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梁植顿悟
凉州城内,刺史府。
原本冷冷清清的刺史府,天一黑,却热闹起来。
刺史府大门敞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王保最是勤快,跑里跑外,安排这边安排那边,一副大管家模样。
江烽火提着一坛酒从厨房出来,见到院子里鸡飞狗跳,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缓缓从人群中走过。
从厨房到柴房,原本五分钟的路,江烽火走了半个多小时。
一进柴房,梁植裹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被子,伸出手一边烤着炉火,一边凑近了烛火看着手中的书籍。
江烽火进了柴房,一阵冷风跟着走了进来,梁植皱了皱眉,并没有抬头看他。
“回来了。”梁植翻开一页,清清淡淡的说道。
“殿下。”江烽火拍开酒坛泥封,将酒倒在一旁的小酒壶中,麻利的又把酒壶放在了炉子上的水盆里。
“外面怎么那么吵,本王那位太子兄长又在做什么?”自打那日下了白虎山,梁植就被梁俊软禁起来。
身边只留下锦衣卫指挥使和江烽火伺候,三千锦衣卫被梁俊粗暴野蛮的打乱编入了骁骑卫之中。
只剩下一百老弱病残,被梁俊打发回了长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梁俊这种行为放在长安,那简直和作死差不多,可在雍州这里,他连常玉都杀了,还在乎违这点法?
梁植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委身在刺史府内的柴房中。
前前后后一百多骁骑卫一天二十四小时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着。
就连上厕所都有八个人陪着。
江烽火刚开始和他们起了冲突,打伤了七八个骁骑卫,被正好回府的梁俊看到。
七八个耳光之后,桀骜不驯如江烽火也彻底的认命了。
梁植在柴房之中,头三天还不习惯,第四天之后反而平静下来。
看这架势,梁俊并没有打算杀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吧,梁俊反正得回长安,一切恩怨等回到长安再说。
这些日子李,梁植也有时间和精力反思自己为啥失败。
为什么在长安城内,先是被李世民手下的天策府那帮子人斗的一败涂地。
来到雍州之后,又被梁俊啪啪打脸,手下的锦衣卫被吞并不说,连自己都被软禁起来。
这让一直以来都是掌握别人命运的梁植既屈辱又不甘心。
梁植思来想去,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点一滴在脑海中缓慢回转。
满朝文武是不是都和自己一样?
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梁植的脑海中。
如果真是这般的话,梁植仿佛明白过来,自己为何败了。
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明白周围的情况之后。
不能让周围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这个念头不知为什么就这样牢牢的占据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想来其他人也是这样。
而李世民呢?
李世民不仅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反而大张旗鼓的要了秦王的封号。
紧接着开府建牙,创立天策府,广招天下英才。
自己创立锦衣卫,就是受了他的影响。
在所有人都按兵不动,尽量隐藏身份,唯恐被别人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时候。
李世民反其道而行之,这种气魄和胆量当真是让人钦佩。
想来也只有这种人能够青史留名,创立名垂千古的盛唐。
自己前世虽然也是皇帝,也曾认为天上地下,唯朕独尊。
可与李世民这种千古一帝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
这种舍我其谁,将自己放在最明亮的地方,丝毫不畏惧任何人挑战的气魄,不仅让梁羽在第一时间把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而且还让梁植在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没有来的默认低他一等。
至于太子,梁植这个时候才明白梁俊的深谋远虑。
他和自己一样,在发现长安乃是龙潭虎穴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远离京师,来到雍州。
借助雍州强盗的力量,发展起来。
等到梁植在长安城内败给天策府,不得不选择远离长安,这个时候已经错过了绝佳的时机。
梁俊现在再回到长安,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和任何人叫板。
长安城内所有人,甚至连天策府和梁羽都认为梁俊这个太子之位,入探囊取物。
只有梁植知道,此时的梁俊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的那个废物太子。
他的背后有整个雍州的支持,天策府敢像对付自己一样对付梁俊,一定会被梁俊按在地上啪啪啪打脸。
梁植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失败,他败的心服口服。
前世仅剩的那点皇帝的骄傲,此时此刻已经消失殆尽。
他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认真的审视属于自己的绝境。
江烽火连说了三声,见梁植都没有反应,不得不提高了声调,道:“殿下,太子将灾民全都安置到刺史府和凉州各个衙门里了。”
梁植回过神,愣了愣,皱眉道:“什么?”
“殿下,太子将灾民全都安置到刺史府和凉州各个衙门里了。”江烽火不得不耐着性子再说一遍。
周进也跟着道:“殿下,门外乃是搬进来的灾民。”
若是在平日,梁植早就开骂了。
狗一样的贱民,如何能够和自己同处一院?
但思想开悟之后的梁植虽然依旧对于这帮灾民和自己一个院子并不能接受。
可却在思考,梁俊为什么这样做。
作为历史上以聪明过人闻名的朱厚,十分自负又十分的自信,想开之后,他从一个极端陷入另外一个极端。
朕被你们打败了,不丢人,一个是唐太宗,一个是当朝太子。
只要朕还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从今天开始,朕学你们。
等到把你们的本事全都学到了,就是朕复仇的时候。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梁植不是不懂。
可梁俊身为太子,这样对待这些贱民,让那些凉州官吏怎么想?
这些贱民是需要官员来治理的,就算得到了这些人的心,失了凉州官吏的拥护。
梁俊在雍州还不会出问题,一旦离开雍州回到长安,天高皇帝远,没有这些官吏归心,雍州怎么可能稳固?
梁植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
“梁俊选择远离长安来破局,这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若是有意为之,可看他这种手段,也不像是一个深谙御下之道,精通官场之人啊。
“太子今日都做了什么事。”梁植想到这,合上书,端起温好的酒水,看着江烽火道:“你详细说来。”
第九章 炉火在燃烧
江烽火听了,想了想,将今日城门口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
梁植一边听一边皱眉。
这个梁俊简直就是一个二百五啊。
凉州别驾马昌这样明显的要抱他大腿,他却丝毫不给人情面。
若是梁植,都不等马昌来找自己要官,自己就会主动把官给他。
毕竟马昌这种一直游离在权利圈子外的人,一旦帮他掌权,绝对是最忠心的走狗。
可梁俊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雍州初定,百废待兴。
你给他官,他给你粮。不管换做是谁,哪怕是梁羽来了,也断然不会拒绝。
可皆大欢喜的事,梁俊非要让人家热脸贴自己冷屁股。
梁植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太子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烽火接着往下说,讲到了梁俊要将八万石粮食分给凉州的灾民。
梁植再也忍不住了,若是在平日他必定欣喜不已,大笑梁俊自掘坟墓。
可此时此刻,他一直把自己当成梁俊,不断的去分析梁俊做这些事背后的意义,还有做这些事的动机。
江烽火说分粮,梁植已经当成自己去做这些事。
“荒唐!荒唐!”梁植怒声喝道。
周进和江烽火有些纳闷,殿下这是怎么了,太子做了荒唐事,殿下不应该开心么?
怎么殿下看起来十分的恼怒,像是太子分了他的粮食。
梁植站起身来,在柴房中走来走去,实在是想不通梁俊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口中喃喃道:“把粮食分给灾民,这置于凉州官吏和乡绅于何地?这些贱民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朝廷让他们有田种,有衣穿,他们还要想着去造反。今日要了粮食,明日是不是就要喝酒吃肉?若是不给,是不是又要造反?愚蠢,梁俊愚蠢之极!”
梁植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一想到自己居然败给这种人,消肿不久的脸庞一阵火辣辣的羞愧。
“实在是愚蠢到了极点!”梁植气的抬起坛子,吨吨吨,灌了一气冰凉的酒。
只觉得整个人顿时清醒无比,酒入肚中,醉意涌了上来,又觉得有些昏沉。
周进和江烽火不知道梁植这是怎么了,也都不敢说话。
“就没人劝他么?”梁植放下坛子,觉得浑身发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
江烽火上前道:“启禀殿下,姓李的女子还有凉州别驾都劝了。但是太子并没有改变主意,反而让领了粮食的灾民进城来。”
院子里给江烽火说话的正是凌云寨的喽,在王保的教育下,秉承着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仁义,事无巨细的将城门外发生的事情学了一遍。
这喽谨记王保的叮嘱,一边说还一遍演,每个人都学得惟妙惟肖。
江烽火虽然没在城门口亲眼所见,可看了这喽的表演,比亲眼所见还要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植重新坐了下来,面色上有些红晕,炉火烧的正旺,应着他的脸庞滚烫。
“刘文静怎么说?”梁植反而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舒坦的伸了一个腰,看着跳动着的火苗问道。
先是被天策府那帮人算计,白虎山上又被刘文静摆布。
梁植对于谋略型人才的渴望平生第一次这般的急切。
他很想听一听刘文静对于此事的看法。
江烽火皱了皱眉,半晌道:“刘文静好像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他又回想起刚刚那喽给自己演的和说的,点头道:“刚刚给卑职说的那喽,并没有提及刘文静说了什么。”
说到这,江烽火像是想起来一些事,睁了睁眼道:“对了,前几日,卑职好像见到刘文静被太子用绳索绑在身上。”
梁俊听了直皱眉,梁俊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收士大夫官吏之心,又不尊刘文静这种身负大才贤士。
反而一心一意为灾民考虑,他真的以为这帮灾民能成为他的根本?
“确定?”
“确定!”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柴火燃烧时,轻微的噼里啪啦声。
天越来越黑了,梁植的酒劲慢慢散去,头脑无比的空灵。
许久,梁植拿起一旁的劈柴,放在了炉子了,问道:“烽火,周进。”
江烽火和周进赶紧站直了身子,齐声恭敬道:“殿下。”
“你们说,太子究竟要干什么呢?”
周进看了看江烽火,心道:“殿下这是入魔了。唉,如今成了太子阶下囚,殿下心中定然不舒坦。殿下聪明无比,在长安虽然一时不慎着了天策府那帮奸贼的道,可并没有因此消沉。反而要来雍州,收拾了常玉将陇右道握在手心,回去一雪前耻。谁成想刚出虎穴又入狼坑。被太子这般羞辱,换做谁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七皇子。”
他虽然跟着梁植时间并不长,却也知道这位主子的性格。
梁植聪明过人,这种事他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去问自己这等粗人?
“殿下都不知道,卑职乃是粗人,更想不到了。”
梁植早猜到周进会这样说,心中叹息:“若是有一个刘文静这样的人,此时在朕身边,朕也不至于狼狈如此。太祖皇帝有刘基、李善长,朕的张良萧何在哪里呢?”
想到此,梁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原来梁羽要秦王封号、创建天策府原来是为了这事!若满朝文武皆和朕一般,那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前世这些李世民的肱股之臣有没有跟着一起来到这个朝代?一定有,魏忠贤这样的宦官都能得此天地造化,房玄龄一代名相,如何没有理由来此?”
梁植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梁羽封秦王,创天策府的目的并不是要给所有与自己一样的人示威。
而是要召集旧部,共叙前世君臣之情,他要当太子!甚至要当皇帝!
梁植想到了,连江烽火说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眼睛瞪得大大的,失声道:“朕如何没有想到,朕如何没有想到!他李世民有房谋杜断,难道朕就没有自己的张良萧何么?”
江烽火一愣,赶紧闭嘴不言,知道殿下又开始犯病了。
周进也站在一旁,心中有些悲凉,殿下竟被逼迫成这般模样。
哎,周进摇了摇头。
自打下了白虎山,一项英明神武的七皇子就开始不正常,不是长时间的发呆,就是发呆之后大喊大叫,大哭大笑。
周进和江烽火刚开始还以为梁植疯了,谁知道事后梁植不仅更加冷静反而告诉二人,日后自己再这样,二人无需理会。
梁植欣喜若狂,坐在了地上,看着烧的正旺的炉火,心中充满了新的希望。
“你李世民有房杜,难道朕就没有杨一清、徐阶么?你有魏征,朕就没有海瑞么?”
梁植越想越兴奋,看着火光,像是看到了日后东山再起的场景。
他越想越美,口中喃喃道:“难道朕的大明朝就没有高拱、张居正、杨廷和、夏言、严嵩...”
梁植忽然愣住了,看着火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杨廷和、夏言、严嵩若是也都来了,只怕有些不妙啊。”
梁植这才想起,李世民好像没杀多少大臣。
而自己...
炉火在燃烧,梁植陷入了沉思...
第十章 来,小朋友们,掰起手指跟我算
“老七今天没作什么妖吧。”梁俊一进刺史府,骁骑卫的副统领就迎了上来。
“启禀殿下,七皇子今日一直在看书。”
梁俊点了点头,这几天一直没时间和这孙子算账,他还有点自知之明,没给自己添什么乱子。
“殷大哥,赶紧开饭吧,我都快饿死了。”王保上窜下蹦一天,全靠一股精气神撑着,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回到刺史府,这股精气神一泄,王保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刘三刀道:“殿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好。”梁俊点了点头,四周看了看,疑惑道:“大当家呢?”
“大当家?”王保一愣,也跟着四处看看,果然人群之中少了李秀宁。
“刚刚好像跟着最后一批百姓进来了。”刘三刀回忆起来,刚刚人多眼杂,他也没记清楚。
“算了,不管了,先去吃饭吧。”梁俊大手一挥,带着众人进了大厅。
周围饥民听到动静,一个个探头探脑,见识梁俊全都出来跪倒在地,又是一顿膜拜。
梁俊无奈只得一一安抚,等到忙完,梁俊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
刺史府的正厅上摆着一席酒宴,梁俊进了正厅丝毫不顾形象,闻到饭菜的香味,伸着懒腰就要去捏菜。
才发现酒桌旁边好还坐着一个人,正是李秀宁。
李秀宁一改之前装束,身穿红装,虽有些厚实,却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
长灯红烛的衬托下,原本就绝美的面貌别有一番韵味。
花霜站在一旁,虽不如李秀宁,却也是极少见的美人。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梁俊伸懒腰的手定在空中,直愣愣的看着娇美无双的李秀宁。
只觉得灵台清明,什么饥饿,什么劳累全都一扫而光。
“殷大哥。”王保站在梁俊身后,用手肘捅了捅梁俊的腰,低声提醒道。
李秀宁美则美矣,此刻却面无表情。
神经大条如王保都察觉出不对,赶紧提醒梁俊。
梁俊自然也看出李大当家面色不对,并不在意。
往日里和她并没有什么来往,从白虎山归来,梁俊实在太忙,两人也没说什么话。
李秀宁又是个识大体的人,轻易不会耍小性子。
梁俊有心找茬和她拌个嘴增进下感情都没有机会。
今天难得给自己摆脸色,梁俊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大当家,今日如何穿的这般喜庆?”梁俊坐了下来,捏起花生米塞进嘴中,一边咀嚼一边看着李秀宁问道。
他娘的,李大当家,可真好看。
距离近了,梁俊更是感慨。
前世自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满是模特的豪华游轮有不是没有打劫过。
可像李秀宁这样,百分百纯金不掺假、又自小习武,英气非凡的美人却是平生头一次所见。
李秀宁也已经习惯了梁俊私下里的没正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冲着梁俊微微一笑。
王保见李秀宁这般模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也学着梁俊捏了花生去吃。
刘文静旁若无人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最开始这帮人因为梁俊是太子的原因,不敢和他同桌,被梁俊劈头盖脸骂了几次,也都慢慢习惯了。
三猪见了吃的就迈不开腿,哪里管什么太子皇帝,冲着梁俊和李秀宁卡嘿嘿一笑,随即投入了战斗。
一群人吃着渐入佳境,梁俊一边吃一边看着李秀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秀宁轻启红唇,道:“殿下,妾身前来特与殿下辞行。”
“终于舍得开口了。”梁俊并不在乎什么辞行不辞行,只要李大当家有事不憋在心里,能说出来就成。
梁俊不在乎,可其他人全都懵了。
就连三猪也都忘了动嘴,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秀宁,不知道大当家的怎么突然说这话。
尤其是铁牛和二驴,他们本身就是凌云寨的人,潜意识里早就把李秀宁当做自己长辈姐姐。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李秀宁和梁俊分道扬镳,他们跟谁走。
如今这个问题毫无预警,突如其来的摆在自己面前,二人一时转不过弯。
梁俊微微一笑,到了一杯酒,推到李秀宁面前,道:“大当家何出此言。”
李秀宁直勾勾的看着梁俊,饶是梁俊脸皮不薄,也有些脸红,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可是殷诚哪里惹大当家不开心了?”
“太子殿下言重了,民女当不得殿下这般对待。”李秀宁不急不缓,端起梁俊倒的酒一饮而尽。
“大当家的有话直说,这里也没有外人。”梁俊又将酒杯满上,看了看一旁的刘文静,道:“当然,刘先生除外。”
刘文静直接无视梁俊,不紧不慢的从失神的三猪的碗旁夹了一块肉,放在嘴中细细咀嚼。
“既然殿下这样说,那妾身就直说吧。”李秀宁一双美目看着梁俊的眼睛问道:“敢问殿下留在雍州,所为何事?”
梁俊一听乐了,知道李秀宁是因为什么事对自己有意见了,微微一笑,道:“大当家是埋怨殷诚今日不该分粮?”
李秀宁难得露出小女儿性子,轻轻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一旁,道:“民女不敢。”
梁俊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递给刘文静,道:“刘先生,你聪明过人,又是镇南府的楚国公的首席谋主,你觉得今日本王做错了么?”
刘文静摆手不喝,放下筷子道:“殿下英明神武,爱民之深,忧民之切,尧舜禹汤,文武成康尚且不如,如何有错。”
嘿,这孙子,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就因为自己把他绑起来,他还给自己玩一出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老子若是这般英明,你小子下午的时候用扇子挡住,在那偷笑干什么。
“哎。”梁俊叹了口气,那起筷子在桌上比划,道:“陇右道去年在册的人口有一百三十五万户,共计三百八十万人,这半个月我让人大概统计了下凉州灾民,共计五万八千人,陇右道有十八个州,每州按灾民两万人来算,共有灾民三十六万,每人每天按粮食两斤,五十个人一天就是一石,五百个人一天就是十石,五千个人一天就是一百石,五万人一天就是一千石,三十六万灾民肯定没有那么多,就算三十五万吧,三十五万灾民,一天需要七千石粮食。”
李秀宁一愣,不明白为什么梁俊突然算起来这些,脑子里跟着梁俊开始算,算到五千人还好,一到万人就开始有些糊涂,暗中开始掰起手指来。
刘文静也停下了筷子,那起别在腰间的羽扇一边扇一边在心中盘算。
第十一章 以史为鉴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距离明年粮食收获还有八个月,也就是二百四十天,二百四乘以零点七,等于一百六十八。也就是说从现在到明年灾民能够自给自足,光是粮食就需要一百六十八万石。这中间有个寒冬,雍州的冬天想必李大当家也知道是什么样子,光是安置这些灾民就需要不少钱财。这钱从哪里出呢?”
一谈到数学,梁俊就来了精神,侃侃而谈。
李秀宁对梁俊今日所作所为有些意见,一听到梁俊算这个,心里也跟着默算。
可怎么算也算不出来,二百四乘以零点七十什么意思,梁俊是怎么得出来需要一百六十八万石粮食的。
注意力一被转移,也忘了对梁俊的些许不满,皱着眉头心中默算,娇美不可方物。
刘文静在一旁也跟着头大,看着梁俊像是看一个怪物,他怎么算的那么快?
这些日子刘文静一直和梁俊待在一起,除了睡觉之外,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他确实让人调查了凉州大约有多少灾民,可也没见过他算过这些啊。
每日一回来,梁俊直接就是倒头就睡,自己就待在他隔壁,日日伴着梁俊的呼噜入睡。
难不成他还有在梦里算这些数的能力?
其他人早就见识过梁俊恐怖的算数能力,也都见怪不怪。
李秀宁算不过来,干脆不算了,又想起生梁俊气的事,面色不善,道:“殿下为何突然说这些。”
梁俊哈哈一笑,道:“大当家,你觉得靠这八万石粮食,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凉州的官吏拿出八万石,之前魏家拿出二十万石,朝廷只答应给十万,这一共是三十万石粮食,距离一百六十八万还差一百三十万石,这一百三十万石粮食从哪里来呢?”
李秀宁一直都知道,雍州赈灾所需粮草的数量绝对不是小数,可万万没想到居然需要这么多。
可转念又一想:“这件事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么?越是需要那么多粮食,不应该越要小心谨慎么?分八万石粮食虽然不多,可事情却不是这样办的。”
咬了咬银牙,道:“可这与今日殿下所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梁俊听了,点头道:“好,今日咱们不说书了,大当家,我就给你来说一说雍州救灾的事情。”
铁牛等人一听不说书了,面露失望神色。
刘文静也有些失望,这些日子睡觉前天天跟着听梁俊说一段故事,早就成了习惯。
这些故事让刘文静听了也很上瘾,听梁俊这样说,心里有些失望。
但又听说要说一说今天的事,刘文静来了兴趣,想要知道能说出那些精彩绝伦故事的梁俊为什么做这种事。
“雍州大旱,流民失所。大当家乃是雍州本地人,情况比我清楚的很,那我想问一问,雍州到今天这种地步,到底是天灾的原因还是**的问题?”梁俊看着李秀宁,轻声问道。
李秀宁想了想,道:“天灾只是起因,陇右道如今民不聊生,多半原因是因为**。”
刘文静听了也跟着点头,认可李秀宁所说,雍州能有今天,全拜常玉和他门下那帮贪官污吏所赐。
梁俊接着道:“既然是**,也就说雍州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就是因为雍州这些大大小小,贪得无厌的官吏。若是没有这些官吏,就算是再大的旱灾,也死不了这么多人。”
李秀宁点头道:“没错,若是朝廷知道雍州有大灾,必然会全力赈灾,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若是没有这些官吏,就算朝廷赈灾,又有何人来赈呢?”
“今日那马昌逼迫你让我出面,李大当家能够隐忍不发,想来也是因为顾忌到这层。”梁俊不急不缓,道:“我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吧。”
吃饱喝足的铁牛和王保等人听着梁俊在这又是算数又是讲道理,早就困的直点头。
一听梁俊要说故事,一个个精神起来,瞪着眼看着梁俊,督促他赶紧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朝代叫做明朝。这个明朝最后一任皇帝叫崇祯皇帝。那一年明朝有个落第秀才,叫做李自成。这个李自成后来做了明朝某个驿站的小吏,只可惜没做多久,就被罢免了。没有了生计的李自成只有造反一条路,当时明朝内忧外患,朝廷内奸臣当道,宦官乱政,朝廷里的大官每天不是你弹劾我,就是我弹劾你。整个朝廷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
刘文静听梁俊这样说,怎么感觉像是说现在的大炎朝。
除了没有宦官乱政外,这大炎朝和明朝有什么区别?
铁牛则是一激灵,这明朝可不就是前些日子,梁俊给他们将的韦小宝故事里,天地会的英雄们反清复明里的明朝么?
梁俊见众人全都听的聚精会神,接着道:“这大明朝的国都叫做北京,那一年李自成带着起义的军队围住了北京城。明朝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想啊,崇祯皇帝不想亡国,就得派兵去打李自成。可是那个时候明朝国库里一文钱也没有了,没有军饷如何打仗?”
铁牛心里一咯噔,一想到那么多江湖好汉费尽千辛万苦要恢复的明朝就这样灭亡了,心中没由来的有些悲伤,脱口问道:“明朝就这样被李自成灭了么?不是清朝么?”
梁俊瞪了他一眼,铁牛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
梁俊接着道:“到了这种时候,崇祯皇帝就在朝会上,和大臣们商议,让大家伙凑一凑钱,把军饷凑出来。让能征善战的将军带着兵去打退李自成。”
刘文静点了点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来是凑齐了军饷,却错过了时机,让李自成进了北京城。”
梁俊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刘先生聪明过人,算无遗策,能看清一个人的弱点,可是对人性却还是看不清。”
刘文静微微皱眉,难道自己猜错了么?
梁俊道:“崇祯皇帝苦口婆心,把大道理全都说了,满朝文武也都表示理解,于是纷纷慷慨解囊。尚书捐一百两,侍郎捐五十两,内阁首辅乃是百官之首,捐了一千多两吧。这样大家伙你凑凑我凑凑,满朝文武凑了万把银子。”
听到这,王保哂笑道:“他娘的,万把银子有个鸟用。若是万把银子就能打仗,咱老王这些年败的家产都能打到长安城了。”
一旁的梁定昌听了,怒目而视,呵,这还有想要造反打长安城的。
梁俊跟着点了点头,笑道:“没错。这万把银子够干什么的?没有军饷就没有打李自成的军队。就这样李自成进了北京。”
他说到这,悠悠的叹了口气,笑道:“李自成进了北京,将满朝文武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不到一个月,就从百官身上敲出七千万两银子,哎,内阁首辅还被拷打致死,满朝文武的妻女全被李自成的手下祸祸了,整个北京城内成了人间地狱。”
“七,七千万两!”
众人听了,瞠目结舌。
刘文静更是十分的意外,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大臣为何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要这些钱,没命花有什么意义?
李秀宁皱着眉,虽也被这数字吓到,却不知梁俊说这话什么意思。
梁俊看着她,低声道:“因此,我从来都不相信炎朝这些当官的。更不相信他们手里只有八万石粮食。”
第十二章 赌
“那殿下的意思是?”听到梁俊这样说,李秀宁深以为然。
雍州的这些官员她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可在雍州这些年来,多多少少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马家是凉州有名的豪族世家,更不要说此次雍州大小官吏皆以他马首是瞻,只拿出八万石粮食给梁俊,实在是说不过去。
梁俊看着李秀宁道:“大当家的埋怨我不顾大义只顾自己虚名,将那八万石粮食分给灾民。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我如何不明白?”
“太子之意,意欲何为?”刘文静忽而插嘴问道。
梁俊看着他,心道:“这几日观察,刘文静不像是穿越而来,应该是土生土长的炎朝人。这小子城府深,还骚的很,感觉和谁都有一腿。太平教张角、六皇子梁羽、镇南公楚秋九,哪哪都有他,还是什么丘山八奇,一听就很装逼的小组织成员。他此番问我,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刘文静问完,李秀宁也看着梁俊,脸上充满疑惑。
梁俊道:“羊毛出在羊身上,那剩下的一百三十万石粮食,自然是要雍州这帮子官来出。”
刘文静听了这话,心中一乐:“刚刚你还说,自古以来这帮官员全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如今又和马昌交恶,你想薅他们的羊毛,只怕全都是一只只狼,羊毛没薅成,反倒惹了一身骚。”
嘴上道:“殿下,今日你这番举动,只怕伤了凉州官员的心。这羊毛不是那么好薅的。”
梁俊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先生可敢和我打个赌?”
刘文静倒了一杯热茶,推到梁俊面前道:“小生从来不赌,不过殿下若是有兴趣,小生不介意破一次例。”
梁俊见他应了,心中得意:“不怕你本事高,就怕你不上套,此番可是中了俺老梁的计了。”
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冲着刘文静和李秀宁各看一眼,只见李秀宁白玉一般的素手放在桌上,脸上带着些许疑惑,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梁俊心中不由涌上来一个念头:“李大当家这般样子,若是去参加那些选秀节目,只怕不用唱歌,光是往那边一站就得是冠军了。”
嘴上却道:“就赌十天之内,能够凑齐剩下那一百三十万石粮食。”
众人听了,均觉得不可思议。
铁牛咋舌道:“乖乖,那么多粮食,就是神仙来扛也得扛十天半月。”
梁俊斜眼看他,道:“你又没见过神仙,如何知道神仙要扛十天半月。用不得神仙,一火车皮就拉完。”梁俊和铁牛拌嘴惯了,随心所欲,信口胡诌,哪里管一火车皮能拉多少。
刘文静点头道:“好,既然殿下愿意赌,就让文静做一回周瑜。”
梁俊乐了,道:“怎么,我若是玩不成,你还要拿军令状来杀我不成?”
刘文静道:“自然是不敢,只是作了赌,自然要有赌注。”
一说到赌,王保来了精神,道:“没错,没有赌注,叫什么赌?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去睡觉。”
“我若是赢了,刘先生需得应我一件事。”梁俊看着刘文静,胸有成竹道。
刘文静点头道:“那是自然,但不知是什么事?”
梁俊道:“听说先生乃是丘山书院的弟子,丘山书院号称天下第一书院,书院夫子更是天下第一奇人。刘先生乃是夫子高徒,我若是赢了,不求别的,只求先生代为引荐,与夫子见上一面。”
丘山书院天下闻名,不光炎朝士林子弟对其推崇无比,就连不少山蛮贵族也跋山涉水前去求学。
只是书院收弟子极其严格,夫子又从来不见外人。
梁俊回到长安想要做一番事业也好,和六皇子还有朝廷大佬们打擂也罢,手下需得人才济济才成。
靠着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王保等人,那是绝对不成的。
经过这几日的调查,梁俊才知道自己一直守着金山不知。
这刘文静身后的丘山书院里个个都是人才,放着他不用,舍近求远,不是梁俊的作风。
刘文静听了,笑道:“此事极易,若是殿下赢了,刘文静亲自陪着殿下回丘山。夫子与小生情同父子,自然不会不见殿下。”
“好,痛快。”梁俊一拍桌子,朗声道。
“若是殿下输了呢?”刘文静喝了一口茶,看着梁俊笑道。
“不可能。”梁俊露出狡猾的微笑,道:“若是先生能够看透人性,就应该知道,这赌我绝不会输。”
刘文静也不和他抬杠,笑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是为变数。殿下若是输了,也需得应小生一事。”
梁俊看着刘文静腰间,道:“可是要去掉身上绳索?”
刘文静轻摇羽扇,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梁俊见他又拿出扇子装逼,抬手招呼梁定昌,道:“定昌,将刘先生身上绳索去了。”
梁定昌应了一声,随后抽出腰刀,快步上前,将绑在刘文静身上的绳索割断。
“再派四个骁骑卫保护刘先生安全,哪怕是出恭睡觉,也要跟着。”梁俊说完,冲着刘文静一笑。
刘文静脸上的笑容凝固住,心中暗骂mmp。
梁俊不去理他,转身看着李秀宁道:“大当家,今日之事不过是因为八万石粮食分配引起,我之前没有和大家伙商议,擅自做主。原是我的不对,如今我已经和刘先生作了赌局,十天之后弄来一百三十万石粮食。若是十天之后弄不了,这洪门龙头你来做,到时候你再走,我绝不阻拦。”
李秀宁听到此话,心中寻思:“他乃是太子之尊,说话做事自然不需要和我商议。他能这般说,也算是没把大家伙当做外人。他虽然是和刘文静作赌,可这一百三十万石粮食如何能让他一人筹办?不管如何,我也得帮他完成不可。”
思罢,点头道:“殿下尽管做事,无须考虑妾身。若能为雍州百姓出一份力,殿下尽管吩咐。”
梁俊见李秀宁如此给自己面子,心中欢喜,正要说些拉进感情的话,忽而外面有人道:“殿下,骁骑卫方吉求见。”
第十三章 雍州的小组织
马昌带着亲信回到了府邸,凉州各衙门的官员早就等候多时。
“别驾,今日辛苦了。”一旁的凉州司马王舒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水,也不管冷热仰头就喝。
马昌摇头苦笑,一坐下,周围的各衙门官员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愁眉苦脸。
“别驾大人,太子这样折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别驾大人,若是任由太子这样折腾,咱们只怕连灾民都不如了。”
“谁说不是,凉州各个衙门,如今成了灾民窝,连我平日办公的地方都住满了人,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冲着马昌诉苦。
马昌面色阴沉,灌了一肚子凉水的凉州司马王舒原本就烦躁,听他们这样说,心中更是急不可耐,道:“吵吵什么,还有点为官的样子么?”
众官员见了,叹了口气,纷纷坐下。
“别驾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有个年轻官吏耐不住性子,催促道。
马昌看着他,脸色阴沉道:“今日的阵仗大家也都见了,太子爷在雍州百姓心中声望甚高,他要咱们让出府邸,谁敢说个不字?”
这些官员全都是常玉倒台之后上来的,以往不受常玉待见,基本上和马昌一样。
不是在家钓鱼就是种花种草,吟诗作对,喝多了再发泄一番怀才不遇的感慨。
如今终于盼着常玉倒台,轮到他们执掌凉州大权,衙门里那张椅子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梁俊赶了出来,换做谁,心里也不舒坦。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粮食也给了,该做的也做了,太子爷还这样子,分明是不把咱们凉州的官放在眼中。”说话的那人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左右,官服在身,又长了一副好面貌,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言语之中颇多怨气。
马昌看着他,这人倒是和自己有些亲戚关系,家中乃是凉州大族,姓周,名进,在凉州士人圈子里颇有才名。
若是论起来,这周进还得叫自己一声姑父。
“怎么,这还没吃饱饭呢,就要骂厨子了?”马昌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渗人的冰冷,与白天在梁俊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截然不同。
“侄儿不敢。”周进见他这副模样,低下头,不敢看他。
“若是没有太子殿下,这常玉还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诸位同僚只怕还都在家养老。太子殿下除了常玉,才有你我今日,让出个府衙出来,是夺了你们的权了,还是罢了你们的官了?”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道:“理是这个理,可事却不是这个事。就算没有太子,这常玉也要到了反的时候。”
可此时此刻,这种场景下,谁敢和马昌说一个不字?
马昌长叹一声,一旁的凉州长史邓正道:“如今太子在雍州铁了心要救助灾民。雍州大旱三年,常玉在时,拼了命的搜刮,留下一个筛子样的雍州给咱们。大家伙这也是心急,别驾莫要往心里去。”
周进赶紧道:“是啊姑父,咱们这个官可不是太子给的。咱们雍州的官哪一个不是走的六皇子的门路,大皇子也帮衬咱们不少。常玉自掘坟墓,六皇子早就把他扫出门下。若是任由太子这般折腾,六皇子如何看咱们。”
“如何看?”马昌瞪着眼,声音高了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周进道:“什么六皇子,什么大皇子,咱们这官都是光明正大靠自己能力博来的,在吏部那都是有备案的。你知道朝廷里的水有多深么?我大炎朝有祖训,太子乃是国之根本,轻易不可离京。可圣人为何要把太子派到雍州来?为什么七皇子也跟着来雍州?”
王舒见他说的面色涨红,赶紧道:“没错,别驾此言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如今朝廷的水深的很,咱们虽然和六皇子搭上了线,可接下来到底该怎么走,还得从长计议。”
马昌听了王舒这话,心中宽慰许多:“王元畅终究是老成持重之人,知道深浅,朝廷的水岂能是轻易涉足的?”
见场面十分紧张,坐下这十几个官员个个低头不语,马昌轻声慢语道:“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太子奉的是前来调查雍州是否大旱的旨意。如今常玉都被他杀了,苏大家都已经回到长安去了,太子偏偏不走,那定是有他的想法。”
“谁都知道太子迟早会走,可咱们这不是着急么。”周进仗着年轻,又是马昌的侄子,一听马昌语气缓和不少,接口道。
马昌也知道,今晚这个时候能在自己府邸的,全都是自己的亲信,日后若是能做了凉州刺史,还得依仗他们。
“如果我猜的不错,朝廷让太子回京的圣旨过不了几日就会来。如今咱们大炎朝不太平,太子离京这些日子,别人不急,御史台的人也该急了。大家再忍耐一些,等太子走了,这陇右道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这是马昌进门以来,头一次露出笑容。
“太子一直风评不好,他如此着急救助灾民,无非是想要回京之后在朝廷上有些颜面。咱们凉州的官员平日里哪有机会能孝敬太子?如今天赐良机,他愿意折腾咱们就陪着他,等他回京时候,元畅。”马昌端起茶杯,看着一旁的凉州司马王舒道。
王舒赶紧应声:“别驾您说。”
马昌道:“你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弄几把万民伞,等太子回京的时候找个机会让灾民派个代表在城外送给他。这样里子面子都有了,也不至于太子回到长安还给咱们小鞋穿。”
王舒听了,喜笑颜开,道:“这是自然,别驾就放心吧,明日一早我就去准备。”
众官听了,纷纷点头,言语之中轻快许多,一扫之前气氛紧张的阴霾。
凉州长史邓正轻轻的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睛道:“只怕就算圣旨到了,太子也不会轻易回京。”
此言一出,场面一滞,马昌皱眉看着邓正。
邓正四十多岁,性格稳重,颇有城府,虽然也属于不受常玉待见的官员,可平日里有什么政务问题,常玉经常向他讨教。
既然他说这话,一定有原因,马昌面带疑惑,道:“方直,此话怎讲?”
邓正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不紧不慢道:“如今河北道和江南道逆贼伏诛,户部拨了大笔银子,军机处又免了这两道一年的赋税,助其恢复修生养息。如今国库空虚,程军机虽然提了议罪银的法子,可这银子进的乃是圣人的内库,现在叫做内务府。分文进不了国库。程军机乃是如今朝中最受宠的大臣,又执掌天下钱财,最近名声很响的珍宝斋就是出自程军机之手,珍宝斋内的镜子、香皂等稀罕物件若是能够运到西域山蛮人那,光是这一项,听说就能让国库多出往年三成的银子。”
邓正说到这,故意停顿,马昌听了,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太子这样卖力救助灾民是为了回去邀功,原来机关在这里。”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二人在说什么。
第十四章 风水轮流转,算计太子
周进道:“姑父,什么机关?难道太子还有其他意思?”
邓正端起茶水,笑而不语,马昌见了心中暗暗点头:“邓方直果然名不虚传,他说话说一半,剩下的话故意不说,定是要把这个脸面让给我。也罢,日后我做了雍州刺史,这凉州别驾的位子便让他来做。”
马昌面色欢喜,看着周进等人道:“想要把珍宝斋的镜子香皂运到山蛮,必然要走丝绸之路。这丝绸之路荒废已久,若是重开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咱们雍州。太子先是整顿了雍州大大小小的山寨,现在又要收拢民心,就是想要在重开丝绸之路上和咱们做文章。”
听到此番话,周进等人茅塞顿开,道:“原来如此,七皇子来雍州,想必也是这番心思。”
马昌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面目看着周进,笑道:“这救灾赈灾,没了咱们雍州大小官员配合,就算是圣人来了,这灾也救不成。更不要说雍州如今的粮食全都在咱们手上,太子不会不知,今天从他分这八万石粮食就能看出来,他必定是知道咱们还有更多。”
王舒点头道:“别驾这样一说,我全明白了。太子前些日子说什么也不见咱们,定是打算先收拢灾民,有了底气再和咱们说重开丝绸之路的事。今天又大张旗鼓的分粮,想开也是给咱们看的。”
马昌捋着胡子,深以为然,笑道:“若不是方直在,咱们险些上了他的当。”
邓正闻言,赶忙道:“别驾心中自有分寸,在下也只不过是多嘴罢了。”
厅中众人听到这里,全都明白过来,仿佛柳暗花明,一瞬间个个心中明朗,也不再为府衙被占的事烦心。
周进更是有些兴奋,国库三成的收益,这得是多少钱。
这些钱全都从雍州过的话,自己这帮人又能从中赚多少!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周进整个人都觉得燥热起来,道:“姑父,既然如此,这好处如何让太子去占了,咱们该先下手为强啊。”
“自作聪明!”马昌瞪着他,冷哼一声道:“如今陇右道上的山贼强盗全都归附了太子,那凌云寨的李大当家今日还和太子一道。若是不和他分,这些山贼强盗如果对付?更不要说还有太平教,那张角能让你安安心心的把货物从雍州过?”
周进听了,缩了缩脑袋,小声道:“陇右道上这些山寨,还不都是常玉逼的,那太平教若是没有常玉出头,如何能发展到今日这番地步。”
马昌不去理会他,王舒道:“别驾,山贼强盗虽然是大患,可现在都在太子掌握中,听闻那太平教还请太子做了圣师,这两处虽然是紧要关口,可一旦开了丝绸之路,这事还得落在咱们雍州百官头上,若是咱们不协助,就算太子有翻天的本事,也休想从中赚一分一毫。”
马昌点头道:“没错,既然咱们知道了太子的底牌,那么日后形事就知道怎么对付他了。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被太子耍的团团转。如今整个朝廷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把眼睛盯在雍州上,就连太子杀了常玉,朝廷上都没有人为常玉说一句话,可见这趟浑水不好趟。”
他说着,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邓正,投去询问的目光。
邓正见马昌看向自己,思索一番,开口道:“别驾,这趟浑水虽然不好趟,可你我皆是凉州官吏,是非趟不可的。太子铁了心要吃这口肉,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与其和他硬对硬,不如顺了他的意。他要稳定灾民,咱们就配合他,他缺粮食咱们就给他。反正太子不可能在雍州待太久,早日帮他安定了灾民,等他找咱们来谈这事,到时候条件还不是任由咱们提。”
马昌一边听一边点头,等邓正说完,马昌开怀一笑,道:“方直当真是有王佐之才,区区凉州长史实在是屈才了。”
邓正赶紧拱手道:“别驾严重了,邓正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马昌站起身,上前一步,手挽着邓正,邀他坐在自己身边,看着众人道:“原先咱们商议,要把那五十万石粮食送给六皇子,这事看来要改一改了。”
其他人听罢点了点头,一人道:“别驾,白日里咱们还说,只凑够了八万石。若是突然拿出五十万石粮食,太子会不会认为咱们欺骗他,往日里常听说太子性情平和,今日一见,绝非传闻一般。依着他的性子,只恐又生事端,莫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
周进一听,冷声一哼,道:“如今六皇子不管是在朝廷上还是在民间,声望之高,说句忤逆的话,只怕当今圣人尚且不如。他梁俊现在是太子,回到长安之后还是不是,尚且两说。如今在雍州境内,日后户部的买卖还得靠着咱们。那帮山贼强盗虽然现在听他的,可等他一走,这群认钱不认人的白眼狼是听他的还是听咱们,那就看谁给的钱多,他们归谁的管。这个时候,咱们敬他,他是太子,咱们不敬,哼哼,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是心惊胆颤,不少人探过头看向门外。
只见门外安静无比,偌大的别驾府好像空无一人。
马昌看着周进,想起白天里梁俊带给自己的屈辱,面色也阴冷起来,道:“诸位放心,这宅子百米之内都没有人,咱们说的话,谁人也不知。”
他顿了顿,接着道:“周进这话,话糙理不糙。之前咱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能还受他欺压,如今他的底牌已经露出,风水轮流转。也该是他求着咱们的时候了。”
王舒跟着道:“没错,咱们若是不给他粮,他还能一直赖在雍州不走?只怕他再在雍州待上一两月,来的圣旨可就不是让他回京的了,可能就是六皇子当太子的旨意了。到时候他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咱们什么也不用出,连分都不用和他分。”
众官纷纷应和,周进见马昌和王舒都赞同自己所说,周围比自己大的同僚也都赞同,心中得意无比。
第十五章 螳螂捕蝉
“不过这事,还是尽量不要发展到那一步为好。”邓正忽而开口道:“若是太子无功而返,或者说被罢了太子之位,六皇子做了太子。咱们这五十万粮食给了他,只不过是锦上添花,他若是高兴,你我也都相安无事。若是他不高兴咱们从中分利,随便找个理由,别的不说,就拿常玉这事来说,一旦追究起来。给你我按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咱们罢官,换成他的亲信。到时候反倒是咱们白忙活一场。”
“嗯。”马昌久在官场,自己等人虽然走的是六皇子的门路,可终究是不是他的门人。
丝绸之路重开,如果真像邓正所说,有国库三成的收入,换做是谁都不愿意让别人染指。
“方直说的没错,这五十万石粮食给了太子,那是雪中送炭。太子根基不稳,有了这些粮食,安置了雍州灾民。等他回到长安,也算是大功一件,他自然不会自毁长城,就算知道咱们之前欺瞒他,也不会拿咱们开刀。”
众人点头称是,王舒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派人前去取粮,我亲自给他送去。要打要骂,让他冲着我来。我给他送粮,太子再霸道也不至于杀我吧。”
其他人听了哈哈大笑,均道:“王司马清正廉明,又给太子送粮,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太子谢你还来不及,如何会杀你。”
王舒也跟着大笑起来,马昌笑道:“此事不急,那五十万石粮食先不要动。今日太子分了粮,不出三日,整个雍州都会知道。到时候各州县的灾民必然全都来凉州问太子要粮。先让咱们这位太子爷着急着急为难为难,到时候咱们手中有粮,和他谈什么都好谈。得到的太容易,只怕太子爷还以为咱们怕他。”
“没问题,我听别驾的,就让太子着急着急。”王舒笑的更开心。
众人此时全都放下心来,一个个眉开眼笑,一想到重开丝绸之路带来的意外之财,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周进更加开心,一边说笑一边拿着桌上的糕点充饥,刚想说吃点宵夜喝点酒,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哎呀一声。
所有人一愣,纷纷看向他,周进吐掉口中糕点,面带急色,开口道:“姑父,侄儿今日奉命去给骁骑卫送粮,与侄儿交接的是一个叫做方吉的骁骑卫。太子就是让他去长安汇报了雍州之事。他说当日到长安送信的时候,还有一个八百里加急,是从长城守卫军那来的。“
众人一听长城守卫军,全都愣住了,邓正也是十分意外,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长城守卫军自炎朝建国以来,可是从未往长安发过八百里急报的!
周进见众人面色不安,马昌更是握住椅子扶手,紧张的看向自己。
周进不敢大喘气,赶紧道:“方吉说,有一队山蛮狼骑突破了长城,进入中原,不知所踪。”
“山蛮狼骑!”厅内众人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山蛮狼骑乃是山蛮最精锐的骑兵,听说山蛮族中有一族能够驯化野狼。
而山蛮境内有一山脉,里面全都是马匹大小的狼群。
那一族人将巨狼驯化为坐骑,名为山蛮狼骑。这狼骑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凶残无比。
乃是山蛮王的亲卫,就连山蛮人都很少有人见过。
一直被当做炎朝市井百姓口口相传的传说。
长城守卫军断然不可能在这上面谎报军情,八百里急报说是山蛮狼骑,那一定就是。
“难道山蛮人要南下了?”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萦绕着这个问题。
若是北山蛮南下,只怕大炎朝真的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马昌愁眉紧缩,半晌咬牙道:“元畅。”
王舒一激灵,应声道:“若真如此,只怕太子在凉州不会待太久,粮食你明日就带人去取。三日之内一定要运到凉州。”
“别驾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动身。”王舒沉声道。
“好。”马昌环视一周,看着众人道:“诸位,不管山蛮人南下还是不南下,这丝绸之路朝廷一定是要重开的。今日所说的每个字,大家都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吐露一句。若是有哪位走漏了风声,那便是和咱们雍州所有同僚为敌。到时候可不是念旧情的了。”
众人赶紧起身,齐齐的向着马昌躬身道:“请别驾放心。”
马昌点了点头,挥手道:“时间不早了,大家累了一天,也都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大事要做。”
众官听了,又给马昌行了一礼,纷纷离去。
邓正也赶紧起身告辞,马昌看了看一旁的王舒,示意王舒先行告退。
王舒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不从,只得起身行礼告退。
等到大厅内只剩他二人,马昌看着邓正道:“方直啊,若是老夫能够作上刺史之位,这别驾便由你来当吧。”
邓正听了,面上露出一丝欣喜,赶忙正身行礼道:“多谢刺史大人。”
马昌被这一声刺史大人弄得心花怒放,呵呵直笑道:“方直也难能免俗啊。”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马昌亲自将邓正送出府邸。
出了别驾府,冷风一吹,邓正清醒许多。
他转过头看着高宅深院的别驾府,露出不屑的笑容。
随后上了轿子拉下轿帘,冷声道:“回府。”
轿子晃晃悠悠回到了邓正的府邸,刚一落轿,邓正的管家快步走上来,低声道:“老爷,刘先生等候多时了。”
“快请刘先生到我书房来。”邓正一边说一边赶紧出了轿子,径自回到了书房。
不多时,管家带着一人来到了书房,邓正赶紧起身相迎。
那人冲着邓正施了一礼,轻声问道:“邓大人,太子殿下的事办的如何了?”
邓正赶紧上前扶住他,道:“刘先生放心,三日内,五十万石粮食就到凉州。”
那人抬起头,满脸微笑看着邓正,烛火照在他的脸庞上,正是刘三刀。
“恭喜刺史大人。”刘三刀冲着邓正行了一礼,轻声道。
“全赖太子殿下提携。”邓正心中激动,冲着刘三刀回了一礼。
“不知那剩下的八十万石粮食,殿下可有办法?”邓正有些着急问道。
“殿下自有妙计,邓大人不必担心。”刘三刀微微一笑,烛火之下,这笑容无比的亲切。
第十六章 房谋杜断(祝大家新年快乐)
夜半三更,原本热闹的长安城此时寂静无比,白日里喧嚣的朱雀大街上此时空无一人。
九城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座府邸灯火通明,牛油蜡烛照的庭院宛如白昼一般。
正是六皇子秦王梁羽的天策府。
梁羽端坐在正厅之上,厅下左右各坐着一个,一个白面书生,一个青衫文人。
二人身边的小桌前摆满了各种文书,周围不时的有书吏抱着更多的文书进进出出。
白面书生翻看着桌上的书卷,聚精会神,连梁羽给他泡茶都没有发现。
一旁的青衫文人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端起一旁的茶壶,细细看着。
茶香淡淡,驱走些许倦意。
“珍宝斋里当真是有珍宝。”这青衫文人轻声感慨道:“这种茶只是用烧开的热水泡上,就能得到这般仙液,神奇无比。”
梁羽微微一笑,回到位置上,道:“若说神奇,还能有你我君臣三人在此相聚神奇?”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依然沉浸在书卷中的白面书生,道:“克明啊,你我能再续君臣之情,实在是天地造化。”
“陛下言重了,老臣...”青衫文人面上也几多感慨,梁羽哈哈一笑,道:“克明老矣?”
那青衫文人一愣,随后想起自己年纪,连连点头苦笑,又是庆幸又是疑惑。
梁羽见他这般模样,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辅机和玄成不知是否也来到此地。”
那青衫文人看着梁羽,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辅机乃是长孙无忌,玄成则是魏征。
又看了看自己二十多岁的身体,虽然已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可终究感觉有些不真实。
大厅之内,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白面书生手翻纸卷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茶换了一壶又一壶,夜晚的凉气透过没有关紧的窗户袭来。
白面书生被这股冷风一吹,晃了晃身子,皱眉回过神。
梁羽见了,赶紧起身将窗户关紧,随后拿起一旁的氅衣披在他身上。
白面书生抬头看着梁羽,叫了声陛下,赶忙要站起身来。
梁羽按住他,道:“玄龄,你我君臣之间,还需如此客套?”
白面书生也不客气,稳稳的坐了下来,拿起手中卷宗递给梁羽道:“陛下,臣根据这几个月得来的信息,大体整理出咱们需要的东西。”
梁羽一听,拿起卷宗,细细看起来。
这白面书生和青衫文人,正是梁羽前世左膀右臂,素有“房谋杜断”的房玄龄和杜如晦。
房玄龄和杜如晦魂穿之后,以为来到了地府,刚开始还纳闷,怎么没有阴差鬼使引着自己去酆都城。
待了两天之后才慢慢明白过来,自己好像并没有来到地府,而是来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朝代。
自己的身体也不再是原来的身体,反而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惶恐几日,也没有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二人终究非比常人,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隐藏着身份观察着这个世界。
没等几天就听到当朝六皇子被封为秦王,开府建牙之后,将自己的府邸命名为天策府。
听到这个消息,房玄龄和杜如晦欣喜若狂,却又不敢轻易上门。
二人在天策府外观察了数日,又打听了六皇子近日的事迹,这才确定下来:这个秦王就是自己前世的君主!
当下再无疑虑,二人一前一后,中间间隔不到三天直接进了天策府报了名号,请求拜见秦王。
梁羽见了二人的拜帖更是兴奋的无以加复,鞋子也来不及穿,亲自出门迎接。
君臣一见面,话还没说,确认过眼神,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
房玄龄和杜如晦一见梁羽,梁羽直接让房玄龄任天策府长史,杜如晦任司马。
当日梁羽带兵平叛,七皇子梁植想要趁着梁羽不在长安,将他的根基全部拔掉。
全靠着房玄龄和杜如晦二人,率领天策府一众与梁植明争暗斗,几番较量之后,直接把梁植逼出了长安。
自从梁植离开长安之后,房杜二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撒开了天策府所有的力量,开始对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暗中进行了一次大普查。
今日三人查阅的卷宗,便是这些日子普查的资料。
梁羽看着卷宗,眉头紧皱,忽而道:“朕原本以为,有此大机缘者应是少数,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多。”
房玄龄也是一脸的严肃,站起身来,道:“陛下,根据咱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朝中多数人全都和我等一样。”
他说着拿起另外一份卷宗道:“陛下请看,这是左相今年和去年的笔迹。”
梁羽接了过来,只见那份卷宗上贴着两张纸,纸上各了几行字。
房玄龄指着两份字道:“殿下请看,这一份乃是左相去年所写,乃是用的行书。这是左相前几日在家中练笔所写,乃是用的篆体。观其字迹,判若两人。”
杜如晦走上前来,拿出一份卷宗,接着道:“殿下,再看这一份。这乃左相这些日子在朝中所言和平日在家中言语。综合来看,臣下认为,左相很有可能是汉代权臣霍光借尸还魂。”
梁羽听到这话,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眉头紧锁,心道:“果然和朕想的一样。”
房玄龄又拿出一份卷宗,道:“殿下,此乃户部尚书,如今的军机大臣程经今年和去年的字迹。虽然字迹相仿,可字里行间模仿之气浓厚,显然也绝非一人所做。”
杜如晦接着从自己桌上拿出一份卷宗,递给梁羽道:“这是程经三月内在朝中和家中的所言,臣下翻遍史书,也为未曾翻到这程经来自哪里。臣下猜测,程经应是大唐后世之人借尸还魂。”
他说的甚是慎重,言语之中透着一股自信,让人不能生疑。
梁羽接过来细细看了,微微点头,道:“应是和高力士一般,却不是我大唐之人。”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是这表情一闪而过,二人瞬间又恢复常态。
“像这般情况,朝中大约有多少人?”梁羽将卷宗放下,对于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能力,梁羽再清楚不过,他二人若是认定的事,绝对不会出错。
房玄龄看了杜如晦一眼,杜如晦暗暗点了点头,一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表情。
“启禀陛下,朝廷上下,长安城内,约有六十八人。”房玄龄沉声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如重锤砸在梁羽心中。
“六十八人。”梁羽喃喃自语,接着道:“能确定身份的呢?”
“三十二人。”
“太子呢?可在这些人之中?”
房玄龄缓缓摇了摇头,道:“太子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太子前些日子在东宫中,除了看书便是睡觉。根据高力士所言,太子虽有怪异,却无法判断是否有嫌疑。”
这边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只听门外有人道:“启禀秦王殿下,雍州有急报。”
第十七章 守株待俊
“进来。”梁羽回到主位上坐下,门外侍从推开门,跪倒于地道:“殿下,雍州急报。”
房玄龄站起身,从侍从手中接过急报,问道:“何人所送?”
那侍从道:“启禀钟长史,乃是地字号甲一。”
“地字号甲一。”房玄龄喃喃自语,若有所思,随后挥手让其退下。
待那侍从退出大厅,房玄龄手拿急报看着梁羽和杜如晦道:“不知这一次,这位镇南公谋主又要咱们做什么。”
房玄龄自任天策府长史之后,深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道理。
加上对于这个朝代来说,梁羽也好,杜如晦也罢,全都所知甚少。
第一时间便着手组建了天策府打探各地消息的机构。
所有为天策府打探消息的人员,由其重要性依次按照天地玄黄,分为四等。
每一等中又分为甲乙丙三级。
刘文静与天策府暗中有合作,因此这地字号甲一,乃是指刘文静。
最开始梁羽以为刘文静也和自己一般,乃是前世旧臣转世而来。
几番试探之后,梁羽失望的发现,此刘文静非彼刘文静。
房玄龄将急报打开,借着烛光细细一看,脸上露出苦笑。
“怎么了?”梁羽接过来看了,皱了皱眉道:“山蛮不足为虑,盗匪才是心腹大患,刘文静说张角决心倒戈太子,若是如此,只怕雍州咱们是插不上手了。”。”
说完,将手上的急报递给了一旁的杜如晦。
房玄龄点了点头,道:“朝中情况不明,边境虎狼环伺,神州大地烽烟四起。殿下,此番情景比之当年还要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杜如晦接过急报,细细看了,一阵恍惚。
这些日子,自己虽然和房玄龄一直在筛选搜集来的信息,但看到急报上的消息之后,他心里仍然觉得不真实。
西汉霍光、汉末张角、还有那些之前只在史书上见过的人物,如今与自己同处一世。
这究竟是上苍的玩笑,还是故意为之?
这世间难道真的有神仙么?
许久,杜如晦有些茫然,放下急报,低声道:“咱们前些日子算计七皇子,此时又在验证百官身份。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猎人。咱们到底是螳螂,还是黄雀?背后是不是也有猎人盯着?”
梁羽听到这话,哈哈一笑,道:“螳螂也好,黄雀也罢。既然上苍让你我君臣重聚于此。只要你我一心,世间还有难事?”
他说着,站了起来,看着房玄龄二人,只觉得豪情万丈,那种久违的进取心重新回到这年轻的身体中。
仿佛又回到当年带着天下英雄逐鹿中原的时候。
梁羽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朗声道:“当年王世充、窦建德也是一时豪杰,不也败在你我手下?张角也好,霍光也罢。就算汉武重生、魏武在世,对于朕来说,顺之则活,逆之则亡。”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二人身边,坚定的目光让二人动容。
仿佛又回到当年追随李世民征战天下的时候。
眼前站着的不是什么炎朝六皇子,而是那个英勇无比,才略无双,气吞万里如虎的秦王李世民。
“这才是让我愿意生生世世追随的君主啊。”杜如晦暗自攥紧了拳头,想起当年房玄龄将他引荐给李世民时候的豪情万丈。
只觉得刚刚一直困惑自己的难题烟消云散,有这样的君主,就算历史上的英雄豪杰全都来此炎朝,又有何惧?
说到底,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再统天下又有何难?
梁羽说完,忽而一叹,悠悠道:“朕前世一直有个遗憾,如今上苍让朕重来一次,只盼能有机会弥补这件憾事。”
房玄龄追随梁羽多年,对他的秉性了如指掌,见他这样说,心中一动,道:“这件憾事,陛下可是因为平阳昭公主?”
梁羽一愣,看着房玄龄,随后缓缓点头道:“知我者,玄龄也。长姐如母,自小朕便与三姐亲近。三姐为了李家征战沙场,立下不世之功。只可惜...哎!”他难得露出悲痛的神色,低声道:“也不知三姐是否也来到此间。”
房玄龄二人并没有说话,心中均想:“只怕这个遗憾,这一世陛下也无法弥补了。平阳昭公主李秀宁与陛下乃是一母所生,亲近无比。陛下这般大张旗鼓,唯恐旁人不知他真正身份,只怕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希望平阳公主得知之后,能够前来与他相认。至今却没有任何消息,可见平阳公主并没有来到此朝。”
一想到李秀宁,二人对视一眼。
房玄龄和杜如晦乃是至交好友,只是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思。
皆明白,对方也都想到另外一个人:隐太子李建成。
他们能想到,梁羽不可能想不到。
当年玄武门之变的主要策划者就是房玄龄和杜如晦,虽然当时为了国家社稷,生死安危,乃是无奈之举。
只是这以弟弑兄之举,终究为礼法不容。
如今两世为人,房玄龄对于当年的谋划则有了更深的想法。
他见梁羽决口不提此事,大抵猜到了梁羽心中所想,心中叹了口气,开口道:“陛下,如今张角转投太子之事,只是刘文静一人所言。在臣下看来,并不足信。那刘文静乃是镇南公的谋主。此次与臣下合作,只怕另有所图,依臣下所想,不如再确定一下,张角是否真有反意,那是咱们再决议也不迟。”
梁羽哈哈一笑,道:“张角不足为虑,太子回京的旨意明日就会送去雍州,最多也就半个月。太子就会回到长安,当务之急乃是确定太子回长安之后如何部署。”说到这里,梁羽的表情凝重起来,道:“朕总觉得,这次太子回京,必定会有动作。而且来者不善。”
房玄龄看着有些膨胀的梁羽,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暗自一叹:“若是魏征在此便好了。”
只可惜魏征不在,房玄龄只得看着李世民,正色道:“陛下,张角毕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所谓曾为虎狼者,必以虎狼待之,万不可大意。”
杜如晦跟着点头道:“陛下,臣下也是这般认为,今日咱们天策府风头正盛,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光朝中百官忌惮,只怕当今皇帝对陛下也诸多防备,太子回长安之后,安分守己还好,若是将陛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又知晓陛下身份,臣下只怕,他会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梁羽凝神而视,看着杜如晦,心中也涌起一个念头,轻声道:“克明是说,太子也要在玄武门动手?”
杜如晦看着梁羽,缓缓的点头。
梁羽想到此,面色阴沉,冷声笑道:“若是梁俊不怕死,尽管让他来。”
第十八章 梁俊疯了
“若是梁羽不怕死,那就让他来。等回到长安,看我怎么收拾他。”刺史府的厨房里,梁俊端着一碗粥,就着几碟咸菜吃的津津有味。
安抚好李秀宁,并把她送走之后,梁俊才发现,一桌子的饭菜被以三猪为首的吃喝嫖赌四大金刚消灭的干干净净。
无奈之下,只能在梁定昌极力的反对下,来到厨房亲自生火热了热分剩下的粥,扒拉点咸菜对付起来。
站在旁边的刘文静饶有兴趣的看着狼吞虎咽,不像是在作秀的梁俊。
一边暗自揣摩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若无其事把自己给六皇子梁羽当探子的事告诉梁俊。
梁俊旁若无人,丝毫不在意刘文静的好奇又别有意味的笑容。
“太子,恕小生直言,只怕你回到长安,也不会是六皇子的对手。”刘文静见梁俊吃的津津有味,黝黑的萝卜疙瘩嚼的嘎嘣响、
心中好奇,这玩意就那么好吃?伸出手来捏了一个,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梁俊一门心思全都放在碗上,听刘文静这样说,不以为意,笑道:“怎么,你那还有什么事没说,既然决定要上我的船了,你就直接爽快点嘛。”
刘文静哭笑不得,道:“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不是太子,纵观史书,哪里有你这样的储君?”
不管梁俊怎么让旁人以平常心对待他,铁牛也好,王保也罢,纵然表面依旧,可心中还是有一份顾忌和敬畏。
但对于刘文静来说,这份顾忌和敬畏却一点没有。
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我刘文静,当为棋手。
莫说是梁俊这个太子,就算是皇帝来了,刘文静也不会把他放在眼中,反而是想如何才能让楚秋九取而代之。
这也是梁俊喜欢和刘文静说话的原因。
“是太子也好,不是太子也罢,如今已经赶鸭子上架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梁俊一边暗中佩服刘文静敏锐的直觉,一边毫无风范的舔干净碗。
刘文静跟着点头,道:“此话倒是不假,说句心里话,我还是很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梁俊将最后一根咸菜咽下去,打算和刘文静正式聊一聊。
刘文静想了想,道:“我初出山南,便四处打探长安的情况。才发现太子你所处的环境,简直可是用绝境来形容。”
可不,梁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哪里是绝境,如果你了解真实情况,那简直可以用人间地狱来形容。
“我一直在想,若我辅佐你,应该如何破局。思来想去,都觉得无计可施,不管怎么走都是死路。”刘文静看着梁俊,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道:“万没想到太子能够走出这样一步好棋。跳出长安,以退为进。我也是当局者迷,这么简单的法子却想不出来。”
“如果我告诉你,当初我要离开长安,乃是打算逃跑,到个没人的地方安顿下来,你还佩服么?”梁俊走出厨房,来到花园中,皎洁的月光着亮大地,恍若白昼。
刘文静尾随其后,低声道:“难道殿下不想做皇帝么?”
他这句话,很平淡,却仿佛像是在梁俊的心中投下一颗巨石。
梁俊想过做皇帝么?说没有想过,那是自己骗自己。
刚来到这个世界,知道自己是太子的时候,梁俊兴奋的无以加复。
毕竟,太子距离皇帝就只有一步之遥。
当了皇帝好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谁水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不就是当年梁俊看网文时候无数次幻想的场景么?
但是了解周遭环境,再加上雍州之行之后,梁俊没有任何当皇帝的心了。
此时刘文静问起,梁俊转过身,十分严肃的看着他,直到看的刘文静有些发毛,才缓缓道:“乌龟王八蛋,才愿意当皇帝。”
刘文静见梁俊说的坚定无比,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不想当皇帝,说出去他娘的谁信?
“殿下,当真是这般想的?”刘文静从来都不信任除了夫子之外的任何人,习惯性怀疑遇到的每一件事。
虽然梁俊说的很严肃,表情很真诚,但是刘文静却知道,朝廷那帮子人,一个个坏的很。
他见过很多比梁俊还要严肃的官,嘴上说为国为民,贪赃枉法天诛地灭,结果暗地里男盗女娼。
“我若是真想当皇帝,会杀了常玉么?会为了灾民得罪雍州这帮官员么?苏柔逼的常玉不得不反,老六也放弃了常玉,张角也因为常玉误会自己创建太平教的目的,心里早就放弃了常玉。你若是拉他一把,你觉得还会有今天我逼着马昌要粮的局面么?”刘文静虽然聪明绝顶,但受时代的所限,终究还是看不清很多东西,梁俊有些自嘲的道:“我虽然不喜欢算计,可并不代表我是傻子。”
“常玉误会张角创建太平教的目的?”刘文静并不在乎梁俊想不想当皇帝,他想的更多的则是,为什么梁俊能够和张角达成一致,这让他很是费解。
梁俊见他面露疑惑,有些得意,你小子也有预料不到的事情啊。
“你以为张角创建太平教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装神弄鬼,假借汉朝太平道躯壳,聚集愚夫愚妇,伺机而动。哼,幼稚至极。”刘文静面露不屑。
梁俊听了直摇头,道:“非也非也,张角从来没想过造反。他只求修仙飞升,去仙界。所以当他发现常玉真以为自己要造反,并暗中着手准备的时候,张角就放弃他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杀他?不然你以为常玉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造反?无兵无卒,就两个大旗就要造反?扯淡呢,纯粹是找死。”
刘文静听了,微微一笑,脸上就差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梁俊也不打算和他抬杠,毕竟刘文静不是穿越而来,无法理解原本就信道的张角对成仙的执着。
甚至连现在的梁俊都有些相信,这世间真的有神仙。
不然为啥那么多历史上的人物穿越?自己所处的这个朝代不是平行世界又是什么呢?
不过这些话,梁俊并不打算和刘文静说,多说无益。
“不管如何,殿下身为太子,若是不想再进一步,如今却还要回长安。难道殿下不知,回去之后,不坐上那个位置就是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梁俊摇了摇头,道:“就算是思路一条,我也想试一试。”
“试什么?”刘文静心里咯噔一声,感觉梁俊又要给自己一个冲击。
梁俊看着他,忽而笑了笑,道:“我就是想试一试,炎朝的老百姓,是不是能够真正的当家做主,王莽当年做的那些事到底能不能成...”说到这,梁俊有些燥热起来:“我就想看看,这个世界没了皇帝,还能不能有万世长存的朝代。”
刘文静被梁俊这突如其来的鸡血打的有些猝不及防,虽然他已经做好了梁俊说各种大逆不道的话。
但当梁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刘文静才发现,自己依旧是没有做好准备。
眼前这个人的脑子,是让驴踢了吧。
刘文静本想习惯性的出言讥讽梁俊几句,见他面上满是兴奋之色,显然对自己说的这些话十分的认真。
和精神病和平相处的办法,就是不要说他有精神病,配合他就可以。
虽然刘文静不知道什么叫精神病,但道理却是懂的,心中早就恨不得把梁俊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但面上却微微一笑,只能顺着杆往下问:“既然殿下有如此雄心,敢问太子殿下,在分了粮又得罪了雍州大大小小官员之后,殿下打算如何完成这雄图霸业的第一步。”
梁俊一听,精神焕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打开翻了几页,道:“刘先生,有没有兴趣听一下我做的“雍州五年计划”?”
刘文静一头的黑人问号,什么玩意?
梁俊自顾自己看着小本本道:“这第一步,就是重开丝绸之路,建立凉州经济开发区。”
刘文静看着已经陷入狂热的梁俊,听着完全听不懂的话,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结合梁俊这一行的各种举动,杀匡让、当强盗、杀常玉、开粮仓。
一个念头涌上刘文静的心头:
炎朝的太子,梁俊,也许大概真的疯了吧。
随后一个念头蹦了出来:若是把这个消息卖给六皇子,估计天策府那边会给很高的价吧。
完全没有意识到刘文静已经把自己卖了的梁俊,开始给一头雾水,一句也没听懂的刘文静描绘起自己设想雍州未来发展的蓝图。
第十九章 商业间谍
长安城外蓝田县。
原本的农田如今成了一座座作坊。
作坊周围围着高高的围墙,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在围墙外巡逻。
但凡敢靠近作坊的,不管是人畜还是野物,全都格杀勿论。
周围的原住民全都被强行拆迁,搬到了五十里以外的村子里。
每天一早一晚,作坊的大门打开,五十辆马车晚上进第二天早上出去。
作坊里的工匠全部都是从长安城内雇佣或者从工部直接征调过来的。
每个工匠学徒,不管年纪大小全都排了号,每十个人一组,但凡是有一人逃脱,十个人全部就地处决。
整个作坊有条不紊,将炎朝能够达到的效率提到了最高。
虽然管理严格,处罚极重,好在体力活倒是不多。
加上待遇优厚,除了不准出去之外,在作坊之中所有人还是比较自由。
更重要的是伙食好,三天一小荤菜,五天一大荤菜,隔三差五还能有酒喝。
这让本就身处贱籍的工匠们心里并不是很抵触,相反不少人对现在的生活极其满意。
赵老愣是长安城有匠籍的木匠,打从大炎朝建国以来,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靠着木匠手艺生活。
“要说咱们这位沈状元当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鲁班爷爷转世,咱老赵和木头过了一辈子,自从来了这,才知道以前都是睁眼瞎。”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休息日,赵老愣在集体食堂吃完饭,回到了自己住的宿舍,从床下拿出平日珍藏的好酒,感慨道。
作坊的宿舍分为四类,这第一类宿舍三四十平方大小,只有一个床铺,房间里日常所需用品齐全,甚至有人每天专门打扫。
专门给各个分作坊的带班大师傅准备。
这第二类是给有成熟手艺的师傅住的,三人一间房,三四十平方,甚是宽敞。
第三类次一些,是给学徒住的,六人一间,也是三四十平方大小,上下铺,倒也算是宽敞。
第四类最次,乃是给作坊里专门干苦力活以昆仑奴为主的奴仆住的地方。上下大通铺,十二人一间,虽然有些拥挤,却胜在冬暖夏凉。
赵老愣乃是师傅级别的,住的三人一间的宿舍,他属于木匠班,主要负责制作农具中和各种家具。
和他一起住的一个姓孙,因为断了条腿,都叫他孙瘸子。
另外一个姓宗,平日里喜欢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喝酒,五十岁左右,没儿没女更没媳妇,发的工钱全都买了酒,整日里醉醉晕晕,熟悉的人都叫他宗老晕。孙瘸子是铁匠,腿虽然不利索,但打了一手好铁,是铁坊里的师傅。
宗老晕爱好喝酒,也喜欢研究酒,年轻时候还酿过酒,是酒坊里的师傅。
一见赵老愣拿出酒来,宗老晕来了精神,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凑身道:“你可说错了,咱们这位状元爷可不光是鲁班爷爷转世,还是酒仙下凡呢。”
宗老晕一边说,一边凑近了鼻子去闻赵老愣的酒,眉毛一抖,惊喜道:“万年春,你从哪里弄来的。酒坊里刚出的新酒,俺老晕还只在酒成的时候喝过一杯。”
说着用手扇着,鼻子细细嗅着酒香,一脸的陶醉。
赵老愣得意的拿出三个碗来,道:“这是前天状元爷看俺做工做的好,赏咱的。”
宗老晕上前一步,端起酒坛倒了一碗,嘴角不知不觉流出哈喇子,道:“你们木坊又出什么新鲜东西了?状元爷能赏你一坛万年春?要知道这玩意一天也就能出五十坛。听说在外面一坛能卖十金呢。”
“十金?”躺在床上的孙瘸子睁开了眼,坐起来满脸惊讶的看着桌上那坛酒。
宗老晕点头道:“就这还买不到呢?这万年春第一批五十坛刚出来,乃是给圣人贺寿的御酒。”
他乃是酒坊里的师傅,这万年春制作工艺之繁杂,他是深有体会,当初酒坊的大师傅领着一帮人没日没夜弄了整整十天,才按照状元爷的方子做出这万年春。
“啧啧啧。”孙瘸子看着这小小一坛酒啧啧称奇,饶是他来到这作坊时间不算短了,可还是经常被作坊新出的玩意感到惊奇。
宗老晕美美的喝了一碗,满脸的满足,打了个酒嗝道:“老愣,你干了什么,能让状元爷这样器重。”
赵老愣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慢品着道:“前些日子,状元爷给了俺们一张图纸,说是要做一种新犁。状元爷那图纸也不详细,俺们研究了三天,终于做出来了。状元爷见了,十分高兴,说这是了不得的东西,当时就拿着新作的犁去田地里试了试。你别说,当时在场的人全都愣了,状元爷说这种新犁叫曲辕犁。啧啧啧,那犁又省人又省力,一个小娃娃都能扶助,犁的又深,土又细。状元爷一高兴,就赏了俺们一人一坛万年春。”
宗老晕羡慕不已,一旁的孙瘸子道:“若真是这样,那可是祥瑞啊。”
“可不说呢?当是程经程军机也在,他老人家面上虽然没啥反应,可是俺知道,他心里可是美得很呢。”赵老愣招呼孙瘸子也过来喝一碗。
孙瘸子虽然平日很少喝酒,可一听这万年春这么值钱,也忍不住上来端起碗。
一品之下,只觉得这酒和自己之前喝过的酒确实非常不同,一杯下肚,整个人瞬间燥热起来,从小腹好像有一团火顺着身子往上涌,竟说不出的舒服。
“当真是好酒!”孙瘸子翘起大拇指,由衷的赞道。
宗老晕得意道:“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弄出来的。”
一旁的孙瘸子也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抹了抹嘴,连连道好。
赵老愣面上得意,孙瘸子忽而道:“老愣,那曲辕犁当真有那么神奇?”
“可不,按给你们说,当时程大人见了,直接就说,用了它,只要咱们大炎朝的百姓全都用上,明年收成至少翻上一番!”赵老愣有心炫耀自己的本事,抬高了声调道。
孙瘸子听了,满脸不可思议,道:“真的假的?什么样的犁能有这样的能耐,老愣,你别是喝多了糊弄人。”
赵老愣听了,登时满脸不高兴,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叠纸来,铺在桌上,道:“你看,这是俺画的图纸,这犁和平常的犁不一样,平常的犁乃是直把,这是曲把。”说着将那曲辕犁的构造说了一遍,最后哼了一声,道:“俺还能骗你不成?”
孙瘸子愣了愣,将那图纸仔细看了,连连点头,口中道:“当真是神奇。”心中却暗暗将那图纸全都记在心中。
赵老愣见孙瘸子被自己说服,也不去管那图纸,倚在床上,看着宗老晕道:“老晕,这万年春的劲怎么那么大。你们是咋造的。”
说着又一碗下肚,打了一个酒嗝。
宗老晕听了,嘿嘿之笑,他见赵老愣刚刚卖弄一番,心里早就有些不服气,一听他问起来,来了精神。
原本作坊中有规矩,各坊不准泄露本坊的机密。
可他三人住在一起,平日里关系不错,加之不胜酒力,宗老晕也有心卖弄。
作坊的规矩很多,虽说不准泄露本坊的机密,可私下里大家相处时间长了,又都是工匠,难免又较量的意思。
说着说着也都把这规矩抛之脑后。
作坊之中虽然极其严格,可也针对的是不准私自外出等限制他们自由的规矩。
其他的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里戒备森严,旁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去,也没有多少人注意这些规矩。
“这是蒸馏酒,当然和平常的酒不一样。”宗老晕得意洋洋的说道。
“蒸馏酒?”孙瘸子皱眉问道。
宗老晕坐起来,看着二人道:“没错,万年春比平常的酒多了许多工序,这最重要的一道就是蒸馏。”
当下把这万年春制作过程详细说了一遍,而后看着赵老愣道:“这是状元爷想出来的法子,俺们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做好。玻璃坊那边,光是造能够用的弯脖子都烧坏了好了几个窑。”宗老晕说着还给二人描绘那玩脖子具体是什么样。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孙瘸子暗中将宗老晕说的全都记在了心里。
聊到这,三人算是一言我一语聊开了,宗老晕平日里交际广泛,整个作坊中认识的人不少,认识他的人更多,虽然出不去,可一旦有什么消息传进来,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一聊,孙瘸子有意无意向他打听其他作坊的事,宗老晕脑子晕晕乎乎,只想着炫耀自己交际的本事。
赵老愣也跟着好奇,宗老晕更加得意,便将知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唯恐二人不信,一件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比如玻璃坊的玻璃怎么做的,窑坊的水泥怎么做的、香皂坊的香皂制作需要什么、香水坊的香水都有哪些工序。
一边说一边喝,孙瘸子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全都暗暗记了下来,不多时,一坛酒就见了底。
赵老愣和宗老晕两人脸色红扑扑,脑袋晕沉沉,没有个人样似的倚在床上,只觉得像是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说不出的惬意。
“要我说,咱们能遇上状元爷,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孙瘸子一想到之前自己的遭遇,又想想现在的生活,这里虽然没有自由,可却让孙瘸子觉得活的有尊严。
在这里没有人因为他是个瘸子,又是贱籍而轻视于他,更没有地痞流氓来问他要钱。
“可说不是呢?知道么,咱们这个坊里的东西,全都是状元爷想出来的,你说同样都是一个人两个肩膀,状元爷咋就像是活神仙一样。我给你们说一件大事,你们可不准给任何人说。”宗老晕前言不搭后语,想到哪说道哪,
赵老愣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俺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能给谁说去?”
宗老晕嘿嘿一笑,低声道:“听说状元爷要来大动作,打算给咱们消了籍,还要在作坊里开学院,到时候咱们这些人不仅是学院里的先生,以后的子孙还都能考科举呢。”
此言一出,赵老愣和孙瘸子全都呆住了。
“真的啊。”赵老愣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双手忍不住颤抖看着宗老晕。
“骗你干什么,最多就是过了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旁的孙瘸子心中却是如翻江倒海般。
“状元爷这样对我们,我孙瘸子却还要打算把作坊里的秘密全都交给大皇子,这能是人做的事么?”
他心中悲愤无比,转念又想:“若是不把这些事传出去,我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孙瘸子心中犹豫不决,一会为了自己收集作坊机密而愧疚,一会又为了在大皇子手里的一家老小而担心。
最后只得暗自咬牙。
“状元爷,是我孙瘸子对不住你了。”
第二十章 白起
作坊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华丽的马车不急不慢的驶,车旁各有一队士卒紧紧跟随。
“阿福。”马车出了作坊,里面传出呼唤声。
跟着马车的奴仆拍马上前,凑近车窗轻声道:“少爷。”
窗帘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只是这面孔上挂着些许疲倦,精神状态很是不好。
正是今年的状元郎沈云。
阿福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少爷,心中无比心疼,可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听沈云安排。
“程军机那有什么回话么?”沈云声音很轻,说完之后咳嗽两声,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衣服。
阿福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少爷,您要保重身子。”
沈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这些事,回答自己的问题。
“程军机那里,依然没有回话,小的去了三次,都没有见到程军机。”阿福无奈,只能如实禀报。
沈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先回府吧,先去洗漱一下,然后我亲自去找他。”说罢放下帘子,躺在温暖柔软的马车内,身子顿时舒适许多。
马车缓缓动起来,沈云没有感觉到丝毫颠簸,这种马车乃是作坊里新出的。
里面宽敞无比,外面高端大气,乃是沈云耗费了十多天,带着木坊里的工匠们费尽心机做出来的。
这马车一上市的话,应该能赚不少钱。
沈云倚在马车里闭着眼睛思考着,跪坐一旁的侍女芊芊玉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着。
“这该死的乾隆当真不是个东西,像老子这种精通各种发财路数的穿越人士,在哪本小说里不是主角的存在?在哪本小说中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沈云一想到皇帝老子与自己的协议,整个人头疼无比。
自打那日和程经对话,三天之后,沈云就从天牢里放了出来。
不仅没有获罪,反而官复原职不说,又过了两天,坐火箭一样成了户部侍郎。
圣旨一出,整个朝廷都震惊了。
大炎立朝以来,哪里见过那么年轻的侍郎,前几天还深陷天牢,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户部天官。
这让众人一边感慨君心难测,一边来给沈云祝贺。
就在沈云也云里雾里,以为自己主角光环回来了,就要按照小说里的剧情,制霸朝野的时候。
咔咔咔,程经带着二十个士卒上了门,说是给自己安排的亲卫,保护自己的安全。
从此沈云就彻底的丧失了人身自由,就在沈云想抗议的时候。
程经把一封密旨放在了沈云面前,一年内想方设法给国库赚两千万贯钱,给内务府赚一千万贯钱。
只要赚到这些钱,沈云恢复人身自由,如果做不到直接咔嚓。
万恶的封建社会,根本不给老子商议的机会和权利。
程经甩下密旨就走了,留下了那二十个名为亲卫,实际上看守沈云的狱卒。
“娘的,大炎朝国库去年一年才收了不到四千万贯钱,如今让老子一年就要赚那么多。这狗乾隆,这狗和,他娘的逼急了老子,老子把98k造出来,直接把你们全都biubiu了。”沈云心中暗骂,可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为了人身自由玩命的把脑子里的东西往外面掏,此时才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自己当年看网文入魔,寻思说不准自己哪天穿越了,于是闲着没事就开始琢磨,如果穿越了该学哪些东西。
唐诗宋词背了一年多,各种小百科看了半年多,谁城想这一毕业工作没找到,还真他娘的穿越了。
事到如今,当真是悔青了肠子,什么都看了,就是没学会造枪,别说98k了,就算是最简单的火药配方都记不清了。
沈云在马车内胡思乱想,一会想怎么才能快速赚到这三千万贯,一会又在想如何才能干掉皇帝和程经。
“程经这孙子,这些天也不知道干什么,让他来再想办法弄点工匠来,他倒是会当甩手掌柜。”沈云嘴中小声嘟囔,一旁的侍女伸出手拿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剥开了放进沈云的嘴里。
“这他娘的**的封建社会。”沈云感受到脑袋上的温软,挪了挪身子,好让脑袋放的更舒服。
身后以胸大闻名长安的清倌人配合着沈云的蠕动调整这身躯。
就在沈云刚找到一个好位置,马车骤然停止,让他措手不及。
就听得马车外自己那帮亲卫队长的声音:“什么人!”
随后“蹦蹦蹦”利箭射在马车木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刀枪相撞的蹭蹭声,顷刻之间马车外就打成了一团。
甚至有几个箭头刺破木板,冲进了马车内。
沈云睁开眼,见到这种光景,心道不好,伸出手来掀开一旁的橱柜,露出一个把手来。
“蹦”又一声,又一支利箭射来,一箭直穿服饰自己的侍女胸口。
沈云丝毫不敢迟疑,用力的将那把手拉下来。
马车车板突然从中间裂开,躺在车板上的沈云直接掉下去,那木板又顷刻之间合上,从表面来看,沈云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在设计这马车的时候,沈云就想到如今自己树大招风,朝廷之中那帮子和自已一样穿越过来的大佬一个比一个狠。
以防万一,特意在自己这辆马车下安装了一个暗门,外面用铁板,内里用木板打造,只能供一人躺下,专门预防这种万箭齐发射成刺猬的情况。
谁成想刚出作坊没多久,自己就遇上了。
沈云一边暗呼自己考虑周全,一边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是须臾之间,马车外就没有了响声,只听到阿福颤抖的声音:“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听到阿福没死,沈云不由放下心来,随后又捏了一把汗。
程经派给自己的这二十个护卫,听说个个身怀绝技,十分了不得,原本是保护皇帝寝宫的大内高手。
平日里沈云也见过那帮人的身材,不是六块腹肌就是八块腹肌,放在前世随便接受一些专业锻炼都能当健美先生的身材。
这样一个打沈云十个的大内高手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全都被杀了,这帮杀手看来也绝非等闲之辈。
“你家主人呢?”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来。
“启禀好汉,我家少爷就在马车内,求好汉饶命,万万不要伤害我家少爷性命,要多少钱,我们都给。”阿福的声音带着哭腔,让沈云既担心又有些心暖。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阿福还能为自己着想,也不枉平日自己这般器重他。
可一想到一会这帮人发现自己并没在马车内,只怕阿福绝不会有好下场。
沈云暗中心急,不知是出来还是不出来,看这帮人直奔着自己而来,又有这样恐怖的战斗力,绝不是一般的强盗。
不是为财,自己平日里虽然高调,可并没有和任何人交恶,如今又是朝廷户部侍郎,谁人敢在长安城外不远处干出这种事?
六皇子!
沈云心中闪过一个人来,能有这种魄力和武力的,整个长安城除了六皇子只怕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首领,车内除了一女子,别无他人。”沈云听到马车帘子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检查马车的人汇报道。
“不在?”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随后只听阿福道:“好汉饶命,刚刚,刚刚我家少爷明明是在车内的。”
阿福声音中的哭腔更高了,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
少爷咋就说没就没了呢?
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什么时候,怎么离开马车的,但阿福还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少爷没在车内。
随后又提起一口气,又为了自己性命担忧。
“首领,属下明明看着马车离开作坊,中间没有任何人下车。”
那冰冷的声音冷哼一声,道:“那就烧了马车,杀了这奴仆,撤退。”
沈云一听这话,马车是不怕烧的,自己在设计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在铁板里面又加了一层木板,还专门做了防火的准备。
可一听到要杀阿福,沈云淡定不下来了,只能咬着牙高声道:“住手!”
这边说着,手中拨动机关,铁板打开。
那人听到声音,冷冷一笑,看着躺在暗盒里的沈云,道:“沈侍郎当真是好手段。”
沈云从暗盒里坐起来,看到那首领的面目一愣,这人居然大胆到没有蒙住脸,而且这个人怎么看起来好生熟悉,沈云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他,苦苦思索他的身份。
“既然沈侍郎没事,那就跟我走一趟吧。”那人上前一步,将沈云拉了起来,冷声道:“大皇子殿下有请。”
沈云一听,登时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来,失声道:“啊,我知道你,你是大皇子的护卫赵君慕。”
赵君慕看着一脸惊呆的沈云,面露不屑之色。
“若非你来自两千年前之后,也配让我白起亲身而来?”
第二十一章 天王盖地虎
长安城外庄子甚多,五里一小院,十里一大院,城内的达官贵人闲暇时光呼朋唤友,来庄子里吟诗作对、品茗食鲜乃是常有的事。
出了蓝田县下了官道,往西南走十多里地坐落着一座修建别致的院落。
庄园颇大,亭台楼榭,假山绿植应有尽有,院落里的各项布置全都出自长安名家之手。
一条河穿院而过,庄园中间挖了一个湖,湖水清澈见底,锦鲤丛丛,悠然自得。
湖岸亭边一锦衣男子席地而坐,手持鱼竿,一动也不动。
男子二十七八上下,英武不凡,只可惜一条锦带绑在眼睛之处,显然是身患眼疾。
这人正是炎朝大皇子梁锦。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快步走过来,岸边种满了树木,枯枝树叶落满地,吱吱喳喳被踩的直响。
“殿下,赵将军回来了。”小太监恭敬的站在梁锦身边,轻声道。
梁锦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半晌才缓缓道:“你惊到鱼了。”
那小太监一愣,随后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连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在你们心中,本王就这样喜欢杀人么?”梁锦抬起鱼竿,一旁侍奉的太监不急不缓勾住鱼钩,又有条不紊的将钓饵换上。
跪倒在地的小太监唯唯诺诺,伏地颤抖,不敢乱说话。
“原本只是惊到了它们,你这一求饶反倒将他们全吓走了。”梁锦将鱼饵抛出去,道:“下去自己领五板子吧。”
那小太监听了,如蒙大赦,连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梁锦道:“这五板子不是因为你吓到了鱼,而是因为你蠢笨。若是蠢笨就不要想着往上爬,不然爬的越高死的越快。”
小太监脸色惨白,颤抖道:“奴婢知罪。”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你的职责应是看守这庄园。如今来报信,无非是想在本王面前博个熟面,想要调回长安。说吧,花了多少钱。”梁锦宛若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小太监见梁锦一个瞎子,仿佛所有的事都瞒不过他,心服口服。
见梁锦愿意和自己说话,又让自己下去挨板子,知道性命无忧,畏惧之心消散许多,低声道:“回殿下,花了五贯钱。”
梁锦微微一笑,道:“张苏又收人钱财了。”这话是对一旁侍奉自己的太监所说。
这太监五十岁上下,慈眉善目,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主子,奴婢回头一定严惩不贷。”
“不用,张苏虽然贪财,可对本王还算忠心。办事得力,若是不贪财,反倒是祸端。”梁锦不以为意,摆手道:“既然花了钱,这钱也不能让你白花。”
那小太监连连磕头,口称不敢。
“周芳。”
“奴婢在。”那老太监躬身道。
“这小太监还算机灵,你便收他做干儿子吧。”梁锦手中鱼竿晃动,显然是有鱼上钩。
“主子,主子,有鱼上钩了。”周芳赶紧拿起鱼篓来,梁锦抬起鱼竿,一只通体泛红的鲤鱼挂在鱼钩之上,周芳眼疾手快,端起鱼篓将它盛住。
周芳看着鱼篓里的红鲤鱼道:“奴婢对主子可真是服气了,满湖里就只有这一条红鲤鱼,偏偏让主子钓上来。”
梁锦面露微笑,道:“这鱼是什么颜色,还不是你说了算。我这个瞎子哪里能看清他是红的还是黑的。”
周芳笑道:“主子说笑了,主子虽然看不到,可这心里却比咱们这些下人们明亮的很。这什么事都瞒不过主子,咱们这些下人个个都是睁眼瞎,就算是钓上一万年,也休想将这红鲤鱼钓上来。”
他说完,又给梁锦换上钓饵转身看着那小太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赵将军请进来。”
那小太监赶紧告退,不多时,赵君慕带着沈云走了过来。
周芳冲着赵君慕点了点头,随后冲着梁锦道:“主子,赵将军到了,奴婢去把这条鲤鱼拿去厨房,让他们蒸了。”
梁锦点了点头,周芳抬着鱼篓欠身而退。
“殿下。”赵君慕依旧冷面冷语,将沈云往前面一推,道:“末将把沈云沈侍郎请来了。”
沈云看着把后背面向自己的梁锦,来的路上一直在盘算大皇子找自己干什么。
这大皇子平日里为人做事低调的很,因为是个瞎子,几乎很少上朝。
他也很少外出走动,朝廷之中几乎没有官员和他交好。
毕竟这样一个从小就有眼疾的大皇子,不管对于当今皇帝也好,还是其他皇子也罢,几乎没人会注意他,也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他。
当今皇帝最宠的皇子就是这大皇子梁锦,而对于其他皇子甚至太子来说,以后不管谁做皇帝,身为皇子之首的大皇子,都是他们需要拉拢的人。
没有任何一个皇子会把他当做政敌,相反,有了大皇子的支持,地位会更稳定。
就在沈云纳闷,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大皇子平白无故以这种方式见自己,有什么目的的时候。
梁锦突然开口道:“天王盖地虎!”
沈云浑身一哆嗦,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梁锦的后背,声音颤抖道:“宝塔,宝塔镇河妖。”
不等梁锦说话,一旁的赵君慕冷冷一笑,道:“难道不应该是提莫一米五么?”
“嗯?我记得应该是小鸡炖蘑菇啊。”梁锦收好鱼竿,转过身来,面对着沈云和赵君慕。
“王上,咱们把沈侍郎该说的话全都说了。”赵君慕手按腰刀,一脸戏谑的看着呆若木鸡的沈云。
沈云蹭的一声跳到一旁,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梁锦和赵君慕,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你们,你们。”
“沈侍郎,唐朝之后乃是哪一朝?”不等沈云反应过来,梁锦开口问道。
这句话一出,沈云心中翻山倒海:“万万没想到,他们俩居然也是穿越过来的,看样子好像和我同一时代,还都是糗友!”
沈云咽了咽口水,回道:“唐朝之后自然是宋朝。”
“宋之后呢?”
“宋之后乃是元朝。”
“元之后呢?”
“元之后是明,明之后乃清,清之后民国,民国之后自然是我大天朝。老哥,你也是从二十一世界穿越过来的么?”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沈云自打发现这个世界上不止自己一个穿越者之后,暗地里就开始找除了皇帝、程经、六皇子外还有谁是穿越者。
这个时候的沈云已经没有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傲慢,自打被乾隆和和死死的吃住,又见到六皇子这个唐朝的皇帝建立天策府,带着手下人吊打七皇子这个明朝光杆皇帝。
心中就涌起一个念头,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穿越者,可看这架势,得团结老乡,齐心协力才能在这绝境中生存。
可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和自己一样,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
如今听到梁锦和赵君慕俩人一唱一和,说的全都是自己那个时代专属的网络用语,心中激动无比,眼泪都快留下来了。
“老哥,你们,你们俩是从几几年穿越过来的,我从2016年过来的。”沈云结结巴巴,拍着胸脯看着二人急切说道。
梁锦听着沈云所说,点了点头,转向赵君慕,道:“武安君,看来这世界真的有神仙,当年徐福并没有骗朕。”
赵君慕上前道:“王上莫忧,若徐福也来间,下臣必定为王上斩杀此獠。”说罢转过身看着沈云道:“沈侍郎你会错意了,我与王上并非从你那个时代而来。”
“不是!”沈云心一沉,有些搞不懂,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道:“那,那你们如何知道我那个时代的网络用语。”
赵君慕冷冷一笑,看着他道:“因为我们前几日捉到一个和你来自同一朝代的人,他什么都交代了。”
“那,那他呢?”沈云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梁锦和赵君慕问道。
“被我杀了!”赵君慕直截了当,哂笑的看着畏畏缩缩的沈云,脸上挂着鄙视。
沈云瞪着大眼,不敢相信道:“杀,杀了!”
“没错,他自称是死肥宅,什么都不会,既不会像沈侍郎遮掩会吟诗作对,又不能像沈侍郎这般造镜子造玻璃。又知道我和王上身份,据他所说,他只会打游戏逛b站,留之何用?”
沈云头上微微冒汗,看着一脸微笑的梁锦,又看了看满脸冷峻的赵君慕,试探的问道:“不知两位老哥,是,是从哪个时代穿越而来。大家,大家都是穿越者,应该,应该互相照顾。”
梁锦站起身来,面对沈云,微微一笑,道:“今日请沈侍郎而来,就是要与沈侍郎共商大计,为表诚意,自然需要将我二人真实身份相告。”
赵君慕上前一步,看着沈云道:“秦国武安君,白起。”
沈云一听,如遭雷劈。
他娘的,我说怎么一见这大兄弟就感觉浑身难受,如芒在背,原来是史上第一浪灭,比狠人狠上不止一点半点的狠人中的狠人,人屠白起。
一想到白起,又想到刚刚白起叫梁锦王上,沈云的一双眼睛睁的滴流圆,恨不得掉下来。
“那,那你是!”
梁锦微微一笑,面对沈云道:“根据你那位自称死肥宅的同乡所说,后世叫朕祖龙、秦始皇。”
他语速极其轻缓,不急不躁,像是在说别人一般。
“朕自称始皇帝,赵氏,姓嬴名政。”
说罢,冲着沈云露出一个阳光无比,宛如春风拂面的笑容。
这笑容看的沈云浑身冰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呆滞,口中喃喃自语:“秦,秦,秦始皇。”
“正是在下。”梁锦抬头面天,笑语盈盈,道:“你也可以叫朕嬴政。”
第二十二章 打乡绅,分田地(两章并一章)
“嬴政!”沈云听了这话,眼皮直打颤,心中叫道:“乖乖,我就知道,唐宗来了,秦皇还能不来?”
嘴上说话都不利索了,看着梁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整个脑子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沈云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什么疯,张嘴就冒出来这一句。
梁锦还好,锦缎遮住眼睛,看不清他面目表情,一旁的赵君慕听了这话,差点一个踉跄没站住。
这孙子憋了半天,赵君慕以为他会说什么,怎么也没想到沈云张嘴来了这一句。
“别别别,我也不知道为啥来了这句,纯粹是无心之失,别打。”沈云一见赵君慕蒲扇大的巴掌冲着自己扇过来,赶紧躲开求饶道。
这边一站起来,躲过赵君慕的巴掌,还没站稳,扑通一声又跪下去了。
赵君慕还要打,梁锦笑道:“武安君,莫要吓他。”
“你小子还是陈胜吴广转世而来么?”赵君慕一双虎目凶光闪闪,看着沈云像是要把他吃了。
沈云双手举起,放在胸前道:“白将军,小子乃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绝对和陈胜吴广没有一丁点关系。”
梁锦和赵君慕自打来了这个世界,第一件事就是读史书,但凡是能找到的,不管野史还是正史记,君臣二人没日没夜的翻看,赵君慕一字一句的读给梁锦听。
这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谓是二人读完所有的史书之后印象最深的一句。
就因为这句话,老秦人奋斗百年创建的大秦王朝土崩瓦解,白起读《史记》的时候恨不得把陈胜吴广生吞活剥。
沈云还敢当着他说这句话,真是不知死活。
若不是梁锦拦着,赵君慕能大耳光抽死他。
“沈侍郎,起来吧,你如今乃是堂堂户部天官,这般跪着让人看到不免又有闲话。”梁锦面冲沈云笑道。
沈云一愣,这梁锦不是瞎子么,如何能够知道自己又跪下了?
一想到这,只觉得膝盖处有东西咯的难受,低头一看,乃是枯枝碎石。
想必梁锦是听到了枯枝折碎的声音,才判定自己又跪了下来。
沈云一边防着赵君慕的巴掌,一边咬着牙想要起来,可挣扎了三四次,这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说什么都站不起来。
“殿下,不是下官不愿意起来,实在是殿下王霸之气太重,下官心中敬畏,想起也起不来。”沈云看着梁锦苦笑道。
梁锦一愣,听到这话,起身道:“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这世间早就换了天地。朕只不过是小小皇子,如何能有王霸之气?”
他轻声细语,声音中不仅没有一丝气愤,反而让人心生亲近,让沈云听了镇定起来。
“不会是遇到个假秦始皇吧,怎么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霸气啊。秦始皇不是那种杀人如麻,一言不合就埋人的么?”沈云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看着梁锦猜测。
眼前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虽然用锦缎遮着眼睛,可看脸盘和鼻子嘴巴,绝对是貌比潘安的存在。
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平和之气,和往日在朝堂上听到的传闻略有不同。
沈云探着头去看梁锦的双手,只见他一只手上疤痕遍布,可显然都是老伤,并没有新伤。
想来秦始皇魂穿之后,改掉了之前大皇子爱捏酒杯的嗜好。
“改掉好,改掉好,不然哪天玩意破伤风了,依着现在的水平可就麻烦了。”沈云喃喃自语。
赵君慕看着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道:“你在说什么。”
沈云一机灵,想到旁边还站着一个狠人,赶紧道:“没什么,没什么。”膝盖缓和过来,沈云慢慢的站起身。
“不知殿下...额,陛下,这个,始皇帝陛下。”沈云站起身就开始对如何称呼眼前这位迷糊。
梁锦负手而立,道:“沈侍郎叫本王殿下即可,此间只有炎朝大皇子梁锦,本王亲卫赵君慕和户部侍郎沈云,并没有什么陛下、皇帝。”
沈云赶紧点头称是,道:“不知殿下召下官来,有什么吩咐。”
梁锦上前一步,赵君慕赶紧走到他身边,唯恐他失足落到湖中。
“也没有其他事情,只是闲聊。”梁锦笑道,随后面冲赵君慕道:“君慕,请沈侍郎来,可有人知道?”
赵君慕道:“回殿下,程经派来保护沈侍郎的士卒,全都被我杀了,除了沈侍郎随身奴仆外,无人知晓。”
言语之中,好像是杀了几只蚂蚁一般,沈云听了直咋舌。
亲娘来,果然是人屠白起,这心理素质简直都不能用变态来形容了。
梁锦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笑道:“杀了就好,杀了就好。沈侍郎来这里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说的风轻云淡,沈云听着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这俩人,不愧是史上留名的大佬,这一唱一和,简直就是冷血二人组。
“沈侍郎,你那奴仆,不若一并杀了吧,若是走漏风声,只怕让沈侍郎为难。”梁锦依旧是那平淡可亲的语气。
沈云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此时对眼前这位就是秦始皇是确定无疑了。
“好,臣遵陛下旨意。”赵君慕听了,一本正经的点头转身就走。
沈云赶忙拦住,满头冷汗拽着赵君慕,看着梁锦道:“殿下,殿下,使不得,那奴仆忠心耿耿,与下官情同手足,万万杀不得。”
“也好,既然沈侍郎不怕麻烦,本王自然不愿意做这种强人所难之事。”梁锦说着,拿起身边的拐杖,道:“外面天冷,还请沈侍郎随着本王到房内说话。”
“好,好,殿下先请。”沈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赶紧让出路来。
三人到了庄园书房内,小太监端上茶水赶上了房门,整个书房内温暖如春,沈云坐在一旁却如坠冰窖。
一旁的赵君慕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他往那边一站,都不用说话,就像是一个开足马力的大冰柜。
沈云暗暗的挪动了身子,等着梁锦说话。
梁锦也不着急,反而是坐在一旁细细的品着香茗,十分享受。
一杯茶喝完,梁锦才慢悠悠的道:“这茶叶,当真是不错。听说只有珍宝斋才有,想必这是出自沈侍郎之手吧。”
大炎朝也有茶道,只不过延续了前朝喝茶的方法,往茶水里还要放葱、姜、盐等佐料。
沈云前世对茶道并没有什么研究,只知道泡茶要用茶叶,好茶全在水上,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茶叶还是程经实在受不了炎朝的茶水,亲自带人炒出来的。
只不过这茶叶只有珍宝斋有,而沈云又是众人皆知的珍宝斋老板,因此全都以为这茶叶乃是沈云所创。
对方虽然是秦朝穿过来的,可对自己知根知底,饶是沈云脸皮厚如城墙,也不敢再卖弄,只得实话实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茶叶并非下官所创,而是出自程经程大人。”
“程经?”梁锦有些意外,一旁的赵君慕插嘴道:“这程经乃是何人?”
沈云知道他这是在问程经是谁穿过来的,他也不知道那个死肥宅同道究竟给这两位说了啥,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不要说眼前这两位可是说杀人真敢杀人的主,沈云哪里敢隐瞒,慌忙道:“回殿下和赵将军,程经乃是清朝和。”
梁锦没有任何反应,赵君慕面色有些缓和,道:“还算你识相。”
“这死肥宅,到底还说了什么。”沈云心中暗呼侥幸,这种情况下,自己被动无比,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心狠,一个比一个聪明。
手里掌握的信息自己又不知道具体是哪些,连谎都没办法撒。
相对于冷面冷言的赵君慕,沈云更害怕一直微笑的梁锦,毕竟自己对他的了解并不全面,仅有的印象还是历史书上那种脸谱化秦始皇。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沈云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脱身的好办法,只能认命,他们问什么自己回什么。
“清朝,清朝。”梁锦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而后又道:“沈侍郎,今日请你而来,确实有要事请教。”
沈云赶紧起身,苦笑道:“殿下折煞下官,不管从哪方面说,下官哪有资格让殿下请教?”
梁锦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坐下,道:“沈侍郎莫要谦虚,你乃是两千年后之人,这见识自然是非同小可。光是这珍宝斋里的珍奇物件,便是有大学问在。”
这倒也是,沈云听了,心中稍微有些平衡,不由想起了一句话,套在梁锦和赵君慕身上正合适。
秦始皇真伟大,一辈子没见过大哥大。
沈云想到此,有些得意,斜着眼看着赵君慕,心道:“白起你再牛逼,可曾用过bb机?”
赵君慕转头看他,见沈云一脸贱样看着自己,冷声一哼。
“殿下说笑了,这珍宝斋能瞒过旁人,可在殿下眼中,不值一提。”沈云不去理会赵君慕,冲着梁锦恭敬道。
梁锦摇了摇头,道:“本王前世追寻长生不死,今世算是明白。天威难测,不可强求,本王虽曾富有四海,可这天道之机,却不可强猜。”
他这番话像是感慨,又像是感悟,沈云不知道是什么事触动了这位大佬内心,也不敢问,只能点头称是。
梁锦忽而问道:“沈侍郎,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侍郎赐教。”
沈云连道不敢,心道:“正事来了!”不由得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的看着梁锦。
梁锦将茶杯放下,问道:“侍郎曾在骊山给太子说,有一顶白帽子要送给太子。本王想知道,沈侍郎的这顶白帽子可还在?”
沈云一愣,没想到梁锦会说出这话,有些骇然。
当时自己和梁俊说话,周围并没有闲杂人等,这种话如何能够传到梁锦的耳朵中。
只是这时候沈云心里纵然百般不解也不敢发问,心道:“难不成大皇子也想当太子?是了,他乃是天下第一个皇帝,就算这辈子是个瞎子,对皇位也不会说没有想法。”
此刻的沈云已经不是当初那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就是主角的沈云了。
现在想想当初说的那番话,沈云都觉得臊得慌,有些尴尬的道:“殿下说笑了,当初下官不知道天高地厚,说了些狗屁不通的话,让殿下见笑了。”
梁锦摆了摆手,笑道:“沈侍郎莫要误会,本王并非想要侍郎手中那顶白帽子。而是想问一下侍郎,华夏千百年来,可有长盛不亡的王朝?”
沈云心里咯噔一声,寻思:“果然是秦始皇,虽然嘴上说看开了,可心里却老实的很。如今转世重生,也算是变相的长生不死。这一稳定就想着自己那个二世、三世,乃至万世的理想。”
想到此,沈云刚想说哪里有万世不灭的王朝,忽而又想:“旁人还在想着如何当上太子,这位大佬一上来就要想着如何再弄个万世王朝,仿佛这皇帝位置一定是他坐一般,光是这气魄,千古一帝,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思罢,开口道:“回殿下,中华历史五千年,并没有哪一朝哪一代可以万世。”
梁锦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知道沈云会这样说一般。
沈云话一说完,脑中灵光一闪,又道:“倒是下官前世所在的天朝,倒有开辟万世之基的可能。”
“嗯?”梁锦难得露出疑惑的神情,道:“这天朝皇帝是谁?如何能够开辟万世?”
沈云一见,知道这位是起了好胜之心,打从一见到这俩人,自己就一直被压着,如今好不容易占了上风,沈云顾不得许多,也不去管那位死肥宅道友到底说了啥,开口道:“天朝并没有皇帝。”
“果然没有皇帝么?”一旁的赵君慕也陷入的了沉思。
一看二人表情,沈云明白过来,估计那个死肥宅就是这样挂的。
沈云豁出去了,自己乃是户部侍郎,当今皇帝和程经眼中无比重要的人物,就算梁锦和赵君慕再牛叉,也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
既来之,则安之,沈云也有自己的打算,接着道:“没错,下官认为,陛下若是想开万世基业,皇帝是无论如何不能有的。”
“若是这般,如何让天下归心?”
沈云看着赵君慕和梁锦,有心给他们来点猛料,道:“打乡绅,分田地,得民心者得天下。免农税、不纳粮,种田还能拿补贴。住有房、行有车、穿有衣、食有肉、病有医,千世万世,也是易事。”
沈云这番话一说出口,梁锦和赵君慕登时愣住了。
半晌,噌的一声,赵君慕拔出腰刀,怒声道:“妖言惑众之徒!”
沈云见了那明晃晃的刀,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装逼了!
口中赶紧求饶:“白将军,饶命,这可是皇上让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