啊,梁老三心中感慨。
打从来到这个炎朝,自己就为了拯救这破碎的朝廷心力交瘁,还要面对这些个乱臣贼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只要再熬些日子,回到了幽州,那才算自己的好日子啊。
后花园随从侍候的小太监们有了动静,梁老三眯着眼瞧了瞧,见是常欣来了。
常欣脚步很轻,但走的很快,从梁老三发现自己到走到身边,也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主子。”常欣凑到梁老三身边,言语之中颇为欢喜。
“常总管来了。”
常欣原本就是皇宫内院的总管太监,只不过却非皇宫内最大的太监。
他头上还有一个干爹,被皇宫内所有的太监尊为老祖宗。
这老祖宗姓从,单名一个冉字。
打七岁就进了皇宫,侍奉了三朝皇帝,四年前老太后去世,从冉乃是老太后心腹中的心腹,关系极好。
梁老三的前身当年能当上太子,后来又坐上皇位,从冉帮了大忙。
由于当年炎朝开国太祖皇帝驾崩后,留下遗旨,要葬到自己的老家彭城,因此炎朝皇帝皇后们死后,陵寝全都不在长安而在彭城。
老太后死了之后,按照惯例也葬到了那,从冉自打太后死了之后,悲痛欲绝了一年,最后请了旨意要去给太后守陵三年。
从冉走了之后,这皇宫内这太监总管的位置就空着。
常欣虽然被人称作总管,但官职其实是首领太监,并非总管太监。
总管太监一直空着,毕竟从冉年纪虽然大,但也不过六十出头,身体还算硬朗,等给老太后守陵三年满了之后,还会回来。
可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帝升了常欣做总管太监,常总管这三个字才算名正言顺。
宫内宫外不少人对梁老三的这个决定有些不满,有从冉在,常欣何德何能能做得了总管太监?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打被扶正之后,常欣整个人说话做事精神头倍足,见谁都是乐呵呵。
一听梁老三叫自己常总管,常欣赶紧跪地道:“给主子请安了。”
“起来吧。”梁老三接着闭上了眼,看常欣这样子,看来是有事给自己说。
常欣应声站起身,伸出手遣走了身旁服侍的这帮小太监,低声道:“主子,刚刚奴婢去了武王殿下府上了。”
“嗯?九千岁怎么有空去武王府了,朕记得自打半年前,九千岁与大皇子就不怎么来往,今个这是怎么了?”
梁老三睁开眼,见周围只剩自己和常欣,忽而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
常欣的身份,打从梁老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有些怀疑。
他总感觉常欣面对自己的时候极力的在掩饰着什么,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自己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
梁老三也明里暗里一直让人监视着常欣,就想把自己身边这人的身份弄清楚。
可不知是常欣隐藏的本领太好,还是自己派去的人实在是废物,一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出来。
就在梁老三打算除之而后快的时候,常欣反而主动找自己坦诚了。
这人居然是明朝那位鼎鼎大名的九千岁魏忠贤。
梁老三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对常欣突然的坦白身份又有些好奇。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常欣早就和七皇子搭上了线。
而七皇子果不其然是自己猜测的那人。
那会子七皇子梁植和六皇子梁羽的天策府斗的正是白热化的时候。
因此在关键时刻,这老小子向皇帝坦白了身份,并且要投诚。
投名状就是给了一份关于梁植接下来要做的事详细的规划。
梁老三那些日子以来被梁羽挤兑的并不好过,正面刚吧,虽然能刚过他,但自己损失必然也是惨重。
因此有心想要和梁羽暂时达成停战协议,有了常欣的投诚,梁老三便顺势暗地里卖了天策府一个好,在朝堂之上梁植正打算反击的时候,顺势踩了他一脚。
这一脚直接让梁植元气大伤,随后便被迫离开长安去了雍州。
常欣也靠着这份投诚正式被梁老三扶正,当上了总管太监。
至于那位没在长安的从冉,梁老三才不管那些事。
自己和那老太监又没什么交情,先稳定了自己的基本盘再说。
自打常欣投了诚,这家伙卯足了劲为梁老三带来各方面的消息。
今个韩励干了什么见了什么官员说了什么话,明个天策府里又有什么动静,后个大皇子又去了哪里。
俨然一个大间谍头子的做派。
而这些消息此时此刻,却正是梁老三需要的。
因此这俩人前世虽然一个是明朝的大太监,一个是清朝的皇帝,但此时却处在蜜月期。
梁老三对这位大总管表现出来的信任,看起来要比程经还要深厚。
事实上程经也发现了这一点,打从自己和梁老三相认以来,也就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程经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皇帝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召见自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程经大体也猜测出皇帝心中所想,虽说皇帝前世对自己恩宠非凡,但俩人都明白。
前世那种局势下,一旦梁老三一死,程经也断然没有好果子吃。
甚至于说梁老三是故意如此安排,自己一死,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程经位极人臣一辈子,也跟着我走吧,别给我儿子添乱了。
等到了炎朝,二人相认,梁老三面对这种局势,虽然对程经十分宠信,但心中却保持着一份警惕。
程经会不会因为前世的事而背叛自己?
这事谁也不好说,毕竟长安城内起死回生的人这么多,自己又处于皇宫这种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地方,哪天程经把自己一卖,到时候他梁老三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长安城内也没有歪脖子树让自己上吊,只怕死的比崇祯更惨。
有了这个心结,再加上常欣背叛梁植的案例在眼前,梁老三对程经的戒心是越来越大。
表面上虽然还是对程经十分的宠信,但暗地里梁老三干的这些事,却全都瞒着程经。
毕竟现在为自己赚钱的是沈云,为自己打探消息的是常欣,程经能干什么呢?
常欣听到梁老三发问,赶紧道:“主子,非是奴婢主动去寻武王殿下,而是武王殿下派人让奴婢去的。”
梁老三微微皱眉,自己这个大皇子想要干什么呢?
“想来武王是有话让常总管带话给朕吧。”梁老三正色起来,不再以开玩笑的口吻叫常欣九千岁。
“主子英明,武王殿下告诉奴婢,说他今日去见太子殿下了。”常欣恭声道。
“他去见太子,所谓何事?”
常欣道:“说是去做了一场买卖。”
“做买卖?”梁老三冷声一哼,端起一旁的茶杯道:“他和太子有什么买卖可谈?”
“武王并没有说,只是说如今太子殿下是住在庆寿寺后山。”常欣说完这话,微微抬头去看梁老三的表情。
果不其然,梁老三听了这话,喝水的动作骤然而停,周围的空气像是忽然冷了下来。
梁老三的脸色阴沉无比,常欣心道:“皇帝这是想杀人了!”
“庆寿寺后山,后山哪里又太子可以待的地方?”
帝王之怒,远非常人可以承受,更何况梁老三这样主宰天下五六十年,两世为帝之人动了真怒,那种压迫感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常欣也心中生畏。
“回主子,武王殿下说,太子是住在了徐真人的修道之处。”常欣小心翼翼的说着话,唯恐被梁俊惹出来的怒火牵连到自己。
梁老三没有说话,眼神阴冷无比,轻轻的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石桌上。
许久,梁老三才道:“武王的身份查清楚了么?他到底是谁?”
常欣摇了摇头,道:“奴婢无能,还没查清武王究竟是何人。”
沈云虽然抱上了梁老三的大腿,但吃一堑长一智的沈侍郎学会了狡兔三窟。
虽然现在自己是梁老三的狗腿子,可现在这世道谁他娘的能说的准明天会发生什么?
整个长安城里能人辈出,各朝皇帝搭台唱戏一样,你穿过来我穿过去。
现在的局势已经让沈云担心日后躲到幽州的梁老三会被会六皇子这帮猛人追着屁股揍。
谁又知道过段时间长安城会不会再穿过来几个比六皇子战斗力还爆表的大佬?
什么事都不能做绝,什么时候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大皇子这边就是沈云给自己留的后路之一,大皇子是秦始皇的身份他隐藏的那么好。
好不容易搭上了这根线,沈云怎么可能全盘托底给梁老三?
梁老三看中的只不过是自己给他赚钱的能力,只要能赚钱,给他说不说大皇子的身份,梁老三暂时都不会亏待自己。
因此,大皇子的身份沈云是一点口风也没给梁老三透露。
梁老三点头道:“这事怪不得你,除非他亲自开口,不然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常欣见梁老三这般好说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但奴婢却确定了,武王必然也与主子和奴婢一般。”
“如何这般肯定?”梁老三问道。
常欣道:“奴婢与武王用膳席间,武王宴席之上菜肴所用的物料,绝非此朝所有。”
梁老三眼睛一瞪:“你是说?”
常欣点头道:“没错,武王手中有此朝没有的东西,宴席之中,武王不断的给奴婢介绍,番椒、土豆等原本此朝不应有之物,还问奴婢见没有见过。”
“当真?”梁老三蹭的一声就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常欣。
若是大皇子手上当真有这些东西,那么自己幽州的日子将会更好过了!
尤其是土豆,有了这玩意,遇到灾年,自己心里也有底了。
“他手里可有红薯?”
梁老三虽然不会种地,但作为帝国的皇帝,他对农事还是非常的重视。
自己治下,人口为何暴涨,从最开始的五千多万百姓到最后将近三万万百姓,这里面土豆和红薯功不可没。
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在,光靠粮食哪里能养活这些人。
大皇子手中有土豆,这对于梁老三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如今有了珍宝斋,自己就算是有了稳定的财务收入。
若是再有了土豆红薯,自己就有了足够的粮食,这个世道有了钱就有了兵,有了粮食就是有源源不断的百姓。
两个都有了,自己在幽州发展五年,这天下谁还是他梁老三的对手?
常欣摇了摇头,道:“奴婢未曾见到。”
梁老三道:“大皇子还说了什么?”
声音之中很是急促。
常欣道:“此事也是武王殿下找奴婢要说的事,武王殿下想要和主子做一个交易。”
“交易?”梁老三微微皱眉,道:“什么交易?”
常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武王殿下想要珍宝斋三成的份子。”
“三成的份子。”梁老三听了这话,冷静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许久,梁老三才道:“你确定见到的是土豆,没有看到红薯?”
常欣点了点头,梁老三沉思一番,问道:“常总管。”
常欣应声道:“主子。”
“依着你来看,梁锦和梁俊做的交易,是不是关于丝绸之路的。”梁老三想到了一件事,这让他原本放松的心情瞬间的紧张起来。
常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试探问道:“主子是说,武王殿下和太子做的交易,乃是要丝绸之路?”
“没错。”梁老三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不然他为什么要先告诉你,他见了太子,并和太子做了交易呢?”
“武王殿下这是要告诉主子,他要兵权?”
常欣毕竟也是权倾朝野之辈,举一反三并不困难。
有了珍宝斋就是有了钱,有了钱就是有了兵。
而有了土豆就是有了粮食,有了粮食就有了百姓。
梁锦与其说是要和皇帝做交易,不如说就是要一道圣旨,允许他手里既有粮食又有钱发展壮大的圣旨。
靠着土豆,梁锦从梁俊手里要三成丝绸之路的份子,再从皇帝手里要三成珍宝斋的份子。
然后再得到皇帝的默许,不出三年,梁锦的实力绝对会有一个质的变化。
到时候这个隐藏很深的大皇子想要争天下,完全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可这笔交易到底做还是不做呢?
常欣和梁老三都陷入了沉思。
做了,梁锦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这就是养虎为患。
不做,梁锦转手找其他人,土豆扔给天策府,只怕天策府则是如虎添翼,到时候更加难对付。
“常总管,你说,此事该如何办?”梁老三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执掌大明神器多年的太监,心里头一次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心腹对待。
第一五五章 东厂
常欣听了梁老三的话,陷入了沉思。
大皇子的目的很明显,摆在皇帝面前的选择也很明确。
要么合作,要么无视。
杀了大皇子?或者软禁大皇子?
虽然梁老三做梦都想将这帮皇子一窝端全部弄死,但局势虽然是皇子之间各自为政,可梁老三和常欣知道只要他敢动一个皇子。
剩下的这帮人,绝对会瞬间站到一个阵营对付自己这皇帝。
动了大皇子,长安城内剩下的四个人:四皇子梁济,太子梁俊,六皇子梁羽,七皇子梁植立马放下内斗,马上调转枪头对付自己。
毕竟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而自己却比他们高一个阶层。
这就是沈云口中所谓的阶级斗争吧。
要不然四皇子梁济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经过梁老三的允许,直接就要去江南道练兵。
常欣想了想,沉声道:“主子,与武王合作有合作的好处,不合作也有不合作的好处,如果两相取其一,奴婢认为应该合作。”
“应该合作?”梁老三点了点头,道:“朕也是这样想的。只要咱们熬过这半年,以后的好办了。”
迁都幽州的事,常欣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得知这事之后,常欣不由得对自己的选择暗呼庆幸。
脱离长安城才是目前长安城内诸多实力最好的选择,但却又各种各样的原因让这帮人目前无法离开。
梁老三能够有这种壮士断腕的决心,光是这一点来看,虽谈不上英明圣主,但终究也非等闲之辈。
“那奴婢明日就去找大皇子商议此事?”常欣试探问道。
梁老三想了想,道:“今晚就去吧,夜长梦多,去的时候叫上沈云,毕竟珍宝斋现在是他在主事,此事若是不经过他,恐怕会让沈侍郎心寒。”
常欣恭敬的应了一声,又道:“主子,那太子那边...”
梁老三想将徐妙锦纳入后宫而不得的事,乃是整个长安城众人皆知的秘密。
如今大皇子故意透露着个消息给梁老三,很明显就是要让梁老三和太子之间暂时的联盟出现隐患。
只要太子和皇帝之间出现问题,那么太子想要在长安城内站稳脚跟,就必须加强和大皇子的合作。
这种阳谋梁老三岂能不明白?
但明白归明白,人性之中的猜疑和妒嫉却依旧让梁老三心里对梁俊更加的不满。
梁老三缓缓的闭上了眼,重新躺了下来,半响方才轻声说道:“常总管...”
常欣躬身应声:“奴婢在。”
“若是让你重设东厂,你可愿意?”梁老三不紧不慢的说出一句让常欣如晴天霹雳一般的话。
这话一说出口,常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主子!”常欣失态的道。
“朕不仅让你重设东厂,还授你制狱之权,你可愿意?”梁老三依旧不急不缓。
可这话在常欣耳中却无疑于天籁之音一般。
常欣来到这个朝代之后,一身本事全无用武之力。
虽然是皇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管太监,但炎朝太监不可干政乃是祖制。
常欣虽然也去军机处里跟着军机大臣们处理朝政,但很多时候只是一个摆设。
方护那帮人高兴了就问问自己的主意,不高兴就把自己当成一个跑腿的,商议好决策之后直接让常欣带着交给皇帝。
常欣的主要功能基本上就是人形复读机,把军机处里发生的事给梁老三重复一遍。
最后如何决议,还是要梁老三亲自审阅决断。
可梁老三现在说要让常欣重设东厂,这显然是要让常欣干政的节奏。
常欣先是欣喜万分,随后多年的警惕让他冷静下来。
梁老三为什么要让自己设置东厂?还给自己的制狱之权,也就是准许东厂有前世锦衣卫的诏狱。
皇帝要夺权!
这是常欣脑子里第一个反应。
炎朝的六部比之明朝的六部的权力可是大的很。
德贤皇后之后,皇权几乎降到了史上最低。
光是兵部尚书有调动一些军队的权力这一点上,梁老三对韩励就很是忌惮。
而长安城内这帮皇子大臣们手里的权力零零散散加起来,就算是梁老三也不敢做一些太过分的事。
军机处之所以能够顺利创建,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梁老三通过军机处把朝中大权全部都归到了以军机大臣为首和自己的手中。
方护这帮人自然对军机处十分拥护。
在创建军机处之前,梁老三就想到了下一步的打算,那就是创建一个类似东厂的机构。
他要一步步的把德贤皇后散出去的皇权再一点点的收回来。
先创建军机处,把大权归到以自己为主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手中。
虽然接下来梁老三再想扩大自己的权力会变得十分困难,但是常欣却明白过来。
梁老三没想着要扩大自己的权力,他是想要通过东厂来削弱其他人的权力。
在自己权力不变的情况下,其他人的权力日益削弱,也就变相的扩大了皇权。
可常欣也明白,梁老三这样干,无疑是让自己当一个活靶子,把自己推到台前和那帮大佬们打擂。
若是自己输了,那时梁老三可以杀了自己以平民愤和百官之怨。
若是自己赢了,梁老三则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或者废了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不管如何,梁老三都不会吃亏。
梁老三也全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
“常总管,此时说来也是你擅长之事。朝堂之上如今的局势你应该很清楚,朕不是命你重设东厂,而是问你愿意不愿意。”
梁老三没有睁开眼看常欣的表情,他根本不用看。
对于常欣这种人来说,尝过权力的滋味之后,如何能够满意现在这种有名无实的日子?
常欣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没错,创建了东厂,自己就彻底变成了梁老三手里的一把刀,要和满朝文武还有这帮战斗力超强的皇子们为敌。
赢了,最后可能只是落的一个善终赐死。
输了,千刀万剐都算是奢求。
可自己会输了?常欣心里升起一股庞大的自信。
自己当年从一个一无所知、毫无政治斗争经验的小太监慢慢一点点爬到了九千岁的地步。
朝堂内阁之中多少才俊被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
李世民也好,曹操也罢,你们不好惹,难道我魏忠贤就是吃素的么?
富贵险中求,自己前世不就是从刀山火海一步步走过来的么?
前世走错一步难道不也是死么?
进世走错了还能活不成?
反正输了后果都一样,自己还有什么顾忌!
“奴婢谢主子恩赐。”常欣打定主意,一撩衣摆,恭敬的冲着梁老三磕了一头。
梁老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常总管,你还有什么要求么?一并提了吧。”
常欣连忙道:“为主子效命,奴婢不敢有要求。”
愣了一下,轻声问道:“只有一事,请主子明示。”
“说。”
“不知这东厂兵卒编制应为几何?”
这一点上常欣必须要问清楚,梁老三虽然让自己重建东厂,可准许自己配多少人,这可是个大事。
若是自己只能弄七八百人,这东厂纯粹是给朝堂那帮大佬刷声望用的。
若是自己弄了七八万人,都不等朝堂上那帮子动手,只怕梁老三也得把自己宰了。
就在常欣忐忑的看着梁老三,等着他确切回答的时候。
梁老三微微一笑,睁开眼睛,扭过头来看着跪在一旁的常欣。
眼神如电,像是要看穿常欣的心思。
常欣赶紧低头请罪,梁老三道:“常总管,你觉得多少合适?”
“这,这,奴婢不敢妄揣圣意。”这种套路常欣再熟悉不过。
东厂可以配置多少人,这话能是当奴才的能说的?
就算自己说只要一个兵的配置,梁老三都能把自己砍了,再换个人来当。
当然,现在这种局势下,梁老三除非是不想活了,断然不敢拿自己开刀。
不过这宫中忌讳还是要遵守的。
梁老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常总管之前的东厂是有多少人?”
常欣不假思索道:“回主子,奴婢前世东厂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掌班、领班、司房五十二人,厂内干事役从五千。”
“五千?”
“...万余...”常欣心虚道。
梁老三轻声笑道:“万余,还是少啊。”
常欣心中一凛,不知道梁老三这话是说笑,还是当真,低着头不敢应声。
梁老三道:“常总管,朕送你四个字。”
常欣锁紧了身子,脑袋杵着地,恭敬回话:“请主子赐教。”
“多多益善。”梁老三将他扶起来,笑道:“常总管若是能让东厂番子过十万,方才是让朕刮目相看。”
饶是常欣胆大包天,也被梁老三这话吓了一跳。
十万!乖乖,他娘的东厂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是要造反不成?
十万人,光是粮草钱饷那该是多少钱?
可这话又不能问。
既然梁老三让自己重设东厂,又准了多多益善这四个字。
可自己若是再没有点眼神劲,张嘴问东厂的饷钱是从国库里出呢,还是从内务府里出。
只怕梁老三就得当场翻脸。
梁老三巴不得这钱从国库里出,可一来军机处那帮人同意不同意还是一说。
二来就算同意了,国库里哪有多余的钱给新设的东厂?
东厂创建的目的就是为了制约六部这帮人,国库里的不多的钱有一分算一分,早就被六部盯的死死的,岂容得东厂再去分一份?
那只能从梁老三的内务府里出。
可要是从内务府里出,梁老三还能说出多多益善这四个字么?
一切皆在不言中,若是常欣问了这话,难免会让梁老三这位到底是不是前朝呼风唤雨的九千岁转世过来的。
想明白一切,常欣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嗯,既然如此,常总管就去做吧。”梁老三一挥手,常欣赶紧施礼,正要转身而走。
梁老三又叫住了他。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常欣面色之上没有任何欣喜,宛如平常一般。
宠辱不惊,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梁老三很是满意常欣的表现,低声道:“东厂设立之后,派些人多盯着庆寿寺内的情况。还有,等太子的事了了,庆寿寺的和尚也就别留了。”
太子都住到后山了,自己派过去监视的那帮太监居然没有一点信传过来,要这帮人有什么用?
常欣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
而后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看着常欣远去的背影,梁老三坐了起来,冷冷一笑。
朕倒是要看一看,到底是明朝的九千岁手段高,还是你们这帮乱臣贼子本事大。
这边正为自己这一手驱狼吞虎的计策暗自得意时,只听得园子外传来一声娇斥:“别拦着我,我要见父皇。”
梁老三皱了皱眉,常欣这边一走,就让外面的小太监过来伺候。
小太监还没站稳,梁老三问道:“外面什么声音。”
这边正说着,一名太监快步跑了过来,跪倒在地:“启禀陛下,折月公主殿下求见。”
“折月公主?”梁老三一愣,这折月公主乃是之前的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之一。
折月公主名叫梁婴宁,长的如花似玉,天姿国色,虽然和徐妙锦比起来差上一分,但自小习武,胜在气质非凡。
乃是长安城内鼎鼎有名的美人,这公主年纪不大,也就十八左右。
生母乃是皇后,之前生了一个皇子,可惜没有活过三天就夭折了。
等到生梁婴宁的时候,公主虽然保住了,但皇后却因此难产而死。
皇后死之后,现在的徐皇后才被扶正。
这也是为什么徐皇后身贵为一国之母,六皇子乃是其子却不得太子之位的原因。
六皇子出生的时候,徐皇后还只是一名妃子。
梁老三明里暗里打听到,据说之前的皇帝和先皇后关系很好,恩爱无比。
对自己唯一的骨血十分的宠溺,只是这会子梁老三鸠占鹊巢,对这帮子所谓的儿女并没有任何的感觉。
甚至很是厌烦。
“让她进来吧。”
可老是躲着这帮皇子公主也不是好办法,毕竟皇子虽然不见也就不见了,公主若是不见,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此梁老三平日里倒是也隔三差五的去看看自己那帮还没嫁人的闺女。
其中折月公主算是最得他欢心的一个。
小太监得了旨意,快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就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倾城女子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匆匆的向着梁老三施了一礼,随后撅着嘴,气呼呼的坐在了一旁,拿眼睛撇着梁老三。
终究是父女连心,虽然梁老三对这公主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但折月公主这幅小女儿冲着老父亲撒娇耍七的样子和流露出的情感却做不得假。
让梁老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最宠爱的固伦和孝公主,再看梁婴宁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慈爱。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着咱们公主生气了,给父皇说,父皇这就诛他九族。”梁老三满脸微笑笑呵呵的看着梁婴宁。
梁婴宁转过脸来,看着梁老三道:“父皇,是国舅爷家的人惹了我,父皇快去派人抄家灭族吧。”
“胡闹。”梁老三本着脸,道:“说什么胡话这是,来,到父皇这边来坐,说一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炎朝有两个国舅爷,一个是原来皇后的兄长,一个是现在皇后的弟弟。
只不过之前的皇后出身贫寒,家里的亲戚只剩下一个表哥。
这个表哥后来成了国舅爷,朝中大臣反对者极多,却依旧无法阻止,由此可见当年的梁老三对皇后有多么宠爱。
梁婴宁说的国舅爷则是她的舅舅,去世皇后的兄长,赵品赵国舅。
“还不是那个榆木脑袋赵之韵。”梁婴宁气鼓鼓的说道。
赵之韵乃是赵品的嫡长子,也是梁婴宁的表哥,自小赵之韵就和梁婴宁有婚约。
第一五六章 八王之乱的预兆
按照炎朝民间的风俗,女子过了十三就可以嫁人了。
只是后来德贤皇后改制,朝廷发布政令,女子必须十八岁之后才能嫁人。
因此梁婴宁虽然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却一直没有出嫁,住在宫中。
过了十八之后,又恰巧自己亲爹死了,假爹穿越过来。
梁老三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完,哪里有心思去处理这帮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闺女的婚事。
其实就算梁老三不过问,公主出嫁也算得上是朝廷的事,到了时候自然也会有礼部的官员日常奏上一本。
皇帝,您闺女该出嫁了,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把这事办了。
皇家嘛,皇家无小事,又何况这闺女是嫁给前国舅爷家的公子。
若是一般情况,折月公主一过十八,这亲也就成了。
可坏就坏在,老国舅爷这冷灶实在是没人愿意去烧。
二来赵之韵三年前摔断了腿,现在是个瘸子。
半年前折月公主一过十八,礼部就有官员寻思把这事给办了吧。
和上官一提,反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自打先皇后去世之后,国舅爷这一脉在朝中存在感越来越低。
再加上这位国舅爷当年乃是杀猪的屠户出身,借着自家妹子的高枝才跻身炎朝上流之中。
可人虽然跻进来了,但终究是底层出身,完全没有办法融入长安城的贵族圈子里。
先皇后没死之前,国舅爷靠着大树好乘凉,虽然长安城内这帮勋贵心里看不起他,可面上礼遇还算过得去。
人走茶凉,先皇后去世之后,国舅爷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梁老三没来之前,皇帝对国舅爷还算照顾,隔三差五还让国舅爷到宫里来说说话喝喝茶。
梁老三来了之后,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位的存在。
小半年了不闻不问,礼部的人看这架势,寻思是皇帝是因为赵之韵成了瘸子,想要反悔这门亲事。
可又不能明说,只能以冷落的方式让国舅爷主动提出与皇家解除婚约。
因此礼部就把这事给压了下来,谁也不敢拿这事找梁老三不痛快。
直到一个多月前,国舅爷实在是没逼的没法子了,主动来找梁老三。
梁老三这才直到,朝廷里还有这么一位的存在。
了解了国舅爷的背景之后,梁老三动了心思。
来到炎朝,梁老三面对的最大问题倒不是以太子为首的穿越者皇子。
梁俊也好,梁羽也罢,面对他们,无非就是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
胜者为王,败者死,规矩已经定好了,梁老三再挣扎也没有用。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发展势力,摆明车马和他们斗。
因此梁老三面对的最大问题是手下没有人,确切的说是没有值得信任的人。
这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就有很多事没有办法去做。
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梁老三势力的扩张就延迟一天。
可上哪去找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呢?
梁老三寻思过来寻思过去,朝廷里这帮文武大臣是别想了,当狗还行,当心腹谁知道哪天反咬自己一口。
再说现在这种局势下,朝廷官员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拉拢人,就得许之高位。
最起码拉拢吏部侍郎,得给人能当吏部尚书的希望吧。
可吏部尚书左典,是除了皇子梯队外第二梯队的敌人,想把他弄下来谈何容易?
思来想去,梁老三就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这帮外戚身上。
一试之下,效果大出意料。
这事让梁老三第一次觉得德贤皇后干了件好事。
她限制皇权的时候,也大大的打压了外戚。
规定进宫的妃子出身十个里最少要有八个要来自平头百姓。
导致炎朝的外戚不是屠户出身,就是砍柴打渔的出身。
在炎朝的政治斗争之中,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炎朝的太子为何这般轻易就可以更换的原因。
皇子们的母妃娘家没人,舅舅们全都是花瓶摆设,皇帝想换太子,外戚这边几乎连挣扎的可能都没有。
这帮皇子之中,只有梁羽的舅家是国公,还是势力不怎么大,国公之中实力最弱的。
其次就是梁俊了,舅舅家崔家也算是官宦世家,只是从来都没有进过朝堂的核心。
也是梁俊当了太子之后,崔家这支才算有了出头之日,可最大的官也只是当过京兆伊。
梁老三想要培养自己的班底,思来想去打算从这帮子外戚入手。
最先试验的就是陈飞。
陈飞原本就是自己的保镖队长,威武大将军,手里握着两个卫。
在炎朝这帮金字塔顶尖的玩家之中,勉强算是一个人物。
可要是是排个榜,他连前三十都进不去。
就这已经算是外戚中最顶尖的势力。
梁老三一试之下发现,陈飞这大舅哥真是好使。
有些能力不说,对自己那是忠心耿耿,说一不二,让干啥就干啥。
完全以皇帝的利益为自己的追求目标。
梁老三也能够理解陈飞的心情,毕竟这帮外戚能够一飞冲天,说到底根源在自己身上。
他梁老三当一天皇帝,他们就是一天皇亲国戚。
一旦梁老三被这帮皇子干掉,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帮本来就游离在长安贵族圈的外戚们算是彻底的完蛋。
最重要的是这帮外戚出身低微,一旦接触了权力,由平头百姓摇身一变成了既得利益者。
他们要比那帮官员更加的珍惜,也更加的贪婪。
可想要更多的权力,却比登天还难。
为啥呢,就因为朝堂之上的这帮士族官老爷们,不允许他们进入朝堂之中,触碰朝政大权。
唯一的晋升之路就只能靠着皇帝,皇帝重用他们,他们才能有更多的权力。
在看清楚这一点之后,梁老三对主动送上门诉苦的国舅爷是嘘寒问暖,简单的几句关心的话,让国舅爷感动的热泪盈眶。
陈飞去了幽州之后,梁老三当即把这位坐了多年冷板凳的国舅爷赵品拎回到众人的视线中。
赵品直接从一个闲着没事干的外戚,成为了接替陈飞的威武大将军。
不仅如此,梁老三更是大胆的把手里握着的一半的卫交给他来管。
同时又把新设的五城兵马司其中一个司交给了赵品。
赵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自己只是找皇帝诉了个苦,哭了个穷,自己这位妹夫就这么大方。
这位国舅爷感动的那叫一个热泪盈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裹上面包糠炸了给皇帝吃。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满朝文武,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可不管如何,国舅爷算是以超出所有人意外的形式重新回到了朝堂众人的视线里。
所谓穷人站在闹市,耍十把钢钩,勾不来亲人骨肉。
有钱人深山老林里耍枪弄棒,打不散无义的亲朋。
自此原本门可罗雀的国舅爷府邸又重新热闹起来,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谁也看不出来,半个月前,国舅爷府邸还是另外一番模样。
素来是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礼部的大小官员一见这情况,马上挥毫泼墨,一封折月公主该出嫁的奏折出现在了梁老三的案前。
要说这件事里,谁是最看不过的,那就是折月公主梁婴宁了。
梁婴宁随母亲,打小身子骨弱,原来的皇帝也不管那么多礼节,请了不少名家到宫中来,明面上说是教授自己习武,实际上都是给梁婴宁找的师傅。
当年文渊的师傅金枪先生就是那个时候入了宫中,当了皇帝的枪棒老师。
因此梁婴宁倒也算是这帮皇子公主里除了身在长城的八皇子梁凤皇外最能打的一位。
性格外向,嫉恶如仇,平日里最看不惯长安城内这帮勋贵的嘴脸。
对他们对国舅爷的前后态度变化十分的厌恶。
虽然性格外向,但内心里却是个很保守的女子。
当年的皇帝防止她练武练成一个女汉子,不仅给她找了赵普这种枪棒师傅,还找了名师大儒教她读书学礼。
而刘文静的老师,丘山学院的夫子当年便是梁婴宁的授业老师之一。
小姑娘打小就知道自己和赵之韵有婚约,心里也一直把自己当成赵家未来的儿媳妇。
据皇帝说,赵之韵眉宇之间、性格脾气很像当年的先皇后。
原来的梁老三是个念旧的人,常叫着赵之韵到宫里来,让他和梁婴宁一起读书习武。
俩人算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只是赵之韵不喜欢练武,只喜欢读书,加上他母亲原本是青楼女子出身,有一副好嗓子,擅长打鼓书。
赵之韵学会了母亲打鼓书的本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手小鼓书乃是当世一绝。
因此被称作长安城四公子之一的司鼓公子。
赵之韵也知道梁婴宁和自己有婚约在身,又从小一起长大。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赵之韵越发觉得自己对梁婴宁只有兄妹之情,没有一丁点的**之心。
原本还想找个机会推了这桩亲事,等了几年也没等到合适的机会。
年纪越来越大,赵之韵也越来越着急,眼瞅着梁婴宁就过了十八了,再不推掉就没有机会了。
赵之韵越来越着急,谁知梁老三来了,来了之后对国舅爷是倍加冷落。
茶也不叫着喝了,棋也不叫着下了。
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大舅哥。
赵之韵心中大喜,也以为这是皇帝不舍得自己的亲闺女嫁给自己这个瘸子。
等折月公主过了十八,礼部那帮孙子也不提这一茬,赵之韵放下心来。
平日里虽然梁婴宁也像往常一样,常来自己舅舅家来玩,赵之韵没有了压力,对待她更是如自己妹子一般。
梁婴宁也察觉出自己这个表格兼未来的驸马爷这段日子里来心境大翻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见他对自己像往常一样好,心里也没多想。
谁知道国舅爷这一王八大翻身,礼部那帮人又把亲事翻出来了。
梁老三一见还有这档子事呢,好啊,梁婴宁他虽然很喜欢,可终究不是自己的亲闺女。
正愁怎么把国舅爷栓死在自己的战船上,见了这封折子,马上就批了。
责令礼部马上开始准备,明年一开春皇帝就要嫁闺女。
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赵之韵。
今天梁婴宁照常去赵府转了一圈,赵之韵是怎么也憋不住了,把梁婴宁叫到自己的书房,把心里话给梁婴宁说了。
梁婴宁怎么说也是个公主,更何况武艺在身,宫里宫外谁不把她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
平日里哪里受过这个气,更不要说这婚约从小就有。
我梁婴宁一个黄花大闺女都遵从礼教,把你当成自己未来夫婿看待。
哪怕你是个骑马摔断了腿,自己都没想过悔婚约的事,
甚至自己的父皇动过这个念头,自己发现之后以死相逼,才让皇帝不得不打消取消婚约的想法。
本公主这般对你,临到要成亲了,你给我说只把我当成妹妹,不想娶我。
我梁婴宁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着,非得赖在你们赵家不成?
气冲冲的出了赵府,梁婴宁是越想越生气,一怒之下,就进了皇宫,打算找梁老三说,解除婚约,本公主不嫁了。
可一见了梁老三,折月公主表面上依旧是生气的模样,可心里却平静下来。
姑娘终归是跟着夫子读过书的,夫子当年虽然没有教授过她治国安民平天下的策略,可却把梁婴宁教的深明大义,是一个很识大体的姑娘。
这一平静下来,见了梁老三,折月公主消了气,觉得这事不对劲。
自己和赵之韵的关系一直很好,赵之韵人品也好,学识也罢,在长安城内那是数一数二的。
长安四公子排名第二,其实浪得其名?
拒绝皇家的婚事,这事往大了说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这大不敬可是仅次于谋反的罪名,赵家好不容易得到了皇帝的重用,赵之韵一旦悔婚,原本好上加好的事可就变成了坏事。
赵府好不容易翻了身,赵之韵就这般不懂事?敢把家族兴旺视作儿戏?
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什么隐情呢?定然是赵之韵因为自己摔断了腿,变成了瘸子,觉得配不上自己,甚至于说是不想耽误自己。
姑娘再聪明,可一旦陷入了感情问题,就容易往别有苦衷这事上想。
折月公主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对,心里对赵之韵更是心疼。
不仅没了刚刚的气,反而坚定了下嫁的心。
梁老三见她面上一会疑惑一会恍然,道:“赵之韵怎么了?难不成欺负我们折月了?”
折月公主想通了之后,上前一步拦住梁老三的手臂,撅着嘴撒娇道:“没有,他哪里敢欺负我,他又打不过我,要说欺负,也得是我欺负他才是。”
梁老三哈哈一笑,看着青春活泼的折月公主,想起了自己的闺女,心里一阵温暖。
女儿是老子的小棉袄,梁老三能够真实的感受到折月公主对自己的依恋和亲情。
这让十分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的梁老三很是受用。
“眼瞅着折月一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了,等过了年,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日后父皇想要见你,可是不那么容易了。”梁老三爱怜的摸了摸折月公主的脑袋,由衷的感慨道。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可不论如何,每次见到折月公主,不管自己的心情多么糟糕,立马就能变得轻松。
因此梁老三对折月公主倒是并没有像是对其他公主,尤其是安阳那般冷落。
“父皇,等折月出嫁的时候,父皇召八哥回长安吧。”梁婴宁将脑袋依偎在梁老三的肩头,转过头来,看着梁老三道。
这些个皇子之中,梁婴宁和八皇子梁凤皇年纪相当,从小一块长大,关系最好。
如今梁凤皇去了长安这些年,梁婴宁十分的想念,睡梦还多次梦到自己这个八哥哥。
梁老三一听这话,心中活泛起来。
他早就动过这个心思,要把被贬到天涯海角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去了长城的八皇子召回长安。
不为别的,就为了对付以梁俊为首的这帮皇子们。
不管老二、老三还有老八倒地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乃是穿越者,他们回长安,对于现在的梁老三来说都是好事。
如果这三人也都是穿越者,他们回了长安,长安城内会更加热闹。
自己手下这帮八个成年的皇子,全都是穿越者,必然不会一条心,长安的局势会更加的乱。
长安越乱,对自己撤离幽州的计划越有保证。
如果这三人不是穿越者,那就更好办了,只要稍加笼络,这三人就会变成自己对付太子这帮穿越者最好的武器。
从这三人以往的履历上来看,各个都不是安分的主,全都是敢把天捅破的能人。
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这来双胞胎,当初就是为了争太子之位才被贬出长安。
如果回了长安,他们能让太子梁俊好过?
而八皇子梁凤皇,梁老三虽然没见过他,也没有去过长城。
但却也能从信息中知道,这样一个连自己命都不在乎,在人间地狱一般的长城一步步爬到紫衣大统领位子,只为了证明自己能力的皇子,能让梁羽好过?
“好,父皇马上就下旨,让你八哥哥今年回长安过年。”梁老三微微一笑,看着折月公主道。
“真的?”折月公主满脸的不可思议,紧接着欢喜的叫出声来:“父皇,折月就知道,父皇最疼折月。”
梁老三哈哈一笑,道:“父皇不仅让你八哥哥回来,还让你二哥和三哥也都回来,等折月出嫁那天,让他们都来。”
折月公主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梁老三居然会说出这句话。
因为折月公主乃是先皇后之女,地位尊崇,是所有公主里面地位最高的。
因此从大皇子以下,所有的皇子们对她全都是宠爱有加。
折月公主虽然和梁凤皇关系最好,但和其他的皇子感情也不差。
老二老三被贬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折月公主心里一直不忍,多次想找机会说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居然不费吹灰之力,两位哥哥就回来了,这让她如何不喜?
第一五七章 楚门的世界
“父皇说的可当真?”
君无戏言这句话,梁婴宁打小就知道,皇帝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身为君主,不管是面对自己这些儿女还是和大臣们私下里交谈。
言出必行,这是帝王的准则。
打从梁婴宁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说过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
可旁人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为什么被贬出长安,自己可是清楚的很。
对外是说俩人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大打出手,可实际上这哥俩的目的可并不是太子,而是皇帝。
这哥俩当时是要密谋造反,趁着选太子的时候弄死皇帝,哥俩要上位。
正因为如此,饶是知道梁老三金口玉言,可梁婴宁对梁老三说的话还是不敢相信。
原本皇家对双胞胎就很忌讳,前朝也好,本朝也罢,皇家但凡生出双胞胎,一般来说,都是秘而不宣的。
要么把这俩其中的一个弄死,要么就送到民间。
二皇子和三皇子之所以不仅活下来,还活的有滋有味,全赖的当年德贤皇后改制。
当年皇族之内,有妃子生下双胞胎,德贤皇后得知之后,不仅没有命人赐死,反而开坛祈福。
大臣们就很纳闷,这虽然是皇家的事,可自古以来,皇家里生双胞胎就被视作是天降灾星,还一降降俩,乃大大凶之兆。
须得处之放可消灾。
德贤皇后听到称之为这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反而以理服人,说双胞胎不仅不是灾星,反而是福星福将。
前朝那么多朝代为什么完蛋?就是因为他们把福星当做了灾星,因此国运才断了。
如果说除掉灾星,就可以保得国运昌盛,那么炎朝之前的朝代怎么全都灭亡了?
一番话问的满朝文武哑口无言。
毕竟大家伙虽然有一千万种理由反驳皇后,可深知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你和她讲道理,她就和你耍无赖,最后还落得个以下犯上,欺负女流之辈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大殿外只听命于德贤皇后的侍卫们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其实德贤皇后之所以如此维护双胞胎,原因也很简单。
朝堂上不少大臣反对自己独揽朝政,不少人私下里传言,德贤皇后想要以女子之身谋朝篡位。
这双胞胎就是上天给德贤皇后降下来的警示,乃是上天对德贤皇后牝鸡司晨的不满。
还不等这帮大臣们以此攻击德贤皇后,却被皇后捷足先登,提前给双胞胎翻了案。
在加上德贤皇后治世这几年来,天下太平不说,连灾旱都几乎没有。
北方的山蛮人更是消停的很,中山蛮还主动要求开放边境,以供两国百姓互通有无。
国库里银子越来越多,长安城内一年之内居然连一起杀人案都没有。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成了德贤皇后为双胞胎犯案的论证。
最更为诡异的是,打双胞胎降世的一年内,炎朝各州道庄稼大丰收,乃是史书上都没有出现过的大丰年。
所有人都不敢再拿此事攻击德贤皇后,更多的人则在心里认同了皇家若是生下双胞胎,必定是上天降福,若是胆敢像以前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赐死,可是要有大罪过的。
这也是为什么梁二和梁三不仅活的非常好,哪怕犯了谋逆之罪,也不过是贬出长安城。
二人依旧有着王爵之尊,享受着皇子王爷的待遇。
甚至说不少人因为这俩皇子被赶出长安之后,炎朝是一天不如一天,今个这里闹了灾荒,明个那里出了水患。
不少大臣私下里隔三差五的还找皇帝闲聊,明里暗里为俩皇子说情,让皇帝开恩,召两位皇子回来。
这些事梁婴宁都有所耳闻,可真正听到召梁二和梁三回来的消息后,心里激动异常。
梁老三哈哈一笑,看着她道:“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折月公主眼睛笑弯成月亮,揽着梁老三道:“折月就知道父皇对折月最好了。”
可又一想到刚刚梁老三所说,等自己成亲,让所有兄长都来,心里泛起了嘀咕。
“父皇,可是太子哥哥,现在还在那帮反贼手中。”
梁婴宁和梁俊,关系虽然比不上和梁凤皇那么好,但之前的梁俊是个窝囊太子。
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对自己这帮没有任何威胁的姐妹公主们更是照顾有加。
虽然梁俊最宠爱安阳,但对折月也很是不错。
折月听说梁俊被困在庆寿寺之后,着急万分,可自己一个姑娘家,手下只有不到十几个随身的丫鬟,就是想救也有心无力。
这会子梁老三心情正好,梁婴宁便顺势提起了这事。
梁老三一愣,问道:“你从哪里听来,太子在反贼手中?”
折月公主有些心虚,俏声道:“城内都说,太子哥哥被反贼挟持在庆寿寺中,又占了新丰,说是要意图...谋反。”
说完抬起头,小心谨慎的看着梁老三。
太子哥哥和梁老三不对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之前要不是朝中大臣们拦着,太子早就被废了。
梁婴宁提这个话题,心里也是提心吊胆。
所谓伴君如伴虎,自己这个老爹最近心性大变,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因为为太子说情,导致梁老三迁怒到自己头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梁老三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表情。
“城内人都说?是宫内还是城内?”
折月公主想了想,不敢隐瞒,道:“宫内。”
“嗯。”梁老三并不意外,自己的皇宫内院都快变成筛子了,里里外外全都是各府的眼线。
“折月放心,太子会没事的。”梁老三看着折月公主,微微一笑。
站起身来,又道:“你来找父皇,专门为了此事?”
折月连忙摇头,炎朝打德贤皇后去世就定了个规矩,后宫不可干政。
太子虽然是自己的哥哥,可这事终究算是朝事,自己提一嘴已经后悔了,梁老三再这样问,她也不傻,连忙否认。
梁老三道:“那刚刚为何怒气冲冲,还要让朕抄国舅爷的家。”
言语之间多少有些玩笑的意思,梁婴宁又想起赵之韵的事,虽然想开了,但终究还是有些委屈,道:“刚刚赵之韵拿话气我。”
“这还没过门,就敢给你气受,将皇家置于何地啊。”梁老三面色一怒,道:“父皇马上派人把他叫来,问一问如何敢欺负我们折月。”
“父皇...”梁婴宁脸色微红,气没了,底气也跟着散了,又赶紧遮掩了几句。
梁老三也有一茬没一茬的逗着她,二人这边正说着,又有一小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陛下。”小太监走到近前,扑通跪倒在地。
“何事如此惊慌?”梁老三也不去看他,折月公主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捶背。
“回禀陛下,景王殿下带着兵去了新丰。”小太监不敢迟疑,急忙说道。
父女俩一愣,梁老三瞪大了眼:“他带了多少兵,去新丰做什么?”
小太监道:“回禀陛下,景王殿下带着飞羽卫,说是去新丰擒太子...平叛。”
景王也就是四皇子梁济,打陈飞带走两卫之后,梁老三又从其他卫调拨人手凑齐了两卫。
梁济趁机把景王府的士卒改成了一卫,名曰飞羽卫。
编制三千人,各个都是骑射的好手。
刘文静和梁俊安排来安排去,长安城内各个山头的人基本上都照顾到了。
唯独四皇子这边是什么也没有。
这位四皇子乃是前世被称作五代第一明君的周世宗柴荣,柴老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炎朝。
整个是持懵逼状态,一连缓了好几天,才慢慢的缓过来。
好在之前的梁济平日里就是在王府中搭建的禅房中吃斋念佛。
加上他喜好清静,平日里三五天不和人说话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柴荣穿越来之后,举止虽然反常,却无人发现。
柴荣上辈子极度讨厌佛教,当皇帝的时候主张灭佛,这次灭佛运动还被佛教称为四**难之一。
谁知一睁开眼,自己面貌不仅变了,细细一打听,自己附身的这位皇子还是个虔诚的佛教徒。
柴荣大体的了解自己身处的环境之后,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毕竟是深受封建迷信思想影响的帝王,就算柴荣被后世称作五代第一明君,可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柴荣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佛祖对自己的惩罚。
前世灭佛,这一世佛祖惩罚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佛教徒皇子,以此来恕罪。
于是刚穿越过来的那一个月里,梁济什么事也不干,一门心思在禅房中念佛忏悔自己的罪过。
用心之诚,堪比之前的梁济。
王府中人因此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
可是过了一个多月,梁济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原本以为来到这个朝代,是佛祖给自己的惩罚,可念了一月的经,梁济怎么也想不通。
自己干了那么罪过的事,佛祖如果只是让自己吃斋念经,这惩罚也未免太轻了吧。
而且他怎么感觉这不像是惩罚啊。
梁济的身子骨虽然弱,但终归是健健康康的,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毛病,吃嘛嘛香,胃口很好。
而且这个朝代好像不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此际遇。
斗诗会上的沈状元,后来的六皇子,怎么感觉都像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梁济越来也觉得事情不是自己的想的那样。
自己来到炎朝,压根和佛祖好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个困惑直到梁羽被封秦王,创建天策府,梁济才彻底的反应过来。
难不成上天是将前世历史上君王转生至此,让大家伙完成前世的壮志未酬?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观察长安城里的局势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
反应过来的梁济转身就把禅房砸了,把养在王府里和尚全都赶了出去。
心里大骂佛法果然不是好东西,到了这个朝代还耽误自己。
梁济这一砸禅房佛堂,王府里的这帮人属官仆从们可是乱了套了。
可好在梁济平日里在朝堂上没有存在感,他这番闹腾,除了王府中人,谁也没有在意。
就连眼线遍布长安城的天策府也没有察觉梁济的变化。
梁济终究是马上打天下的君王,一旦做了决定,行动起来那是雷厉风行。
短短的两个月,摸清了长安城里的局势,在各方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把王府属兵扩充到了三千人。
直到这个时候,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头头们才发现了不对。
怎么一贯喜欢吃斋念佛,弱不经风的四皇子景王殿下不念佛了,身子看起来也不瘦弱了。
摇身一变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好在这个时候的长安城,大家伙也都没有刚来的稀奇。
天策府那边得到了这个消息更是淡定,不用问,这位四皇子看来也是穿越者同行。
朝堂之上有些不知道真相的围观官员们还上奏说景王私自扩军一事。
军机处的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接把那多嘴的官员贬出了长安。
梁济扩军,虽然让他们很不痛快。
但这帮人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大家都是穿越者,谁也别糊弄谁,想要在长安城里活下来,最基础的手里要有兵。
梁济私自扩军,虽然是犯了僭越之过,但满朝这帮大臣皇子,哪一个没有私下里扩大自己的军队?
若是限制了他,岂不是相当于限制了自己?
皇帝都默认了这事,要你个没眼神劲的小兵在这提醒?
梁济一见自己扩军这事没人在意,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暗地里派人打探消息,一边在王府之中练兵。
打探的消息一汇总,梁济看的是目瞪口呆。
乖乖,我说自己扩了三千人怎么没人搭理我,原来长安城乱成这个样子了。
不光是有李世民,前世历史上那帮有名的大佬全都来了。
合着你们都斗了半天了,我还一直在圈外转悠呢。
梁济这才发现自己的地位,好像很尴尬啊。
拜身体之前这位所赐,朝廷大事梁济是从不过问,每日里在禅房中念经,结交的全都是些大和尚。
也就说景王这一脉,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几乎没有,与景王交好的官员几乎为零。
手里空有一卫的兵权,在政治上自己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好几次军机处商议朝事的时候,梁济想要凑过去跟着一块看看,全被军机处这帮人客气的撵了出去。
态度很明显:军机处就这几把椅子,大家伙都是有背景的人,你来晚了,别跟着凑热闹。
这种游离在权力外的感觉让梁济很不爽,你们不带我玩是吧,那我就自己玩,老子还不信邪了。
因此才有了上书梁老三,要去江南练兵这事。
原本已经准备好一过完年就动身去江南,可谁知道太子回来了。
梁济这才发现,合着炎朝还有一个太子存在呢。
在此之前怎么没有人给自己说过这事呢?
最要命的是,自己搜集来的消息完全没有和太子有关的。
这让梁济感觉十分的窝火和不安。
窝火的是,按理来说太子的事应该很好打听,但凡是自己手下的人有一个能够进入炎朝政治圈,不说多高,就算能进到大明宫内上朝时站在最后一排,自己也不至于连有太子这事也不知道。
不安的事,自己好像真的被孤立了,太子在雍州的事长安城内不少百姓都知晓,自己居然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
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封锁自己的消息。
梁经猜的没错,军机处那帮人虽然并不是很在意梁济是不是同行,也不在意他扩军不扩军,但是他们在意的是梁济会不会夺权。
军机处就这几把椅子,他想进来,就得踢出去一个,或者把大家伙的权力稀释一下,匀给他一份。
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几个人一商议,该怎么办呢?
韩励说景王最近天天在王府之中练兵,派了不少人打听消息,本尚书捉了两个一问,发现景王府中的那帮仆从好像都念经念傻了,全然没有一点当探子的潜质。
那边沈云听在心里,见了梁老三,梁老三问沈云四皇子这事他怎么看,又什么打算。
沈云一寻思,说,陛下,臣前世看过一个电影。
梁老三问,什么是电影。
沈云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什么叫做电影。
接着又说正事,说臣之前看过一个叫做《楚门的世界》的电影。
电影讲了一帮人配合好演戏哄骗一个人,让这个人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小圈子里,外界任何的信息他都得不到,他得到的信息全都是别人设计的。
微臣看四皇子的处境很简单,不如咱们可以试一试。
梁老三一听,觉得不错,于是就让常欣在军机处理提出了这个方案。
军机处的几位大佬一听,觉得有点意思,于是全票通过。
今个你传递个假情报给景王府的人,明个你传个假情报给景王府的人。
景王府里的人原本大多都是和尚或者说吃斋念佛的普通人,平日里清心寡欲,在王府之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哪里是这帮老油条的对手。
带来的消息真真假假,大家伙齐心协力,给梁济塑造了一个十分混乱十分可怕的长安城。
仿佛长安城内只要是个人,全都是前世的某个皇帝转世过来。
梁济一边感慨长安城真乱,一边玩了命的宅在王府里练兵。
结果等到梁俊来到长安城外,闹了这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梁济对比之前得到的信息才发现,娘的老子好像上当了。
弄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梁济气的恨不得把军机处那帮人全都剁了。
可事到如今,形势比人强,自己空有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
朝堂之上那帮人还齐心协力的排挤自己,该如何破局呢?
梁济皱上眉头,想了很久,想到一个好主意。
你们不是全都想把我圈养起来么?老子非要把这天捅出来个窟窿给你们看。
一咬牙,点齐了手下兵丁,出了长安城直奔新丰而去。
太子造反你们不敢管,丝绸之路的分成也没有我的份,那我就把这水给你搅混了,把锅给你砸了,大家伙都没饭吃。
第一五八章 权力的游戏之入门券
得知梁济带兵出了城,梁老三再也淡定不住了。
也没有了和折月公主聊天的心情破天荒的走出自己的安乐窝,奔着军机处而来。
梁老三一进军机处,就发现整个军机处里气氛十分的微妙。
众人见了皇帝,全都站起身来,除了常欣外,其他人全都在。
站起来见到梁老三,一个个脸带诧异。
这孙子怎么突然过来了。
除了吏部尚书苏德芳和户部尚书程经外,余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冲着梁老三躬身行了一礼。
这让梁老三很不满,这帮人是越来越过分了。
以往见了自己还知道行跪拜之礼,如今一个个翅膀都硬了,连跪都不跪了。
可梁老三也不好发火,虽然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但是军机处内除苏德芳外,大家都明白,彼此都是穿越者,谁身份也不比谁尊贵。
让老子跪你,做梦去吧。
苏德芳身为礼部尚书,在他看来,军机处这几位的态度,乃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冷着脸刚想发作。
梁老三道:“诸位爱卿都坐吧,苏阁老也坐吧。”
苏德芳见皇帝不仅没有在意这帮大臣们的冒犯行为,反而有意阻拦自己,心里虽然气愤,却不得不应声而坐。
“朕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景王之事。”梁老三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
梁济带兵出城这事,在场的这帮人也是刚刚知晓,正商议着如何办,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梁老三就来了。
“陛下。”方护拱手道:“老臣以为,此事应该别有隐情。”
有个鸟蛋隐情,梁老三心里恨不得给方护一脚。
他梁济一个吃斋念佛的人,平日里连杀鸡都没见过,现如今带着兵去平叛,如此大张旗鼓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穿越者。
这事怪谁?
梁老三虽然并没有针对过梁济,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军机处这帮人平日里干的事。
他们要不是这般孤立梁济,梁济能做出这种事?
明着梁济说是去平叛,实际上就是为了能进军机处亮一亮自己的身板。
“依着方阁老的意思,这中间的隐情是什么?”梁老三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方护皱了皱眉,梁老三今个是来找茬来的不成?
梁老三创建军机处,将朝廷内的权力全都收拢到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手中,这是在场众人一致认同的。
六皇子梁羽之前为什么要和七皇子斗?
当时朝堂的局势并不怎么明朗,六部之中到底有多少要员乃是穿越而来,这事谁也不清楚。
那时候谁出头必然是要吃亏的,梁羽还要如此高调的与梁植争锋相对,图的是什么?
图的不就是军机处里的一把椅子么?
你以为大皇子就不想进军机处么?他做梦都想,可是他进不来,就算他没有瞎,凭着他的实力,众人也不可能让他进来。
按照梁老三定的潜规则,军机处的椅子只有七把。
常欣代表梁老三,必然是要坐一把的。
方护身为百官之首,门吏遍布天下各州府县,又是清流之中威望最高的人,可以说他代表了炎朝的士族,这把椅子不给不行。
韩励乃是兵部尚书,手里握着兵权,天下军需粮草调配、武官升职考核的权力攥在他手里。
不少带兵的将军是他的铁杆心腹,他不进军机处,谁放心?
左典乃是吏部尚书,俗称的六部天官,乃是六部尚书之首,手里握着对炎朝官吏的任免、升降、调动、封勋的权力,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不让他进,他乐意,他的门生乐意么?
程经是梁老三的狗腿子,又是户部尚书,手握着炎朝的钱袋子,不让他进军机处,还想不想领工资了?
这第六个位子是留给太子的,毕竟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不让他进军机处,不说御史台的那帮人同意不同意,说出去也难以服众啊。
这最后一把椅子便是留给剩下的皇子的。
至于苏德芳,在军机处里就是个吉祥物,不能说没有一丝话语权,事实上也差不多。
军机处的位子总共就七个,前五个都是板上钉钉子不能动的,梁羽也用自己的实力证明,第七把椅子非他坐不可。
唯一有待商榷的就是第六把太子的椅子。
虽说军机处里没有太子这话说出去不好听,但这把椅子给太子留着,梁俊得有实力坐下来才行。
如果没有实力,其他六人绝对会齐心协力把梁俊赶出军机处。
一旦梁俊通过事实证明自己有实力坐这把椅子,那么其他的皇子基本就断了再进军机处的可能。
进了军机处,或许不是笑到最后的人,但不进军机处,连玩这场权力的游戏的资本也没有。
这也就是梁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带兵出去平叛的原因。
梁济想要跟上其他人的节奏,除了进军机处外别无他法。
而梁羽的位子十分牢固,想要赶他出来难于登天,但梁俊则不然。
太子的风评一贯不怎么好,现如今虽然在雍州干了些让人意外的大事。
但说到底,长安城这帮大佬们对梁俊的印象改观并不大。
在他们眼里,雍州的事梁俊处理的太过于粗糙,如果换作他们的话,谁都相信绝对会比梁俊处理的好。
因此以方护为首,其他人打心里并不认为梁俊有资格进军机处。
梁济也察觉到众人的心思,才决定冒险拿梁俊坐试金石,借着平叛的理由,在长安城外击溃梁俊。
至于说太子被反贼挟持要造反,鬼才相信。
若是说梁俊在庆寿寺造反,可能还能迷惑众人,让长安城这帮老油条拿捏不准真假。
可骁骑卫带着灾民占领了新丰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太子这孙子早就把反贼搞定了。
他之所以玩这一出,是要拿着反贼的名头和长安城这帮人谈条件。
果不其然,那边一到新丰,与此同时刘文静就带着丝绸之路的份子进了长安城做生意了。
军机处这帮人虽然都拿了梁俊的好处,但一个个全都没有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的觉悟。
不仅没有这个觉悟,一个个还都从梁俊这个太子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太子办事不按照常理出牌不说,行事作风也不是一个成熟政治家的手段。
这种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方护等人也都想让梁济试试梁俊的底,同时也打算借梁济敲打敲打即将入城的太子。
因此,军机处这帮人早就有了打算,梁济未经允许私自带兵出城平叛,本身就是一件大罪。
可方护等人并不打算对此有什么行动,都抱着等梁济和梁俊打完再说。
若是打赢了,敲打敲打梁济,军机处这第六把椅子给他坐。
若是打输了,敲打敲打梁俊,军机处这把椅子给太子,至于梁济,他不是想去江南练兵么,那就别回来了。
至于刚刚一帮人议论,完全就是做给苏德芳这个局外人看的。
隐情就是这样,方护并不认为梁老三不知情。
可既然梁老三知情,还说出这话,显然就是心中不爽,想要找事。
毕竟长安城内未经他允许,私自带兵出城,这是对皇帝极大的大不敬。
梁老三想找事,倒也情有可原。
第一五九章 权力的游戏之战神入场
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这个时候,长安城内最大的势力还要属梁老三。
梁老三想杀人并不容易,但若是想给谁穿小鞋还是很简单的。
察觉到皇帝找茬的意思,周围几人全都有些不自在。
虽然心里看不上梁老三,但也只敢做些表面工作,梁老三真要强硬起来,在场这帮人谁也不敢和他硬刚。
“陛下,若是陛下下旨,微臣马上派兵前去将景王殿下请回,交由大理寺会审。”韩励开口为方护解了围。
梁老三轻声一笑,笑声之中饱含轻蔑之意。
“既然请回,为何还要交由大理寺会审?梁济乃是皇家子弟,就算犯了错,也不应送往大理寺。”
皇家子弟,韩励品味着这句话,皇帝显然是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多事之秋啊,先是长安大雪,大雪之后又是城外白莲教余孽作祟,现如今太子也深陷其中,景王又闹出这档子事,此乃天要亡我大炎啊。”
梁老三痛心疾首,就差仰天长啸方能发泄心中的悲愤。
“臣等万死!”
得,皇帝老子当着自己的面都说这话了,还能怎么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在心中叹了口气,起身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
梁老三心中冷冷发笑。
不想给自己下跪?只要老子还是皇帝,就容不得你们放肆。
军机处里跪倒一片,梁老三也不见好就收,端坐在一旁,随手翻看着桌上的奏折。
跪了有一会,梁老三见苏德芳额头上微微冒汗,心里也有些不忍。
满屋子里也就苏老头这个前土著首辅对自己还算敬畏,老头年纪大了,跪一会就有些撑不住了。
“都起来吧,国事还得赖的诸位,若是跪坏了身子,如何挽狂澜于庭柱将倾?”
就算让他们起来,梁老三嘴里也没有一句好话。
众人全都没放在心上,可这笔仇全都给梁老三记了下来。
待众人又做好,梁老三才慢悠悠的道:“方阁老,你是首辅军机大臣,你说说,景王之事该如何办?”
不等方护说话,那边苏德芳怒声道:“陛下,景王一没有陛下圣旨,二没有兵部调令,擅自带兵出城,此乃谋逆之举。老臣恳请陛下下旨,命兵部着人将景王殿下请回,交由三司定夺。”
苏老头声音洪亮而颤抖,几乎可以说是吼出来的。
只是整个军机处里并没有人搭理他。
苏德芳乃是一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穿越窝子里唯一的土著。
他怎么会知道,梁济带兵出城暗地里算是受了军机处这帮人,甚至说梁老三的默许的。
“陛下,微臣认为,景王殿下虽然未有旨意便带兵擅自出城,虽有过错,但念在其也是为了国事,断不必派人阻拦。”
程经毕竟还是梁老三的人,这会子赶紧出来打圆场。
“放肆,程经竖子,何出此言!”苏德芳怒声呵斥,手指程经气的胡子发抖:“之前老夫力主出兵营救太子殿下,你却说不可操之过急,唯恐出兵惊动反贼伤及太子。如今景王谋逆在前,却又说出这般话来,程经竖子,莫要仗着圣眷在身便视国法于无物,老夫受先帝爷所托”
“苏大人,此乃军机处,你又是三朝老臣,陛下面前咆哮无状,这边是你的为官之仪么?”
程经没有说话,反而是方护出言呵斥起苏德芳来。
老头子一愣,整个人呆在一旁没有反应过来。
愤怒的表情还在脸上挂着,眼中充满疑惑的神情。
自己在骂程经,方护堂堂军机处首席军机大臣跳出来干什么。
“你,你,我,我!”苏德芳没整明白,方护一项对自己甚是尊敬,怎么突然对自己发难。
要说整个朝廷之中,谁对方护的威胁最大,就是眼前这个苏德芳苏老头。
他是先帝托孤重臣,又是三朝元老,当年的百官之首。
如今人老心不老,守孝完了之后重回朝廷,就是奔着方护的位子来的。
谁知方护在老头没在朝廷的这些年经营的是风生水起,坐了多年的次相,摇身成了首辅大臣,宰相之尊。
老头虽然屈尊坐了礼部尚书,但平日里不管说话做事,当着程经这些军机大臣们丝毫不给方护面子。
若是如此,方护还算有容忍之量,毕竟老头年纪那么大了,当了一辈子的一把手,回到长安来,也是怀着重振朝纲的心来的。
结果不仅没做成一把手,甚至连话语权也没有了,换谁谁都有些不满和怨言。
上了岁数又爱唠叨,自己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可坏就坏在,老头子是军机处唯一一个非穿越者。
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觉得自己这帮人有了不臣之心,乃是奸臣,唯独他是朝廷中最大的忠臣。
明里怼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怼自己。方护说个建议,他就提反对意见。
方护说修河,他就说修河堤。方护说收税,他就说赈灾。
烦的方护见了他就恨不得拿砚台堵住老头的嘴。
暗里还老是拿话来教育自己等人,劝军机处这帮人改邪归正,做个好臣子,尤其是教育自己。
隔三差五不是给自己讲历史故事,就是拿四书五经里的话点自己。
这一点是方护最不能忍受的。
老子他娘的就是要当个权臣,要你在这唧唧歪歪。
刚刚跪了梁老三,方护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又听到苏德芳日常怼人,方护再也按耐不住,破天荒的怼了回去。
明面上怼苏德芳,实际上还是做给梁老三看。
“你!”苏德芳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雪白的胡子气的微微打颤。
见周围的这帮同僚一个个看戏一般,全然没有打圆场的意思,而皇帝也高高坐起,饶有兴趣的看着老头。
苏老头只觉得血气上涌,我要以死明志!
一有此想法,老头就想往柱子上撞。
梁老三有经验,上一次自己要罢免太子,就有一老头撞死在自己面前。
若是苏德芳今天死在军机处,那乐子可就大了。
不管谁气死的老头,自己这个误杀忠良的名头是躲不过去了。
正要起身去拦住,只见冲着柱子而去的苏德芳急刹车般停住了脚步。
“老夫若是这般死了,反倒便宜了这帮奸臣,哼,老夫岂能如了你们的意。”苏德芳想通了之后,停在那边,气哼哼道:“既然程军机这般说了,老夫便舍了这把老骨头,出城走一遭。”
说罢也不冲梁老三行礼,气哼哼的走出军机处。
梁羽极力的憋着笑,这老头,还真挺可爱。
梁老三一见老头不死了,也有些晃神,直愣愣的坐了下来,看着同样有些懵的方护。
也是,老头子性子虽然烈,但要是每次被人怼了就寻死觅活,只怕也活不到这个岁数。
梁老三确定老头不会出去寻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了断,放下心来。
此时军机处内唯一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出去了,只剩下这帮各怀心思的穿越众。
梁老三也不打算和他们绕圈子,自己这些日子都快被他们挤兑死了,要不是梁植想要进军机处,梁羽都恨不得和自己摆明军马对着干,自己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说吧,景王之事,你们是怎么商议的?”梁老三眼睛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方护身上。
“陛下,臣等...”方护刚想说话,梁老三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方阁老,屋里既然没有了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方护心里一咯噔,梁老三这没有外人的意思可不是说屋子里现在都是自己人。
而是就差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公开各自的身份。
毕竟同殿共处小半年多了,要是还没弄清自己卧榻之处都是何方神圣,也没有资格坐在这间屋子里。
“既然陛下这般说了,那么微臣也就直说了。”方护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我等皆认为太子殿下,并无资格入军机处。”
“哦?”梁老三听了这话乐了,把玩着桌上的镇纸,道:“难道太子那位军师祭茶刘文静没有去诸位的府上?据朕所知,太子为了进城,可是花了不少的代价。”
众人眉头一皱,心道:“皇帝老儿身居宫中,消息居然这般灵通,向来是程经给他透的信。”
刘文静的身份虽然并没有公开,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更何况他进众人府中谈条件的时候,乃是乔装打扮走的后门,以刘文静之谨慎,想要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易如反掌。
皇帝这般信誓旦旦的说出此话,必然也已经知晓各自手里有几成丝绸之路的份子。
“既便如此,微臣等人也都认为,太子殿下没有进军机处的资格。”方护脸不红气不喘,面色如常回道。
梁老三看了看众人,道:“诸位也入方阁老一般想法?”
众人迟疑一番,缓缓点头,韩励道:“臣等也都认为太子殿下没有资格进军机处。”
方护慢条斯理的补了一句:“微臣认为太子也并无必要进军机处来。”
并无必要,梁老三眼睛微眯,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梁羽等人也都有些意外,今个方护这是怎么了?
往日里这老头可是四平八稳的性子,谁也不得罪,极力的平衡着长安城内各方势力。
今日怎么说话那么冲,按理来说,怼走了苏德芳,老方再大的气也该消一消了,怎么还把炮口对准了皇帝。
本来太子有没有资格进军机处这事,自己这帮军机大臣们是没有资格评定的。
唯一有资格评判太子是否可以进军机处的就在正堂上坐着。
自己这帮人的行为原本就是有些犯忌,虽然大家伙都没当回事。
可太子并无必要进军机处,这话可是有些打皇帝的脸了。
“好,好的很。”梁老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方护,心里也是纳闷方护哪来的勇气敢这样给自己说话。
难道是被苏老头气糊涂了?
也不对,方护看起来很正常啊。
“方阁老不愧是首辅大臣,好得很啊。”梁老三气极反笑,冷声道:“方阁老觉得太子没有必要进军机处,那朕是否也没有资格进呢?”
那自然是没有资格的,穿越过来就是皇帝,如此好的一手牌被你打的稀碎,你哪来的勇气舔着脸问出这句话。
但凡要不是谁也打不过你,你早就被撵出长安城了。
众人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方护更是拱手施礼道:“微臣不敢。”可脸面之上依旧衣服怼天怼地的表情。
方老头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出门没吃药?
梁老三彻底的是被他给搞糊涂了,方护虽然是百官之首,可手里握着的不过是士族清流们,支持他的也只不过是一些没有兵权的文官。
这帮人重要么?自然是重要,尤其是太平时节,手里掌握着文官集团的话语权,绝对是大佬的存在。
可现在是太平时节么?连梁老三都看出来,定多再有半年,自己一到幽州这天下就得大乱。
天下大乱的时候文官有个屁用,还不是谁枪杆子硬谁说话算数。
到时候在场的这些人里,方护反而成了实力最弱的一个,他怎么就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不敢?既然不敢,何处太子无资格入军机处之言?”梁老三也是上了劲,这些日子他这个皇帝躲在深宫之中示弱,这帮人还真当他是软柿子。
方护见梁老三上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不好和他做这些无谓之争,退一步道:“是微臣糊涂,万望陛下恕罪。”
梁老三冷眼看着方护,心中一横:“既然你主动上来,那就莫怪朕拿你杀鸡儆猴了。”
视线环绕一圈,众人纷纷低头,梁老三冷声道:“想来是近日公务繁忙,方阁老也上了年纪,朕便准阁老三个月的假,好好回府中休养。这军机处首辅军机大臣暂由苏阁老担任吧。”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没当真,方护也不过是五十多岁,是上了岁数,可和苏老头那八十高龄相比还算是小伙子。
拿这个理由来怼方护,显然是为了让方护服软低头,只要方护说些软话,陪个不是,此事也就罢了。
就在众人以为方护要低头的时候,谁知道方阁老不仅没低头服软,反而抬起头来,直视梁老三道:“回陛下,老臣不敢回家中休养。”
老臣二字说的尤其郑重。
众人一愣,梁老三也有些意外。
他娘的,这老头是和自己杠上了不成?
梁老三也彻底动了真怒,冷声道:“哼,这倒是稀奇,方相爷且说说,如何不敢回家休养?”
方相爷三个字,梁老三说的也是很重。
方相爷都出来了,众人也都知道梁老三是玩真的,一个个正襟危坐看着方护,时刻等待着救援。
虽然方护也是竞争对手之一,但在面对皇帝和太子的时候,方护也算是自己这个阵营的一员。
方护平静道:“家兄在家中,若是知道老臣回府中休养,定然要打断老臣的腿。”
噗嗤,一旁的左典听了这话,看着一本正经的方护,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众人见方护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也都觉得好笑,他乃是堂堂首辅大臣,百官之首,就算是他兄长,又如何敢打他。
可刚想笑,所有人都回过味来,脸上再无任何的笑意。
梁老三也是愣住。
众人瞪大了眼睛,难怪方护今天那么刚,原来真有人撑腰。
难不成他那位哥哥也穿过来了?!
第一六零章 你的好友不明真相的梁俊已被踢出权力的游戏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军机处内的老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分别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甚至梁羽还从韩励的表情中读出了些许的慌张。
没有兵权的方护,今天的态度是何其的刚,明面上虽然对梁老三客客气气,但言语之中却针锋相对,和往日里那个谦和恭逊的首辅大臣截然相反。
也许现在的方护才是他本来的面目那个今生和前世历史上记得清清楚楚。
也许这才是那位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大司马霍去病异母弟、汉昭帝皇后上官氏外祖父、汉宣帝皇后霍成君之父史上第一个废掉皇帝的权臣霍光,本来的面目。
所有人各怀心思,没有说话,场面安静的可怕。
难怪一直在军机处不怎么表态,充当老好人的方护今个这般的强硬。
在此之前,方护就是吃了没有兵权的亏,导致在军机处中虽然坐着首席军机大臣的位置,但平日里并没有太多的建议。
做事也想当的低调,很多时候明明伤到了他的利益,却依然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导致所有人都对他放松了警惕,左典甚至怀疑,这位老哥到底是不是自己前世的爱豆。
时至今日,大家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一直在隐忍不发,合着手里捏着一个王炸呢,一直憋到现在才开始出牌。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梁老三迎着霍光的眼神,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方护的兄长!还能是谁?若是他这一世的兄长,他老方是喝了假酒不成,胆敢这般怼自己。
必然他前世那位战功彪悍,青史留名的兄长华夏历史上所有军人的终极偶像,一生未有一败,封狼居胥的霍去病。
如果方护的这位前世兄长真的在他府中,那这时候的方护可以说瞬间从军机处底层人物摇身一变,成为了真正的百官之首,首辅大臣。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梁老三,左典心中是又同情又解恨。
同情的是,有了霍去病的方护,基本上就没有了短板。
别的不说,霍去病在这个时候简直无疑于核弹的存在。
没有兵?一个十七岁带着八百多轻骑就敢奔涉数百里,斩获匈奴两千多。
一生多次以少胜多,在不熟悉的战场上长途奔袭,杀的匈奴元气大伤的人需要很多的兵么?
方护弄不来上万的军队,一两千的家奴还是凑的出的。
只要霍去病手里有点兵,以他那种自带精确gps定位导航系统bug的属性,在这种冷兵器时代谁人是他的对手?
最要命的是这位战神打仗,可以不需要后方提供军需物资,不需要粮草运输,只靠着手里的兵,以战养战,还能打得风生水起,立下大功。
这样的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梁老三能不心虚么?
梁老三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茶水什么滋味,他已经尝不出来了。
甚至于一杯水下去,不仅没有解渴,反而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方阁老...”梁老三终究还是说话了,稳住了心神。
毕竟两世为帝,什么都不多,见过的世面算是多的很。
突然知道霍去病的存在,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他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再者说霍去病虽然可怕,好像朝堂上这帮臣子和儿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梁老三头一次感觉到军机处里这帮人前世以谋反杀皇帝、困皇帝、要挟皇帝的造反大师们是如此的可爱。
稳定心神之后,梁老三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态,看着方护微微一笑,道:“方阁老说笑了,哈哈,说笑了,来人,将珍宝斋昨日里进献的好茶沏上一壶端上来。”
虽然面上没了刚刚的惊慌,但桌子挡住的手却依旧在颤抖。
程经也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如今马上就要到年关,国事繁多,哪里缺的了方阁老。”
方护也知道此时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若是再闹下去,真的惹恼了梁老三,就算自己兄长如何神武,也难说能抵得住梁老三的帝王之怒。
“陛下,臣老迈昏庸,冲撞龙颜,万望陛下恕罪。”方护欠着身子恭敬道。
梁老三的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哈哈一笑,道:“阁老说的是哪里话,坐,坐。”
说着看了看众人,见梁羽这帮人也都一副好像没看到刚才的场景的表情,心里也有了缓空,笑道:“朕现在想来,方阁老刚才说的话,确乃是老成谋国之言。”
嗯?
在场这帮人一听,有些准不过来这个弯。
连方护也有些意外的看着梁老三,自己说这话,不过是想怼一怼梁老三。
一来借着梁老三难得露面的机会做实了自己在军机处的地位,二来也是想敲打敲打一下梁老三,你现在是皇帝,咱们这班人斗归斗,闹归闹。
但你我君臣掌握着一国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生死,你这般不露面,耽误多少军国大事。
若不是你藏在深宫里当王八,长安城外那帮灾民反贼早就解决了,哪来还等着太子来刷一波存在感。
自己并没有任何不让梁俊进军机处的意思。
房间内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位不是闻琴声知雅意的主。
一见梁老三不像是说笑,全都明白过来,一直把太子当挡箭牌的皇帝,这是打算要卖太子了。
“陛下,此事只怕还需从长计议。”方护皱了皱眉,方才一直硬刚状态的他瞬间软了下来,道:“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对于朝政,岂有置之度外的道理。”
梁老三连连摇头,笑道:“阁老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太子并无资格入军机处么,怎么此时又说起这话来。”
方护皱了皱眉,低声道:“老臣糊涂,老臣糊涂。”
见方护软了起来,知道这老小子是不想让梁俊真记恨他,毕竟现在大家差不多是挑明了身份,方护刚刚说那番话,说了也就说了,梁俊就算知道也无妨。
谁都清楚,就算方护不说这话,梁俊就能和在场的诸位握手言和?
根本不可能。
但若真因为方护这话,把梁俊排挤出军机处,那梁俊可就要集中火力收拾方护了。
朝廷内此时原本就分外三大党派,以皇帝为首的帝党,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以军机处为首的群臣皇子党。
现在三派互相牵制,勉强维持平衡,可一旦太子那边孤注一掷针对方护,以这帮人的尿性,绝对不会插手相助。
梁老三心中有些鄙视,方护啊方护,你方才让朕这般难堪,此事可由不得你了。
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梁老三的脑子飞快的旋转。
他本身就是个聪明人,更何况深谙帝王之术,脑子这一转,你还别说,真让他想明白很多事。
梁老三今日来军机处,原本是打算借着军机处这帮人未经自己的允许,就暗中让梁济带兵出城之事,把自己重设东厂的计划落实了。
可到了这会子,梁老三却有了别的打算。
太子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借着自己和军机处这帮人互相牵扯的结果。
雍州的新政也是谁也无暇过问才让梁俊开展起来的。
虽然现在太子是自己的挡箭牌,可若真的能借助军机处这帮人的力量彻底的除掉太子。
让他们斗起来,岂不是更好?
昨晚梁俊冒死找自己图的是什么?
还不是想明面上当这个挡箭牌,暗地里出工不出力,在中间和稀泥,谁也不得罪,顺势壮大自己的实力。
老子岂能如了你的意?
“哎,阁老何处此言。”梁老三哈哈一笑,看着众人,别有意味的说道:“昨晚太子进城了,诸位知否?”
卧槽!左典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这狗皇帝还真打算卖太子啊,卖的这般干脆。
梁羽一愣,太子进城了?这种大事自己的天策府怎么一点消息没有得到。
只是说昨晚有八百里急奏,自己刚刚还纳闷怎么这急奏到这时候了还没到军机处,见到梁老三,还以为他是为了这急奏而来的。
“太子昨夜进城了?”方护眉毛一挑,满脸的诧异,太子不是在新丰么,怎么突然进了城中。
见众人全都一副惊讶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梁老三心里对沈云最近针对自己身边的所谓反奸细方案还是很满意。
对霍去病也并不怎么畏惧了,沈云之前也说过,只要造出来新型步枪,平定天下只在举手之间。
“太子深夜进城,只是为了找朕讨要一份调令。”
既然决定要卖梁俊了,那就卖的彻底点。
太子想隐在暗处发展,朕偏偏要把你架在火炉上烤。
军机处这帮人越是注意梁俊,那么自己这个皇帝越安全。
“敢问陛下,可是从雍州兵马进长安的调令么?”韩励对调兵遣将极为敏感,一听到梁俊要调令,敏锐的察觉到了梁俊的目的。
他那个使臣刘文静找到自己的时候,虽然说了要把这帮灾民弄到雍州的事,可并没有说从雍州调兵的事。
梁老三见众人上钩,点了点头,道:“没错,太子从雍州调了三万兵马,协助将城外灾民迁往雍州。”
说到这,梁老三好像是刚想起什么,补充道:“朕已经准了。”
话说完,梁老三就闭上了嘴,脸上风轻云淡,心里却憋着一副看好戏的嘴脸看着众人,尤其是方护。
三万兵马,可不是个小数字,既然你方护的那位战神兄长来了,正好让他试一试雍州兵马战力如何。
梁羽心里响起了警钟,韩励更是紧皱眉头。
三万兵马,必然全是骑兵,太子冒着这般风险进城讨要调令,显然是在进城之前就已经通知了雍州出兵。
若非皇帝亲口来说,只怕等大军到了长安城下,他们才后知后觉。
梁俊暗中布置,这种事自然是越快越好,三万大军急行军的话,用不了几天就到了。
若是旁人,听到这事可能不会多想。
可军机处现在坐着的这几位是谁?
曹操老哥、李世民老弟、王莽老兄、霍光老铁。
这四位前世可都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造反小行家。
怎么会轻易相信梁俊调着三万兵马是为了迁百姓灾民用的?
万一这三万人乃是梁俊早就安排好的,一到长安城外,就调转枪头,再里应外合随便打开长安一门。
三万大军涌进来,万事休矣。
想到此,四人看梁老三的表情极其的古怪,像是看傻子一般。
连程经也纳闷,皇帝脑子这是让驴踢了么?
怎么能这般轻易给了梁俊调令。
上辈子是活的太舒坦没经历过谋反之事么?
方护暗暗的咬了咬牙,沉声道:“陛下,如此来说,太子确实不应进军机处。”
自己这帮人都斗得皇帝当了缩头乌龟,谁也没有想过靠着兵力来解决现在的困局。
毕竟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一旦动了刀兵,整个朝廷顷刻之间分崩离析,炎朝百姓瞬间被战火吞噬。
山蛮人磨刀霍霍,一旦中原四分五裂,他们趁机铁蹄南下,炎朝不光有灭国之灾,甚至还有灭种之祸。
太子在雍州杀人,不遵守官场规矩也就罢了,回到长安城,还想不遵守朝中规矩,如此没有格局之人,有何资格如军机处?
甚至来说,又有何资格坐太子?
“儿臣也认为,太子此举略施欠缺,并无资格入军机处。”梁羽面色沉稳如水,不急不缓说道。
“臣附议。”韩励紧随其后
“臣附议。”左典也跟着点头。
程经拱手道:“陛下,臣也这般认为。”
梁老三见众人都表了态,心里欢喜非凡。
梁俊啊梁俊,你和沈云虽然生意做的不错,可终究还是不懂政治啊。
第一六零章 一群军事键盘侠的野望
新丰城外。
老旧的城墙早已破烂不堪,红土烧成的墙砖也已经在风吹日晒下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新丰县是个大县,拱卫着长安城,兵部几乎每隔几年就要修葺城防。
只可惜炎朝建朝百余年来,作为首都的长安,从未有过兵患之事。
这让不少官员放松里警惕,兵部拨下来修葺城防的款项一半进了自己的囊中,一半则用来扩建了城池。
扩建可比修葺,在表面上看壮观的多。
至少兵部前来巡视的官员是满意的,城池越修越大,可城内的百姓并没有随着城池的扩大而增加。
歪打正着,如今反倒便宜了梁俊的灾民大军。
**万灾民塞进城了丝毫没有任何的拥堵。
只是没有房子安置,暂且用帐篷安身。
刘三刀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外的军队面带愁容,身后站着一众太子党的死忠份子,也都默不作声。
城池外的空地上,三千轻骑排成三十列的方阵,每列一百人,旌旗招展,所有的骑兵端坐于马上,腰板挺直,手握横刀,腰别短枪,背负长弓,马腹两旁各挂一劲弩。
整个军队宛如一人,没有任何喧哗之声,所有的骑兵目光坚定的看着新丰城墙。
只等着军阵之前身骑白马的统帅发出进攻的命令。
刘文静看着远处的梁济,轻声问道:“去请诸葛先生了么?”
铁牛赶紧应声道:“三哥,王保哥亲自去的,这会子应该到了。”
“好。”刘文静点了点头,心里实际上是慌的很,可个时候,梁俊不在,刘文静也不在,梁定昌虽然会打仗,可他乃是堂堂长安十六卫的统领。
现在他们对外假借着白莲教要挟太子的名义屯兵新丰。
若是梁定昌露了面,可就给人留了话柄。
现如今能够当家作主的就只有自己。
若说安置灾民,这事他在行,毕竟干了那么长时间,傻子也明白该怎么做。
可这行军打仗,尤其是面对城外看起来就是一支劲旅的事,刘三刀是没有任何的信心。
此人是谁,怎么会突然来到新丰城外。
难道太子和刘文静的计策没有成功?长安城那帮人不买他们的账?
一旁的杨威冷声道:“刘兄弟,要我来说,管他们是谁,一会等天黑了,我带着骁骑卫的兄弟们杀出去。他娘的,我虽然不懂打仗,可哪有让骑兵攻城的道理。”
铁牛也跟着插嘴道:“杨大哥说的没错,之前殷大哥讲三国的时候也曾说过,要想攻城,至少要有三倍的兵力才行,咱们城内那么多人,他就这点兵还敢来。这领兵的肯定是个绣花枕头。”
原本还很紧张的气氛,让铁牛一插嘴,瞬间有些缓和。
旁边人全都是梁俊的死忠书迷,对梁俊的三国那是再熟悉不过。
“铁牛哥说的,殷大哥不是说么,要攻城得围三缺一,俺看这人,连兵法都不懂。”
“对对对,殷大哥说过这段,是谁来着,曹操打徐州,不就是这样打的么。”
“你记错了,哪里是曹操打徐州,明明是周瑜打赤壁的时候这样打的。”
“放屁,周瑜打赤壁那是水战,殷大哥都说了,水战最忌讳的就是把船连在一块,这叫做连环计,一把火全都烧光。再说了,周瑜哪有那么多兵把长江给围住。”
一帮人叽叽喳喳,你说他错了,他说你错了,倒是让刘三刀摸到了点头脑。
“望远镜。”刘三刀一招手,旁边三猪赶紧把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递过去。
珍宝斋之所以能成为梁老三手里的王牌,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不仅开发民用的物件,在沈云的思想下还研发军事上用的东西。
这望远镜就是沈云带着人研究出来的,供给兵部之后,光是望远镜的单子,梁老三就从韩励的兵部弄到了三千万贯。
刚刚梁济的大军到了城下之后,刘三刀六神无主,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可让铁牛这帮三国迷一吵吵,反而想起刚刚看到的细节。
这边拿着望远镜又观察一番,下面这三千轻骑军容雄武,排列整齐,气势恢宏。
再拿望远镜去看,确定了这帮骑兵乃是有备而来,心里泛起来嘀咕。
铁牛探过头来,道:“怎么了,三哥,你又拿着千里镜看什么,让俺看看。”
刘三刀将望远镜递给他,道:“这领兵之人绝非什么绣花枕头,只怕是带兵打仗的行家。”
正说着,梁定昌带着几个亲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骑兵。”梁定昌不敢太靠前,站到刘三刀身后向着城外眺望。
刘三刀转头道:“梁将军,你可知道城门下这帮人是哪里来的么?”
梁定昌夺过铁牛把玩的望远镜一看,等时愣住了,失声道:“飞羽卫!”
“飞羽卫?”
“乃是四皇子的亲卫,刚创建不久,听说所招之人皆是边关捍卒,不可小觑。”梁定昌紧皱眉头,打到了长安他左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如今梁俊又不在身边,梁定昌心里空落落的,实在是心烦意乱带着几个亲卫去安置灾民的地方巡视,唯恐出什么乱子。
一听到城外来了大军,这才慌忙赶了回来。
“四皇子!”刘三刀也是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城下的军队居然是四皇子的卫队。
“这...这四皇子不是听说乃是一个吃斋念佛之人么?”刘三刀虽然没来过京城,可在江湖中飘荡这么久,朝廷上众人所知的事还是知晓的。
梁定昌点了点头,面色冷峻,道:“没错,四皇子往日里整天礼佛,谁也没有想到他为何突然组建了一支这样的军队。”
反常的事还有很多,整个长安城里这一年来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连太子爷身上也有很多反常的事。
梁定昌虽然是个粗人,但却不是一个傻子,这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变化,他还是能察觉出来的。
“看这个样子,四皇子来此别有目的。”梁定昌放下了望远镜,沉声道。
刘三刀跟着点头,应声道:“我也是这般想,一来有军师在城中斡旋,朝廷就算派兵前来,也不会来的那么快。二来,四皇子的这飞羽卫军容整齐,军容整肃,阵列整齐,能把兵带成这样的,绝非等闲之辈,必然是深通兵法。他来此若是为了奉旨围剿所谓的反贼,必然要攻城,可若是攻城断不可能只带着骑兵而来,也不可能只围城一面。”
梁定昌有些意外的看着刘三刀,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他梁定昌打小就在军队里厮混,最是清楚炎朝军伍之中的将领都是什么玩意的水平。
冲锋陷阵不要命的莽汉一抓一大把,可若想找可以统兵打仗的人可就难的很了。
没想到刘三刀这个江湖上浪荡之人居然还有这番见识。
“刘先生还通兵法?”梁定昌试探问道。
刘三刀面色一红,他哪里懂什么兵法,只不过是跟着梁俊听了那么长时间三国,加上刚刚这帮人又七嘴八舌说三国里的事,才让自己想到这一点。
“俺们都懂兵法。”铁牛上前一步,看着梁定昌手中的望远镜,满脸充满渴望,却又不敢直接要。
“对,铁牛哥说的对,俺们都是懂兵法的人。”
二驴自打跟着梁俊,这一路走来,随着眼界的开阔,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都变了。
他本身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又十分要面子,梁俊身为太子,他如今是太子的小弟,若是还和以往那样浑浑噩噩呆呆傻傻,平白让人笑话。
因此有心在梁定昌这个太子的老班底面前挣个脸面,凑上来道:“这带兵打仗要多观察多动脑子,这打水战,不能中了敌人的反间计,也不能把战船连在一起。这打阵地战,得挖战壕,不能把军营建在靠山靠水的地方,靠山靠水,就容易让敌人火攻水攻。这打消耗战就得防止敌人劫粮草,尤其是这守粮草的人不能喝酒。咱们人多打人少,就不能扎寨连营,防着对手放火。咱们认少打人多,就得靠着十六字方针。”
梁定昌见二驴这个山贼强盗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谈起兵法来居然侃侃而谈,而且说的还头头是道,心里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
“二驴兄弟,这人少打人多,该靠哪十六字方针?”
二驴见梁定昌真心相问,心里那个高兴,得意道:“这十六字方针就是,以暗打明,以活打死,以点打面,以动打静。”
梁定昌听罢,心中不住的琢磨这十六个字,越想越觉得二驴说的有理,眼中异彩连连,没想到在这还能发现一个军事奇才。
二驴一说完,周围的人一愣,随后有人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以少打多,你说的这十六字方针是战略核心思想,不是具体战术操作。”
“对对对,二驴哥说的不对,这以少打多十六字方针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要像是膏药一样,紧贴着敌人,让他既甩不开又死不掉,还打不着。”
“也不对,也不对,你说的也不对,以少打多十六字方针应该是集中力量,保存实力,实在不行,破釜沉舟。”
一般人又七嘴八舌的吵闹起来,梁定昌听的是连连惊奇。
心道太子爷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军事鬼才,一个个说的连自己的自叹不如。
刘三刀脸色更红了,看着这帮吵的面红耳赤的小弟们,只觉得倍感丢脸。
这帮人一个个还是最近才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在这里高谈阔论,二驴这孙子还张嘴就来,俺们都懂兵法。
不知道的人见了这架势,还以为是一帮军事奇才大聚会。
实际上这就是他们听完梁俊讲三国之后,睡觉前日常撕逼。
梁俊一讲三国,最喜欢讲的就是诸葛亮七擒孟获,孙仲谋百攻合肥。
只要一讲到孙权,就会把孙权这次打合肥用的什么计谋,张辽是怎么看破的,又是怎么杀的孙权溃败的说的天花乱坠。
这才讲到了孙权第五十二回打合肥,就讲了将近六十多次打法。
只要一听完孙权打合肥,这帮人回到住的地方,不讨论一个多时辰那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的。
甚至不少人睡着了说梦话,嘴里都是这计谋那法子。
“好了,都别吵了,铁牛、二驴,你们不是精通兵法么,来说一说,现在该怎么办,来,你们那么有本事,都来说说该怎么退兵。”刘三刀看着一帮不成器的怒声喝道。
一帮人见刘三刀发了火,全都闭上了嘴巴,城墙之上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位睡觉说梦话都是抬杠讲兵法的主小声道:“殷大哥给咱们讲的都是孙权如何攻城,张辽怎么击败的。这下面的人还没说怎么攻,咱们咋知道用什么法子退敌。”
二驴瞪了他一眼,冷声一哼,笑道:“兵法要活学活用,刘三哥,我有个法子,必能退兵。”
刘三刀怒气未消,但见二驴信心满满,唯恐他真有什么办法,冷声道:“那你来说说,该怎么退兵。”
二驴看着城外的骑兵,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道:“咱们想办法让对方的主将和咱们单挑,只要他一靠近场下,我们就拿弓箭射他。殷大哥说过,但凡是两军阵前单挑的都是傻比,一射一个准。”
“放屁!”刘三刀再也憋不住了,吼道:“你以为四皇子和你一样啊,还骗他来单挑,四皇子是猪么?太子爷知道梁俊阵前单挑的是傻比,四皇子就不知道么?”
二驴被喷的满脸吐沫星子,委屈的站在一边,刘三刀气的骂骂咧咧,正要说话,只见城下走来一骑。
那骑绕到城门下,抬起手中长枪,指着城楼上众人,嚣张道:“我们家四皇子说了,让你们城里这帮反贼听好了。你们把城内最能打的派出来,若是能胜得了我家四皇子,咱们就退兵。若是胜不得,就打开城门受死!”
“嘿,嘿,三哥,这四皇子是个傻比哎,嗨。”二驴兴奋的都说不出话来:“咱们,咱们赶紧射他。”
刘三刀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结果,整个人蒙住了,二驴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一帮人赶紧找弓箭。
找来弓箭才发现,一城楼的人就没有一个射箭射的准的。
第一六二章 敲梁俊的竹杠
这下可怎么办?
城楼之上一时之间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尤其是雍州来的这帮人,一个个面带沮丧。
自己这帮天天琢磨太子爷传授的兵法,原本就没指望有朝一日能够真正的运用到战场上。
可谁知才刚到长安不久,这英雄就有了用武之地。
这对于一心想要树立雍州山贼派威信的二驴等人来说,简直是比走路捡到金元宝还要兴奋。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整个新丰城上就没有射箭射的准的。
二驴着急火燎,看着梁定昌道:“梁老哥,难不成你们这三千骁骑卫兄弟里就没有一个擅长射箭的?都不用太准,能拉开弓的都成。”
和二驴这位野生军事家相比,梁定昌可是沉稳的多了。
他虽然很佩二驴这帮人刚刚说的这些行军打仗的思想方针,但如今发生这样反常的事,梁定昌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好了,二驴兄弟,骁骑卫里虽然也有几个射箭不错的兄弟,可却不能把他们调过来。”梁定昌满脸的严肃,让二驴的狂热有些消退。
二驴满脸的不解,连带着刘三刀跟着也有些疑惑。
“为什么啊,这多好的机会啊,殷大哥都说过,退敌最好的方式就是弄死他们的头头。这单挑又是他主动提出的,到时候就算咱们暗箭伤人,坏了江湖规矩,可殷大哥也说过,那么叫兵不...兵不什么来者。”
二驴的语速很快,显然是不想放过这个能大展自己本领的时机,心里更是暗下决定,等进了长安之后,自己说什么也得苦练弓箭。
省得日后再有这般绝好的机会,却要受制约人,让自己不能施展抱负。
心里更是对梁俊之前说的“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二驴和刘三刀,包括其他雍州来的人脸上不解的表情全都看在眼中,摇头苦笑。
这会子他算是明白过来,这帮大字不识的雍州老弟们刚刚怎么出口成章,对这行军打仗说的是头头是道。
感情是自己那位太子爷一直在给他们开小灶啊。
由此也能看出这帮人的底子,确实限制了他们的成长。
就算有梁俊每天晚上以说书这种寓教于乐的方式给他们开蒙,也不可能在段时间内让这帮基础极差的山贼真正成长为对梁俊进城后有帮助的助力。
就算是身为大总管的刘三刀,距离日后统率太子党后勤工作而言,还是有很多的路要走。
“二驴兄弟,刘三哥,不是我姓梁的小气,实在是就算咱们有神箭手,也不能射杀来将。”梁定昌苦笑道。
二驴刚想追问为什么,就听城门下那人又叫道:“有活人没有,刚刚老子说的话没听到么?”
“哎,你看这孙子嚣张的劲,我非弄死他不可。”二驴一听,性子也上来了,有心找回场子,随手拔出身旁骁骑卫的腰刀,就要顺着城墙扔下去。
梁定昌赶紧拦住,道:“你要干什么?”
二驴道:“这射不死他,我还不信刀子还插不死他。”
“胡闹。”梁定昌有些恼怒,一把将二驴手中的刀夺过来,扔在一旁,怒声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他是代表四皇子来的。”
“啊。”二驴听了这话,目瞪口呆,挠了挠脑袋:“这,这,好像殷大哥也说过这事,不斩来使这事。”
“说过说过,殷大哥还说,这斩杀对方使者的,最后都败了。”
一旁的野生军事家们赶紧补充,众人七嘴八舌又议论起来。
“好了,大家安静会。”梁定昌沉声道,看着刘三刀道:“三哥,你就说咱们知道了,让他回去等咱们的信。”
刘三刀见梁定昌面色严肃,行事沉稳,也觉得自己刚刚支持二驴的计划有些不妥,应了一声,伸出头去,冲着城下那人将意思说了。
那骑兵也不迟疑,冷哼一声,勒马回到了方列之中。
“就这样把他放走了?”二驴看着远去的骑兵十分的不甘心。
刘三刀道:“不放走还能怎么办?请他进来喝茶不成?你休要再胡说八道,这行军打仗的事哪里有那么简单,跟着太子爷听两天三国,你就能上天不成?”
二驴满脸委屈,小声嘀咕:“这行军打仗,又有什么难的。”
“你!等太子爷回来,看我怎么让太子爷收拾你。”刘三刀也看出来了,王保、铁牛这四人,除了梁俊之外是谁也不服气。
尤其是跟着来到长安之后,跟着梁俊学了半吊子水平,就想在梁定昌这帮太子党老班底面前显摆显摆,壮一壮雍州派的威风。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这帮人只不过是大字不识的山贼出身,就算有梁俊提携,那也是比不上梁定昌这种皇亲国戚,又常年领兵的人。
刚刚自己也是一时糊涂,一门心思只想着保住新丰城不让四皇子的军队进来。
如今梁定昌这般态度,他也反应过来,暗箭伤人这种事就算有条件,也是万万不行的。
“这城外的军队领头的是谁,你可知道?”梁定昌虽然对二驴这种帮倒忙的心态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太子爷在雍州也多亏了他们尽心做事,才有了今天来之不易的资本。
日后很多事还得指望着他们来做,说的过分了,伤了两家的和气。
虽然骁骑卫里不少人看不上雍州这帮土匪山贼,就连自己也对他们有些和梁俊称兄道弟看不惯。
可这个时候若是窝里斗,知会坏了梁俊的大事。
二驴见梁定昌面色不怎么好看,也知道他是压着性子和自己说话。
其实对于梁定昌这种根红苗正的皇亲国戚,二驴这种底层出身的人打心里还是十分畏惧的。
“这,这城外的人自然是四皇子了,刚刚,刚刚梁大哥你不也说了么。”二驴语气弱了很多,不敢直视梁定昌的目光。
梁定昌见二驴气势软了很多,心里有些欣慰:“这帮人能让太子爷看上眼,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事虽然办的不对,但终究是一片好心,细细调教,日后说不准还能独当一面。”
当下脸色也缓和了很多,道:“这四皇子在咱们大炎朝这帮皇子之中,排第几?”
二驴一愣,道:“自然是排第四了,要不然怎么叫四皇子。”
“那咱们太子爷呢?”
二驴挠了挠头,愣住了,梁定昌一见,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自己还夸他是可造之材,这一转眼就露了底。
再看周围的人,一个个也都面面相觑,就连刘三刀也皱眉一想,更让梁定昌头疼。
这帮子都是些什么人啊,整日里跟着太子殿下,连太子爷的底细都不清楚。
其实也不怪二驴他们,毕竟是底层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出身,也不识字,要不是跟着梁俊,只怕这辈子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自家凌云寨方圆十几里。
虽然有梁俊整日里提携,但对长安城内尤其是皇族的事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所谓的灯下黑,灯下黑,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越是熟悉梁俊,反而越不熟悉梁俊的摆在明面上身份。
就像是梁俊,现在整个雍州的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大当家叫李秀宁。
可唯独梁俊不知道一样。
一来所有人都没有详细的给梁俊说当日白虎山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全以为他知晓白虎山的一举一动,也势必知晓李大当家公开了身份。
二来,梁俊以为李秀宁从来不愿意给别人说自己的名字,旁人以前都叫她大当家,现在都叫她副龙头。
自己也不方便冒然去问。
这就是梁俊的灯下黑。
而二驴这帮人的灯下黑则是只知道梁俊是太子,却不知道梁俊没当太子之前,到底是几皇子。
“太子爷之前爵位是楚王,乃是当朝五皇子。”梁定昌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解释道。
“啊,对了,对了。”二驴恍然大悟:“是是是,六皇子要叫殷大哥皇兄,殷大哥要叫四皇子皇兄,那殷大哥可不是五皇子么。”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一个个点头称是。
梁定昌道:“等进了城内,可不能再叫殷大哥,要称太子殿下。”
“为什么...是殷大哥让咱们...”二驴一听这,刚想反驳,旁边的铁牛就插嘴道。
刘三刀冷声道:“梁将军说的没错,太子爷不把咱们当下人,但咱们不能心里没有数。若是在咱们自己人面前,你们该怎么叫怎么叫,可是有外人在,须得叫太子殿下。以免让人说咱们雍州来的不懂规矩。”
一听这和雍州派的脸面有关,二驴等人再无迟疑,一个个的点头称是。
梁定昌接着道:“四皇子乃是太子爷的兄长,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来到了新丰。也不管什么原因,让他来派人到城下提单挑的事,他终究是朝廷的景王,太子爷的兄长。若是被咱们一箭射死,太子爷和刘军师的计划还能不能成是一说,只怕太子爷这纵容手下弑兄的名头是脱不掉了。”
梁定昌说的极其严肃,二驴等人也感觉到这背后的危险,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刘三刀皱眉道:“既然咱们能想到四皇子一旦靠近城下,就有被射杀的风险,这四皇子想必也不会想不到。为何他又要派人前来下战书呢?”
梁定昌摇了摇头,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
说罢转身问亲卫:“诸葛先生到了没有?”
那亲卫顺着阶梯往城内看,随后转头道:“还没有见到诸葛先生的身影。”
“王保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把诸葛先生请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刘三刀也有些担心,按理来说,梁定昌都得到消息赶了回来,这王保办事一项麻利,怎么还没把诸葛夕请过来。
这城楼之上,不是一群兵大头,就是一帮山贼土匪,按照梁俊和刘文静的安排做事还勉强不会出差错。
可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一帮人是实在没有任何的头绪。
“要我说也没有必要等诸葛先生来,既然这鸟皇子说了,只要赢了他,他们就退兵。梁将军和骁骑卫的兄弟不方便出面,那就让我出去和他比试比试。”
杨威见一帮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人早就憋坏了,站出来冷声道。
梁定昌见了杨威,眉头皱的更深了。
杨威的名头,整个太子党的人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好听的这人就是太子党的一把利刃,功夫不错,最重要的是心狠手辣。
太子爷一说杀人,这孙子那叫一个干净利索,最要命的是他杀人好像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简直比杀只蚂蚁还轻松。
虽说是自己人,可太子党里没有几个不害怕他的。
说难听点,这杨威就是太子手下最忠实战斗力最强的疯狗,只听太子爷一人调遣。
太子让他杀谁,他就杀谁,所有人都不怀疑,哪天太子爷说让他去杀皇帝,杨威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抄起家伙就敢去皇宫内院。
“不行,杨兄弟虽然武功高强,但终究只是手上功夫了得。四皇子既然敢让人前来下战书,必然是要较量马上功夫。这马上和马下,全然不是一个路数,只怕杨兄弟出去会吃大亏。”
梁定昌直接开口反对。
杨威虽然心狠,行事看起来莽撞,但绝对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也明白自己的劣势,一旦上了马,和训练有素的骑兵对上,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不管四皇子之前是什么人,单看他带的兵气势,再加上敢下这样的战书,马上的功夫必然了得。
自己以劣势对别人长处,乃是犯了大忌。
“若是太子爷那位结义兄弟文渊文兄弟在,也容不得四皇子这般猖狂。”刘三刀叹了口气。
众人一听,包括杨威也都深以为然。
文渊的大名,在场这帮人可是全都听过。
若说杨威是太子党阵营里一把利刃,那么这位太子爷的结义兄弟可就是他们的王牌。
文渊在高南一个人一杆枪杀的高南万余人的丢盔弃甲,最后连带着高南太守都被他杀了。
这种战功,翻遍史书也找不到。
太子党中不少爱听书的人,私下里给文渊起来不少外号。
不是叫赛关羽,就是赛吕布,甚至还有不少人说他赛项羽。
这个时候若是文渊在,这四皇子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保管不是文渊的对手。
梁定昌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反应过来:“难不成景王的目的就在此?”
刘三刀一愣,随后也明白梁定昌的话,急道:“梁将军的意思是,景王是在试探咱们?”
梁定昌点了点头,脸色又沉了下来,道:“看来应该是在试探我们。太子爷和刘军师的计划中,从来没有提到过四皇子的事。想来四皇子并不知晓咱们要干的事不是造反,而是要把这帮灾民迁到雍州去。四皇子虽然心性大变,但终究是当朝皇子,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带兵前来,一定是怀疑太子爷没在城内。毕竟,现在咱们在新丰扯起反旗来,一旦太子爷真的在新丰城内,那可是黄泥掉进裤裆里。”
“怎么讲?”二驴赶紧问道。
梁定昌看着他道:“不是屎也成屎了。”
刘三刀也跟着道:“所以四皇子到了城外,一不问咱们太子殿下如何,二也不管咱们到底想干什么,反而是一反常态要下战书单挑。必然是试探太子爷在不在城内。”
“没错。文渊兄弟乃是刑部的要犯,身在长安藏在苏中丞的府内,这事在长安城里不算事秘密。而太子爷和文渊乃是结义的兄弟,咱们对外说的是太子爷被白莲教之人挟持。文渊兄弟无论如何也会出城来救太子爷。”
梁定昌看着城外的军队,心里越发的明朗:“文渊兄弟的大名,如今是天下皆知。景王故意来说,只要胜了他,他就退兵,无非是拿捏着咱们,不管是真造反还是假造反,都不愿意节外生枝的心理,试探咱们敢不敢派文渊兄弟出战。”
“若是真造反,咱们怎么派文渊兄弟出战啊。”二驴听不明白,疑惑道。
梁定昌哼了一声,道:“若是真造反,有太子爷在手里,文渊兄弟不敢不出战。若是假造反,咱们更不想让景王乱了计策,必然也想让他赶紧退兵。若是文渊兄弟在这,岂有不让他出战的道理?”
“也就说,如果出去的不是文渊兄弟,那景王也就知道,太子爷没在城内。太子爷没在城内,他也就明白咱们是假造反!”
刘三刀彻底反应过来,这景王闹这一出,原来不是傻比,而是在算计自己啊。
“只要确定了咱们是假造反,以景王这般城府,必然也能猜到咱们另有目的。想来他是听到了风声,知道太子爷要拿丝绸之路来换这帮灾民。”
“可丝绸之路并没有他景王的份。”
刘三刀越说越明白,话说到这,就连铁牛也反应过来。
“合着闹了半天,这王八蛋皇子是来敲咱们竹杠的啊!”
第一六三章 各方云动
新丰城下,飞羽卫的士卒宛如一尊尊雕像般,排列整齐,任凭寒风凌厉,纹丝不动。
报信的骑兵快马来到梁济的面前,拱手道:“回禀殿下,信已送到。”
梁济点了点头,问道:“城内怎么说,是何人回话?”
那骑兵赶紧道:“城内只说知道了,让卑职回复,说是等他们的信。”
去之前,梁济就有吩咐,传话还是其次,要让他多注意城楼上的动静。
骑兵也谨记在心,说完之后见梁济一副等着他说后话的表情,连忙道:“殿下,卑职到了城下,说完话之后,城楼上乱糟糟,停了半响才回。”
“可曾见到回话之人面貌?”梁济一听这话,心里有了分寸。
“回话之人看起来年岁并不大,一副草莽模样,周边并无士卒相伴。”骑兵早就将刘三刀的样子记在心里,梁济一问,马上答道。
刘三刀虽然现在跟了梁俊做了文职,但终究是江湖草莽出身,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虽然普通,却也好辨认。
当下这骑兵又把刘三刀的模样详细的描述一番。
一旁的景王府长史凑近了身子,轻声道:“殿下,如此看来,太子应该不在城内。”
梁济微微一笑,道:“田长史,如何看出?”
“殿下请看,这新丰城外干干净净,听闻四面八方的灾民因为城内放粮,蜂拥而至。咱们快马来此,到了地方,城门已经关闭,灾民也都疏散。说明在新丰城外周围必然有不少暗哨,不知他们用什么手段通知了城内之人咱们的到来,这么短的时间却能将灾民遣散,而且没有造成任何乱子,这等手段,绝非白莲教余孽可有。”
“说的没错,若真是白莲教余孽作祟,大军临城,此时城楼之上应该站满士卒,以壮军威,让你我不敢轻举妄动。”梁济指着远处的新丰城,眼中充满了不屑之色。
田长平跟着点头,接着道:“而此时城楼之上空无一人,显然他们是没有料到殿下会带兵前来。若是太子在城内,城楼之上站着的应是骁骑卫,毕竟谁人都知,太子派人到长安城内四处散财,绝对不是不可能造反,也就没有必要让骁骑卫藏着掖着。”
“可骁骑卫并没有出现在城楼之上啊。”一旁的参将插嘴问道。
田长平哈哈一笑,道:“太子派人占据新丰必然会给梁定昌交代,让他据守新丰,佯作白莲教余孽作祟。咱们没来之前,城楼之上,必然是白莲教余孽打扮的兵卒。但这帮人知道有大军来讨,必然不敢再让他们露面,以防假戏真做,让咱们误认为真是反贼占城。可太子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殿下会带兵前来,因此他们只知道撤下反贼打扮的兵卒,却不知道该不该让骁骑卫露面。”
田长平说着,看了看刚刚去报信的骑兵,道:“因此廖统领过去时,才会听到城楼上有乱糟糟的声音,那是他们在商议该如何是好,若是太子爷在城内,哪里会让廖统领等那么久。”
周围众将领听了,也都明白过来,纷纷点头,原来如此。
景王府的长史姓田,名叫田长平,乃是长安城内有名的四公子之一。
因为擅长蹴鞠,踢了一脚的好球,被称作蹴鞠公子。
田家也算是长安城内的官宦人家,按理来说各王府的长史一般都是礼部从自己部门之中抽调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任命。
而田长平中了举人之后,再考进士没考上,家里托了关系让他到礼部做了一个小官。
当年四皇子搬离皇宫之后,礼部的人为了找一个能和梁济合得来的长史,挑来挑去,发现田家乃是信佛人家。
也没有整的田长平的同意,就把他调到了景王府里。
这田长平喜好蹴鞠,打小就和长安街上这帮人厮混一起。
蹴鞠虽然是贵族运动,但上有其他好,下必效之。
长安城内不少百姓也都跟着玩,可蹴鞠终究是一项娱乐,平常百姓每日里为了生计忙的焦头烂额,真正玩的人并不多。
因此时间一长,大街小巷里玩蹴鞠的,反倒成了时间充裕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们的标志。
田长平打小的伙伴们都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没有跟着学坏,但性格也好,举止也罢,完全看不出家里是忠实的佛教徒。
礼部把田长平派到景王府里,田长平极其的不乐意,到了景王府中,因为梁济喜好佛法,导致合府上下气氛极其的祥和。
太监也好,侍女们也罢,一个个慈眉善目,倒是好说话。
可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没有人气。
说话轻声笑语,不是礼佛就是念经,让田长平这位蹴鞠公子十分的不喜欢。
可礼部下的调令,自己也不敢不从,就这样在景王府里待了一两年。
梁济对这位并不喜欢佛法的长史也不是很喜欢,平日里更是没有共同语言。
就在田长平有些忍无可忍,打算弃官回家的时候,听闻梁济把佛像给砸了。
这让田长平十分的意外,按照固定,王府的长史说好听是处理王府之事的大管家,实际上则是朝廷派过来监察皇子们的眼线。
顺带着也教授皇子们礼节问题。
一旦皇子有什么问题,犯了什么错,背锅的就是长史。
田长平一听这事,赶紧去找梁济。
到了梁济的书房兼禅房,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田长平也不敢擅自回报梁济的异常,毕竟从礼部把自己调到景王府里当差也能看出朝廷对四皇子并不在意的态度。
毕竟梁济出了名的宅男,一天到晚在府中就是吃斋念佛。
虽然贵为皇子,可平日里基本上也没人宴请他。
请他吃饭吧,一桌子素不说,喝的酒还是素酒,这让无肉不欢天天山珍海味的王公贵胄们如何受得了。
其次就是梁济也没有多少朋友,在朝中也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担任一些官职,就更没有人情往来了。
这样的皇子派个干练的官员过来无疑于浪费。
田长平也知道礼部的想法,因此也不想多事,寻摸着看看再说。
一连等了三天,梁济才从书房中出来。
紧接着田长平就感觉自家皇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看自己的眼神和之前截然不同,没有了那种祥和洞若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犀利如电的目光。
见到自己之后,就让人把禅房拆了,拆完拆房,就让自己把府中的和尚全都打发走了。
到了晚上,梁济将田长平叫到书房内,一开口就把田长平吓的魂飞魄散。
梁济居然告诉自己,他乃是后世皇帝转世而来。
田长平扑通就跪倒在地,求爷爷告奶奶哭的稀里哗啦,以为梁济疯了。
若是梁济真的信佛信疯了,出去说这种话,让朝廷知道了,不管梁济是真疯还是假疯,自己这条命算是没了一半。
最轻最轻也得是把自己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梁济面对着被吓坏了的田长平,不仅没有任何的惊慌,反而让人把田长平捆绑好了,放在了书房里。
而梁济则让心腹太监宰杀了一只羊羔,在书房之中亲自剥皮搭火,将这羊羔给烤了。
一边用匕首片肉吃,一边慢条斯理的讲述着自己的来历。
说了一整夜,田长平才真正的相信眼前这位四皇子果真不是原来的梁济了。
梁济不仅给田长平讲了自己的来历,还详细的说了下自己对如今长安城中各位大佬的推测。
田长平越听越心凉,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却又觉得梁济说的很是有道理。
六皇子是什么唐朝皇帝李世民,太子爷也是转世这人,当今圣人也和四皇子一般。
刚听这话的时候,田长平哪里会相信,可听了梁济的分析,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田长平对朝堂上这帮大佬们的感受一结合起来。
越发的觉得只有这个解释才说的通。
难怪自己感觉有些怪,朝堂上这些大佬们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说话做事和之前截然不同。
终究是在街面上厮混又是四公子之一的蹴鞠公子,虽然感觉有些荒诞,可一旦接受这个设定,田长平莫名的觉得原来如此。
能在长安城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被排进四公子,而且还是四公子之中排名第二。
田长平不光是蹴鞠玩的好外,综合素养可以说在长安城这帮勋贵子弟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四皇子能够对自己开门见山,把这件事说给自己听,绝对是有目的的。
可梁济不提,田长平也不敢问。
一连被关在书房中三天,等田长平彻底平静下来,梁济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自己这位长史。
我要当太子,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真心实意的帮我,日后我当了太子,你就是东宫长史。日后我当了皇帝,你就是方护的接班人。
第二,你去告发我,可你已经知道了皇帝和朝中大佬们的秘密,一旦去告发,你必死无疑,甚至还可能会被灭族。
田长平多聪明的一个人,更何况身为家中次子,打小就不受重视。
天资聪颖的田长平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劲,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让人刮目相看。
可在等级森严的长安城内,自己这个不是长房嫡出的勋贵之后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
如今遇到梁济这档子事,田长平可是梦寐以求的。
二话不说,当场就跪下效忠。
梁济也是大胆,丝毫不怀疑田长平的忠心。
这边一效忠完毕,那边就拉着田长平开始了自己谋求太子的规划。
梁济收复田长平这招虽然凶险,却也是迫于无奈。
拜之前梁济所赐,整个景王府之中不是和尚就是信佛的,这帮人能有什么战斗力?
要说**论经,那所有的皇子都干不过他们,可要说争夺太子之位,更进一步说争天下。
梁济在整个景王府里筛来筛去,就只有田长平还算是个人才。
时不待我,原本就已经慢其他皇子半拍,再拖拖拉拉不是梁济的性格。
在此之前,梁济也调查过田长平的底细,心里更是确定了要把他收入麾下的决心。
一来可以瞒过朝廷耳目,二来田长平是个人才。
二人一拍即合,在书房之中商议了半天,最后定下了练兵的战略方针。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众多皇子之中,四皇子是势力最弱的一支。
然而弱也有弱的优势,那就是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有足够多的时间发展。
以梁济敏锐的洞察力和田长平对长安局势发展的推算,顶多一年,炎朝就得出大乱子,甚至说天下大乱。
而一旦天下大乱,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谁有话语权谁就能在乱世之中占据主动。
因此,手里有兵,乃是当务之急。
可依着四皇子之前的性格,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
因此梁济就让田长平打着练习蹴鞠的名义,在景王府里划出来一块空地当做球场。
暗地里将长安城内退伍的老兵以踢球的名义招揽过来。
田长平本身就有蹴鞠公子的名头,旁人若是干这种事,必然让人怀疑,可他来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毕竟田长平一直致力于长安城蹴鞠运动的发展,平日里也没少组织这种活动。
而想踢蹴鞠,没有个好身体是不成的,因此招揽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解甲归田,或伤或残,或因为其他原因归家的老兵,谁也没有怀疑。
可有好身体也不行,蹴鞠毕竟是个技巧性运动,因此操练也是必要的。
景王府里整日里一帮人吆喝训练,也就在常理之中。
加上田长平做的极其隐蔽,三千多青壮地痞和老兵们在景王府里训练了三个多月,长安城内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端倪。
直到梁济砸锅卖铁卖军备,将这三千兵卒拉出来之后,大家伙才如梦初醒。
合着这里还藏着一个同行呢。
这也是梁济为什么冒风险向田长平坦白的最重要的原因。
事实证明,梁济赌对了。
确切的说不是赌,在最开始梁济就知道,田长平绝对不会拒绝自己抛出的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