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商鞅和梁启超
“君慕。”梁锦出声拦住了抽刀霍霍向沈云的赵君慕,而后又道:“沈侍郎此言必有高论。”
沈云连忙道:“是是,陛下说的极是。”心中却道:“我哪里有什么高论,只不过是当键盘侠习惯了,这些事全都是论坛上的大佬们怼人时候的经典语句。”
赵君慕凶神恶煞的在一旁,沈云赶鸭子上架,哪里敢说自己就知道这些。
梁锦接着道:“若是凭口胡说,你再动手也不迟。”
赵君慕听了点头回刀站在一旁,手按刀柄盯着沈云,似乎只要说的不对,这刀子马上就插在他身上
沈云冷汗连连,道:“有,有,有。”
脑中急速旋转,记忆里的桥段翻着花一样闪现。
知乎的大佬怎么分析,临高启明是怎么写的,王莽老哥是怎么失败的,生产力是怎么一回事。
前世这些一闪而过,并不在意的资料在脑海里慢慢的清晰起来。
沈云调整一下呼吸,想好了说辞,躬身道:“殿下,要想做到万世基业,须得民富国强...”
“放屁!”赵君慕冷冷的打断沈云,让沈云始料不及。
按理说拜赵君慕前世乃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军神,城府和心智应该较之常人高的很。
看这样子,怎么感觉不像是沉着冷静的军神,反而像是前世动不动就喷人的暴躁老哥。
到底还让自己说不说了,沈云刚刚一冷静下来,也察觉出不对劲。
这君臣二人先是大刀阔斧一上来就把自己的护卫杀了,然后见了面就自报家门。
里里外外怎么寻思,都感觉是故意为之。
如今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把自己吃的死死的,问啥说啥。
沈云总感觉被套路了,可又不敢胡乱试探,虽说梁锦没有杀自己的理由。
可面对一个以坑杀四十万人出名的人屠,一个以残暴闻名的祖龙,沈云哪里敢去命去赌。
“不知下官哪里说错了,还望赵将军指教。”沈云赶紧冲着赵君慕行礼,恭敬无比。
赵君慕见沈云对自己毕恭毕敬,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沈云从前虽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看他此时样子不像是假装,向来入了长安吃了不少苦头。”
见已经达到了自己和梁锦所期望的目的,赵君慕也不再装着,收回按在刀柄上的手,正色道:“商君言,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我秦国以商君之策自强,方能扫清六国,一统华夏,奠定万世之基业。若依着沈侍郎之言,民富则国必乱。”
赵君慕这一番话,听的沈云脑子大,这是他妈的什么狗屁逻辑。
从来都是民富国强,民弱了国家怎么可能会强大起来?
还有这个商君是什么人,居然敢这样大放厥词,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赵君慕就这种水平?怎么就能把赵国打成那样,难不成赵国的人全都是智障不成?
梁锦听了赵君慕的话,深以为然,微微的点了点头。
沈云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白起没脑子,难道秦始皇也没有脑子么?
靠着这种思想觉悟治理国家,难怪秦朝就传了两世就玩蛋了。
可转念又一想,不应该啊,若白起和嬴政就这种觉悟,怎么能够一统六国?
左思右想想不通,可沈云也不敢直接开怼,指着赵君慕说他这番话狗屁不通,只能绞尽脑汁想一些迂回之法。
半响抬头道:“我这有一诗词,想请殿下和赵将军鉴赏一番。”
梁锦哈哈一笑,道:“早闻沈侍郎才思敏捷,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那日斗诗会上,本王甚是佩服。若有新词,尽管说来。”
沈云骚的面红耳赤,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日当文抄公,直接撞在了铁板之上。
当着历史上产量第一,视写诗如呼吸一般重要的乾隆写水调歌头,简直是伸着脸让人打。
沈云轻声咳嗽一声,尴尬道:“这诗词非是下官所写,乃是清朝一位改革家所做。”
一听改革家这三个字,赵君慕和梁锦来了兴趣,梁锦道:“清朝的改革家?本王倒是有些期盼了,沈侍郎,莫要卖关子,尽管说来吧。”
“殿下,这诗词乃是《少年中国说》,全文很长,下官记性差,记不全,只能记住文中精髓所在。”沈云穿越过来,头一次不偷别人的诗词,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
当下朗声道:“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洋洋洒洒数百字,沈云声情并茂的背诵下来,等到最后一句,“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沈云已经深入其中,声音高昂向上,一副豪情万丈的样子。
赵君慕也深受感触,此时的沈云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国之重臣,前途不可限量。
加上这《少年中国说》为背景,赵君慕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殿下,这就是下官所说的民富国强。”沈云朗诵完这篇文章,整个人像是加了鸡血buff一样,看着梁锦和赵君慕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
腰板挺的笔直,仿佛天地都在心中,别说是秦始皇,就算是阎王爷来了,沈云也有信心和他怼上一怼。
梁锦若有所思,将遮住眼睛的锦缎摘下,放在一旁,微微皱眉。
“妈耶,果然不出老子所料,还真是一个大帅逼。”沈云见到闭着眼睛的梁锦,心中莫名想到前世看的《圣斗士星矢》中处女座黄金圣斗士撒加,平白无故的有些嫉妒,却又感觉有些惋惜。
炎朝这些皇子之中,有一个算一个,沈云也见过不少,四皇子梁济,温文尔雅,见谁都是三分笑,可惜身子骨弱,加上信佛信有些魔怔,年纪轻轻给人一种得道高僧的感觉。
披上袈裟,估计比当年勾引高阳公主的辩机和尚还要有魅力。
太子梁俊,虽然长的也算是英俊,上次天牢交谈之后,沈云总感觉这太子像是出鞘的宝剑,虽然太子极力遮掩,却也让沈云感觉到了那种有些夺人眼目的锋芒毕露。
六皇子梁羽,俊武非凡,棱角分明,像是头成年的豹子一般,让人一见心生畏惧。
七皇子梁植,整天一副道士打扮,英俊有余,可惜阳刚不足,像是一条毒蛇,让人见了唯恐躲避不及,被他伤到。
至于八皇子梁凤皇,虽然没有见过,可能在长城守卫军中靠着自己的能力打出一片天地的主,能差到哪里去?
更不要说皇室这强大的颜值基因,相貌绝对不会差。
而唯独大皇子梁锦,虽然是个瞎子,可配上这副面孔,却如画龙点睛。
也许是因为看不到眼睛,无法猜到这位大佬的真实想法。
加之梁锦眼盲,很多的时候遇到任何事,都是不说话只认真听。
这就让人感觉深不可测,锦缎遮眼,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谁面对他都倍感压力。
“清朝当时有几国共世,周遭乃是什么环境,沈侍郎可否告知?”梁锦沉吟许久,开口问道。
沈云一愣,已经准备好和赵君慕在嘴上刚一波了,听到梁锦问话,想了想,从那段开始说呢?
清末那会子的事,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能一边想一边说。
断断续续半个时辰,沈云将自己对清末为数不多的知识全都说了。
说完之后,赵君慕和梁锦全都陷入了沉思。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清朝历史,可再听一遍,二人还是有些晃神。
谁能想到,千年之后居然发展成这种模样。
“废物,泱泱大国竟让蛮夷之地欺辱至此。”赵君慕一想到沈云和那个死肥宅所说的清末屈辱历史,不由得怒从心生。
沈云悄悄打量梁锦,只见他叹了口气,喃喃道:“天地当真是圆的不成?”
许久,梁锦又道:“民强国富也好,民弱国富也罢,君慕,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晓阴阳,不明兵势,庸才也。为君者,不辨贤庸,不懂天势,不解官意,不体民情,昏君也。当日商君变法之言,合我秦国国情。可千百年后,万事则变,这《少年中国说》应势而生,民强国富,也有几分道理。”
赵君慕点头称是,问道:“沈侍郎,作《少年中国说》之人,变革可让清朝延其国祚?”
沈云有些尴尬,轻声咳一声道:“这倒没有,不仅没有帮助清朝续命,没多久清朝就灭亡了。”
“由其可见,民强国富不过儒生误国之言。”赵君慕摇头说道:“若想强国,还需用商君之法。”
沈云听他俩左一句商君,右一句商君,心中涌现出一人来,开口道:“将军嘴中商君是?”
“乃是你们史书上记载的商鞅。”赵君慕冷声道。
“商鞅变法。”沈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他,能让这两位大佬如此推崇,除了商鞅还有何人?”
第二十四章 城门谈改革
“商鞅变法不行。”
凉州城上,刘文静看着城门下络绎不绝排队进城的运梁车,摇头道。
犹如长龙一般的运粮车队沿着官道延伸到远方,仿佛看不到头。
梁俊身着太子盛装,站在城墙之上,所有人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这让忐忑不安,从雍州各地赶来的灾民放下心来,全都放下了手中断了把的锄头、掉一半的镰刀。
安静又有序的站在道路两旁,一边排队领粥,一边看着路上的粮车,冷风虽然还在吹,身子依旧不暖和,可人人眼中都充满一种叫做希望的目光。
刘文静看着为了筹备粮食,这些日子东奔西跑,求爷爷告奶奶连忽悠带哄骗从霍家粮行那儿又借来五十万石粮食,整整瘦了一圈的梁俊。
心中有些迷茫,他不明白,梁俊为什么要这样做。
召他回京的圣旨已经到了,隐瞒身份擅杀况让的事也四海皆知,囚禁七皇子,擅自整编锦衣卫的事他也没有丝毫隐瞒。
这一条条一件件,哪一件事,被有心人利用起来,都对梁俊这个太子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更不要说他擅自作主筹粮救灾,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更是让原本就对太子并不满意的朝廷百官更加排斥。
就因为这事不符合官场的规矩,历来救灾哪里有让受灾当地官老爷们出钱出粮,穷哈哈泥腿子坐享其成的事?
就算雍州新上任的百官不介意,但是这规矩一旦坏了,天下其他州县若再有灾害,是不是也要学雍州一样,不需要朝廷出面,自己自救?
若是这样的话,官老爷们吃什么?豪族士绅靠什么赚钱?官府的颜面何在?被救灾的百姓到底是感谢朝廷,感恩皇上,还是对了当地官府感恩戴德?
这会不会造成地方政权尾大不掉,从而脱离朝廷的把控?
刘文静想不通,梁俊也不是一个傻子,为什么总爱干这种事情。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为啥还兴冲冲的去和霍家粮行谈生意。
拿一个至今都没开动的丝绸之路一成收益去换取人家一百万石粮食。
你回去之后,估计还没到长安城,就被拿下,剥去太子的身份了,还给别人画饼呢。
若是这样,刘文静也不觉得奇怪,毕竟霍家粮行都能同意梁俊这种百害无一利的方案,心甘情愿拿出一百万石粮食和梁俊做交易。
这种要钱不要命的疯子都有,梁俊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梁俊这会子在城楼上,顶着寒风作秀,还不忘和自己探究日后回到长安之后,应该如何变法改革。
大兄弟,你回去之后,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是没准的事呢,咋心那么大呢?
又是学商鞅变法,又是要打土豪分田地,走什么玩意炎朝特色资本主义路线。
商鞅当时候变法,那是根据秦国国情来的,商鞅恨不得把秦朝所有的商人全部都弄死。
你这刚和霍家粮行做了交易,明个回到了长安就学商鞅弄商人,知道的你是要改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赖账呢。
商君的驭民五术: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国家方可长盛久安,富强稳定。
先说这变革适不适合现在的炎朝,可就算适合,那也和你口中打土豪分田地,藏富于民的思想相违背啊。
梁俊一听刘文静否定自己的想法,也不着急,反正也是闲聊天,接着又详细的把打土豪分田地的想法详细的说了一遍。
“太子爷,您是要造反么?”刘文静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得不止住梁俊。
梁俊乐呵了,道:“这怎么能叫造反呢?我这是在给大家伙规划未来。”他说着一本正经的看着刘文静,道:“咱们俩的赌约我可是做到了,可说好了,你得跟着老子回长安,我这复兴计划里面还有你呢。”
刘文静一脸的不屑,道:“殿下,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用您常说的话。这就是花样作死,您说您在雍州都干了什么事?”
纵然冷静如刘文静,也被梁俊弄的有些崩溃。
顾不得什么名士风范,世外高人气度,掰着手指道:“我给你算一算,杀况让、当山贼头领、敲诈雍州官员、蒙骗商人捐粮、到现在炎朝七皇子,你亲弟弟还在刺史府的柴房里关着。这些事哪一件不是灭九族的大罪,朝廷为啥没人给你算账,你要粮反而给你粮,还催促你赶紧回去。”
刘文静说到这里,梁俊不以为意,更让他感觉有些对牛弹琴,气道:“人家那是怕现在算账,你就真反了,毕竟现在你在雍州,天高皇帝远,又顶着太子的名号,手下有粮有人,雍州官员又刚上任不久,根基不稳。朝廷害怕逼急了你,你若真挑起来反旗,刚平定的河北道和江南道再反了,更不要说山蛮人突破长城了,此时朝廷更不敢把你怎么样。都等着你回去,给你拉清单呢。”
梁俊听了,看着刘文静露出一丝鄙夷,道:“怎么,你怕了。”
刘文静学的就是用谋士计,天生就是在各大势力之中走钢丝的人,如何会害怕?
听到梁俊这样一说,冷声一哼,以表达自己的态度。
梁俊道:“我杀况让,你说况让是不是该死,他犯错在前,坏了大炎律,我杀他乃是名正言顺,谁敢说个不字?”
刘文静不以为意,也懒的哼哼了,梁俊接着道:“我当山贼头领,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雍州稳定?如今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不花一分钱,整个雍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山贼强盗全都下了山做了良民,这事朝廷那帮人谁又敢说什么?依着大炎律,老子还有功劳呢。”
刘文静皱了皱眉,感觉梁俊这种胡说八道还有点道理,细细想了想,还真是。
梁俊接着道:“你说我敲诈雍州官员?谁能作证?谁看到了?明明是马昌他们自愿捐出,我不要都不行,有马昌他们的亲笔签名的声明书在此,回到长安谁敢说个不字,老子嘴给他撕烂。”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张递给刘文静,刘文静有些意外,这是什么玩意。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乃是说雍州官员为了百姓,自愿捐粮,与太子无关。
下面还有以马昌为首的大大小小雍州新任官员的签字。
“根据大炎律,这样做是一丁点毛病都没有的。”梁俊一把将那纸张夺过来叠好放在了怀中,冷哼道:“蒙骗商人捐粮更是没有的事,霍家商行和我签订了合约,日后丝绸之路重启,他们商行下的所有车队免掉一年内的过路费用不说,还有各种好处,怎么能是敲诈?这都是按照大炎律制定的合同,谁敢质疑?”
他说到这,又抖出一份合约来,刘文静想要伸手去拿,梁俊赶紧收回,道:“这都是商业机密,你不能乱看。”
说着将这合约贴身藏好,道:“至于七皇子,他试图谋害本太子,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只不过他乃是皇子,大炎律上并没有规定,所以我暂时把他关起来,等到回到长安再让三司定夺,有毛病么?”
刘文静一脑门子黑线:“他什么时候要杀你了,就算有过暗杀失败的经历,可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乃是七皇子所做啊。”
刚想出口反驳,可一想到梁俊这人说话做事从来都是有的放矢,他能说出这话,就算没有证据,现在估计也罢证据造出来了。
“可你杀常玉这事,总不能说是按大炎律来的吧,大炎律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的。像常玉这种级别的大官,要想定他杀头的罪,须得押解到长安三司会审之后才能定夺。”刘文静见梁俊侃侃而谈,有心和他抬杠。
梁俊冷声一哼,转头看向城门下,双眼盯着下面的灾民百姓,许久,低声问道:“文静啊,你看下面这些人,像是什么?”
刘文静一愣,这还是梁俊第一次这样叫自己。
他也恢复过来,走上前顺着梁俊的视线看下去,只见城门下灾民无数,排着长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只不过是蝼蚁。”刘文静想了想,虽然不愿意这样说,可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极其罕见的露出无奈的神色。
梁俊听了,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道:“是,你说的没错,他们是贫民,是蝼蚁。当官的可以剥削他们,我们可以吃的比他们好,穿的比他们暖。走在路上,他们必须给我们让道。你问我为什么明知道那些事做了,回到长安会举步维艰,为什么口口声声大炎律,却还要杀了常玉。”
梁俊说到这,转过头看着刘文静的眼睛,正色道:“我刚刚说的那些,都不长久,我们若是想要生生世世都高他们一等,就要给他们希望。至少,在律法上,要让他们有希望,要让他们相信,恶人有恶报,而且正义不会迟到,所以常玉必须死。”
刘文静听了,愣了半响,点头道:“这边是商君所说的愚民之术,殿下能够明白这一点,这帝王之术算是入门了。”
他说道这,又有些疑惑,道:“既然殿下什么都明白,可为什么还要执意去招惹乡绅,要分他们的田地给这群灾民?不是自相矛盾么?”
梁俊看着他,刘文静也看着梁俊,想要听一听他的高论。
许久,梁俊转头看着天边,缓缓的道:“文静。”
刘文静此时也恢复了正常,拱手道:“学生在。”
“刚刚我说的那番什么给他们希望的话。”梁俊缓缓的道:“是忽悠你的,老子其实就是想让炎朝的百姓学会从精神和经济上武装自己,让你们这帮坏东西,以后永远也不敢去欺负他们。”
梁俊说着,终于憋不住了,露出一丝得意又戏虐的笑容:“虽然这条路很长,可是老子想试一试。”
刘文静心里强压住打爆梁俊脑子的冲动,咬着牙忍着。
只听梁俊又道:“只怕咱们不先打土豪,长安那边就要先打了。”
“你以为这世上,还有和你一样脑残的人么?”刘文静牙都快咬碎了。
第二十五章 凉州夜色
长安城内有没有开始土改,梁俊不得而知。
就在两个人讨论不下去的时候,马昌走上城门来。
“殿下。”马昌走上前来,面带微笑。
“马别驾。”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马昌最近几日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很大。
梁俊很是满意现在的效果,只是简单的反间计,就让雍州官员内部不稳,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看来自己是有些高估马昌这帮人了。
马昌最近也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总感觉雍州内部官员里面有人暗中使坏。
自己做什么事,好像背后有一双眼睛。
雍州官员以他马首是瞻,大事小事全都过他的手,可对付梁俊的每一件事虽然说全都按计划进行中。
可事实总感觉和设想的有那一丁点不同,也就是这一丁点不同,导致马昌很不舒坦。
“今日能有这些粮食进城,雍州百姓暂时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准备过冬,这事全是马别驾的功劳啊。”梁俊打着哈哈,冲着马昌又是鞠躬又是赔笑。
吓得马昌赶紧上前跪地道:“殿下折煞下官了,折煞下官了。”
梁俊让他跪了几下,随后才扶起来他,道:“马别驾这是如何?你乃是功臣,如何能行这般大礼。”
马昌道:“殿下折煞下官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之前为何不给梁俊粮食,现在又巴不得给梁俊粮食,这其中的关键全在马昌手里。
梁俊如今暗暗点自己,马昌如何敢大意,更不要说自从前几日答应梁俊给粮之后。
马昌又暗示这雍州刺史的位置,就差和梁俊明说,自己想要当这雍州刺史。
梁俊一边拍着马昌的肩膀夸他大仁大义,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如今粮食也到了,可梁俊答应马昌的事却一点谱也没有。
马昌原本也不指望着靠这点粮食,就能换来雍州刺史,可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梁俊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最后又收了自己这几十万粮食,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这一届的太子,太不讲规矩了吧。
私下里埋怨归埋怨,明面上马昌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过来试探试探梁俊的底。
“哎,马别驾应得的。”梁俊知道马昌过来干什么,不给他开头的机会,直接问道:“如今粮食入城,四方百姓涌到凉州,别驾大人不在府衙支持大局,如何有空来这里。”
马昌赶紧点头哈腰道:“殿下容禀,虽然今日粮食入城,好在前几日殿下已经派人将收粮流程安排清楚。凉州的各大官仓和义仓也都打扫干净,如今粮食一到,全都按部就班来做,没有一处出错,全赖得殿下指挥得当。”
刘文静一听这俩又在商业互吹,手摇羽扇看向一边,以表示对二人的不屑。
梁俊点头道:“非是本王一人之功,全赖大家伙辛苦了。”
他说到这,忽而想起一个事来,哎呀一声,道:“粮仓里可放了挡鼠板么?”
刘文静和马昌一愣,二人面面相觑。
“挡鼠板?”
“敢问殿下,这挡鼠板所谓何物?”
马昌一副虚心好学的表情,满脸好奇的看着梁俊问道。
梁俊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递给马昌道:“这就是挡鼠板,放到粮仓里,可以减少一到两成的损失。”
梁俊也不知道这挡鼠板具体能给减少多少损失,反正马昌也不知道这挡鼠板干嘛用。
更没有那么好的数学,为了让马昌重视起来,信口胡诌了一个数据。
“一到两成的损耗!”马昌张口结舌,这玩意那么神奇的么。
梁俊很满意这种效果,点头道:“若是操作得当,甚至更高。”
马昌激动的抖开那张图纸,仔仔细细的将图纸上的画和文字看了一遍。
最后不住的点头,喜笑颜开,转身冲着梁俊行了一礼,说是要广而告之,马上让人去各个官仓和义仓安置挡鼠板。
“哎?”梁俊刚想叫他,你来这是不是关注错事情了。
这马昌不是来要挡鼠板,而是来要雍州刺史的。
可转念一想,能糊弄就先糊弄过去,马昌不提,自己有没必要招惹他。
更何况这话也不能在这种场合说。
见马昌疑惑看着自己,等待下文,梁俊微微一笑,道:“马别驾辛苦了。”
马昌受宠若惊,连道不辛苦,下了城楼去。
“这个马昌虽然热衷权势,可还算个为国为民着想的好官。”梁俊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哼,好官?”刘文静哂笑道:“那是他还没有尝到权力的好处。”
梁俊站在城门上,又累又饿,可又不好意思说去吃饭。
刘文静也难得像是修仙一样,一口水也不喝,一顿饭也不吃。
梁俊又冷又饿,哪里有功夫再和刘文静抬杠,听他说这话,也不搭理,转过头去看向城下的粮仓望梅止渴。
到了半下午,粮车终于全部进了城。
梁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万里长征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可喜可贺。”梁俊轻松下来,今天一天没出什么乱子,诸事皆顺,也不枉自己在这里杵了一天。
正打算下了城门,回去好好吃喝。
谁知马昌又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把梁俊二人堵在城楼下没人注意的地方,身后三台娇子候着。
一见到梁俊和刘文静下了城楼,赶紧走上来。
“马别驾,有事?”梁俊这会又困又饿,又累又渴,只想着回去睡觉,哪里有功夫和马昌闲扯。
见了马昌,也不客气,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所谓不打偷的不打懒得,专打不长眼的的。
马昌也听出和看出梁俊的劳累,可既然来了,决计不愿意空手而归,耐着性子躬身道:“殿下,今日辛苦万分,雍州百官看在心中,特意为殿下备了一桌酒宴,万望殿下莫要推辞。”
来之前,一帮人思来想去想到了好几种办法,非得要把太子请过来,共商大事。
这事须得马昌亲自来请,才显得庄严隆重。
谁知道自己刚说完开场的邀请词,就等着梁俊客气,然后自己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万没想到太子连愣都没愣,直接掀开马车前帘子,一屁股坐在了轿子上。
“走吧。”梁俊探着头看着有些回不过神儿的马昌,道:“马别驾,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轿吧。”
“唉唉唉。”马昌赶紧很上,一边夸梁俊那挡鼠板的图纸确实有效,一边寻思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对了,马别驾,去凤来楼,咱在那吃。”梁俊忽而嚷嚷道。
这凤来仪乃是凉州最大的青楼,但凡是来过凉州的,不知道刺史是谁,也知道凤来楼的名声。
昨日刘文静难得喝多了酒,自己爆料说,自己这一生最大的痛苦便是至今没有经历过感情。
梁俊嗤之以鼻,你当日在白虎山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不还和那山下的小寡妇有一腿么?
刘文静自嘲道,那都是为了气氛信口胡诌的,哪里有什么小寡妇。
梁俊一听他还是处男,来了兴趣,自己在刘文静这没占过什么便宜,如今知道他这秘密。
说啥也要想方设法把他清白祸祸了。
谁成想,瞌睡了送枕头,梁俊刚想带着李文静去逛青楼妓院,马昌就要约饭。
“让凤来楼的头牌凤来仪准备好接客。”梁俊喝了一口水,冲着刘文静嚷嚷道。
第二十六章 扑空
凉州的大小官员全都在酒楼中等着,马昌原本是打算请梁俊到凉州最大的悦来酒楼,邓正心中一边暗骂缺心眼,一边劝道:“别驾万万不可,如今圣旨召太子回京,太子因为灾民的事情敢抗旨不遵,今日又因为粮食进城,亲自在城门口待了一天。若是在悦来酒楼中摆宴,殿下见了,心中如何看待我等?”
马昌寻思也是这么一回事,拍着脑袋直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不是老邓,险些误了大事。
一帮人选好了既不奢华、又不寒酸的地方,一个个安分守己的等着梁俊的到来。
邓正如今是马昌面前的红人,此时马昌不在,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众星拱月一般将邓正围在周围,说着讨好的话。
“长史大人,如今圣旨都到了,山蛮人也是虚惊一场,太子殿下为何还在咱们凉州不愿意走。”
邓正捋着胡须,笑道:“这山蛮人突破长城,进了中原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此事本来就蹊跷,有没有这事还是一说。就算有这事,太子回京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圣旨虽然到了,可圣旨上说了什么,除了太子谁人知道?就算是让太子回京,可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执意不回,谁能奈何了他?”
周进年轻气盛,道:“太子若是抗旨不遵,只怕储君位置不稳,咱们这些日子百般布置,全都打了水漂。”
他与凉州司马王舒交情匪浅,马昌一旦做了雍州刺史,这凉州别驾按理来说自然是王舒的。
可看最近的苗头,邓正在马昌心中份量越来越重,大大小小的事情马昌都要习惯性的问一问邓正。
原本和马昌私交甚好的王舒最近反而有些冷落,这让王舒一派对邓正敌意日增。
自打邓正入了马昌的眼,里里外外出的主意,虽然打着为凉州百官着想,可怎么算都是太子占了便宜。
只是邓正的建议也还算是周全,挑毛病挑不出来,最后还都是马昌拍板。
周进官卑言轻,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明里暗里拿话怼邓正。
邓正久经官场,任由周进蹦,丝毫不去理会。
“敢问诸君,在太子没来雍州之前,大家听到的太子风评如何?”
邓正不紧不慢问道,众人听了,低声讨论起来,一官员道:“长史大人,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殿下风评,一言难尽。”
“什么一言难尽,我看是不为人君。”周进本着敌人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敌人,邓正这孙子胳膊肘子往外拐,明里暗里给太子说好话,又强行拉着马昌并整个雍州百官要上太子的贼船,心中对梁俊也没什么好感,冷声哼道。
邓正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道:“周司功此言甚是,此话虽然忤逆,可事实确实如此。在此之前太子风评并不甚好。”
周进还想说话,邓正接着道:“闻名不如见面,如今太子到了凉州,诸位再看,太子可是如风评之中那般不堪?”
众人暗暗点头,心道:“都说太子性格懦弱,没有人君风范,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哪里像传闻中那般?”
邓正起身道:“太子微服出巡,手刃况让、收拢山贼、结交魏家、诛杀常玉,威慑张角、筹粮救灾,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有一丁点传闻中的样子?”
他一边说,众人一边点头,就连一旁不愿意和邓正说话的王舒也皱眉道:“邓长史所说不错,太子殿下确实与传闻中丝毫不同,这也是老夫十分不解的地方。”
邓正看了他一眼,笑道:“如今朝廷之中暗潮涌动,几位皇子摩拳擦掌,咱们雍州如今因为常玉被诛,也焕然一新。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诸位既然以马别驾马首是瞻,那就莫要朝三暮四。“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在场的这些人也都深以为然,就算是周进也无话可说。
常玉虽死,余党也树倒猢狲散,可常玉一党在雍州毕竟经营多年,他们这帮上位的新贵,若是不在朝中有所依靠,根基不稳。
用不了多久,等形势一稳定,朝中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大佬能放下雍州这块肥肉?
邓正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便多说,看着众人心中颇为不屑。
自己隐忍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搭上太子的线,能让这帮废物乱了计划?
“既然咱们认定要跟着太子走,那边跟到底,太子爷想要赈灾,那咱们便赈灾。太子爷不喜欢随风附雅,那咱们也艰苦朴素。太子爷不喜欢铺张浪费,那咱们也不能花天酒地。”邓正看着周围简朴的环境,甚是满意。
“长史大人说的是啊。”周围官员也都笑呵呵的附和着,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
“启禀诸位大人。”正说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邓正一见,赶紧起身上前,道:“马伯,如何,是不是太子殿下已经动身来这边了。”
周围官员也都跟着站起来,一脸询问的看着这老头。
老头乃是马昌府上的管家,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往屋里请。
马伯连连摆手,道:“老爷让我过来告诉诸位大人,殿下不来这了。”
“不来这了?”一帮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地方可是够破的了,别说是侍女,就连小二也只有一个。
难不成马别驾因为这事挨骂了?
邓正也在纳闷,这种地方还不行的话,那就只能路边摊了。
太子是真不懂官场,还是说对自己不满意?
精挑细选的这种破地方还不满意?
自己都安排好了,一会太子来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帮本地住民前来此处,亲眼目睹太子爷是如何体恤百姓,连吃饭都来这种简陋的地方。
里子面子都安排好了,让太子惩恶扬善的无知地痞流氓也都就位了,甚至英雄救美的桥段早就排练多时,万事俱备,就等太子登场了。
他怎么能不来了呢?
“诸位大人,赶紧去凤来楼,太子爷说要在那里。”马老头见众人一脸懵逼,赶紧催促道。
“凤来楼!?”
他娘的不是说太子不喜欢铺张浪费么?白天在城门口被风吹了一天,这不吃不喝一下来就要去逛青楼?
“走,走,走。”王舒一马当先,一边招呼着众人一边往外面走,其他官员也都反应过来,快步跟着走了上去。
邓正也回过神,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排下人道:“赶紧将凤来楼的人全部清走,太子爷今天逛窑子的事,不准任何人知道。”
手下人见邓正说的十分郑重,也不敢迟疑,赶紧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对了,把那个整天在凤来楼里招摇撞骗,满口胡言,整日疯疯癫癫的疯子赶走,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太子爷今晚去凤来楼。”
那奴仆一愣,有些晃神,疯子?
凤来楼还有这号人物么?
“就是那个叫什么柳七的疯子!”邓正一巴掌扇在奴仆的脑袋上,嚷道。
第二十七章 逛窑子
凉州有一个怪现象,越是大灾大难的时候,城内的风月行当越是红火。
凤来楼是凉州数一数二的风月场地,之所以能够力压群芳,这凤来楼的老板傍上了常玉。
楼中不仅有自愿入行的民间女子,还有不少府娼。
这些府娼不仅容貌清秀,更为独特的是多才多艺,不仅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楼内府娼一半来自犯了法官员家中的大家闺秀,一半是专门培养。
大炎朝青楼乃是合法买卖,这凤来楼有官府背景,楼内女子素养颇高,每年的收入有一半入了凉州府库。
凉州城内老少爷们,达官贵人也乐得捧场。
时间一长,凤来楼越来越红火,甚至不少西域诸国的王孙公子也甘愿受舟车劳顿,来凉州做入幕之宾。
马昌在雅间中一边给梁俊介绍,一边端茶倒水,殷勤无比。
“也就是说,咱们凉州一半的gdp都是凤来楼贡献的?”梁俊毫无风范顿顿顿喝完杯中水笑道。
马昌哪里听得懂什么事gdp,可也不好意思问,点头称是。
“呵呵,真是可笑。”梁俊面露讥讽,看着楼下热闹非凡的场景摇头道:“靠着一帮女子做皮肉生意赚钱,这钱你们凉州也收的心安理得。”
刘文静撇着眼看着梁俊,青楼妓馆,依法纳税,自古以来可不都是这样么,太子这是没见过世面还是怎么的。
就这见识还要带着自己逛窑子,看他这样子咋看咋像是个雏,多半是自己想来吧。
太子逛青楼,这要是传出去,铁打的储君位置也得被撸下来。
别的太子哪个不是如履薄冰,这梁俊怎么就那么不把太子当回事呢?
抗旨不遵本来就是要命的大事了,这还来逛窑子,论作也没有这样作的啊。
刘文静也不相劝,反而来了兴趣,打算看看梁俊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临死之前爽一把,还是别有杀招?
拭目以待吧,反正打赌输了,接下来的日子是跟定他。
既来之则安之,刘文静也不去管梁俊怎么忽悠马昌,四处打量凤来楼,看着楼下迎来送往的莺莺燕燕,心中对凤来楼的头牌,号称雍州第一美人的凤来仪来了兴趣。
马昌一听梁俊这话,脑门上的汗又流出来了,太子怎么那么难伺候啊。
“也好,反正孤也有事找你,粮食到了,孤也要回长安。接下来如何安顿灾民,重开丝绸之路的事,咱们也该说一下了。”梁俊见刘文静看着楼下出神,忽而想到了铁牛,赶紧招呼一旁的随身侍卫,道:“你去把你们家统领,还有我手下吃喝嫖赌四大金刚全都叫来。”
马昌一听,倒水的手差点没把杯子滑掉,浑身一哆嗦,面带苦色,道:“殿下...”
“怎么了?”梁俊一脸好奇看着马昌,这马别驾不像是一个毛躁的人啊,怎么还能把水洒了。
“亲娘来,上了贼船了。”马昌心中叫苦,太子来凤来楼原本就是什么不光彩的事,自己带着他上来的时候,都是走的侧门,唯恐让人看到。
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这太子又要把那四个祸害叫来。
这些日子马昌跟着跑前跑后,和太子口中所谓的四大金刚没少打交道。
王保、铁牛、二驴、三猪,这四人确实都有些才干,做起事来玩命的很,对太子交代的事简直是比圣旨还管用。
今天三猪跟着入库,恨不得一粒一粒粮食过称,少一丁点都不愿意。
王保宣传太子的好和太子的政策,喉咙都快喊哑了。
这吃喝嫖赌四大金刚,虽然对太子忠心耿耿,可各个都是个大喇叭,梁俊在凌云寨那点事,这四个人这些天一天恨不得说十遍。
太子给他们说了什么故事,给他们做了什么吃的,给他们多少钱让他们去逛青楼。
把灾民听得两个眼直发光,一个个拍着胸脯支持太子,甚至不少灾民恨不得太子马上登基做皇帝。
好像太子坐上皇帝,跟着他的人全都能过上吃喝嫖赌的生活一样。
就这四个大喇叭来了,还不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全都抖落出去?
“殿下,人多眼杂,若是让城外百姓知道咱们今日在此,只怕传出一些话来,对殿下不利。”马昌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小心翼翼的赔笑道。
刘文静一听,呦,这还有个明白人呢。
梁俊大手一挥,让那侍卫下去了,还催促让他快点走。
等那侍卫噔噔噔快步下了楼,梁俊转脸问道:“马别驾,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马昌面如死灰,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梁俊示意他坐下,稍安勿躁,道:“放心好了,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前方吃紧,咱们后方紧吃,传出去确实不好,今天一切费用我来出。放心好了,王保他们嘴巴严实的很,不会说出去的。毕竟忙活了这些天,如今粮食到了,也该让他们休息休息。”
马昌什么话也说不出,刘文静冷冷一笑,就王保那嘴漏的像是个裤腰带似的,他还不会说出去?
只怕明天一早,太子逛青楼的事连城外的狗都知道了。
这边正说着,噔噔噔,雍州大大小小的官员身穿便服全都上了楼来。
好在凤来楼里姑娘嫖客们见多识广,别说是十几个人组团来,就算是整个兵营排队来也不是稀罕事。
邓正走在最前面,一进了房间,赶紧行礼。
王舒、周进等人鱼贯而入,梁俊赶紧制止道:“今日咱们微服出巡,不讲究那些,诸位大人劳累多日,辛苦辛苦,赶紧入座。”
好在雅间足够大,一帮人坐下也不显得挤,邓正向着马昌投去询问的目光,马昌微微谈了口气,轻轻摇头。
邓正见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只能听安排。
刚刚受命前来请场子的奴仆走到门口,刚想找邓正汇报任务失败,被邓正两眼凶光瞪了出去。
“今日粮食全部入仓,可喜可贺,诸位大人辛苦了。”梁俊见众人全都坐下,知道今天这帮人是来找自己摊牌来了,开口笑道。
“殿下言重了,本就是卑职们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倒是殿下这些日子辛苦操劳,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共鉴,让我等汗颜。”邓正接口道。
这一接口,所有人都一愣,没看出来啊,一项刚正不阿的邓大人,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马昌面色有些难看,这邓正是怎么了,这是自己的台词,他平日挺懂规矩,还没喝酒呢,怎么这般没大没小。
梁俊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邓正,又看了看一旁蒙在鼓里的马昌,哈哈一笑,赶紧打圆场道:“都辛苦,都辛苦。来诸位大人,今日孤作东,咱们不醉不归。”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十八章 有凤来仪
一桌子人各怀心思喝了几杯酒,菜肴也都一并上来。
凤来楼虽是风尘场所,可酒菜也是雍州一绝。
不少人慕名而来,一半奔着寻欢作乐,还有一半是冲着这里的美味佳肴。
按照马昌来的路上安排:寻个僻静简陋的地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机把雍州刺史和接下来如何重启丝绸之路的事说了。
可谁知道梁俊一到凤来楼就挑选了这间最靠近大堂的雅间。
雅间位置绝佳,打开窗户,整个凤来楼里上上下下一览无余,绝非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一连喝了几圈酒,梁俊越喝越嗨,周围又莺莺燕燕,吵闹非凡,马昌几次想去关窗户都被梁俊制止。
眼瞅着梁俊喝的满脸通红,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事,只能不断的冲着邓正使眼神。
邓正原本比马昌还着急,圣旨来了,粮食也到了,距离梁俊回长安的日子越来越近。
刘三刀前日给他交底,知道梁俊最近几日要和马昌算一算总账,看架势应该就是今天。
邓正见马昌冲自己挤眉弄眼,着急火燎,邓正反而不着急了。
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胡须,给马昌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举着酒杯冲着梁俊道:“殿下...”
还没说完,突然从大厅外传来一阵喧哗。
梁俊转头看过去,只见三楼下来一个龟公,捧着双手做喇叭状,扯着脖子冲着楼上楼下的吆喝道:“诸位爷,凤姑娘来了。”
这一说完,底下人叫嚷声音更大,楼内像是热锅里泼进来半杯凉水。
梁俊探着脑袋看过去,只见一身材高挑的紫衣女子款动莲步,从三楼缓缓走到二楼的平台之上。
二楼平台之上地方宽敞,不管楼下还是楼上的人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平台正中间放着一桌一椅,桌上摆放一把古琴。
这紫衣女子走到正中央,微微一笑,看向四周,施了一礼,随后端坐在椅子上。
梁俊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也看到了那女子的面目。
不由得心神一荡,连连点头,一边的刘文静也有些失神,轻声赞道:“人丽如花,妙如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凤来仪。果真不愧是雍州第一美人。”
梁俊一听,哈哈笑道:“怎么,刘先生动了春心了?”他看着那紫衣女子,微微摇头道:“这女子美则美矣,可若说是雍州第一美人,还谈不上。”
说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想起李大当家来。
这紫衣女子不管从身段容貌上来说,满炎朝扒拉估计也找不出几个胜过她的。
只是让梁俊来看,她照着李大当家还是差上一些,虽然这女子气质绝佳,可与李大当家那种英姿飒爽,好像天地都在心中的气势比起来,又落了下乘。
一想到李大当家,梁俊也没有胃口,心中寻思:“这几日来,只为了忙着安置灾民,也没顾得上和大当家的亲近。哎,安阳这没良心的,我不去大当家那看她,她也不说来找我。”
转念一想,皱了皱眉:“哎,折腾了这些日子,大当家叫什么还不知道,回长安之前得想办法让大当家亲口告诉我。”
梁俊一想到这,心里不由得痒痒,寻思花霜曾经说过,连她都不知道大当家的姓名,想来若是能让大当家把自己名字相告,那两人的关系定然能更上一层。
古代这女子的闺名和脚丫子好像只能让自己丈夫知道,只能让自己丈夫摸,这要是能让李大当家亲口告诉自己闺名,啧啧啧,美的很。
梁俊哪里知道,那天在白虎山上自己没去之前,李秀宁为了怼曹破山,当着所有的面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
等下了白虎山,草上飞和其他人给梁俊汇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全都把这一段省略过去了,而梁俊之前刚上凌云寨的时候,问过所有人一遍,大当家真名叫什么。
整个山寨,从前山看门的,到后寨烧火做饭的铁牛,一问三不知。
梁俊也就再也没问过,以至于现在除了梁俊外,谁都知道李大当家的姓名。
而所有人包括李秀宁都以为,梁俊知道自己的名字。
梁俊正在那想着没事,一旁的马昌见梁俊神游天外,低声道:“殿下,殿下。”
“啊?”梁俊回过神,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咳嗽了几声,道:“怎么了,到哪里了?”
邓正赶紧上前道:“回殿下,凤来楼的凤来仪姑娘,今日要义演,所得银钱全都用来救助灾民。”
“义演?”梁俊有些意外,看过去,只见凤来仪轻启朱唇,道:“如今太子殿下心系百姓,凉州衙门官爷体恤灾民,凤来仪虽是风尘女子,却也愿为雍州百姓尽己所能,今日凤来楼所有收益全都捐赠给凉州灾民。”
底下人听了,高声叫好,不少人跟着吆喝道:“凤姑娘高义!”
“这女子倒是有心了。”梁俊看着二楼平台上的凤来仪,轻声道。
随后又感觉有意思,自己出了长安遇到的女子,苏柔也好,李大当家也罢,还有眼前这个凤来仪,怎么都是心怀天下之人。
一个个操着圣母的人设,干着朝廷该干的事。
反过来再看这帮子官,不是想着如何升官发财,就是想着怎么才能排除异己。
倒还不如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用心。
又不由得佩服起来凤来楼背后的老板,在凉州百官彻底倒向自己之后,当天晚上就安排这一场义演。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是给自己看,还是给马昌他们看都无所谓了。
反正不管是自己还是马昌,绝不会和他为难。
相比凤来仪,梁俊对这个幕后老板反而更有兴趣。
马昌在一旁道:“殿下,此女子便是凤来楼的头牌姑娘,凤来仪。”
“先是有凤来仪,还是先有凤来楼啊?”梁俊来的路上就纳闷这个问题,这凤来楼听说有好多年的历史,可看凤来仪也只不过二十岁出头。
马昌道:“殿下有所不知,凤来楼在凉州经营多年,自然是先有楼后有人。凤来楼每三年会选一次花魁,这凤来仪的名字就给这花魁。”
梁俊恍然大悟,原来这凤来仪与其说是人的名字,不如说是一个称号。
随后梁俊看着马昌笑道:“别驾大人看来没少关注凤来楼。”
原本以为马昌会惭愧的说没有没有,谁知却一本正经道:“殿下所言极是,凤来楼乃是凉州纳税大户,连带着的影响的行业甚多,卑职不敢懈怠。”
梁俊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咋想咋别扭,毕竟是长在红旗下的人,对于炎朝靠女子出卖**赚钱的方式怎么不适应。
这边说着,大厅中更加热闹,凉州城内大大小小公子哥全都聚集于此,高声吆喝起来。
只听那身材丰满的老鸨子道:“今日诸位爷来捧场,那真是给足了老身脸面。”她一边说着,手下的龟公仆从走路如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招呼着公子哥们落座。
“这救助灾民本就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自打太子爷来了咱们凉州城,大老爷忙前忙后,为太子爷筹备粮食,咱们邓家那是头一个响应的。”一个年轻公子哥站起身来,冲着凤来仪道:“可咱邓家给,那是家里老爷子的心意,我邓要民也是好脸面的人,一直想找机会响应响应太子爷他老人家的号召。今日凤姑娘说了这话,那是再巧不过。”
他一边说一边捋着袖子,看着周围人,从怀中抽出三张金叶子,晃了晃,高声道:“这是霍家商行十足真金的叶子钱,正好一两,权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四片金叶子一出,周围人纷纷喝彩,凤来仪冲着邓要民施了一万福,轻起莲口,道:“多谢郑公子慷慨解囊。”
“不碍得,不碍得。”邓要民哈哈大笑,冲着凤来仪回礼,眼角余光不时冲着梁俊所在的雅间瞟去,只是他举止隐蔽,谁也没有发现。
梁俊一听这邓要民左一句太子爷右一句他老人家,弄的哭笑不得,看着诸官道:“这位公子倒是有趣的很,啊,他自称姓邓?”梁俊转过脸来,看着邓正疑惑道:“这位公子也姓邓,不知和长史大人是什么关系?”
邓正赶紧道:“殿下抬爱,这邓要民正是下官犬子。”他面上严肃,言语中也没有丝毫得意,像是说完这话,回去就得把邓要民教训一顿。
“要民,要民,好名字。”梁俊看着邓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对他倒是有些佩服。
自己刚一进城,马昌想尽一切办法想见自己,都被挡在门外。
谁知这邓正倒是神通广大,居然和刘三刀有些旧识。
借着刘三刀的门路搭上了自己的线,一见面也不客套,直接上干货。
把凉州城内现在什么状况交代的一清二楚。
马昌手里有多少粮食,打算靠这些粮食怎么要挟梁俊,也都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了底。
最后也不藏着掖着,告诉梁俊自己就是想要当雍州刺史。
不仅要当刺史,还决定把宝压在梁俊身上。
甘愿当梁俊这个太子门下走狗。
梁俊见他准备充足,又真心诚意,顺手推舟也就应了邓正。
今日听到邓要民这番话,梁俊对邓正更是满意。
不管这邓要民故意为之,做给自己看。还是邓正在家洗脑工作做得好。
办事能力强,说话好听,能让领导舒坦,这样的手下对于梁俊来说,当然是越多越好。
马昌在一旁不说话,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看了看梁俊,又看了看邓正,心里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第二十九章 一唱三拍案
凤来楼中人声鼎沸,邓要民起了头,其他公子哥也都不甘人后,凤来仪说是要义演,这演出还没开始,观众们打赏的热情高涨。
你十两银子,他二十贯铜钱,老鸨子龟公们忙上忙下,一旁有人提着笔跟着跑来跑去。
“城北赵家赵公子赏钱五贯!”这人一记下来,跟着的龟公就高声叫一句。
此起彼伏,这边赵公子五贯,那边刘公子七两,数目都不大,但是架不住人多。
梁俊端着酒杯,听着声音,心中默算着,马昌收回心思,看着梁俊,不知道他在干嘛。
邓正等人脸露纳闷之色,太子这是在干什么?
刘文静看了梁俊一眼,微微一笑,道:“殿下,多少钱了?”
梁俊回过神,看着刘文静,笑道:“不算太多,折合起来,约莫有一千五百多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万没想到太子刚刚居然在算钱。
“看来太子的传闻里,也就只有这个算术之法名副其实,其他的全都是谣言。”邓正看着梁俊,隐隐有些期待。
他隐忍十多年,终于等到太子来凉州,并顺利搭上梁俊的船。
这艘船好也好,坏也好,邓正既然决定了要跟着梁俊走,自然希望梁俊能够坐稳太子之位。
随着对太子了解的越多,邓正心中越踏实。
从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今日那从龙之功好似唾手可得,邓正更坚定自己选择是正确的。
“殿下神算,下官佩服万分。”马昌端着酒冲着梁俊笑道。
梁俊一饮而尽,哈哈一笑,道:“雕虫小技,倒是让马别驾见笑了。”
周围的官员也都跟着上前拍马屁,梁俊来者不拒,这种低浓度酒,对于梁俊来说,不值一提。
这边正说着,只听得大厅内忽而安静下来,所有人全都看向窗外。
“嗡”
一声清脆的琴音从二楼传来,只见凤来仪正襟危坐,手抚古琴,平台两边乐师或抱着琵琶,或吹着笛箫。
一场炎朝演唱会正式开始了。
梁俊也是第一次见,心中好奇,放下手中酒杯认真的看起来。
马昌见梁俊一脸轻松,不像是有什么事要针对自己,自嘲想多了,微微安心下来,将注意力放在凤来仪身上。
凤来仪的团队显然都是顶尖的乐师组成,光是前奏,就让梁俊这个五音不全,并不是很喜欢音乐的人听的连连点头。
“好听,好听。”梁俊搜光肚子也没搜到几句有逼格的话,只能自嘲一笑:“奈何老子没文化,一句好听行天下。哎,只可惜弹的是琴,若是琵琶,我还能绉两句《琵琶行》。”
梁俊看着凤来仪喃喃自语,周围的官员支着耳朵想听清太子在嘟囔什么,只可惜梁俊说的又快,声音又低,让人听不清楚。
前奏弹完,只见凤来仪轻启朱唇,缓缓唱道:“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梁俊闭着眼睛,只觉得这声音当真是天籁之音,婉转清脆,说不出的好听。
他随着调子轻轻打着节拍,鼻子低声哼哼着,二郎腿跃跃欲翘。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凤来仪情真意切,声情并茂,唱着唱着眼角微红,让人我见犹怜。
一曲罢,全场喝彩。
凤来仪站起身,冲着一楼观众施了一礼。
梁俊好不容易想起一句诗,想要卖弄卖弄,还没开口,马昌面色不善道:“胡闹,此情此景,如何能唱这般粗鄙之语?”
“额...”
梁俊一愣,要说的诗词咽回肚子中。
咋了这是,虽说梁俊没听懂凤来仪唱的什么玩意,可也没听出这诗词之中有哪些不能说话的啊。
一想到古代很多大佬们写词喜欢开黑车,没有一定文化的人听不出来,梁俊不由得有些纳闷。
难不成?这凤来仪的词曲里暗中开车了?
梁俊也不好问这词啥意思,见马昌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得,也别夸了,省得别人知道自己没文化。
“也不能这么说,凤姑娘毕竟是风尘中人,以色侍人,以艺娱人,想来也有不少苦楚。这曲子好,词更好,若是旁人来唱不成,须得凤姑娘唱来,当是天作之合。”刘文静在一旁摇头晃脑轻声说道。
马昌一说玩,邓正等人也都点头称是,谁知半路杀出来个刘文静,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当着太子的面直接怼自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可刘文静身份特殊,如今又颇受梁俊器重,马昌也不敢直接怼回去,只等强颜欢笑,道:“刘先生说的也是,倒是老夫孟浪了。”
刘文静一摆手,道:“哎,文静只不过是山野村夫,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只不过是粗鄙之语,别驾莫要往心里去。”
马昌连道不敢不敢。
梁俊在一旁听着二人打嘴炮,满脑子郁闷,凤来仪到底唱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就没有个人出来解释解释么?
邓正一直暗中观察梁俊,见他满脑子黑人问号,误解了梁俊意思,开口道:“凤姑娘唱得好,这词写的也是绝妙之极。”
周围官员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刚刚凤来仪唱的时候,不少人听了词眼前一亮,此时邓正夸了,也都跟着附和。
周进皱眉道:“这词好像是新填的,往日里凤姑娘唱的词曲里没有这首。”
他是凤来楼的常客,更是凤来仪的铁粉,对凤来仪经常唱的曲子熟悉无比,这首词却是头一次听到。
梁俊在一旁听的脑子大,什么玩意粗鄙之语,什么玩意又绝妙之极,到底有没有人来解释解释,凤来仪唱的到底什么意思?
倒是有几个人见梁俊有些纳闷,心中也在猜测太子哪里不懂,可一桌子人思来想去,没有一个人能猜到当今太子殿下居然没有听懂词的意思。
只听得厅内龟公叫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这一次的赏钱普遍比上一次高了。
邓公子五十贯,赵公子八十贯,刘公子一百贯。
之前还是一片和谐气氛,只是一曲唱罢,底下的粉丝们之间开始硝烟弥漫,火药味十足。
只是短短一会,打赏的钱就到了五千两之多。
这帮子公子哥宛如梁俊前世看直播时候刷火箭游艇的土豪们。
一个个暗中较劲,一个比一个出的多。
琴声又响起来,凤来仪接着唱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梁俊听了微微皱眉,感觉有些熟悉,绞尽脑汁去想,又想不通在哪里听过。
可雅间里的诸位却一个个面带惊讶,尤其是刘文静,难得瞪大了眼睛,好像是听到了不得的事情。
“好词,好词!”邓正不由拍手叫好。
就连刚刚说粗鄙之语的马昌也跟着点头,面色有些诧异,道:“确实是好词。”
梁俊脑子又大了起来,听着倒是不错,可这他娘的唱的是什么意思,就没有一个人来解释一下么?
哪里好?好在哪里?
就没有课代表总结一下么?
不去管一头雾水的梁俊,整个凤来楼中所有人听的如痴如醉,周进更是听的站了起来,激动异常,手微微颤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窗外的凤来仪。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一曲又罢,整个凤来楼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喝彩和掌声犹如潮水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满堂喝彩像是要将屋顶掀翻。
梁俊不明就里的也跟着鼓掌,邓正激动无比,忍不住拍案叫好:“当真是好词,能写出此词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好听,好听。”梁俊跟着应和两句。
窗户外的大厅内简直是像要疯了一般,邓要民高声道:“一千两!”
那边龟公听了,愣了愣身,随后扯着脖子叫道:“邓公子赏钱一千两!”
那边一个龟公高声道:“北凉魏家魏公子,赏钱两千两。”
一听北凉魏家,梁俊探着脑袋向着那魏公子看去,只见那公子哥柔柔弱弱,十**年纪,与自己结义大哥魏都眉宇之间倒是有些许相似。
想来这人应该是魏家分支。
整个打赏瞬间进入了白热化,只是盏茶功夫,这帮人就打上了上万两。
“这帮狗东西,城外灾民饿死都不舍得出一毛钱。如今一歌妓随便唱两首歌,刷刷刷玩了命的掏钱。”梁俊一想到前几日筹粮救灾时吃的各种软钉子,记恨起来。
邓正一见梁俊这番脸色,心中叫糟,刚想让人出去制止邓要民,只听得琴声又响起,凤来仪要唱第三首了。
凤来楼的公子哥们全都摩拳擦掌,准备凤来仪唱完之后,正儿八经的把礼物刷起来。
梁俊连听两首都没听懂,这第三首听的极其认真,恨不得拿起笔记下来。
只听得前奏一过,凤来仪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嗡”的一声,梁俊脑子等时炸了起来。
“蹭”的一声,梁俊站起身来,张大嘴巴,瞪着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台下的凤来仪。
“这,这!”
按理说梁俊这般反应,周围人应该第一时间发现。
可此时此刻,马昌和邓正等人的反应也不比梁俊好到哪里去。
马昌看着凤来仪,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邓正也惊讶的站起身来,看着凤来仪满脸不敢相信。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凤来仪唱到这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面带愁容,让人见了,如痴如狂,不可自拔。
梁俊颤抖着嘴唇,看着凤来仪,跟着她的嘴唇喃喃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凤来仪将这首词唱完,手中琴音戛然而止,只剩下越来越小的回音。
“这他娘的,这句诗词,老子会背!”梁俊心中狂叫:“一直都是政坛大咖、军事大佬穿越过来,如今文坛终于也有大佬过来了么?大炎朝这是要文武两开花的节奏啊!”
整个凤来楼安静无比,众人连喝彩都忘记了,一个个回味着凤来仪唱的词,心中百感交集。
不少人被最后那一句词勾起隐藏在心中最深的事来,面色黯然,由衷叹息。
就在此刻,只听凤来楼门外,一声怒喝叫醒了众人。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乃是凤来楼...姑娘们的...好友,你们...为何要拦我?”这人说话,声音虽大,却含糊不清,显然是喝多了。
邓正心中一紧:“不好,是那个柳疯子!”
他想到刚刚安排的事情,不由得叫糟,这柳疯子来了,若是一会太子爷按耐不住,露了身份,可就糟糕的很了!
第三十章 万花丛中过
“门外是何人啊?”梁俊探着头就要往外瞅,邓正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上前拉住梁俊道:“殿下莫要现身。”
“咋了?”梁俊看着有些失态的邓正。
怎么了这是?邓正的对头来了还是姘头的情夫来了?
一项稳重的邓正为何这样的表情。
“殿下不宜在此处露面,若是传到长安城内,御史参上一本。”
梁俊哈哈一笑,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御史台的都是我的人,知道了也不怕。”
他平日大大咧咧,虽是个精明的人,却不拘小节习惯了。
这种事该是秘而不宣,御史台乃是国之重器,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虽然炎朝门党光明正大,可御史台从来属于任何党派。
梁俊当着凉州百官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大可小。
有心人拿这句话做文章,梁俊这太子之位...
所谓关心则乱,邓正原是个精明城府之辈,一遇到梁俊整个人就乱了手脚。
看梁俊干什么事什么事不对,说什么话什么话不靠谱。
好像梁俊不管干什么,都会危及太子的位置。
邓正见梁俊满脸不在乎,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退回位置,道:“回禀殿下,门外是个疯子。”
“疯子?”梁俊一脸纳闷。
合着这还是个花疯子?都疯了还要来凤来楼,难不成为情所困?
梁俊前世也见过很多钢铁直男被绿茶婊伤的疯疯癫癫,也看过电视剧里,赶考书生遇到青楼名妓。
不是性感名妓,在线伤人,就是渣男书生,玩弄感情。
反正这世间最能看到人性丑恶的地方就四个,青楼皇宫赌场医院。
这四个地方出疯子不是稀罕事。
“这疯子姓什么?”梁俊忽而想到刚刚门外疯子说的话,问道。
邓正一见这架势,心里一咯噔,道:“姓,姓柳。”
“快,快,快请进来。”梁俊一听姓柳,兴奋的快跳起来,手脚并用就要出门。
马昌也明白太子一旦现身青楼,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赶紧上前拦住。
“殿下稍安勿躁,下官叫人把他请进来,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如何能够亲自前往。”邓正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梁俊听了,也不着急了,坐下来等着邓正去请人。
邓正见稳住了梁俊,松了口气,快步走出雅间,噔噔噔快步走到大门外。
不多时邓正领着一个醉眼朦胧,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走进雅间。
那男子二十五六岁,清瘦无比,生了一副好面貌,胸前插着一朵花,手中拎着一个酒壶,走路有些晃悠。
喝多了,离多远就能闻到一身酒味,并着一股酸臭味。
马昌皱了皱眉,刚想出口训斥,被梁俊伸手拦住。
梁俊走上前,上下打量这年轻人,年轻人也睁开眼睛看着梁俊。
刘文静见梁俊状态和平常不一样,心中也有些好奇。
这年轻书生是何许人也,能让梁俊这般。
“先生贵姓?”梁俊打量了两圈,轻声问道。
那年轻人轻轻一笑,也不客气,摇头晃脑坐在了酒桌前。
凉州百官也都听说过凤来楼里有个疯子,常年待在凤来楼里,虽然没什么钱,不知为何却深受凤来楼里大大小小的姑娘们喜欢。
周进嫌他身上有味,站起身躲在一旁,满脸的嫌弃。
年轻人看了看周围大大小小官员,又看了看梁俊,忽而哈哈一笑,高声道:“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梁俊语文虽然不是很好,这句话也没听懂,可听到这话里有庄周,有蝴蝶,知道说的是庄周梦蝶的故事。
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寻思:“姓柳,又能说出这番话,看来这人应该就是那位大佬了。他娘的,说啥也得把这位大佬带回去,以后斗诗会谁还敢叫板,老子非玩死他不可。”
“先生高论。”梁俊哈哈笑道:“喝酒喝酒。”
说着也不嫌弃柳疯子身上的味,拍走刘文静,坐在柳疯子身边,恭敬的给他倒了一杯酒。
周围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怎么玩意就高论,这是《庄子》里的话,怎么就高论了。
这边邓正等人正纳闷着,柳疯子一愣,他虽然喝多了,可并不傻也不疯。
雅间中的这些人自己虽然不认识,可看面相和气质,绝非等闲之辈,更像是官家之人。
而这个年轻人被众星拱月围着,显然是这帮人的头。
这样的人对自己如此客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柳疯子也不在意这些,自己不知如何来到此地,孑然一身,奸盗又何妨?
“多谢公子。”柳疯子毫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眼睛瞪大了,看着梁俊道:“好酒!”
“好酒就好,既然先生喜欢,那就多喝点。”梁俊也不着急,又给他倒了一杯。
柳疯子既来之则安之,又见梁俊英武非凡,面带正气,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来者不拒。
一连喝了三杯,柳疯子打了个酒嗝,冲着梁俊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款待。”
“哪里的话。”梁俊又给他倒了一杯,想起眼前这位的生平,又高兴又有些悲伤。
刚想说话,见他胸前的花刚刚施礼的时候掉在地上,弯下腰捡起来。
一旁的邓正见了,面露慌色赶紧要去替他捡,被梁俊一眼瞪回去。
梁俊将花捡起来,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随后要亲自给柳疯子插头上。
柳疯子见他行为举止不像是常人,眼神言语之中对自己颇为尊重,赶紧接过来道:“不劳公子。”
梁俊也不强求,把花递给柳疯子,道:“我见旁人戴花都是戴在头上,先生如何戴在胸前?”
柳疯子别好胸前花,听到梁俊问这话,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柳某人浪荡不羁,流连勾栏,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是贪图美色之徒。戴此花有个名堂,为的是时刻提醒自己。”
梁俊啊了一声,道:“愿闻其祥。”
“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戴花不摘花,摘花人可杀。”柳疯子干笑两声,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竟说不尽的寂落。
梁俊听了这话,心中舒坦了。
娘的,终于听到一句能听懂的了,不愧是大佬,说话就是有水平。
“嗯,有道理,风流不下流,先生当真是我辈楷模。”
梁俊虽然不喜欢语文,可对于古代诗词却喜欢的很。
只可惜喜欢归喜欢,能背下来的没有几首,全都是半段一句。
唐宋之中这些大佬,最让梁俊喜欢的,一个李白,一个苏轼,一个辛弃疾,一个就是眼前这位大佬了。
“让公子见笑了。”柳疯子面色红润,虽然喝了不少酒,酒量却好的很,见梁俊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心有戚戚焉,对他颇有好感。
梁俊摇头摆手,道:“能写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谁人敢笑话先生?”
周围的人听到这俩人的对话,直嘬牙花子,殿下怎么感觉比柳疯子还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能写出这种千古流芳词句之人,如何能这般模样。
周进却皱了皱眉,想起平日里的一些传闻,感觉还真有点可能。
柳疯子摇头苦笑,心中有万般言语却无话可说。
正说着,门外走进来一奴仆,正是邓正家中仆人。
刚刚邓正安排他的事,他一件也没做好,此时迎着头皮进来,也不敢看邓正,只能进来低声道:“老爷。”
邓正见了他心烦,寻思:“不打憨,不打懒,专打不长眼。你还有脸进来。”若是在平常,早就大嘴巴抽过去了。
此时马昌等同僚皆在,邓正本着脸,沉声道:“什么事?”
那仆人赶紧跪下磕头道:“凤来仪凤姑娘求见。”
这场凤来楼大型义演晚会,凤来仪开唱三曲,压轴一曲,中间一个多时辰没她什么事,舞台交给凤来楼里其他姑娘。
柳疯子刚刚进来的时候,她看的清清楚楚。
别人不认识邓正,凤来仪乃是凉州风月场里的头号人物,放在今天,也是顶级流量花旦,她如何认不得邓正?
如今常玉身死,邓正这个凉州长史乃是实实在在的凉州二号人物,这样的人身着便服,亲自带着柳先生进了雅间。
那雅间被周进常年包下,寻常人谁也去不了。
今日又是长史,凤来仪刚刚演奏的时候,余光一撇,好似看到了马昌也在。
这样的阵势,凤来仪冰雪聪明,自然明白那雅间之中,宴请的必定是在凉州风头正盛的太子殿下。
凤来仪唯恐柳疯子不懂规矩,太子面前失仪,那可是死罪。
这边一唱完,自己一个人在后台着急,思来想去,一边派手下贴身丫头去搬救兵,一边换了便装壮着胆子去救场。
邓正看了看梁俊,梁俊瞥了一眼旁边还在扇扇子的刘文静。
刘文静上下看了看自己,道:“怎么了殿下?”
“凤姑娘求见,咱们是见还是不见?”
刘文静笑道:“佳人上门,岂有不见之礼?”说着收回扇子,昂州挺胸道:“小生亲自去请。”
梁俊不去管刘文静,看了看一旁的柳疯子,见他面色不改,对他更加佩服。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着容易,做起来可是千难万难。
这位大佬前世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名声,果然非比常人。
刘文静走出雅阁,柳疯子摇头叹道:“佳人如梦,如梦如幻。”
梁俊见他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知道他的心病所在,微微一笑,探过身,凑到柳疯子身边。
马昌看着直皱眉,太子怎么那么不挑,这疯子都臭成这样了。
“柳先生,庄周梦蝶也好,黄粱一梦也罢,旁人不知你,我可知你。”他声音低沉,周围官员见梁俊这样说话,知道是不想让他们听到,一个个赶紧侧身避嫌。
柳疯子浑身一阵,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原本浑浊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梁俊的手沾了沾他酒杯中的酒,放在柳疯子桌前,轻轻写了个“永”字。
柳疯子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给任何人说过自己叫什么,旁人来问,只说自己姓柳。
眼前这年轻公子如何能够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柳永瞪着眼,眼中又是激动又是惊恐,看着桌上慢慢消失的永字,又看了看梁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适何必曾相识。”梁俊见柳永这般模样,心中得意非凡。
老子终于也能抄诗装一次逼了,而且还是当着这位宋词大佬的面。
柳永如遭雷劈,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公子哥也和自己一样!
看着梁俊,又看了看周围人,探过身子,声音激动,低声道:“可是醉吟先生白居易白乐天当面?”
我特么!梁俊一脸黑线,忘了这首诗是白居易写的了,柳永是宋朝人,知道这诗。
“不,不是。”梁俊端起酒杯,尴尬的喝了一口。
得,自己这辈子看来是没有抄诗的命了。
“喝酒喝酒,这里人多眼杂,一会再说,一会再说。”梁俊咳嗽一声,柳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第三十一章 第一届雍州全体联合大会开幕式
凤来仪跟着刘文静进了雅间,见柳永全须全尾的坐着,其他人全都站在一旁,放下心来。
走起上前去,看着梁俊万福行礼道:“民女凤来仪,见过太子殿下。”
柳永此时酒已经醒了,听闻凤来仪这般称呼眼前的年轻人,眼中露出一丝惊讶,而后释然。
他打进来就一直猜测梁俊身份,凉州百官虽没见过,周进看着眼熟。
只是他莫名奇妙来到这个朝代,也弄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借尸还魂,脑子转不过来弯。
整日里浑浑噩噩,凭着本能从操旧业,白天在成门外领粥溜达,晚上在凤来楼留宿,倒也是潇洒。
梁俊也不舔着脸去问人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哈哈一笑,道:“久闻凤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凤来仪终究是从基层一步步杀到青楼顶端的花魁,虽然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雍州刺史。
可这会子见了梁俊,也不胆怯,道:“殿下说笑,民女何德何能,能入太子殿下眼。”
一番话说的千娇百媚,说不出的诱人,周围人见了,一个个心跳加速,功力浅的当即面红耳赤起来。
“凤姑娘心怀百姓,可敬可佩。”梁俊说完,马昌连忙向邓正使眼神,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凤来仪见也见了,话也说了,赶紧让她走吧。
太子爷要是想睡这凤来仪,一会再安排,别让他俩再说了。
当着凉州这些个官员的面,聊骚也不合适,不聊又尴尬,让凤来仪陪酒更不行。
邓正接到马昌示意,刚想说话,只听凤来仪道:“民女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梁俊呵呵一笑,看着凤来仪道。
凤来仪一愣,这太子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刚刚还夸自己,话锋一转,咋像是变了一个人。
梁俊最烦旁人对他说对不起和当讲不当讲。
对他说对不起的,肯定是做了让梁俊吃亏的事了。
当讲不当讲的,一定是让梁俊去做可能会吃亏的事。
凤来仪见梁俊不像是开玩笑,饶是她乃凉州城内第一交际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场面一时很尴尬,邓正赶紧上前到:“殿下,凤姑娘听闻殿下前来,感恩太子殿下为凉州百姓操劳,特意前来敬酒。”
说着眼神暗示凤来仪,凤来仪见柳永安然无恙,心中石头落下来,听到邓正给自己台阶下,赶紧上前端起酒杯,道:“民女斗胆,敬殿下一杯。”
梁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又瞅了瞅一旁心如止水的柳永,心道:“哎,这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大佬不愧是大佬,到哪都是百花追捧的存在。”
他也知道凤来仪的心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凤姑娘,柳先生在这里没受委屈,尽可放心。”
凤来仪见梁俊点破她心思,也不尴尬,反而躬身行了个万福,道:“殿下仁厚,柳先生乃是当世奇人,于民女而言,犹如兄长。唐突而来,冲撞殿下,万望殿下海涵。”
“客气,客气。”
邓正见他俩喝完酒这还聊上了,正要再说话,却见梁俊冷眼撇了他,邓正浑身一哆嗦,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话说回来,今日来凤来楼,孤还真有事情要麻烦凤姑娘。”梁俊微微一笑,看着娇艳可人的凤来仪,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柳永。
来之前,他就做好了打算。
朝廷那帮子人,这样火急火燎的要让自己回去,秋后算账倒是没什么可能。
现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前世历史上的大佬穿越而来,大炎朝又不太平。
皇帝老子只怕日子不比自己好过多少,虽然顶着个皇帝名号,可拜炎朝那位德贤皇后所赐,皇权被大大的限制。
乾隆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根基不稳,他估计也发现了朝堂上虎狼环饲。
这种情况下,自己这个太子的位置不仅不会不稳,反而比之前更加坚固。
不管皇帝再怎么厌烦自己,这时候只有把自己立住了,成为其他大佬的活靶子,他的皇位就高枕无忧。
毕竟不管李世民也好,嘉靖也罢,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谋朝篡位,拿皇帝下手。
那么自己这个太子则是他们争夺的目标,让自己回去,无非是朝堂上那帮大佬唯恐自己在雍州太久,将雍州经营成自己的根据地。
到时候想要扳倒自己就千难万难了。
这个时候以储君不可离京太久为名义,把自己调回去。
皇帝有了挡箭牌,其他人趁着自己羽翼未丰更好下手,里里外外只有梁俊一个人吃亏。
梁俊自打接了圣旨,就一直琢磨,找刘文静商量,这人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说啥都是太子英明。
李大当家忙里忙外,见不到人,更没时间听梁俊唠叨。
干脆一咬牙,这雍州的果子成熟了,都想来摘,那你们就来试试。
梁俊思前想后,想出了一整套自己离开雍州后,如何还能将雍州攥在自己手心里的法子。
等粮食一入库,梁俊就借着马昌宴请自己的名义来到了凤来楼,就为了要在这里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动员话。
凤来仪一听梁俊说这话,心中一沉,寻思:“我乃是风尘中人,太子一国储君,如何能够让我帮忙?莫不是?”
自己虽有些钱财,估计太子是看不上,能拿出手的也就是这副身子。
太子说有事情麻烦她,还能是什么事?这男女之事也是事吧。
帮太子解决身体需求,说好听的也算是麻烦自己。
想到此,凤来仪面色有些红润,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更不要说凤来仪此时换了便服,身上蒙了一层轻纱,把自己完美的身材勾勒出来。
她虽说是清倌人,可常年在凤来楼这种场所,耳濡目染之下,男女之事都可以当在场所有人的师傅。
梁俊也不是纯洁少男,见凤来仪这样样子,又闻到一股清淡诱人的体香。
还别说,梁俊这一闲下来,压抑许久的**蹭蹭蹭的涌了上来。
duang的一声,裤裆处就起了帐篷。
好在他这袍子宽大,从外面看不出来,可就算如此,当着这一帮老爷们的面失态,梁俊也有些害臊。
“咳咳。”梁俊轻声咳嗽一声,正要说,凤姑娘,你别误会,我可是正人君子,和你有正事商议。
只听着门外传来一声高喊:“都让开,都让开,我们家太子爷在哪个屋子里呢?”
声音极其嚣张,正是梁俊手下吃喝嫖赌四大金刚到了。
说话的是最近在凉州百姓和周边灾民中名气极高的王保。
一听这话,邓正气的恨不得出去把他头给拧下来。
这他娘的,这边太子和凤来仪越聊越暧昧,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外面倒好,直接就把太子给掀了。
马昌苦着脸,今天这可是丢人丢大了。
自己这老官新上任,还没干什么实事呢,就陪着太子来逛青楼妓院。
这传出去,旁人肯定认为是他怂恿储君,这雍州刺史说不准可就和自己拜拜了。
噔噔噔,外面传来急促上楼的脚步声,王保的脑袋从窗户探了进来。
看到了梁俊,眼中精光一闪,心道:“殷诚大哥可真是实在人,哪怕现在成了太子,来逛青楼也不忘了俺们。”口中道:“太子殿下,人我都给带来了。”
说完,也不等梁俊说话,蹭的一声顺着窗户就爬了进来。
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人,刘文静一马当先,进来也不看邓正,冲着梁俊行了一礼,站在一旁。
二驴三猪紧随其后,铁牛伸手扶着三猪,整个人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花了眼。
看这个姑娘想睡,看那个姑娘也想睡,一进了雅阁,见了凤来仪。
整个人都呆了,乖乖,这娘们长的可真水灵,这要是睡上一晚上,可不得百八两银子。
抹了抹口水,跟着二驴三猪给梁俊请了安。
“龙头老大,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青楼妓馆,今天您老邀咱们来逛窑子,这一次可没什么姓华的姓花的来搅兴了吧。”一个彪形大汉咋咋呼呼的进了雅阁,说完之后,见气氛不对,赶紧闭嘴,此人正是被梁俊派到别处筹粮的黑胡子。
黑胡子身后跟着一帮人鱼贯而入,打头的曹破山听了黑胡子的话脸色铁青,可却也不好发作,只能跟着进来给梁俊行礼。
曹破山身后,全都是原来各山寨的寨主,如今洪门的各处堂主。
原来走镖的白胡子、曹破山的小伙伴杨威、原朱雀寨寨主孙平、原玄武寨寨主程银,原青龙寨寨主赵冲并着洪门其他堂口堂主管事十余人,进了雅间之中,看也不看雍州这帮官员。
一个个精神抖擞,齐齐半跪于地,冲着梁俊高声道:“见过龙头大首领。”
声音震天,让凤来仪等人吓了一跳。
外面义演的姑娘也唱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冲着雅阁看来。
有不怕死的围观群众高声嚷嚷:“鬼叫什么呢?没见秋香姑娘在唱曲么?惹恼了小爷,小爷让...呜呜呜。”
旁边有知道情况的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想死么?没见上去的都是咱们雍州各大山寨的寨主么?”
梁俊哈哈一笑,刚要起身上前让众人起身,只见一个门口站着两个女子。
一人笑颜如花,一脸憋不住笑看着梁俊,正是花霜。
一人冷艳绝美,怀中抱着一个女娃娃,正是李秀宁,那女娃娃正是多日未见梁俊的安阳。
梁俊见到李秀宁,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浑身一颤,赶紧正襟危坐。
安阳见了梁俊,挣扎着从李秀宁怀中下来,迈着小腿快步跑到梁俊面前。
梁俊赶紧张开手去抱她,刚想说话,安阳张嘴第一句话没把他给噎死。
“太子哥哥,你来逛窑子,怎么不带着安阳一起?”
这是大炎朝的公主?
邓正和马昌等官员一见到安阳,赶紧下跪行礼,可一听这话,各个挤眉弄眼,大炎朝公主如何能说出这般粗鄙之语?
梁俊抱着安阳,抬头瞪了花霜一眼,心道:“一定是花霜这没文化没素质的老娘们瞎教。”
花霜不以为意,把脸转了过去,身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一个**岁的小男孩抱着花霜的大腿抬头看着她,一脸真诚的问道:“花姐姐,什么是逛窑子?”
正是太平角的圣徒大师兄、张角的关门弟子张麒麟。
“他怎么来了。”梁俊皱了皱眉,向着窗外看去,张角那孙子难不成也来了?
没看到张角,倒是看到了全副武装的梁定昌。
梁定昌一进来,冲着梁俊拱手道:“殿下,楼内闲杂人等,已让卑职清走。”言下之意就是说,太子你就是光着屁股在楼内随便睡,都没人知道。
邓正脸色大变,赶紧道:“使不得,使不得,梁将军,赶紧把他们全都拉回来。”
娘的,难怪太子这些年风评那么差,有这样一帮子说话不着调,办事不靠谱的主,怎么能有好名声。
事已至此,为了殿下的名声,只能给这帮人下封口令,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好在能逛凤来楼的都是城内的公子哥世家子弟,虽然大多是些纨绔子弟,可这样的人才听话。
这倒好,什么也没说,就把人往外哄,这不是逼着这帮人出去宣传雍州百官陪着太子逛妓院的事么?
“对,对,都叫进来,叫进来,一个都别让他们跑。”梁俊也急了,一会全指望着这帮人开雍州第一届全体联合协商大会呢。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全都在了,凉州这帮子地头蛇要是不在,这大会怎么开?
这帮地头蛇臭流氓不够接受新时代思想的洗礼,完事给自己搞破坏怎么办?
梁俊恨不得扇梁定昌一巴掌,把这帮子牛鬼蛇神聚在一起,有多难你可知道?
第三十二章 凤来楼幕后老板
虽然雅阁很大,但这一屋子人站着还是很挤。
李秀宁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梁俊。
心中矛盾至极:城外灾民无数,梁俊白日里盯着粮车进城。
寒风萧瑟,待在城楼上一天只怕是冻透了。
李秀宁心中不忍,就将铁牛送来的母鸡亲自炖了,等着梁俊回刺史府。
可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来的却是太子在凤来楼的消息。
就在李秀宁又气又纳闷,准备去凤来楼救场。
一出门正遇到黑胡子等人来拜见自己。
李秀宁有些错愕,黑胡子等人被梁俊派到各州监督收拢灾民的事,如今粮食已经筹备完毕,接下里就是分到各州赈灾,这个时候黑胡子等人回来干什么。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梁俊暗中派人叫他们回来的。
李秀宁虽然心中不解,这些日子下来,对梁俊还是有些了解。
这个太子看起来没有个正行,但为人处事却还算让人敬佩。
别的不说,光是杀了常玉,却放过曹破山,不仅没有对曹破山秋后算账,反而让他当了洪门堂主。
这种气魄和肚量,甚至说心机,绝非等闲人所有。
可白天还在城楼上一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晚上就带着凉州官员和手下土匪来嫖娼。
李秀宁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个什么骚操作。
心中又好奇又有些莫名的委屈,转过头来让花霜抱着睡着迷糊的安阳,又拉起来寄宿在自己这边的张麒麟,尾随王保大部队而来。
李秀宁看着梁俊,梁俊也看着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心虚。
面对这样一个文武双全,又英武娇美的女子,梁俊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梁俊看的有些心虚,轻声咳嗽一声,抱着安阳,转过头看着一旁的王保。
眼神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怎么把大当家也带来了。”
王保也是纳闷的很,明明没有叫大当家,大当家怎么来了,还把这一大一小两个祖宗带来。
有安阳和张麒麟在,这还怎么嫖,还怎么睡姑娘。
“见过副龙头。”黑胡子等人见了李秀宁,赶紧转身齐齐拜道。
一旁的凤来仪上前一步,躬身道:“妹妹卓凤熙,见过姐姐。”
她俩怎么认识?
梁俊有些纳闷,自己带着这一帮人逛青楼,虽然不是来睡姑娘,可被李秀宁这样堵在门口,饶是梁俊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
“副龙头怎么来了。”梁俊打了个哈哈:“赶紧坐,请坐。”
李秀宁也不坐,看了看凤来仪,又看了看梁俊,露出一脸让梁俊有些毛骨悚然的假笑。
她本想说:“打扰了太子殿下的雅兴,民女罪该万死。”
可一想到周围不是凉州官员,就是洪门堂主,梁俊既是太子又是洪门龙头,不能落了他的面子。
轻声道:“龙头大首领相召,妾身自当前来。”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外人看来,李秀宁对梁俊是恭敬无比,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梁俊苦着脸,我可没让你来。
一旁的凤来仪见气氛有些不对,她乃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也不敢让梁俊下不来台。
又听黑胡子等人称呼梁俊龙头大首领,称呼李秀宁叫副龙头,心思电转,开口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凤来楼原本乃是凌云寨的产业,说起来,李姐姐才是凤来楼真正的老板。”
这一句话不亚于一颗深水炸弹,直接把众人炸的头皮发麻。
梁俊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之前好多想不通的地方,全都明白过来。
常玉谎报灾情,又暗中引导百姓,把雍州旱灾死人的锅全都甩给朝廷。
这其中多少操作,就连马昌这个凉州别驾都不清楚,为什么李大当家却一清二楚。
曹破山要召开天下英雄大会,李大当家为何就敢带着花霜上白虎山。
原来是因为在凉州城按了一个高级情报收集中心啊。
马昌和邓正也都恍然,之前雍州官府各种剿匪行动,不管再怎么隐秘,往往官兵还没有出城,要剿的山寨早就人去寨空或者戒备森严。
合着根子在这里啊。
刘文静眼睛一亮,心中佩服万分,暗自点头。
他师从夫子,学的乃是谋略之策,若想用计,信息的及时性和有效性最为重要。
而如何获取信息,低等的车船店脚牙,每到一城,刘文静就会在这些行当里撒大量的钱财,不到三日,这个城内基本情况,刘文静就能摸个大概。
而中等消息的来源,则是从赌馆妓馆之中获取。
世家子弟,官宦之后不少喜欢赌嫖,若是想知道哪一府哪一族的辛秘,只需安排几个人,在赌桌上给这帮人下了套。
一晚上下去,这一府这一族上到族长扒灰下到马夫偷人,什么事都清清楚楚。
而最高等的信息来源,则是要靠凤来楼这种高级风月场所。
来这里的人,无一不是一城一府的达官贵人。
哪怕这里的姑娘上门服务,去的也是高门大宅。
而男人在什么女人面前,基本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更不要说是面对床上的女人,往往一些旁人无论如何也打听不来的秘密,一上了床,反倒被当成炫耀的资本,说给姑娘听。
刘文静在其他州城,这上中下三招使出去,全都收获颇丰。
唯独到了凉州,这凤来楼是说什么也渗透不进去。
他还一直纳闷,这凤来楼背后到底是何方神圣,闹了半天,这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这。”梁俊张口结舌,李大当家这样一个人物,如何能是青楼妓院的老板?
这和她的人设相反啊。
凤来仪冰雪聪明,见梁俊误会了李秀宁,叹了口气,道:“若非李姐姐三年前买下凤来楼,让我等有个安身立命场所,只怕楼中这二百多姑娘如今也都成了路边枯骨。”
言下之意自然是为李秀宁解释,凤来仪接着道:“这三年来,楼中姑娘但凡有想要离开的心思,李姐姐不仅不阻拦也不要赎金,反而给不少安身钱财。姐妹们也都深感恩德,凤来楼虽是风尘之地,却从未有欺凌辱霸之事出现。”
周进听了,心中哎呦一声,心道:“原来这些年欺辱凤来楼姑娘的那些人,不是疯了就是失踪,原来是这个原因!”
听了这话,不光邓正等人心中敬佩李秀宁,就连曹破山也暗生惭愧。
“哎!”曹破山咬了咬牙,转身冲着李秀宁跪倒,抱拳道:“李大当家,之前姓曹的不是东西,明里暗里没少和大当家作对。自从归了洪门,姓曹的才知道,这些年干的这些事,当真是猪狗不如。副龙头身为女子,做的事哪一件说出来都是响当当,让人佩服。姓曹的给你赔罪了!”
曹破山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李秀宁赶紧上前,扶她起来,道:“曹堂主,如今你我皆是洪门兄弟,过去的事无需再提。日后只需做事心怀百姓即可。”
“副龙头说的是!”曹破山起身,站在一旁,心中感慨万千。
马昌邓正一帮官员一个个咋听咋别扭,自己可是凉州的父母官,一个土匪出身,现在还是绿林道上的人物,当着他们的面说做事心怀百姓,这和打脸有什么区别。
梁俊见曹破山能说出这话,心中宽慰许多,对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
当初众人都说,要杀曹破山,梁俊本着万寨合一,人多事杂,若是杀了曹破山,只怕有不少之前和自己等人作对的山寨心中恐惧。
这些曾经和凌云寨作对的山寨再唯恐梁俊秋后算账,狗急跳墙,暗中生事,破坏洪门初建的大好形势。
二来梁俊明白,日后自己想要实现自己红旗插满球的计划,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势力,若是全都靠着排除异己,杀伐手段,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改变一切能改变的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只可惜,李大当家能够保得了凤来楼这二百多姑娘周全,可雍州这几百万百姓的周全如何保得,还需咱们齐心协力。”梁俊悠悠的叹了口气,放下安阳站起身来,目光如电,环视众人。
在场的不管是凉州官员,还是洪门大佬,全都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看着梁俊。
邓正更是有些激动:“来了,太子殿下终于要动手了!”
压住心中的兴奋,看了看一旁茫然不知的马昌,露出一丝冷笑。
这冷笑让一旁的周进看在眼中,整个人一愣:“邓正这是要干什么?”
第三十三章 民智初生
连绵不绝的简陋帐篷将整个凉州城围住,来自四面八方的雍州灾民并没有在吃饱喝足后安心入眠。
不时有年长的灾民走出帐篷,看向庞大黝黑的凉州城,眼中透着迷茫和担忧。
帐篷内
跟着自己奔波多日的孩子已经裹着自己的衣服勉强睡下,手中握着干黄的饼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一墙之隔的城池内,是否有冰冷刺骨的寒风?是否有取之不尽的热水?
明日之后,城内的达官贵人们是否还像今日这般愿意把粮食分给他们这些流民。
这些问题的答案没人知道。
他们在感恩太子和凉州大官门大恩大德的时候,冰冷的寒风吹着身子。
无比清醒的脑袋在身体不再咕咕叫之后,开始思考一些往日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白天那个叫做王保的年轻人说的话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中。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大灾大难来临的时候,那些地主乡绅、官吏贵族就能够躺在城内花天酒地?”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你们种了田交了税,旱灾来时,官府不仅不管你们,还要抢走你们最后一口粮食?”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你们曾经养活了整个雍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吃的喝的全都是你们民脂民膏,你们却不能有任何发言权。”
...
这些问题,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
旱灾没来的时候,乡绅恶霸欺男霸女的时候他们没有想过。
旱灾来的时候,家破人亡,吃草根扒树皮的时候他们没有想过。
甚至到现在,他们也不懂,也不明白,也不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们脑子中只有一句话不断的回响。
那个叫王保的年轻人,被他们围着,一脸严肃又正经的问自己。
“太子让我问你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个个枯瘦的灾民抬头看着城门上铠甲明亮,全副武装的兵卒,又想起百日里见到的那些肥头大耳的乡绅官吏。
平生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原本昏暗污浊的眼睛,渐渐地明亮起来。
城墙上灯火通明,巡视的士卒全副武装,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眼睛紧紧的盯着城外的帐篷。
显然是把这些灾民当成了潜在的威胁。
他们很多人都相信,不久之后,这帮贪得无厌的灾民会再次扛起锄头对着那位单纯无知的太子露出自己丑恶的獠牙。
到那时,只有他们这些凉州城内土生土长的豪门子弟才是太子最后的依靠。
而这个时候,他们心中单纯无知的太子却在城内召开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关于自己日后如何发展的第一次正儿八经会议。
梁俊走出雅间,如今的局势,马昌和邓正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知道阻拦不了了。
大厅内,歌舞表演早就停止了。
所有人自动分开站在大厅两边,抬头看着从雅间中走出来的年轻人。
有认识的人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不认识的人则是窃窃私语,或者心中暗思,这人究竟是谁。
凉州的官员和洪门中人一左一右,跟在梁俊的身后,不紧不慢。
梁俊站在原本凤来仪站着的位置,看着凤来楼上上下下的人,整个凤来楼中三五百人,却无比的安静。
梁定昌的骁骑卫把守住各个出口和一二楼的窗口,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全都逃不过这些百里挑一精锐士卒的耳朵和眼睛。
梁俊见所有都看着自己,有凤来楼莺莺燕燕的姑娘,也有身穿书生衫的文人墨客。
有凉州城内提鸟玩虫的世家子弟,也有凶神恶煞面色阴冷的地痞流氓。
灾民代表杜老七脸色通红拘谨又严肃的站在门口,躲的众人远远的。
凉州城内,上到士族乡绅,下到凡夫俗子,三教九流差不多全都到了。
“大家好,我叫梁俊。”梁俊伸出手,轻轻弹了弹凤来仪摆放在平台中央的古琴,看着众人,微微一笑。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太子张开嘴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几个字。
“恭迎太子殿下!”邓要民第一个反应过,上前一步,赶紧跪下高声叫道。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呼呼啦啦的全都有样学样,跪下来跟着叫喊。
梁俊摆了摆手,道:“大家无需多礼,今日在凤来楼一聚,扰了众位雅兴,万望见谅。”
一旁的王保眼疾手快,拎着一把椅子到了梁俊面前,放在他身后。
“殿下为国为民,天地可鉴,草民能见天颜,高兴尚且来不及,如何敢有不快?”邓要民身为邓正的儿子,自小就受邓正调教,平日里在凉州城内的官宦子弟中威望甚高,此时他主动当代表来说话,倒没有几个人觉得不妥。
凤来仪和李秀宁站在雅间门口,凤来仪看着梁俊,心生疑惑,低声问道:“姐姐,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李秀宁摇了摇头,忽而想起某晚喝多了遇到自己时和自己说的那些听不懂的话。
心道:“难不成他那晚说的不是醉话?”想到这里有些忐忑,若那晚说的不睡醉话,梁俊真按照那晚说的去做,只怕好不容易弄好的凉州形势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梁俊可是要打土豪分田地啊,如今整个凉州城内,除了段家段树甲没有在,其他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能在凉州城内排上号的世家,就没有哪一家的公子哥不在这里。
“他真的敢这么做么?”李秀宁看着闲庭信步的梁俊,陷入了沉思。
梁俊道:“可是刚刚捐了三千七百贯钱的邓要民?”
邓要民心中一惊,心道:“早听闻太子精通算术,当真如此。”嘴上恭敬道:“回殿下,皆是因为遵循殿下教导。”
“会来事。”梁俊点了点头,心中对邓要民颇为满意,他没有坐下,反而是来回走了几步,而后看着众人道:“大家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他知道自己不坐这些人也不敢坐,说完之后,径自坐下。
其他人见了,齐声道:“谢太子殿下。”
而后也都找到了位置坐了下来。
“今日能在凤来楼与凉州诸多青年才俊相聚一堂,也算是缘分。”梁俊睁着眼说瞎话,心中想着前世领导说话时候的样子,有心模仿,道:“实不相瞒诸位,过几日,孤就要回长安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知道不应该高兴,可终究是年轻人多,眼中的兴奋之色却掩盖不住。
常玉一死,太子这些日子又筹备了那么多的粮食。
整个雍州各州郡大洗牌,等到梁俊一离开凉州。
雍州这块大蛋糕如何分配,可就是他们这些家族说了算了。
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还不等他们高兴,梁俊接着道:“孤虽然要走了,可若是就这样把雍州交出去,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也觉得是个傻子。”
他说着微微一笑,道:“所以今日一聚,目的只有一个。”
众人看着梁俊,只见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面目上快速扫过,淡淡的道:“那就是如何才能够让我把雍州攥在我的手心中。”
邓正一听,整个脸都歪了。
祖宗啊,太子爷您这政治手段太低了吧,哪有这么直接就把自己老底交出来的。
而且还这么的直白,这要是传到长安去,就算有人要告你造反,一告一个准啊。
底下人也都一愣,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梁俊不去管他们怎么看自己,顿了顿,接着道:“我把今天咱们开的这个会定为第一届凉州联合协商会议。就是在临走前想和大家聊一聊,说一说,凉州接下里该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
马昌听了,轻声一哼,心道:“这种事情只需要和我商议就可,干嘛要在这里说。太子爷这是怎么了?这帮子贱民哪里懂什么建设。”
第三十四章 杀鸡儆猴
在场的这些官员中,就连邓正也和马昌一样的心思。
何谓州牧,代天子以牧一州之民众,是为州牧。
虽说我马昌不是州牧,可雍州的州牧这不是死了么。
当然你梁俊也不是天子。
咱们两人都各降一级,这话也是说的同的。
所谓别驾,代太子以驾一州之民众。
如何治理百姓,雍州接下来如何发展,不应该由咱们俩商议。
你身为太子,提出一个规划大纲,然后我身为别驾,把这大纲完善了。
然后扔给底下人让他们去做么。
这些个地痞流氓、强盗山寨、贱民妓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听这治国之言?
马昌刚想上前说话,被身后的王舒拉住,冲着他微微摇头,而后看了看一旁的周进。
王舒和马昌多年好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那是要让周进去试探。
马昌左右想了想,道:“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极其霸道的人。虽然不滥杀,甚至有些妇人之仁,可真到了节骨眼上,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老夫乃是堂堂一州之别驾,若是因为此时恶了太子殿下,在这些个人眼前丢了面子,日后如何治理雍州?”
想到此,冲着王舒微微点头,而后向着周进使了使眼神。
周进见了,连连点头,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周进心中对梁俊其实并无多少敬意。
甚至有心在众人面前借着梁俊扬自己的名声,上前一步,冲着梁俊高声道:“殿下,臣有一言,奏请殿下。”
梁俊刚找到感觉,会前废话说的头头是道,被他一打断,脸色有些不好。
可一想到今天这个会议,乃是联合会议,会议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敢说话。
虽然周进这话说的有点早,可自己若是面露不快,只怕其他人更不敢说话。
“周议郎,有话尽管说来。”梁俊也记不清他是什么职位,只知道好像是个管仓库的官,又怕记错了让人笑话。
好在周进乃是进士出身,但凡是进士若是放到地方上当官,按照大炎律规定,至少要在六部之中当半年实习生。
这种实习生统称为参议议郎,基本上就是打酱油的,一丁点权力都没有,但是架不住虚荣高,除了六部堂官,谁也没有权力管他们。
而六部的尚书也好,当朝军机处的军机大臣也罢,几乎都当过参议议郎。
有这层关系在,因此对这帮人格外在意。
而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这帮人虽然没有什么权力,可却是他们中大部分人一生最辉煌的时候。
因此梁俊叫他一声周议郎,顿时让周进整个人乐开了花。
太子爷这阵势给足了面子啊,周议郎,哈哈周议郎。
周进看着一旁的马昌和邓正,心中得意无比,寻思:“你二人虽然一个贵为凉州别驾,一个乃是凉州长史。可全都不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更是没有当过议郎,照着我,可是差远了。”
梁俊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推辞之言,竟然让周进对自己好感倍增。
只听周进道:“启禀殿下,殿下此举,有违礼法,万望殿下三思。”
梁俊一听,皱了皱眉,心道:“狗东西,我给你面子,你这样不给我面子?老子这还没开始打土豪呢,你就蹦出来,一会若是真动了你们的利益,是不是还要动刀动枪?”
“是么?若是如此,周进大人以为该如何?”
梁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阴沉下来,声音也和刚刚截然不同。
周进浑身一震,他虽然不知道梁俊今天要干什么,可不会不知道梁俊对这次会议的势在必得。
这些日子里梁俊思来想去。一直在规划如何才能把雍州攥在自己手心中,从而让雍州按照自己所设想的发展。
想来想去,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做,能好的了一时,好不了一世。
如果真的想把雍州发展起来,就算自己有完整的工业体系蓝图和材料也没有用。
民智不开,雍州百姓如果不能解放了自己的思想,自己会议开得再好也白搭。
可开化民智,解放思想,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看就算难入登天,梁俊也要去试一试。
因此暗地里,梁俊让王保天天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去给那群灾民洗脑。
那是自下而上,乡村包围州郡的基础。
如今又费劲周折,将凉州城内的牛鬼蛇神召集在一起,给他们开会,。
这是自上而下,州郡解放乡村的启蒙。
旁的事都可以商量,谁要是敢在这两件事上面和自己作对。
梁俊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分得清哪些人可以团结,哪些人必须抹杀。
周进咽了咽口水,又想到刚刚梁俊给自己面子,犯不着因为这事得罪他。
反正马昌给自己使眼神自己也干了,太子不听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回殿下,虽与礼法不符,可如今凉州情况特殊,也不能以常理度之。”周进强压住心中的恐惧,低头躬身道。
梁俊冷声一笑,心道你小子还有点眼神,当下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这个大会就正式开始。这大会进行第一项,就是...”
“启禀殿下。”梁俊刚说完,一个满脸正气,面目十分倔强的官员站起身来,冲着梁俊高声道:“此乃风尘场所,楼中又有娼妓贱民之辈,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与我等臣官授以国事,如何能让闲杂人等在此?”
一番话说的是气势如虹,声若洪钟。
整个凤来楼中的姑娘,还有站在门边的灾民代表杜老七听了全都面红耳赤,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缩着脑袋低头不敢言语。
那官员四下看了,得意非凡,腰板挺的更硬了。
梁俊看着他,还真有不怕死的。
“这位大人,高姓大名,位居何职?”梁俊笑着看着他,问道。
那官员听了,下巴恨不得扬天上去,神情极其桀骜,道:“回殿下的话,下官乃是凉州司丞,姓李,叫李露。”
梁俊上下打量他,点了点头,忽而道:“黑胡子。”
黑胡子一愣,而后上前一步,冲着梁俊拱手行礼,沉声道:“太子大龙头。”
洪门的人当着官家的面,全都这样称呼梁俊。
梁俊虽然不止一次纠正他们,可他们依然如此,说是要让那些当官的都知道,如今太子爷乃是洪门的龙头大统领。
洪门的这些兄弟们,全都是正儿八经清清白白的人家,不再是占山为王的强盗了。
让他们莫要狗眼看人低。
时间长了,梁俊也不管了,随他们叫去吧。
黑胡子这边一叫,他虽然长的生猛,可却是个有心机的人,和梁俊又打了这些日子的交道。
这个太子的性子多少他也是清楚的。
“这位大人,刚刚已经把名字和官职说了,墓志铭该怎么写,你应该清楚吧。”梁俊看着那叫做李露的官员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想借着老子来给自己刷名声,这事可以,但也要分场合。
这个时候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司丞,就算是邓正敢说个不字,梁俊也会在第一时间把他杀鸡儆猴。
毕竟一旦今天这帮人不敢开口,以后再让他们开口几乎就不可能了。
今天只要他们开了口,以后哪怕自己不在凉州了,这颗种子埋下了,不管再小,终究会有生根发芽的时候。
黑胡子听了,毫不迟疑,上前一步,都不给李露反应的时间,伸出双手抱住李露的脑袋用力一转。
咔嚓两声,李露脖子断碎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杜老七抬起头,眼中充满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梁俊,嘴巴微微颤抖,不知想说什么。
“如何,还有哪位认为本王开这个会议,不合时宜的。”梁俊露出满脸笑容,上下打量所有人,道:“尽管说出来,今天这个会议,乃是为了在做所有人的利益。谁阻拦就是整个雍州作对,谁阻拦谁就是挡整个雍州的财路。实不相瞒,这第一项,就是关于重开丝绸之路,你们说李露该不该杀。”
众人一听丝绸之路,整个眼睛瞪得滴溜圆。
虽然不少人早有耳闻,说是朝廷动了丝绸之路的心思,可在雍州这种情况下,好像开的可能性不大。
如今梁俊亲口承认,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何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呸,这个姓李的,欺名盗世之徒,满口子仁义道德,实际上男盗女娼。死的好!呸!”周围有认识他的世家子弟啐了一口吐沫高声骂道。
紧接着所有人,认识或者不认识李露的,全都破口大骂,甚至有人跳着脚咒骂,明天就把李露的坟倔出来。
梁俊见一提丝绸之路,所有人全都兴奋起来,刚刚自己杀了李露所带来的压抑气氛一扫而光,不由感慨,钱真是个好东西。
伸出手来,冲着所有人虚压,整个凤来楼安静下来。
众人齐齐的看向梁俊,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三十五章 流血
“可这丝绸之路怎么开,谁来开,这是一件要命的事。”梁俊脑海中想着前世看的资料史,不急不缓的说着。
整个凤来楼的人全都不说话,盯着梁俊看。
丝绸之路自打百年前,大炎朝和西山蛮打十几年仗至今,一直都被荒废着。
虽然这中间不少人也都想重开丝绸之路,可雍州道上匪患不断,不是灾荒兵乱。
就是山蛮时不时的侵入雍州抢掠粮草人口。
有这个条件的没钱,有钱的又控制不住局势,因此重开丝绸之路也就没有再提。
如今梁俊提起这事,大家兴奋归兴奋,可怎么开确实是个难题。
“凉州的士农工商,今日齐聚于此,刚刚这位姓李的大人说,这治国之言只要和当官的说就行。马别驾、邓长史、王司马。”
这三人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
梁俊看着三人,问道:“这重开丝绸之路,若是只和你们商议,当着凉州父老乡亲,三教九流的面,给我一句准话,你们能不能办成。”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若是私下里给我们说,就算办不成也得说办成。重开丝绸之路,这是多大的利益。可这档口子,满口答应了,做不成,这帮山贼强盗又有你撑腰,到时候还不杀我们全家?”
思量一番,马昌摇头道:“殿下,十几年前,前几任雍州刺史倒是也有不少想要重开丝绸之路,只可惜,有心无力,最后不了了之。如今雍州灾情未定,重开丝绸之路,只是靠着我等,只怕也不成。”
说着,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洪门众人,意思自然明显不过:
只要这帮人不捣乱,我们应该还是有信心的。
梁俊当做没看到,邓正和王舒见这架势,也跟着道:“殿下,马别驾所言极是,非是我等不用力,只是这重开丝绸之路,不亚于开天辟地的大事,还需雍州上下齐心协力,方才有一线希望。”
梁俊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三位大人能这样想,还算有些见识。”
他说话不客气,三人也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口中称是。
梁俊转过身又看着黑胡子等洪门众堂主,道:“胡子兄弟,曹堂主。”
黑胡子和曹破山一愣,上前一步,抱拳道:“太子大龙头。”
“若这事交给咱们洪门兄弟来做,你们可有信心让这丝绸之路重新活泛起来?”
黑胡子和曹破山也互相看了一眼,道:“太子大龙头,这丝绸之路走关过卡上千里路,咱们洪门弟兄虽然多,可终究不是官家人,能保得了一时,护不得一世。”
“好。”梁俊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楼下众人道:“若是官家和洪门弟兄都齐心,这些钱财从雍州上过,你们可动心?”
底下三教九流,地痞流氓,士族纨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是个二愣子,高声道:“回太子殿下,这雍州的路人人走,若是开了,凭什么只让官家来赚钱,俺们就不能跟着发财?”
梁俊点头道:“没错,这也是刚刚我要说的,丝绸之路重开,不光咱们雍州,朝廷上下千万双眼睛都看着呢。”
他抬头看了看楼上,环绕半圈,高声道:“在这楼里,有六皇子的眼线,也有七皇子的眼线,甚至朝廷中那些大人物的门人也不在少数。”
说到这里,不少人暗暗心惊,有些人以为梁俊已经知晓他们身份,接下来要拿他们开刀,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想要随时逃跑。
梁俊接着道:“但是,不管你们是谁的眼线,重开丝绸之路,这事不管谁来了,都不好使。京城珍宝斋的货等着运往西域诸国,等着运往西山蛮。换他们的黄金换他们的牛羊,甚至换他们的马匹。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想赚钱,可以。拿本事拿本钱来,随时欢迎,可谁要是敢搞破坏,本王绝不念兄弟之情,君臣之谊。”
众人听了,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放狠话,不是要瓮中捉鳖。
李秀宁见梁俊说的郑重,知道梁俊接下里就是要说重点了,心中对梁俊又高看一分,却又有些担心。
虽然梁俊放了狠话,可今日之事若真被这些探子传到各自的主子那儿,说不准就憋着坏梁俊好事。
心思电转,刚想叫孙平等人过来。
凤来仪凑过来冲着她低声说了几句,李秀宁想了想,见梁俊刚想说话,俏声道:“殿下,楼内共有十六名朝廷眼线。”
梁俊一愣,随后大喜。
他说这话也是无可奈何,毕竟重开丝绸之路这事,虽然瞒不住人,可最开始实施的时候,朝廷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自己这边安排完,回到长安去当靶子和他们扯皮,把那帮人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等过些个日子,丝绸之路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朝廷再插手,那时已经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只能干瞪眼了。
只可惜自己只知道一两个眼线,捉了打草惊蛇,本想随他们而去,谁知道李秀宁这边直接给自己一个惊喜。
他看着李秀宁,见站在一旁的凤来仪满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心中明白过来。
一边感慨凤来仪这情报工作干的漂亮,一边惊叹他娘的居然那么多人。
“梁定昌。”梁俊沉住气,低声道。
梁定昌虎目一瞪,上前一步,道:“殿下。”
“让你的人看好出口。”
“是!”
说完,梁定昌看了看身边亲卫,众骁骑亲卫四散而去,紧紧把守住各个出口。
顿时把整个凤来楼守得死死的,谁也别想出去。
那帮眼线顿时慌了,汗如浆下,紧张的看着四周。
自打常玉一党死的死,逃的逃,朝廷中各方势力安插在雍州的眼线十去**。
剩下的这些如惊弓之鸟,原本都是当初不入流的角色,此时大头目死伤惨淡,他们反倒成了往日里说不上话的朝廷大佬们在雍州的眼睛和耳朵。
一个个想要博得主子欢心,打了鸡血一般,一天到晚全都紧盯着梁俊的行踪。
梁俊自然不知道雍州这些个朝廷眼线,今日全都聚集于此。
他看着楼下楼上众人道:“既然大家伙都知道,想要赚这个钱,须得咱们雍州上下齐心协力。可钱再多也架不住分的人多。朝廷那些人早一天知道咱们要干什么,这钱你们就晚一天赚到。他们若是要插上一脚,你们就少赚一贯。”
说到这,这帮人全都紧皱眉头,不少人心中别有心思,冷冷的看着周围,想要把那些眼线找出来。
“殿下,这是那十六人名单。”凤来仪款动莲步,一阵香风走到梁俊面前,将一张纸交给他。
梁俊看着这张纸上的名字,微微一笑,随后举起来,看着众人道:“刚刚本王说了,此时须得大家齐心协力,既然齐心协力,那这事也应由大家决定。”
他说着走到平台边,伸出手将纸张放在半空中,随手一抛。
纸张晃晃悠悠掉落在一楼地上,众人全都看向那纸。
“这十六人如何处置,大家说了算。可能你们有些人会认为本王疯了。但事已至此,老子也没有不能说的。我今日人五人六,在你们面前是个太子,可你们应该也都听说了,长安城里那帮人,不想让我当这个太子。我不当这个太子,就是死。我死了,他们重开丝绸之路,你们绝对别想从上面赚一分钱。”
众人听了这话,有些人眼睛涨红起来,重开丝绸之路,能够给雍州带来多少钱,梁俊虽然没有说,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
哪怕是跟着喝点汤,那也比现在强上百倍。
“咱们现在就是绑在一起的,丝绸之路咱们开了,我这个太子之位稳如泰山,你们也能赚到钱。丝绸之路咱们开不成,我死你们也别想快活。”梁俊说到这,海盗性子上来,道:“雍州大大小小的这些官员,你们原本就是被常玉排挤的,这些年朝廷那些人可把你们放在眼中?这个时候就算你们要抱人家的大腿,人家可愿意让你们抱?”
凉州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知道梁俊说的是事实。
自己这帮人当初为什么被常玉排挤,就是因为朝廷中没人。
如今朝廷有了珍宝斋这个路子,重开丝绸之路那是板上钉钉子的事。
到时候,朝廷里的大佬们会放任把凉州这些肥差交给他们?
想想都不可能,肯定会把一帮人想法设法调走,安排自己人来凉州上任。
调走估计都是奢望,毕竟这些人全都是凉州人,祖祖辈辈生在凉州,长在凉州,自己走了,家族还在。
那时候谁敢保证自己家族这些人不给他们下绊子?
到时候没有梁俊罩着,他们只怕会斩草除根,借着常玉的名头,把自己一窝端了。
想到此,凉州的官员各个脸色惨白,如丧批考。
梁俊不去理会他们,又看了看黑胡子等人道:“老子若是死了,你们还能不能回山寨当山贼强盗?就算接着回去当山大王,朝廷那帮人为了这些钱,还能不能让你们占山为王?”
黑胡子等人各个咬牙切齿,所谓下山容易上山难,这帮人这些日子跟着梁俊,一个个不仅光明正大走在雍州各州郡。
手下兄弟吃得饱穿的暖,走到哪里全都是百姓感恩戴德之声。
让他们再回山上过朝不保夕,让人唾弃的山贼日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梁俊又看了看楼下的士族子弟和三教九流,道:“没有了这些土生土长的凉州官员,你们这群地头蛇还能不能过现在这样欺男霸女、花天酒地的日子?”
这会子,这帮纨绔子弟全都派人通知家中长辈,梁俊说着话,凉州城内各大商行的主事,各大家族的族长陆陆续续全都到了。
听到梁俊这样说,也都皱起眉毛,没有了本地官员的庇护,长安城内那些大商行的想要挤垮自己,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梁俊又看了看杜老七等灾民代表,沉声道:“杜老七,若是没有他们,这些粮食还能不能到你们这些受了灾的人手中?”
杜老七虽然不知道朝廷的尿性,却也知道,没了梁俊,没了这帮子官员和拥护梁俊的洪门兄弟。
自己这帮家破人亡的灾民,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活不成,活不成!”杜老七脸色涨红,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那好!”梁俊高声道:“这些探子眼线,如何处理,你们决定。”
众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谁都没有说话。
虽然知道梁俊说的是事实,可也知道这是梁俊在逼着自己表态,逼着自己要和他绑在一起。
“这种事还有什么犹豫?”凤来仪忽而高声道:“若是没有了太子,没有了李姐姐,咱们这些姐妹日后是生是死,心里还没有底么?”
她说着,冷声道:“我凤来仪虽然是风尘女子,可也知道,富贵险中求。这些人,全都杀了,才是正道!”
这一说完,整个楼中,不管是凉州官员,还是山贼强盗,灾民百姓也罢,三教九流,商家士族全都齐声道:“杀!”
“杀!”
“杀!”
梁俊见此状,唰的一声,拔出匕首,转身看着早已经吓得瘫倒在地的凉州司马王舒,沉声道:“王司马,自古以来,但凡变革,均是从流血开始。如今雍州变革,便从你开始吧。”
刚一说完,一旁的杨威上前一步,拔出腰刀,直接一把将王舒杀了。
拔出刀来,手裹着衣袖擦拭腰刀,看着梁俊道:“龙头大统领,杀此鼠辈何须你来动手,您只消说还有谁,姓杨的全都送他们上西天!”
第四十二章 让人头疼的太子
“阁老,咱们去军机处说话吧。”常欣看着众人开口道:“这大雪下完之后该怎么办,只怕圣人那儿还等着咱们的折子。”
方护点了点头,身后众人也都赞同,一行人上了轿子,奔着设置在大明宫内的军机处而去。
到了军机处,常欣最先下了抬舆,军机处台阶上的雪已经被人打扫一遍,可雪越来越大,这边打扫完,那边马上又盖上一层。
常欣快步上前,方护一出了轿子,他就顺手扶住方护的手臂。
方护也不客气,任由他扶着,二人缓步上前。
身后的吏部尚书左典、兵部尚书韩励、户部尚书程经还有被破格入军机处听政的沈云全都站在一旁,等着六皇子梁羽先走。
七人进了军机处内,各自找位置坐下。
这边有小太监上了茶,常欣喝了一口,放在一旁,笑道:“阁老,咱们议事吧。”
方护点了点头,缓缓道:“是啊,这场雪下下来,不知要下多久,若是成了灾祸,长安城内百姓如何安置,是要好好议上一议。”
沈云坐在最下首,微微抬头看了看暖阁内的局势,对一脸微笑的常欣露出一丝怜悯。
“哎,这常太监也真是悲催,身在狼窝还不自知。这一屋子人有一个算一个,霍光、王莽、曹操、李世民、和,再加上我,全都是穿越过来的,就你一个光杆司令。得亏你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吓死。”
打上次朝会,沈云和程经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朝廷之中这些人大佬好像个个都不对劲。
暗地里撒下钱财去调查一番,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
结合着搜集的信息和这帮人平日言论,沈云和程经看着调查结果欲哭无泪。
合着整个军机处内,以方护为首,全都和自己是同行。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让二人心中咯噔一声的是,好像这些大佬们像是被李世民感染了一样。
一个个全都没有刻意的去隐藏自己的身份,只要一调查,都不带对不上号的。
沈云心中对常欣怜悯,他哪里知道,这一屋子人,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在坐的诸位也都心知肚明,皇帝为啥不上早朝了。
这帮大佬自从不再刻意隐瞒身份之后,前世的那种性子不由自主的就表现出来。
一上早朝,说的好听叫做御前议事,说的难听就是奸臣开会。
乾隆再说自己是千古一帝,可朝堂之上,自己的首辅大人是霍光,户部尚书是和还好点,吏部尚书是王莽,兵部尚书是曹操,自己的这个状元郎还是清朝之后的人。
朝廷之中又隐藏了哪些不知名的大佬,梁三爷是一点也不想知道。
饶是再心宽,天天盯着这帮人也受不了,而且一说话,明里暗里全都冲着他去。
尤其是六皇子梁羽,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说起话来呛呛的梁三爷一句话也说不出。
干脆直接不上早朝了,把自己关起来,就等着太子这个挡箭牌前来。
梁三爷也看出来了,这帮子人倒是对自己的皇位没有什么兴趣,对太子之位却是眼红的狠。
方护说完话,兵部尚书韩励却开口了:“阁老,城内若是真因为这场大雪,出现了灾祸,无非就是钱粮棉衣之事。咱们还是议一议太子殿下之事吧。”
韩励一说完,其他人全都沉默不语,常欣的脸上挂着尴尬笑容,点头道:“韩尚书说的也是,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不日就要回到长安,这事却是该好好商议一番。”
他说到这,心中对七皇子这位老主子担忧不已。
打这位主子和眼前的天可汗撕逼,三五个回合就被打出去长安城去,到现在为止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陈飞倒是回来了,可雍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七皇子被太子软禁,是生是死?
陈飞除了给圣人说了,其他的一句话都不多说,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直接抱病在家,谁也不见。
左典端着茶水慢慢品着,他并不着急,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的梁羽微微一笑喝了口水。
“太子的雍州之行,确实有些让人头疼。”梁羽见所有人都看向他,无奈之下,只能起个头。
太子的事,早几天程经在军机处内就说该商议一下了。
毕竟大家伙都知根知底,我是谁,你是谁,他是谁,军机处的几位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刚开始大家还都心生戒备,可时间长了,也都释然了。
虽然各位都是曾经青史留名的人物,但到了这个朝代,哪怕您韩励就是曹操,又能如何呢?
这里可没有汉献帝,炎朝也不是三国乱世,你就算是曹操,除了能发挥发挥慰问寡妇的特长,还能干哪些实事?
想明白了也都坦然了。
可对于太子,众人的想法却出奇的一致:这孙子才是大家伙真正的敌人。
大家都是借尸还魂来的,这个时候军机处这帮人全都一致认为,太子也绝对不再是原来的太子,肯定和自己一样。
可大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全都本本分分谋发展。
可他倒好,直接出了长安去雍州打根据地。
不光如此,先杀了常欣的狗腿子况让,得罪了内侍省。
又弄死了常玉,把原本属于梁羽的雍州纳入自己麾下,这算是得罪了天策府。
紧接着又非要插手雍州赈灾的事情,一连写了三封信来骂程经为啥不给粮食,这又算是把户部得罪死死的。
这还不算,还擅自做主,把吏部安排的去雍州上任的官员全都赶回来,擅自作主布置好了雍州各级官员。
这又把吏部尚书左典没放在眼里,左典是谁,那可是最会隐藏的王莽。
最要命的是,那杀了高南太守高凤的贼人文渊还是他的结义兄弟。
如今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又是什么洪门的龙头。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事若是有心操作,都能把他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可偏偏他去了一趟雍州,摇身一晃,从没有什么根基的废物太子,成了作用雍州,手下势力颇为强大的朝堂新势力。
而且看梁三爷的意思,不仅不打算罢免太子了,反而更加坚定了梁俊的太子位置。
“太子私自制作彩票这种东西,与民争利,不是好事。”梁羽说了话,与他关系还不错的左典自然不能让他唱独角戏,开口接着道。
“彩票都弄出来了,这老哥当初还和我装,哎,老奸巨猾啊。”沈云摇了摇头,想起当初和梁俊说的话,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最多十日,太子殿下就会到长安,诸位以为应该如何迎接?”常欣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方护,问道。
一提太子,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知道对方心中怎么想的,可谁都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咱们齐心协力把太子弄死吧。”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就在此刻,门外闯进一人,举起手中的信件,高声道:“报,雍州急报!”
众人心里一咯噔,他娘的昨天晚上才来了一封,怎么又来了,梁俊这次又搞了什么事了。
常欣快步上前,一把拿起急报,拆开了递给方护道:“阁老。”
方护接过纸张来,看了之后,眉头紧皱。
左典一愣,心中一紧,见方护脸色不好看,试探问道:“阁老,怎么了?”
方护将信件递给梁羽,面色阴沉,有些不解的道:“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动身了。”
“啊,这是好事啊,阁老为何如此?”
梁羽将信件递给左典,沉声道:“太子临走之前,把雍州七十二个贪污赈灾粮款的官员全都杀了。”
第四十三章 临走杀人
凉州的寒风早就已经刮起来了,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凉州就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
城外的帐篷越来越多,早就已经得到凉州城内有大量粮食消息的灾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古老而又坚实的城墙,见证过无数的悲欢离合。
可今天这样的场景却在凉州城内从未有过。
成千上万的灾民衣衫褴褛,咆哮的寒风阻压不住他们心中宛如悲愤的怒火。
七十二个身穿官服,被摘掉官帽的人五花大绑,齐齐的跪在城门前的空地上。
已经被寒风吹透了的脸毫无血色,不少人的发髻在捆绑和挣扎中被打散,随着肆意的狂风飞舞。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七十二人没有吃一口饭,没有喝一口水。
身上身下沾满了灾民的唾沫,冷风一吹,全都成了冰块,浑身上下的衣服邦邦硬,像是铁皮打造而成。
太子殿下的命令只是让灾民不得伤害他们,看护这些官员的骁骑卫们恪守命令,没有让任何一个灾民触碰任何一个官员的身子。
可唾弃这种行为,骁骑卫是绝对不会管的。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可凉州这已经到了十二月底了,天气忽暖忽冷,即便今日冷的这样刺骨,可终究还是没有下来一片雪花。
原本就已经在雍州上下蔓延的天怒之说,没有了常玉的镇压更加肆无忌惮的传播。
天生异象,必有灾祸。
城外天寒地冻,城内的别驾府里却温暖如春。
从长安城内快马加鞭运来的珍宝斋上等无烟煤,堆满了暖阁中的铜盆。
靠着铜盆近了,周进甚至感觉整个人烤的难受。
绕是如此,这炙热的火源却烤不暖马昌等人的心。
“大意失荆州啊。”坐在上首的马昌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花白的头发似乎更加多了。
自打那一日太子在凤来楼中开完大会后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国不可一日无君,雍州自然也一日不可无主,如今雍州刺史空置多时,本王认为凉州长史邓正邓长史性行淑均,晓畅军事。便暂由他来暂作雍州刺史,待到本王回到长安,再与吏部商议最终人选。”
马昌才如梦初醒,原来邓正早就搭上了太子的线了,原来太子压根就没有把他马昌当回事。
原来太子这些日子真的一直在忙赈灾和发展雍州的事情,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对手来看待。
树倒猕猴散,花花轿子众人抬。
马昌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真正亲自面对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临了才知一死难。
“太子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周进咬着牙,看着失魂落魄的马昌,心里恨极了梁俊。
就算这刺史之位不是马昌,可马昌毕竟是凉州别驾,凉州官员无不对他马首是瞻。
整个雍州各州郡的现任官员,全都是通过马昌才坐上了这个位子。
就算邓正靠着太子当上了雍州刺史,可面对这样的马昌依然不够打。
大会看完之后的第四天,太子就要动身回到长安。
等太子一走,那时候邓正没有了依靠,更何况他这个刺史没有吏部公文,只是太子临时授予,根本斗不过实力雄厚的马昌。
马昌一党全都暂避锋芒,准备梁俊一走再开始对邓正发难。
这三天里,这个凉州重新焕发出生机,城外的灾民见到足够多的粮食,官府又在四城外贴满了安抚告示,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
已经成为太子背后财团的霍家商行,一边大力的推广银行和彩票,一边把各州郡的霍家商行的白银黄金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凉州来。
新官上任的邓正彻底抛开之前的伪装,全身心的按照太子的指示投入雍州的建设中去。
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城内最繁华的地段挂牌了珍宝斋的牌匾。
前去长安的与长安珍宝斋洽谈到凉州开分行的人天不亮就动身了。
整个雍州像是大病初愈的巨人,各行各业的人在官府的调动下,火力全开,为重开丝绸之路奔波着。
马昌虽然和邓正撕破了脸皮,可雍州的发展却是不管谁当刺史都必须抓起来的。
因此马昌手下的人和其他官员没有任何的不同,全都在邓正的调配下,严格的按照梁俊的要求,参与到重开丝绸之路的建设中。
在一片繁荣的景象下,暗潮云涌,邓正和马昌的角斗,就等到梁俊一离开凉州就开始。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梁俊离开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晚上。
马昌手下各州郡前来凉州押解粮食的官员,前脚从别驾府中跪拜出去,后脚还没到驿馆就被梁俊抓了起来。
掌管雍州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州郡的七十二个官员。全部被梁俊一声令下拿下。
全副武装,面无表情,宛如杀人机器的骁骑卫将自己在凉州这些年的积累,当着马昌的面压到了凉州城外。
回想起梁俊骑在马上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马昌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坐在暖阁中,始终想不通,梁俊为什么要这样帮助邓正。
救济灾民的那些粮食,是自己筹备的。
邓正只不过是一个传话的鹦鹉,那批粮食,不是给六皇子,就是给他太子。
那种情况下,就算没有邓正,马昌和梁俊也都知道,粮食一定是给梁俊。
“他要粮食,老夫给了。他要重开丝绸之路,老夫也让手下门人全力配合。太子究竟为何如此?”倍受打击的马昌精神恍惚,喃喃自语。
周围仅剩的几个铁杆官员见了,心中不忍,上前道:“别驾...”
“也许太子是害怕,别驾成为下一个常玉吧。”火红的光照在周进的脸上,让他原本就略有狰狞的面孔更加骇人。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恐惧到了极点,人就会变的愤怒。
愤怒到了极点,也会心生恐惧。
此时的周进才明白过来,往日里那个不拘小节,和灾民土匪说说笑笑的太子和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光是自己,就连活了几十年的马昌也被梁俊迷惑住了。
随和的行为和粗俗甚至有些低俗的言语,让凉州的官员对太子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长久以来,太子是废物的传闻不断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们的思维。
可当太子真正要决定整治自己的时候,马昌和周进才发现,竟然是那么的容易,就像人可以不费吹呼之力摧毁一群蚂蚁那样轻松。
老仆走了进来,看着憔悴的马昌,擦了擦眼角心疼的泪水,轻声说道:“老爷,太子殿下就要出城回京了,刺...邓达人派人通知您,前去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