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愚蠢而又胆大包天
“哒哒哒”
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从凉州城门内传出,一身穿光鲜盔甲的骑士从凉州城内出来。
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的骁骑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紧跟左右。
太子出行,自有很多规矩。
可是在凉州这里,没有礼部的人,更没有东宫的属官。
梁俊想怎么弄怎么弄,没人可以干涉。
可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梁定昌拍马上前,不等他高喊:“太子驾到。”
周围的灾民这些日子里全都认得梁俊的模样,见到梁俊出来,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高呼太子千岁。
不少灾民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看着鲜衣怒马的梁俊心中不断祈祷:“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太子殿下一路平安,长命百岁。”
身后的凉州官员、洪门堂主、陈帆、李秀宁等人见到这番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太子在雍州这几个月里,短短的时间就能够受到雍州百姓这般拥戴。
尤其是陈帆,看着前方梁俊的背影心中感慨:“太子变了,原本以为在长安城中我虽然身份比他不上,可在江湖上应该他比不上我才是。可见今天这情形,只怕以后自己再想超越他,基本上是不可能了。等回到长安,也不知道苏家妹子会不会...”
想到此陈帆一愣:“不对,太子好像从来都没说过对苏家妹子有什么想法,反而是对李大当家。”他忽而转头看向一旁盯着梁俊看的李秀宁,只见李秀宁的眼神中虽然没有什么情意,却带着些许欣慰。
“好像苏家妹子最初看文渊那小子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陈帆心中咯噔一声,他原本就是聪明人,只是心思单纯。
留在凉州之后,不是被梁俊整日里使唤的跑来跑去,忙的不可开交。
就是和凉州的这些江湖好汉们喝酒吃肉,醉生梦死。
连苏柔都被抛之脑后了,如今凉州的事告一段落,陈帆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起来。
“娘的,又被梁俊给骗了,狗东西当初让文渊那孙子护送苏家妹子,原来不是自己看上了她,而是要撮合自己的义弟!”陈帆后知后觉,想到这里恨不得上去冲着梁俊就给他一巴掌。
这孙子真是损到家了!不对,苏家妹子那是什么样的人,整日里走南闯北,见过的英雄豪杰何止千万。
连我这样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之人都没有动心,如何会对文渊那武夫动心。
陈帆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心中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归心似箭。
梁俊让所有人都站起来,摘掉头盔,看了看四周。
“乡亲们!我梁俊不会说什么客套的话。”梁俊看着众人高声喊起来。
一听这话,梁定昌直皱眉头,他就知道一到这种场合,太子爷肯定又要犯浑。
堂堂大炎朝太子,国之储君,以军伍中的规矩当自己的出发仪式,原本就掉价。
这个时候又胡说八道,直呼自己的姓名,传到长安城,还不知道那帮子御史会怎么骂呢。
刚想上前阻止一下,转念又一想,自家太子爷好像从来到雍州,就没干过几件御史不会骂的事情。
像这种人前失仪的事情和那些事比起来,反倒不值一提。
也懒得装样子去劝,反而拉住身边想要上前的邓正,道:“你上去干嘛,太子殿下能听你的么,这个时候你惹他不开心干什么。”
邓正一听,刚想反驳,可见梁定昌丝毫没有再和自己说话的**,叹了口气,止住了脚步。
只听梁俊接着道:“今天,我就要回京城长安了。可能有的父老会问,为什么要回去,我回去之后你们还能不能领到粮食。”
梁俊说完,不少灾民自然的点了点头,虽然太子对他们是大恩大德。
可这大恩大德和粮食相比,当然还是粮食更加重要。
梁俊当了那么多年的海盗,不敢说深谙人性之卑劣,却也知道鸟为食亡的道理。
压根也不奢求灾民对他如何感谢,自己无愧于心,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就成。
“我可以告诉你们,就算是我走了,这粮食也绝对不会少你们一粒的。”梁俊手中挥舞着马鞭声音越来越高。
灾民一听,全都欢呼起来,甚至有人口称太子万岁。
邓正和梁定昌把脸别过去,装作没有听到。
一边的王保跟着兴奋,见刘三刀微微皱眉,道:“三哥咋了这是,殷大哥这般得民心,你怎么哭丧着脸。”
说着看了看一遍的刘文静,用胳膊肘用力的捅了刘文静腰眼,笑道:“你看人家刘先生,你们俩都是姓刘,可咋人刘先生那么高兴。”
刘文静被王保这猝不及防的一肘子怼的差点差了气,面上的标准笑容消失,看着一脸傻笑的四大天王,冷声道:“我笑是因为不在乎你们家太子的生死。刘三刀愁是因为太在乎你们家太子的安慰。”
王保一愣,随后摆摆手道:“听不懂,听不懂。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随后也不去管一脸铁青的刘文静,摇着手臂跟着欢呼起来。
梁俊拿着马鞭抬手虚压,众人的欢呼声慢慢平静下来。
“别人给我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没有不贪的。这话我是信的,常玉这狗东西,欺压凉州百姓多年,他这种人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我以为杀了常玉,有我这个太子在,雍州的这些个官员会收敛一些,我从来没有想过让这帮当官的不贪,可我也曾不止一次说过,要想贪,先想办法让百姓吃饱过好。”梁俊伸出马鞭,抬起来,狠狠的抽打在距离自己最近跪着的官员身上。
已经被寒风冻透了的身子,几乎没有一丁点热气,这官员已经被动迷糊了。
这一鞭子下来,直接让他顺势而倒,一头扎在地上,身子本能的挣扎着,却怎么也站不直身子。
“可这帮狗东西呢?老子好不容易弄来了粮食,让咱们雍州的父老乡亲们把这个冬天熬过去,甚至说过一个好年。咱们凉州这边是吃喝管够,可雍州其他州郡那些还在忍受饥饿的百姓呢?”梁俊收回马鞭子,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跪着的一帮人。
“老子让他们来凉州来运粮,运回各州郡去解燃眉之急,好的很,他们干了什么?直接要把粮食拉回自己的府衙里,甚至有人居然要拉到自己的老家!”梁俊说到这,整个人怒火中烧。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帮子新上任的官员究竟是有多么贪,自己都还没有走,他们就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干这种事。
更加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何这样的蠢,贪污居然敢这样正大光明。
直接就让运粮队拉到自己老家中去,还在粮仓之中丝毫不避讳任何人,好像有玉皇大帝给他们撑腰一样,全然没把负责监督的刘三刀和自己手下四大金刚放在眼中。
第四十五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梁俊说完这话,王保跟着义愤填膺,拍着胸脯看着周围人道:“这事是我发现的,这帮子狗官,居然当着我的面让运粮队拉到祁连城去。多亏我长了个心眼,问了他一嘴,是哪个州县的,他说是昌松县的。一个昌松县的官,为啥要把粮食送到祁连城去?”
灾民对王保熟悉无比,听到他大嗓门嚷嚷,全都明白过来,原来是找到这些贪官污吏是王大人的功劳。
不少人暗中道:“太子殿下乃是上天大帝转世,王大人自然是一同转世保驾的星宿。”
王保说的这话,周围人听的一清二楚,周进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想说话,却被马昌拉住。
马昌冲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事已至此,他们就算罪也得死,太子想要民心。”
周进虽然年轻,却也知道马昌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看周围群情激奋的灾民,咬着牙齿,心中冷笑:“这时候就遂了你们的意,等过几天,再看计较。”
跪在地上的那帮官员中,有年轻力壮的,咬着牙坚持到现在,听到王保说的这话,突然放声高呼道:“冤枉啊!”
只是他一夜没有吃东西,又喝了一肚子冷风,使出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昏厥过去。
其他官员一听,仿佛溺水之人摸到了根稻草,也都跟着道:“冤枉啊,太子爷冤枉啊。”
声音却不如刚刚那人洪亮。
梁俊刚想接着说,没成想还真有见了棺材不落泪的,心道:“老子费了那么大的劲,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淘换出来赈灾的粮食。又顶着回去大出血的压力让马昌帮你们上位,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嘴硬。”
想到这,梁俊冷冷一笑,既然你喊冤枉,那就当着这些百姓,杀鸡儆猴。
让邓正和后来的官员心中有个数,老子虽然离开了凉州,可不代表你们就能无法无天,继续鱼肉百姓。
“来人,把他弄醒。”
骁骑卫的人上前一步,打开随身的水袋,冰凉的冷水打在那昏厥官员的脸上。
受了一激,那官员打了一个冷颤,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把他扶好说话。”梁俊接着道:“雍州的父老乡亲们,本王做事,向来是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说着指了指那口喊冤枉的官员,道:“他既然说冤枉,那就让他来说一说,咱们倒地是怎么冤枉了他!”
梁俊这个时候在这帮子灾民心中,早已经是再生父母一般。
哪怕梁俊这会说父老乡亲们,长安城里的皇帝不是个好东西,若是我当了皇帝你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跟着我打入长安城活捉狗皇帝。
这帮人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扛起锄头就会跟着梁俊去打长安。
听了梁俊这话,灾民们全都应和起来,一个个如狼似虎看着那官员,像是要把他吃了。
那官员浑身哆哆嗦嗦,抬头看着梁俊,嘴角因为缺水风吹,咧开了。
骁骑卫的冷水撒在他的脸上,留到他嘴角。
那官下意识的去舔,点滴冷水的丝丝甘甜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上的苦楚。
太子梁俊愿意让他说话,又点燃了他心中求生的**。
这官员年纪虽然不大,却也知道官场中的规矩。
自打投入马昌门下之后,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雍州这些年来,被常玉把持,所有不归顺常玉或者和常玉关系不好的官员全都被排挤出雍州权利中枢。
外人看来,常玉势大,好像整个雍州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可只有雍州官场中人才知道,常玉手下的这些官员全都是太平教众,朝廷委派的正儿八经的官员几乎很少能入了他的眼。
这就导致,反对常玉的大有人在,之前只是被常玉的庞大实力遮盖住。
如今常玉倒台,太平教不知什么原因又当了缩头乌龟,不仅不和杀了常玉的太子死磕。
反而把圣师这顶帽子扣在梁俊头上,主动把当年那些靠着常玉进入雍州官吏体系中的教众驱逐出教。
导致这些人彻底没了依靠,死的死跑的跑,平白空出大部分的职位。
这才马昌乘这个机会收拢雍州官员。
可也就是这样,他才会心中生疑。
常玉一死,雍州权利中空,原本闲散的官员此时按理来说差不多处于同一水平线。
若是其他州郡,必然会出现一场你死我夺的政治资源抢到战。
但凉州城内不仅没有发生这种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不管是长史邓正还是司马王舒全都倒向马昌。
这绝对不合理。
可这官员只是一个小官,能搭上马昌的线已经是烧高香了,这种猜测怎么可能有机会给马昌说。
就算有,他也不敢。
自打上任以来,他一直提心吊胆,在得到通知三天之内来凉州运粮的政令,又知道凤来楼中发生了什么事。
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人和马昌争,是因为长史邓正攀上了太子的大腿,司马王舒找到了朝廷内的上家。
全都打算让马昌当这个出头鸟,等到雍州平定之后再作打算。
这官员颤颤惊惊,不敢有丝毫迟疑,来到凉州之后,见到地方官员全都按照老规矩分粮,他就感觉到了危险。
还没等他说话,骁骑卫的虎狼之军就带着人冲了进来,把所有人都拿下。
而他听了梁俊说的那些话,心中又涌起一丝恐惧:
刺史大人没有向殿下解释,马昌也没有打算出手救他们。
太子更有可能要杀了他们,以树其威,自己这帮人依然成了雍州政治争斗的牺牲品!
此时此刻,梁俊给了他说话的机会,这人再也没有任何的迟疑,高声叫道:“殿下,下官冤枉啊!下官等人并没有任何的贪赃枉法之举!”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整个人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梁俊冷眼看着他,哂笑道:“喝多的人永远说自己没醉,贪污受贿的人哪怕证据确凿也要说一句冤枉。若是你们冤枉,那雍州这些年来因为天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卖儿卖女的百姓冤枉不冤枉?”
梁俊一说到这里,胸腔中就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这怒火像是要把他烧干净一般。
从长安到雍州,这一路以来,他见过太多的人间惨剧。
他忘不了那群饿的骨瘦如柴的野狗因为啃食同样身形伶仃的尸体而通红的双眼。
他忘不了因为饥饿,千里无绿色树皮草皮全部啃光,最后吃观音土暴毙而忘的人,因为痛苦和绝望死后狰狞的面孔。
他更忘不了丈夫用卖掉亲生闺女换来的些许钱财,忍着饥饿买来劣质的胭脂水粉,流着眼泪笨拙的给自己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妻子化上浓妆,然后亲自背着送到富人帐内,供人淫乐时,丈夫麻木无助,事后跪在地上对淫辱妻子之人的赏赐感恩戴德、涕泗横流的场景。
这宛如人间地狱一般的雍州,让梁俊对这些鱼肉百姓的官员,对常玉领导的太平教恨之入骨。
更让梁俊真真正正的让他彻底的死了躲避的心,坚定了一定要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心。
明白那句前世一直不以为然的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真正的含义。
在他看来,李世民也好,和也好,曹操也罢,那些朝堂上和自己一起穿越而来的青史留名之人,对于自己来说早就已经褪去了那层神秘的光环。
那个无数人要把自己置之死地的长安城,也早就不再让他害怕。
乾隆的那道圣旨,在其他人看来,是召自己回京师的诏令。
在梁俊看来,那是一道战书!
一道推翻炎朝,建立新华夏的战书!
第四十六章 贪污
“殿下,常玉治雍州,生灵涂炭,百姓受虎狼之苦、天灾之妄。万幸天降殿下于雍州,救黎民于倒悬之患,百姓纵有冤屈,却终究有拨云见日之时。”那官员抬起憔悴的面孔看着梁俊,带着些许倔强。
梁俊阴沉着脸,冷声道:“说人话。”
文人的性子,梁俊再熟悉不过,说事之前不埋五六个伏笔不算晚。
山路十八弯一样,就不直奔主题。
这种节骨眼上来了,还和自己来这一套。
话里有话,什么玩意。
那官员唯唯诺诺,道:“是,是,殿下。”
“你的意思是,百姓受冤枉,本王还能给他们出头,你们受冤枉就活该么?”梁俊看着他说道。
这官员连道不敢,梁俊抬头看着身后众人,高声道:“本王来雍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雍州的百姓过上好日子。雍州境内,士农工商,自当一视同仁,百姓受了冤屈,本王会管,官员受了冤屈本王更会管!”
说罢,看着那官员道:“站起身来回话,你叫什么名字,乃是哪里的官?”
那官员跪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能站起来,见他挣扎着,梁定昌赶紧上前,将他扶起。
一站起来,他就觉得头晕脑胀,眼前一黑,耳边嗡的一声,世界仿佛要离他而去。
过了好一会,才站直了身子,看着梁俊颤巍巍行礼,舔了舔嘴角的干皮,道:“回殿下,下官赵学,乃是武威县的县令。”
“原来是武威县的老父母。”梁俊上下打量他,道:“邓刺史发了公文让你们前来领粮赈灾,你的粮食运到了哪里?”
这会子,赵学也缓过神来,理了理思路,道:“回殿下的话,自从接了刺史衙门的公文,下官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夜赶往凉州。下官到了之后,赈灾的粮食正在装车,原本昨日晚上就该动身回去。”
周边官员还有能喘气的跟着道:“殿下,殿...下,俺们,俺也一样。”
“是啊,你们若没有贪念,今日就该押着粮车回去,怎么会在凉州这城门楼子喝西北风?”梁俊前世最痛恨贪官,上辈子没有机会惩治,这辈子有了,如何会放过他们?
“殿下,下官并没有贪念。”赵学满脸委屈,急的都快哭出来。
梁俊冷声一笑,寻思:“不见棺材不掉泪。”冲着王保招呼道:“王保,你来说说昨晚上看到了什么。”
王保听了,昂起胸膛走过来,叉着腰看着这帮跪着的官员。
心里得意,他打小就是登州城内的流氓世家子弟,见了官府人心中就打怵。
后来跟着梁俊上了山当了山贼强盗,虽然快活可对于官府还是打心里畏惧,要是哪天真被逮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如今往日见了就躲的官家老爷一个个跪在这,王保说不出的舒坦。
“你这贪官,还敢胡说八道,昨日晚上小爷我亲眼看着你让人押着粮车出北门。若去武威县该是走南门,哪怕你走东门也说得过去,为何偏偏要走北门?”王保前前后后都调查清楚了,这人押着的粮车也是要往老家中运。
赵学听了没有反驳,转头看着梁俊道:“殿下,那粮食乃是耗损,运到武威的粮食下官可是一粒也没敢动。”
“耗损?”梁俊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忽而想到一个问题。
要说世间有要钱不要命的主么?那肯定是有的。
雍州经过这种大清洗,这种人肯定还是存在的,但是不可能所有的官员全都是这种人啊。
昨天王保一和自己说这事,当时人多,自己今天就要回京很多事还得安排。
昨晚一夜没睡,又是和邓正确定接下来如何发展,又是和霍掌柜商议银行的事情。
等到忙完天光都大亮了,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准备出去咔咔咔把这帮贪官全杀了,自己直接回京。
这会子冷风一吹,梁俊脑子也清醒下来,尤其是听到赵学说损耗,心中一咯噔。
赵学见了梁俊这个样子,心中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赶紧哭嚎起来:“太子殿下明鉴,百姓疾苦我等官员也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如今殿下发粮赈灾,咱们是心中,既敬佩又感激,刺史大人和别驾大人也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误了殿下的大事。这个关头,谁也不敢大意...”
梁俊心烦意乱,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说正事,损耗这事是怎么回事。”
赵学抹干净眼泪,赶紧道:“回殿下,旁的道下官不知道是什么规矩。咱们雍州多难,往年朝廷也拨粮赈灾。可粮食在运输过程中自然有损耗。咱们武威县是大县,合该分到十万石粮食。下官只要运十万石粮食回武威,便是完成了刺史大人的安排。”
王保等人听了也都点头,粮食运输有损耗,这是常理。
只是他们这些山寨里的头目往日里运粮食,多少不过几千上石就了不得了。
运送的距离也短,最多天亮出发,天黑就到地方了。
就算有损耗,也是少的很,谁也没有放在心中。
赵学见众人脸色松了一些,赶紧接着道:“十万石粮食全都装好,就等着往回运了。殿下,那些救命的粮食,下官是万万不敢动的。”
他说着,周围的人跟着哀求道:“是啊,殿下,那粮食咱们是不敢动的。”
“那你们运到自己家中的粮食是哪里来的?”梁俊看着这帮跪在地上的官员,心中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则历史上的故事,心中动了杀机。
赵学道:“回殿下,那是损耗。”
“损耗?凉州府给你拨了多少粮食?”
“殿下,刚刚下官说了,十万粮食,一粒也不少。”
“我是说一共给你武威县拨了多少粮食?”梁俊脸色阴沉,看着以为劫后余生的赵学问道。
赵学见梁俊这个样子,心中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只得道:“回殿下,凉州府批了二十万石粮食给下官。”
“批了二十万石粮食给你,为何只有十万装车?”
赵学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梁俊怒喝一声,道:“看什么,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第四十七章 规矩
赵学浑身一激灵,赶紧道:“回殿下,咱们雍州的规定,损耗归当地官员所有。”
“是么?”梁俊转头看向一旁的霍掌柜,高声道:“霍掌柜,你霍家粮行乃是咱们雍州数一数二的大粮行,你来说说,是不是有这个规矩。”
霍掌柜上前一步,赵学冲他投来求助的目光,霍掌柜不去理会他,施礼道:“回殿下,不光雍州,大炎朝各道均有此规矩。古人云运粮千里,无一年之食,二千里,无二年之食,三千里,无三年之食。一来说的是运粮之弊,二来便是运粮之难。粮食在运送过程之中,损耗颇多,我朝赈灾轻易不运粮,多是户部拨发钱款,让当地州郡自行筹备粮食,然后再下发到各受灾州县。”
梁俊等人听了直皱眉,让你说有没有这事,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可也不好打断他。
只听霍掌柜接着道:“既便如此,这中间也多有损耗,因此在粮食在还未出州府之前,多是定好下拨多少,到了下面应该多少。其中的损耗,粮食还未出库便已经定好。若是实际情况损耗超出,需由当地官员自行凑齐。若是多出,则归当地官员所有。”
梁俊皱眉道:“也就是说,老子的这些粮食,实际上到灾民手中,并没有那么多?”
霍掌柜道:“没错,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均是如此。”
赵学等人感激万分,磕头如捣蒜,道:“殿下,殿下,我等皆是按照规定来做,绝没有任何私心。”
梁俊冷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本王错怪你们了?”
众官员皆道不敢,心中的石头却放了下来。
都觉得自己肯定是得救了。
雍州历来是这样做的,只要粮食按数到了地方,那些损耗全都是归他们所有。
大家提前把损耗所得的粮食提前运回家里,虽然面上说的不好听,可也不算是什么大错。
想到此,所有官员都放下心来。
合着太子爷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闹出来这样的误会。
也不怪他,太子爷乃是国之储君,往日里接触的都是国家大事,这种基层的芝麻谷子的事情他老人家怎么能知道。
就在众官员都以为这一劫过了的时候,梁俊忽而道:“那这耗损一般是几成?”
霍掌柜道:“回殿下,一般是三成左右,不过还得因地制宜,若是山路险阻,又遇到下雨下雪,也有可能到四成的损耗,甚至更多。不过草民从商多年,所闻所见顶多是三成。”
众官员听到这话,心里一沉,要坏事。
果不其然,只听到太子冷笑道:“那咱们雍州是几成?”
霍掌柜没有说话,赵学见梁俊看向自己,赶紧道:“殿,殿下,五成。”
“五成,哼哼,五成的损耗,你们倒是真能吃。凉州到武威不过百十里地,就需要五成的损耗么?”
梁俊整个人都快气炸了,老子辛辛苦苦弄来的粮食,你们这帮狗东西敢这样干!
“邓正!”
邓正也跟着一哆嗦,旁边的马昌和周进心中冷笑,一副看笑话的神情看向邓正。
邓正心中叫苦,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
其实这事怪不得邓正,他虽然是个聪明机警,城府颇深之人,可自打上任以来就被架空了。
基本就没有碰过凉州的政务,更不知道这其中的花花道。
其次这几天邓正忙的几乎连觉都没有睡,一直盯着银行的筹备和彩票的发行。
又是新官上任,各衙门的事全都堆在刺史府等着他处理,就算知道这规定,也忙的记不起来。
这个时候,谁敢把爪子伸到梁俊的碗里刨食吃,因此负责发粮的官员找自己审批的时候,邓正大体扫了一眼就直接批准了。
谁知手下的粮官居然不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给自己说清楚。
“殿下,下官在。”不管如何,当着这些人的面邓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梁俊看着他,道:“负责发放粮食的粮官是何人?”
梁俊说完,邓正转过身冲着刚刚自己站着的身后怒声道:“陶典,还不赶紧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扒拉开人群,满头冷汗,晃晃悠悠的跑了出来。
走到邓正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卑职,卑职凉州,凉州粮官陶典,见过太子殿下千岁。”
梁俊见这大胖子,说番话说的是气喘吁吁,腮帮子上的肉不住的颤抖。
想起“硕鼠”这两个字,心中恼恨之极,手中鞭子落下,道:“你这狗东西,城外的灾民没有饭吃,你倒好,吃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当粮官!”
陶典肥胖的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殿下,殿下,卑职从小就胖,长成这样,绝没有偷吃库里的粮食。”
天下就没有不吃腥的猫,梁俊压根就不信他这话。
粮官这等肥差,若是你没占老子的便宜,他们能让你当这粮官?
不过梁俊也知道水至清而无鱼的道理,只要还是人当官,就不可能没有不贪的。
不坏了自己的事,梁俊也不想去管太多。
更何况这个时候,雍州发展是重中之重,想治贪腐,至少得等五年之后才行。
可这种光明正大从自己碗里抢东西,可是触碰到了梁俊的逆鳞了。
“别那么多废话,陶典,我且问你,这粮食可是你分的?”
陶典和王保一样,都是祖传干这行买卖的,看他那样子也知道,不是个聪明的人。
平生也没见过什么世间,听到梁俊这般问自己,顿时没了主意,心中想到什么说什么。
“回殿下,这粮食是卑职发的。刺史大人还吩咐卑职,不能有丁点错误,卑职在发粮食的时候,全都是一个一个过的,不敢有任何怠慢。”
“粮食如何发也是你来决定么?”
陶典吓得赶紧磕头,道:“回殿下,卑职哪里有这个权利,乃是遵从刺史府中的公文发放。”
他虽然人不聪明,可祖辈都是干粮官的,这其中的机关诀窍他爹当年天天嘱咐,因此一涉及到他本身的业务,陶典说话也不喘了。
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公文袋中拿出刺史府给他的派梁文书,递给梁俊看。
梁定昌接过来交给梁俊,梁俊打眼看了,只见公文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哪一州哪一郡该分多少石粮食。
看到武威县,正是要分二十万石。
公文最后还有邓正的亲笔签名合着刺史的盖印。
“陶典,这上面写着武威县二十万石,为何你只给了武威县令十万石?”
陶典听了一愣,高呼冤枉,道:“殿下冤枉啊,卑职确实拨给了武威县令二十万石粮食,一石不多,一石不少。这二十万石中间包括五成的损耗,卑职专门盯着,绝不会出错。”
众人一听五成的损耗,全都瞪大了眼睛。
王保更是张口结舌:“妈妈我的亲姥姥,五成的损耗!”
第四十八章 能吏
对于在自己临走之前出了这种“贪污”的事情,梁俊刚开始是很生气的。
可是听到赵学说到损耗,梁俊反而镇静下来。
看着王保等人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梁俊反而想起另外一件事。
基础教育要赶紧做起来了,最起码扫盲班要提上日程。
刚刚都说了十万石装好给武威县百姓,赵学弄走十万石回老家。
这么简单的数学问题,一除就可以得出结论,损耗是五成。
王保等人在陶典没有说具体几成的时候,梁俊观察到除了李秀宁和刘文静等少数几人直皱外,其他人都没有意识到。
也就是说他们连这种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做...
“也许不是不会做,可能是没有养成习惯了。”梁俊心中替他们找了个理由,可转念又想:“不应该啊,王保号称赌王之王,这种数学知识不会的话,怎么叱诧赌坛?”
梁俊左思右想想不通,也懒得去想,抬手示意围观群众收整好自己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转过脸看着陶典笑道:“五成的损耗,你倒是真敢给。”接着问霍掌柜道:“霍掌柜,可有五成损耗这一说?”
霍掌柜恭声道:“回殿下,我朝军粮运输之中,五成的损耗倒是常见,前些年山蛮侵犯我云州边境,连天大雨加上道路险阻,运粮的损耗达到了七成。”
周围人一听,脸上又露出没见识的样子。
乖乖,七成的损耗,这是打仗去还是祸祸粮食去了。
霍掌柜这个人做事的性子,梁俊算是有点清楚,他说话喜欢欲扬先抑。
虽然不是文人,可却有文人说话拐弯抹角的习惯。
周围的官员听到霍掌柜说这话,一个个感恩戴德,看着霍掌柜恨不得上去亲他一口。
梁俊看着这些官员的样子,心中冷笑,暗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等着老霍的但是吧。”
果不其然,梁俊心中刚说完,那边霍掌柜不紧不慢,微微皱眉道:“但是...”
所有人的人猛然一提,赵学更是咽了咽口水,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才想起一件事:霍家商行现在可是太子的什么合作伙伴,也就是目前为止公开支持太子的金主,现在双方正处在蜜月期。
太子摆明了要拿自己等人祭天,霍掌柜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说话!
“除了军粮运输之外,税粮和赈灾之粮,一般不会超过三成。户部虽然没有给各州明确标准,可草民这些年来主要负责我霍家商行中的粮行,倒也经常为朝廷运送粮食。据草民这些年所知,各州郡好像都没有超过三成的损耗。”霍掌柜说到这里,歉然一笑,向跪着的官员行了一礼,转身又冲梁俊抱拳道:“殿下,这只是草民一家之言,当不得准。”
娘的,还当不得准,你这和刀子捅人又撒盐有什么区别。
赵学等官员心中叫苦,等霍掌柜说完,陶典揉了揉跪的有些发酸的膝盖,看着坐在马上的梁俊。
这会功夫,陶典已经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了,紧张感一消失,他人虽然不聪明,可是架不住祖传的粮官经验多,心中有了计较。
“太子殿下,卑职就是一个小小的粮官,虽然吃的胖,可吃的全都是自家的粮食。”陶典指着邓正道:“这事和刺史大人没有任何关系,是卑职失职,要罚您就罚卑职吧。”
黑胡子等人一听这话,心中对这个胖子不由高看一眼。
往日里见多了贪生怕死,一遇到事就甩锅的狗官,今天见这胖子其貌不扬,竟能说出这等有义气的话,是个汉子。
梁俊看着他也来了兴趣,笑道:“是谁的错,本王自然会查清,这事也会给雍州百姓一个交代。”
陶典赶紧点头,道:“殿下英明。”
“英明不英明暂且不说。”梁俊摆了摆手,道:“我且问你,给你的公文上只说了哪一州,哪一县该多少粮食。可并没有说该有多少损耗,你擅自按照五成损耗来算,该当何罪?”
陶典听了这话,嚎啕大哭,肉球一样的身子扑倒在地,说不出的滑稽。
众人听他哭的撕心裂肺,又想到他刚刚说的那话,不少人动了恻隐之心。
陶典边哭边道:“殿下饶命,这五成的损耗不是卑职擅自作主,而是有朝廷的公文。”
“朝廷的公文?”梁俊一愣,朝廷内谁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在这个时候插手雍州的事?
户部的程经?还是军机处那帮孙子?
不应该啊,就算他们想插手,自己应该知道才对。
正疑惑着,陶典从随身带着的公文袋中掏出一张纸,恭敬的呈给梁俊。
梁俊接过来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前几年的公文。
只听陶典道:“回殿下,这是十年前户部批给雍州粮损五成的公文,这些年来,卑职再没有收到更改粮损的公文。因此只能根据老规矩来办,不敢擅自更改。”
梁俊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大胖子,心道:“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看不出来,这个陶典还是个心细之人。”
王保等人也都绝对这胖子非比常人,十年前的公文到现在还能保存的十分完整不说。
还能随身携带,随需随拿,光是这一点,就足能说明这胖子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刘三刀心中有了计较,探过头来看着黑胡子,低声道:“胡堂主。”
黑胡子一愣,赶紧凑过头去:“三爷,什么吩咐。”
这些日子来,梁俊把权利下放,许多事都让刘三刀去做。
刘三刀年纪虽然不大,可终究是在外面闯到死几年的老江湖。
加上他之前干的就是察言观色,迷惑人心的买卖。
这种组织工作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不管是面对新上任的雍州官员,还是性情如火,受了招安打算好好表现的洪门兄弟。
刘三刀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尽量让各方满意,时间一长,颇受众人爱戴。
称呼也由最开始的刘哥变成了现在的三爷。
刘三刀刚开始还挺不好意思,可被叫的次数多了,慢慢的也习以为常了。
“这陶典是个人才,等我们走后,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争取过来,让他成为咱们洪门弟兄。”刘三刀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向着一旁大冷天还轻摇诸葛扇的刘文静一眼,寻思:“等到了长安,看来也得买一把扇子。”
第四十九章 要有一个思想觉悟很高的小组织
打开了凤来楼会议,这几天晚上梁俊也忙得没时间和手下这帮人交流。
临睡之前的说书活动也取消了,改成了半个时辰的思想教育培训会。
王保手下的四大金刚、凌云寨里那帮以草上飞为首,常年不在寨子的能人异士,包括洪门这帮子堂主,大大小小五十多口子人。
吃完晚饭全都搬着凳子在梁俊住的院子里上课。
梁俊既然决定要把红旗插满世界,手下这帮星星之火的思想就得跟上自己的节奏。
什么叫人人平等,哪个叫团结农民,为什么要救助灾民,除了为名之外,还得怎么做。
好在梁俊前世上学的时候也好,卧底海盗之后也罢,一直没有放下对信仰的学习。
这几天的培训虽也不指望能给他们造成什么翻天覆地的转变,可这种子得埋下去。
最后确立了以洪门为主,大力发展帮众,深入百姓之中,为民造福的同时传播先进思想为主要工作的计划。
梁俊更是着重表扬了进步最快,思想觉悟飞速提高的曹破山。
让底下这帮人暗暗憋着一股劲,尤其是刘三刀这个梁俊亲自任命的洪门思想监督官,心中更是卯足了劲,要把梁俊交给自己的这个洪门内部负责帮众思想教育的工作做到更好。
这第一步就是要让更多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加入洪门之中,刘三刀忙里忙外,在凉州城内挖人才。
今天见到陶典这个颇有能力的粮官,如何能够放手?
现在凉州百废待兴,梁俊虽然确定了大方向,可到底能不能成还得靠底下的人给不给力。
灾民的这个事好不容易弄来了粮食,若是在这个上面出现问题,那么银行也好、彩票也罢,全都会分崩离析。
因此这条线上就要保证全都是自己人,陶典是粮食这条线执行人员,把他争取到了,一箭双雕。
黑胡子也明白其中关系,冲着刘三刀点头道:“三爷你尽管放心,等你们走了,我一定会让这胖子进咱们洪门。”
刘三刀皱了皱眉,看着他低声道:“注意态度,以后陶典就是咱们自己兄弟,别这胖子那胖子的说。洪门之内,人人平等,龙头大首领三分五次叮嘱,一定要改掉高人一等的心态,才能深入百姓,和百姓打成一片。”
黑胡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三爷说的是。”
这边二人说着,只听陶典接着道:“殿下,刺史大人上任以来,公务繁多,卑职做事糊涂,忘了询问此事。殿下,这公文乃是十年前户部所发,那时刺史大人还未来凉州上任。前任刺史常玉又不准卑职声张,因此犯下今天的大错。”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高声道:“千错万错都是卑职的错,还望殿下责罚。”
梁俊看着眼前这个涕泗横流的胖子,心中对他也颇有好感,哈哈一笑,将那公文收好,道:“这公文从今日起作废,你身为粮官,按照规矩办事,无可厚非。这事和你无关,你且站起来说话。”
陶典也不矫情,挣扎着起了身,站在一旁。
梁俊也不去看邓正,任由他在身后跪着,转头看向赵学,脸色瞬间变了,道:“赵学。”
赵学不知道梁俊还想干什么,心虚道:“下官在。”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请殿下明示。”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此言一出,周围人表情各异,赵学皱眉苦死红薯是个什么玩意。
人群之中一直围观的柳永看着坐在马上的梁俊,心中想了很多。
自从那日知道梁俊这个太子也和自己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柳永先是又惊又喜,后来和梁俊长谈一夜之后,柳永大体知道前世自己那个所在宋朝最后的结局,整个人都不好了。
又知道后世自己在历史上的评价,心情又高兴起来。
整个人的心情起起伏伏像是过山车一样。
最后问梁俊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秘密说给自己听?
毕竟梁俊和他柳永不一样,梁俊这一世乃是太子,自己虽然没有多少当官的经验,可也知道一国之储君所在的环境,那是多么的糟糕。
这种秘密若是被旁人知道,稍有不慎,梁俊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梁俊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是这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穿越过来,还则罢了。
打死自己也绝对不会给任何人透露穿越之事。
可这个世界穿越之人多如狗,朝廷之上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再藏着掖着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不说。
梁俊从梁植和张角的反应上来看,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帮子穿越而来的人,好像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拼个你死我活。
反而隐隐有一种互相认同,甚至要抱团发展的感觉。
张角见到自己那种老乡见老乡的激动神情,梁俊到现在都不会忘。
梁植前些日子在柴房中,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颇有把梁俊当成一类人的意思。
甚至梁羽在长安城内放梁植一马的行为,也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天策府那位,可是敢杀兄逼父的狠人,对于这种政治斗争可是没有丝毫的底线。
他能这样让梁植带着兵来雍州,完全可以看成一种变相的和解。
梁植嘴上虽然不说,可梁俊知道,这孙子心里也清楚的很。
因此柳永问起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梁俊哈哈一笑,给他了一个并不让柳永十分满意的回答:“长安城内有一个穿越过来的家伙,叫做沈云,这孙子有种行为十分的欠揍,那就是抄你们唐宋八大家还有其他文人的诗词。我要带着去打他的脸,让他知道哪怕穿越了,也得尊重版权。”
柳永当时听了这话,翻了翻白眼,道:“那你抄杜甫诗词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觉悟。”
万没想到梁俊厚着脸皮道:“读书人的事,能叫做抄么?再说我就是引用,就引用了其中一些片段,沈云那孙子呢?在斗诗会上一篇接着一篇,还舔着脸说是自己写的。”
柳永这几天每次想到梁俊当时说这话一脸无赖的表情,心中又无奈又有些期盼。
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感觉有了目标,也对即将来临的长安之行充满了期待。
他甚至在想,到底那个叫沈云的孙子,记住李白的诗词多,还是自己的诗词多一点。
第五十章 动了杀心
“殿下,红薯是什么?”就在围观群众各有所思的时候,赵学大着胆子问道。
梁俊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心中一边想着红薯土豆这些玩意不知道沈云那孙子有没有想办法去弄,一边道:“红薯是什么并不重要,本王问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为什么当官,你当这个官是为了什么?”
在场的官员一听,心里泛起嘀咕来,为什么当官,当然是为了名利。
当官又为了什么,还能为什么,还是名和利啊。
当然话肯定不能这么说,邓正身后也有不少官员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为国为民。
这种人也不在少数,可在场的大部分官员心中还是觉得当官无非名和利。
“殿下,下官出仕,乃是为国为民。”赵学一脸的正气,看着梁俊。
“好!”梁俊哈哈大笑,看着其他跪着的官员厉声问道:“你们也是这般想的么?”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还用问么?
当着这些人的面,当官除了为国为民,还能干什么?
不少官员心中知晓梁俊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坑等着自己,可话到这个份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办法?
一个个硬着头皮道:“回殿下,下官等人也都一样。”
梁俊看着一边的陶典道:“陶典。”
陶典慌忙应声:“殿下。”
“你当官是为了什么?”
陶典心思电转,想到了老爹临死前给自己说的话,赶紧道:“回殿下,卑职当官全是因为俺爹让俺当,俺不知道当官是为啥,只知道要忠心朝廷,忠心太子,忠心刺史大人。然后把自己的事做好,不拿府库一粒粮食。”
梁俊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赵学道:“赵大人...”
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梁俊要出杀招了,何况是赵学这个县令。
“殿下...殿下面前,卑职不敢称大人。”赵学潜意识里吓得称呼都跟着陶典学起来。
梁俊接着道:“虽然户部关于雍州赈粮的损耗是有明文规定,你们按照规定来办,原本无错。”
赵学心里自杀的心都有了,太子爷不带这样玩人的,你要杀要剐直接说,别玩这种欲抑先扬的手段成不成?
心脏实在是受不了。
赵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着头口道不敢。
梁俊道:“虽有朝廷政策所在,可这些年来雍州为何成为这个样子?你们心中就没有想过么?是,前有户部公文,后有常玉作乱,你们之前也都是受害者。赵大人,本王想问问你们,当初常玉做凉州刺史之时,带着手下狗腿子把整个雍州弄的乌烟瘴气,你们心中有何作想?”
不等赵学说话,有官员高声道:“殿下,下官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赵学一听这话,心里哎呦一声,暗道不好,这他娘的猪一样的队友。
太子铺垫那么多,就是等你这句话啊。
赵学虽然不知道太子接下来要干什么,可却知道这个问题不能这样回。
抬头看了梁俊一眼,见到梁俊脸上露出微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他大人是不是也这般想呢?”
“下官也都一般心思!”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说?赵学只能接着硬头皮跟着应和。
“既然如此,你们这些屠龙者,等到常玉这条为祸雍州的恶龙被屠杀之后,你们摇身一变,成了各州郡的父母官。反而继续做常玉做的事,成了继续祸乱雍州的恶龙?”梁俊收起微笑,看着众人厉声道。
这帮子官员全都噤若寒蝉,虽然有心辩解,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少人也都明白梁俊接下来要说什么。
一个个不敢说话,低头不语,知道梁俊是要开刀了。
梁俊也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五成的损耗,这是十年前的文书,陶典作为粮官,只要干好发粮收粮的事情就行,那是他的本分。就算是九成的损耗,他身为一个小小的粮官,也没有任何更改的能力,可你们呢?乃是雍州各州郡最高行政长官,哪一个没有上书朝廷的权利?”
梁俊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在场的这些没什么文化,脑子转不过来的洪门中人和围观灾民也都慢慢的明白过来。
太子吧吧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凉州到武威县,不过百里之距,二十万粮食两天就能到,赵大人,你需要多少人运粮,需要这么多的损耗?”梁俊再也不和他们玩套路,直接露出厌恶的表情。
赵学汗如雨下,从刚刚开始,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十年前的一张公文,早就不再适合现在的雍州。常玉就是靠着这样的手段,把整个雍州的官场弄的乌烟瘴气,陇右道上的百姓苦不堪言。你们知道么,你们怎么可能不会知道呢?你们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是因为常玉如何的罪大恶极,而是因为在那个位子上敲骨吸髓的不是你们!”
梁俊说到这,看着这帮跪着浑身颤抖的官员再无任何的怜悯之心,高声道:“五成的损耗,就因为有这一张过时的公文在,你们就拿的心安理得。你们身为雍州的官员,治下百姓嗷嗷待哺,全都在等着这些粮食过活。你们呢?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嘴上满口仁义道德,心中却是男盗女娼。你们为的哪个国,为的谁的民?”
王保站在一旁,见到周围的灾民大多明白过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愤怒看着赵学等人,他身为灾民最信任的王大人,此时不发声何时发声。
思罢,站出来看着赵学等人高声道:“狗官不得好死,人人得而诛之!”
灾民平日里跟着王保吆喝养成了习惯,王保那边一喊,像是星火炸到干柴上。
一个个高声喊道:“狗官不得好死,人人得而诛之。”
喊了七八声,梁俊示意王保停止,王保赶紧伸出手摇晃道:“乡亲们,大家安静下来。听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一定会给咱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灾民们这段时间简直就把王保当成了梁俊的代言人,就没有一个不听他话的。
王保让他们干嘛他们干嘛,一听王保这样说,赶紧安静下来。
刚刚整个城门口因为灾民们跟着叫喊还显得有些嘈杂。
可这个时候一停下来,宛如死一般安静。
整个城门口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周进等官心中骇然:“只知道太子深得人心,万没想到竟然能让百姓这般!”
第五十一章 欲成大事
“为官之道,本王是没有什么经验的,也不能教你们如何做一个好官。”梁俊叹了一口气,有些痛心疾首,道:“可雍州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正是需要从上到下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哪怕当真有五成的损耗,你们尽心尽力的去做了,二十万粮食损耗了十万在路上。甚至说你们把二十万粮食全都拉回去,然后再把十万损耗拉回家,不让本王看到,本王也就认了。”
他说到这,心中觉得又荒唐又好笑又心凉,凄然一笑道:“可你们呢?粮食都还没有出凉州城呢!你们就要开始分了!”
最后这一句,梁俊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吼完之后,梁俊失望至极,叹口气道:“邓正新任刺史,对雍州事务并不熟悉,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给他提过一句醒么?哪怕你们说了一句,本王都觉得情有可原。”
被梁俊这一吼,场面更加安静。
刘文静忽而哈哈一笑,道:“殿下,你那日曾说只有背叛利益的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如何这般伤怀。”
梁俊自知有些失态,自己这愤青性格又没收住,老是按着自己的想法去想别人。
殊不知,有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邓正听了,面带愧色,叩头道:“太子殿下,这五成的损耗下官曾有耳闻。此番闹成这样,全在于下官玩忽职守。邓正有负殿下厚望,望殿下革去下官雍州刺史之位,以儆效尤。”
梁俊并没有理会他,冷眼看着跪倒在一旁的邓正。
日头不早了,得赶紧把这件事了解,及早启程、
心中不由得琢磨起来:
自己离开雍州回到长安之后,雍州刺史这一职说重要极其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毕竟有洪门这帮子人深扎在凉州,北凉那边又有自己的结义大哥魏都镇着。
邓正也好,马昌也罢,根基尚浅,哪怕没有自己镇着,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可这并不是梁俊想要的局面,雍州的新政必须要强有力的执行下去。
若是只有一家独大,哪怕邓正再是自己的狗腿子,时间长了难免懈怠。
雍州新政一旦失败,或者不成功,梁俊在长安内就成了无根之萍,谁想拿捏就拿捏。
因此城内必须要维持一种平衡的同时,还要让邓正有所畏惧,不敢有丝毫懈怠。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打一打他的势头,同时再把马昌扶起来。
而马昌的根基太深,若是扶起他来,时间一长,邓正再聪明,城府再深,也绝对不会是马昌的对手。
马昌的根基又是什么呢?无非是靠着他起来的这些雍州各州县的基层官员。
这些官员此时全都跪在自己的面前,并且把柄也在自己手中。
问题又回来了,梁俊看着赵学等人陷入了沉思。
从昨晚让梁定昌捉了这帮人之后,到现在,梁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杀,还是不杀?
雍州现在的局势,梁俊比任何人都清楚。
好不容易把常玉弄的烂摊子收拾的有点模样,这些年遗留下来的弊端却也跟着显露出来。
如今雍州百废待兴,各州县不光需要粮食,还需要能够执行自己意志的基层人员。
这些基层人员就是跪着的这七十二人。
他们若是不忠于自己,雍州新政就算是玩出花来,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
杀了他们简单,上哪里找这些基层执政官呢?
一个县令相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芝麻绿豆的官,但恰恰是这样的官,才是新政的基石。
梁俊有些拿不定主意,缓了缓心神不去管邓正,看着心如死灰的赵学道:“赵学,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学还想争辩几句,抬起头刚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没办法反驳太子的话,说那么多只会让太子更加反感。
“哎。”赵学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伏地认罪道:“卑职无话可说,任凭殿下发落。”
不等梁俊发问,剩下的官员也都知道大势已去,一个个有样学样低头认罪。
“马别驾。”梁俊突然转过身看着马昌问道。
这突然起来的一声呼唤,让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马昌有些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赶紧出列,施礼道:“殿下。”
“你说,这些人该怎么处置?”梁俊已经恢复平常模样,言语之中没有异常。
马昌心中奇怪,心想自己着了邓正的道,又被太子如此打压,不说惶惶如丧家之犬,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等着太子回到长安,吏部一封公文下来,自己就回家做个平头百姓了,太子如何还要问自己的意见?
他心中虽然没有想明白,嘴上却不能不回,道:“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朝自有法度,这些官员犯了渎职之罪,罪有应得。”
刘文静听了这话,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这马昌虽然有些智慧,可官场上的这些门门道道却不怎么懂啊。
马昌没有看到刘文静这样,一边的周进却看在眼中。
周进本身就是进士出身,又做过六部议郎,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刘文静和梁俊的关系,谁都知道,俩人那就差睡一张床上了。
太子对这位丘山八奇之一,镇南公的首席谋主可是青眼有加的很。
刘文静听了马昌的这话,微微摇头,那自然是说太子想要不是这个答案。
周进心思电转,忽而瞪大了眼睛,明白过来其中的关键,心中狂喜:“原来太子对邓正并不是十分的信任啊!”
想到此他伸出手微微拉了拉马昌,示意他改口。
梁俊道:“马别驾的意思是说,将他们革职查办,然后发送三千里?”
马昌不明白周进的意思,点头称是。
听到马昌和太子这样一问一答,跪着的官员全都心如死灰,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批考。
赵学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这会更像是僵尸一般。
梁俊看了看马昌,心道:“当真是关心则乱啊,马昌啊马昌,这帮人虽然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你自己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要想办法保住他们,就算保住了,对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刚想抬手让他退下,那帮跪着的官员之中忽而有人高声厉声道:“殿下,殿下不可啊,我是交了议罪银的,我是交了议罪银的,你不能这样做!”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赵学等人脑子也都嗡的一声,身体好像是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对啊,老子们可是交了议罪银的啊,这时候犯了罪,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想到此,所有人都像是吃了万艾可,瞬间腰板硬起来!
第五十二章 议罪银
议罪银这三个字一出,在场的除了当官的之外,其他人全都面面相觑。
什么玩意这是?
怎么一下子让这帮官员像是吃了春药打了鸡血一般。
王保也跟着纳闷,挠着头嘀咕:“议罪银?什么东西?”
梁俊的脸见那官员说完之后,要挣扎着站起身来,脸色马上就阴沉下来。
梁定昌快步上前,一脚把他踢到在地,怒声道:“殿下没有让你起来,你这狗东西,反了天了!”
那官员有了依仗,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都到了要把他们全都革职发配的份上来,这帮盼着当官盼了多年都快魔怔的人好不容易如愿以偿,怎么舍得再回去当平头百姓。
那人也是心狠,跪了一夜,腿都快废了,被梁定昌踢了一脚,还咬着牙要站起来。
“呦呵!”梁定昌心道孙子,给你脸了这是。
伸出手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往他头上招呼,梁俊出口拦住道:“定昌,住手,让他起来。”
梁定昌赶忙收回手掌,看了那官员一眼,冷声一笑,站在一旁,手按住腰刀刀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心道:“孙子你有种就再干点不要命的事,老子不把你狗头砍下来,是你孙子!”
那官员也知道深浅,强咬着牙站起身来,豆大的汗珠啪啪顺着脸庞往下流。
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几欲昏倒,好在他平日身子骨强健,晃了一会,反而站住了。
“殿下,臣交了议罪银,按照律法,就算犯了过错,您也无权过问。”这官员狠了狠心,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准备和梁俊刚一波正面。
太子虽然看起来和传闻中不同,可他在雍州能够耀武扬威,到了长安是什么样还两说。
其他官员见到这人如此胆魄,受他感染,也都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梁俊。
也都想到了其中的关节,梁俊在雍州干了那么多事,朝廷里就没有人记恨么?
怎么可能没有,今日梁俊就要回长安,所谓法不责众,常玉被梁俊杀了,那是因为常玉公然打起了要造反的旗子。
梁俊杀了也就杀了,可自己这帮人只是被太子强行扣上渎职的大帽子,并没有触犯大炎律法,太子还能真敢把自己这些人全都处置了么?
这样做,先不说回到长安,他如何给皇帝和吏部解释。
没了自己,太子所谓的新政谁人去给他执行?
想明白这些,议罪银的条子在怀中,又有人当了出头鸟,一时之间,所有的官员全都换了面貌。
互相看了看,身上的疼痛和麻木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对于生的渴望。
一时之间,竟有了隐隐抱团对抗梁俊的趋势。
“没想到这还有一个不怕死的,不知这位大人叫什么名字?”梁俊听到议罪银三个字,自己心中刚刚无法决定的问题有了答案。
杀机一起,有了主意,事情就没那么难处理。
那官员也不敢太放肆,毕竟眼前这位太子耍无赖威胁七皇子手下锦衣卫指挥使的事情,整个雍州那是无人不知不认不晓。
唯恐再被他给自己来这一出,当下又跪了下来,恭敬道:“回殿下,下官窦有容,乃是甘州知州。”
梁俊一听,脑中闪过一个成语,笑道:“窦有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好名字。”
周围官员,尤其是窦有容听了直皱头。
柳永见了也跟着皱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话倒是不错,可这人名字显然是从《尚书》中所取,有容,德乃大。太子不会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过吧。”
转念有一想,明白过来,这八个字应该是太子不知道抄的前世哪位文人的话。
梁俊难得装一回有学问的,自然不知道众人怎么皱眉,看着窦有容问道:“窦知州,你刚刚所言,是为何意?”
窦有容见梁俊好像有些缓和,还夸自己的名字,以为蒙对了,心中欣喜,暗道多亏自己机智。
嘴上道:“回殿下,朝廷有制,只要交了议罪银的官员,若是犯了过错,应由当今陛下圣裁。”
他说到这,鼓起勇气道:“若有违背,视同造反。”
造反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洪门这一帮子人可是不干了,像是触碰到他们的逆鳞。
一个个吹胡子瞪眼,尤其是最近思想觉悟高速提升,让梁俊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曹破山站出来怒声道:“造反又如何?若是通过造反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便是造反也是应该的。“
这番话说的洪门众人连连点头,一旁的李秀宁看着曹破山,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频频侧目。
心中思索,梁俊私下里是不是又给曹破山这帮人开小班了,怎么把一个人的想法能改变成这样样子。
此时的曹破山哪里有当初那个一门心思想要当陇右道绿林盟主的样子,简直就是梁俊口中说的那种为了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甘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的英雄。
赵学、窦有容这帮人听了这话更加高兴,看着梁俊不说话,眼神分明再说:“太子你看看,你看看你手下的人,你想靠着这帮山贼土匪帮你管理雍州,简直是做梦。他们等你走了就会反天你信不信,要想治理雍州还得靠我们。”
梁俊对曹破山的表现十分的满意,对周围的百姓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也很欣慰。
王保这些日子上窜下跳的发动百姓,果然还是有效果的。
开启民智这种堪比登天一样的难事,算是有了一丁点的眉目,这是好事。
“窦知州,本王虽然不在长安,却也知道这议罪银一事,但不知窦知州交了多少银子,拿到的是什么等级的免死金牌。”
你要和老子刚正面,那咱们就刚,我梁俊要是不把你们全都咔嚓了,老子跪下来叫你们爸爸。
窦有容也知道议罪银之事在这种场合说十分不合适,但这会他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个,性命要紧。
这帮子贱民爱怎么看自己怎么看自己,老子做的是大炎朝的官,领的是朝廷的俸禄,何必在乎这帮贱民的看法。
给自己打完气之后,窦有容道:“回殿下,下官交的是地级。”
“奥,地级。”梁俊点了点头,和把议罪银制度带到这个朝代之后,稍微做了一些修改。
这其中就是设置了多少个等级,官员们私下把这些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每个等级,交的钱不同,天级最高,黄级最低。
梁俊刚知道这些细节的时候,就对程经动了杀心。
没有其他的,就是因为交了天级的议罪银,哪怕是谋反也只是杀了造反之人,不祸及家眷。
梁俊头一次听到这规定,感觉十分的荒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程经为何要这样干。
可一看到天级的价格,五百万贯,梁俊就释然了。
果然是青史留名的天下第一大贪官,这捞钱的本事和胆子当真是大的没有边。
第五十三章 杀给皇帝看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地级的议罪银,门槛好像是五十万贯。”梁俊口中念叨,心中却在计算。
这个朝代一贯购买力合200块钱,五十万贯,那就是差不多是一亿了。
窦有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州,一上任居然能弄来这些钱,而且还能在这样短的时间把钱运到长安,当真也是个能人。
算好了这笔账,饶是梁俊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对这帮官员敛财和办事的能力佩服万分。
这种能力要是放在正道上,何愁雍州五年发展计划不成?
只可惜啊。
梁俊叹着气摇头,窦有容以为梁俊不信,赶忙道:“太子殿下,臣有内务府开的公文,就在身上,殿下若是不信,可让这位将军拿出,一看便知。”
梁定昌看了看梁俊,得到了梁俊的回应之后,快步上前从窦有容怀中拿出一个密封好的油布袋子。
打开袋子,里面有一张纸,梁定昌将那袋子扔在地上,快步把纸递给了梁俊。
只见那纸张上正写了,窦有容交了多少钱,日后若是有偶有犯错,从轻处罚。
纸张最后还有内务府的大印,绝对不是伪造。
梁俊看着这样一个荒唐无比的东西忍不住的发笑,周围的官员见了,纷纷高声道:“殿下,我们也有,我们也有。”
说着纷纷跪着往梁定昌身边去,让他帮忙把自己的议罪银证明拿出来。
梁定昌看了看梁俊,不知如何是好。
梁俊冷声道:“都给他们拿出来,也让咱们长长见识。”
众官员这个时候脑子都被冻成浆糊了,以为梁俊怕了他们,只能说些气话,心中虽然有些忐忑,可各个神采飞扬。
甚至不少人知道了窦有容乃是地级议罪银,想到自己的玄级的议罪银,悔恨不已,当初为何就不舍得多交些银子呢?
不多时,梁定昌就把众人的议罪银条子全都收好,不多不少七十二张,一人一张。
当梁定昌把厚厚的一沓议罪银纸张的递给梁俊的时候,梁俊整张脸铁青铁青。
他原本以为,这七十二人好歹得有一个是真的冤枉或者被迫随了大流无奈之下才跟着领了损耗。
毕竟还是有人可以拒绝诱惑,别人给你东西,你可能会不要。
可让你出血,给别人东西,总是有人会心疼,或者没钱吧。
但是这七十二张议罪银的条子却打的梁俊脸疼:梁俊以为的最低标准,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拿着这沓纸张的手微微颤抖,梁俊大体扫了一下,几乎看不到黄级的议罪银,最多的就是玄级。
玄级就是要交十万贯钱,十万贯,大约两千万人民币啊。
哪怕这七十二张议罪银的条子全都是玄级的,那也是大约15亿人民币啊。
饶是前世以打劫为工作的梁俊面对这些钱也是心肝在颤。
海盗山贼虽然可恶,但也是靠着玩命才能维持生活,有些海盗打劫一辈子,临死被ak47突突了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这帮雍州的官员,刚刚上任,他们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钱。
他们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
原本以为经历过信息大爆炸,又是海盗出身,自己也算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
可当真出现这种事情的时候,梁俊才发现,自己还差的远。
他不敢往下面想,这还只是一个雍州,还只是一个以穷出名的陇右道。
而那些以富甲天下闻名的江南道、淮南道的官员们手中又有多少民脂民膏。
一往深了想,梁俊头皮都开始发麻。
“和啊和,弘历的弘历,你们当真是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梁俊攥紧手中的议罪银条子,牙齿咬的咔咔响。
窦有容等官员看着梁俊这般模样,误会了梁俊的想法,以为梁俊因为拿自己等人无可奈何而发泄不满,心中有些得意:“就算你是太子又如何,这议罪银乃是当今圣人所创,所有钱财只进内务府,不进国库。你太子敢杀常玉,敢不把吏部放在眼中,可那都是朝廷的事。你若是敢破坏议罪银,那可是断了当今圣人的财路。到时候圣人一怒,诏书一下,你这太子之位还能不能像上一次那样保住可就难说的很了?”
这帮人甚至想着,只要送走了梁俊这尊瘟神,直接改头换面,投靠六皇子,只要支持六皇子登上皇位,就算太子再记恨自己,也拿大家无可奈何。
围观的洪门中人和灾民们见了这番景象,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这议罪银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梁俊的脸色和举动,皆说明这议罪银让太子很不爽,甚至是痛苦愤怒到了极点。
而且还是这帮贪官污吏救命的稻草。
洪门的人看了看刘三刀和李秀宁,黑胡子甚至走到李秀宁身边低声道:“副龙头,事到如今若是放了这帮贪官污吏,只怕咱们这些日子做的事全都打了水漂,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说着冲着李秀宁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不等李秀宁表态,一旁的杨威唰的抽出刀子,朗声道:“副龙头,我姓杨的打小就没了爹娘,乃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爹娘是受灾死的,那些施舍我饭食让我活下来的乡亲们是让常玉和他们手下的狗官逼死的。当初我杨威就发过毒誓,谁若是能杀了常玉为乡亲们报仇,我这条命就是他的。如今太子爷杀了常玉,又要带着咱们雍州百姓过上好日子,谁让他不舒服,就是让我杨威不痛快。”
他说的极快,走的也快,说到这已经走到了窦有容的身边,抬起手中腰刀,手起刀落,窦有容的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一边。
“谁要是让我杨威不痛快,老子就要杀了他!”说这反手又是一刀,直接砍在窦有容旁边官员的脖子上。
那官员死死的抓住杨威的腰刀,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殿下,擅杀交了议罪银的官员,那上面可是写的清清楚楚,视同造反!株连九族!殿下回到长安,如何...”赵学吓得刚刚有点血色的脸瞬间又变的惨白,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殿下若是什么还没有说完,赵学只觉得后背一疼,低头再看,一把冰凉的腰刀刺穿自己的胸口,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赵学转过头看着杨威,眼中也是不可思议。
杨威冲着他露出鄙夷之色,道:“老子造反和太子爷无关,杀了你们,老子就跟着太子爷上京城。让你们那狗皇帝剐了老子,灭老子九族,老子但凡皱一皱眉头,便是你孙子!”
说完用力一拔,将腰刀拔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 事了拂身去
此时场景,其他的官员哪里还有刚刚嚣张的气焰,一个个呆若木鸡,不少人反应过来,磕头求饶。
“殿下!”马昌脑子一嗡,失声叫道。
邓正转过头看着他,一脸的鼓励。
周进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马昌厉声道:“姑父!”
看着马昌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可再说。
马昌突遭变故,又被周进这一嗓子当头棒喝,慢慢的反应过来。
他能爬到这个位子上,身为凉州二号人物,却只是被常玉排挤,没有罢官丧命,自然也绝非庸才。
只是这电光火石的功夫,整个人豁然开朗,明白了梁俊的心思,呆呆的看着梁俊,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杨威。”梁俊出声制止住了还想杀人的杨威。
杨威收回了刀,刚刚连杀三人,身上全都是鲜血,披头散发,宛如地狱里来的凶魔。
梁俊看着马昌,淡然道:“马别驾,这些官员乃是你所保举,如今出了这种事,你来说说,该怎么办?”
他说着将手中的议罪银文书扔在地上,哂笑道:“本王这些日子低三下四,求爷爷告奶奶才弄来这点粮食。你手下的这些官倒是有本事的很,轻轻松松就给程经送了这些银子。”
马昌恢复了理智,虽然梁俊的这番话听的他是心惊肉跳,可一旦恢复过来,明白了梁俊的意图,他反而是不怕了。
上前一步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捡起来,路过站在一旁的杨威身边,那刺鼻的血腥味更是激起来他埋藏心中很久的血性。
“吴进。”马昌拿起看着手上议罪银上面的名字,沉声叫道。
话音一落,跪着的官员之中,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纤瘦的男子跪着走出来,颤颤抖抖的晃着身子,磕头道:“别驾大人。”
马昌看着他,笑道:“你是安定人,说起来和我还是有些亲戚。我记得十五年前,你来凉州求学,身无分文,脚上穿的鞋子早就破旧的不成样子。”
那叫做吴进的官员听到马昌这样说,想起自己当年求学的日子,恐惧的心中燃起一丝别样的情感,泣不成声道:“当初若不是别驾,吴,吴进就饿死在了凉州城外。别驾的,别驾的大恩大德,吴进,吴进一辈子不敢忘。”
马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道:“当年你在我府中住了七日,我曾对你说过不少为官之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高中之后,吏部让你到凉州来上任,我对你说的什么话么?”
吴进听到这番话,已经泣不成声,鼻涕一把泪一把呜咽道:“别驾大人将德贤皇后写给北凉王的话送给学生。”
“你可还记得?”马昌笑着问道,仿佛回到了当年吴进来凉州上任的那天。
自己闲赋在家中,春风得意,二十多岁的吴进意气风发站在自己面前,恭敬而又得意向着自己炫耀着自己取得的成绩。
那年是夏日的一个午后,门外蝉鸣,树荫下初入官场的吴进是那样的有活力。
他向自己一遍又一遍说着自己的想法和要为百姓做什么事。
仿佛一切发生在昨日。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吴进说完,整个人崩溃了一般,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马昌点了点头,喃喃道:“还记得就好,还记得就好。我常听人说,一个人死前若是一直念叨一句话,哪怕喝了孟婆的汤,下辈子也不会忘。”他轻轻的摸了摸吴进的头,道:“吴进啊,我虽然也曾为了目的做过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可却不敢碰粮仓里的一粒粮食。你若是还把我当做老师,就一直念着这句话。”
吴进听了,哭的更是声嘶力竭,一边哭一边高声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马昌欣慰的点了点头,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说着转身看着一旁的杨威,恭敬施礼道:“这位壮士,手中兵刃可都借老朽一用。”
杨威抬头看了看梁俊,梁俊轻轻点了点头。
“给。”杨威对马昌倒是没有多少敌意,这家伙倒是没有说错,眼前这官虽然拿出来不少粮食给殿下,可这些粮食全都是他和凉州官员私产,这一点上,让杨威有些佩服。
马昌接过刀来,道了声谢,转身要走,杨威道:“你年老力衰,莫要砍头头颅,我这腰刀虽然锋利,只怕你也砍不下来。若是想给他一个痛快,直接冲着心窝去就行。”
杨威说的话像是教马昌如何杀鸡,马昌可笑一声,走到了吴进面前。
吴进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意识,只是口中机械的念叨:“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马昌点了点头,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手持腰刀,按照杨威所说,直接捅进了吴进的心脏。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欺字说完,吴进一口鲜血吐出,抬头看了看马昌,忽而冲着他露出无比轻松欣喜的笑容。
身子前倾,倒在了马昌的怀里。
死了。
马昌缓缓抽出腰刀,转身恭敬的还给杨威。
“殿下,这些官员贪墨在前,不敬殿下在后,数罪并罚,当为死罪。”
梁俊听到马昌说这话,点了点头,看着邓正道:“邓刺史。”
邓正浑身一激灵,赶紧道:“殿下。”
“马大人已经表态了,你的意思呢?”
邓正听到梁俊称呼马昌马大人,叫自己邓刺史,知道这是要敲打自己,同时要把马昌扶持起来。
赶紧道:“卑职认为,这帮人上愧对殿下,下无颜面对百姓,该杀!”
最后两个字该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
邓正明白,若是不杀这些人,邓正还有机会把他们收买到自己麾下,马昌就算天大的本事,也慢慢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若是杀了这些人,马昌虽然没有了根据,却得到了太子梁俊重新的认可。
自己除了雍州刺史这个名头,和马昌相比再无任何优势,想要在凉州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咬着牙把梁俊的雍州新政彻彻底底的落实下去。
“好,邓大人深明大义,雍州交给你,我在长安也能睡踏实了。”梁俊微微一笑。
邓正听到邓大人三个字,舒了一口气,知道过关了,道:“殿下谬赞,卑职惶恐。”
“惶恐就不必了。”梁俊摆了摆手,看着杨威道:“杨威,把你的腰刀借给邓大人一用。”
邓正一听,浑身一颤,他娘的,太子居然玩这一出。
梁俊看着邓正这幅面孔,心中冷笑道:“上了老子的船,就死了下船的心吧。这雍州刺史一职,老子回到长安不知道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给你换来。不绝了你的后路,万一哪天你又抱上其他人的大腿怎么办?”
邓正自然知道,自己一旦杀了这帮子官,就是彻底上了太子的船。太子活的好自己就活的滋润,太子若是倒台,自己肯定比他还惨。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邓正一咬牙,接过杨威的刀,快不上前把距离自己最近的官员杀了。
连杀这些人,周围的灾民纷纷叫好。
“杨威、黑胡子,将剩下的贪官污吏全都枭首挂在凉州四门上,让他们的接任者好好看看,敢在雍州抢百姓一粒粮食,这就是下场!”
杨威黑胡子等人听了,应声而出,一个个兴奋无比,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咔咔咔,人头像是西瓜大丰收一样,咕噜噜乱跑。
“马别驾,这重新选人押送粮食之事就交给你了,若有差池,我拿你是问。”梁俊看着马昌高声叫道,而后勒马转身,冲着梁定昌道:“梁定昌,启程回长安!”
“是!”
“恭送太子殿下!”周围的灾民一个个热泪盈眶,齐齐的跪倒在地,目送梁俊回长安。
直到梁俊的太子仪仗消失在官道之上,灾民们仍然不愿起身,不少人跪着冲着梁俊消失的方向爬去,哭的声嘶力竭,响彻天地。
第五十五章 打野小分队
出了凉州城,太子仪仗丝毫不停歇,一路疾奔,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谁跟着自己回长安,谁留在凉州,早在三天前梁俊就已经安排好了。
李大当家是不能跟着自己回长安的,自己这个小团队中,要说梁俊最信任谁,那就只有李大当家。
两个人交流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时候就是梁俊晚上回到刺史府,
李大当家要么一晚鸡汤一晚热粥,自己喝着茶等梁俊回来。
等到梁俊了,两人也很少说话,多是梁俊这边来一句,这鸡汤真好喝。
李大当家那边嗯一声。
梁俊又来一句,这粥有点淡,那边李大当家起身去厨房拿了盐放在一边,嗯也不嗯。
皓月当空,寒冷冬日,还能有什么比大晚上回到住处,一个倾国美人亲手做了饭等你回来,更让人感动。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梁俊肚子里的那些骚话全都要反了天,争先恐后的往嘴边跑。
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强行就着鸡汤或者米粥返回肚子。
等梁俊吃完,李大当家看他一眼转身就回去睡觉。
留下想扇自己耳光的梁俊在那边懊悔不已。
一边想面对苏柔的时候,自己的骚话怎么就那么多,面对大当家就是没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几天,梁俊发现李大当家好像就会煲鸡汤或者作粥,其他花样梁俊从来没有见过。
梁俊给鼓足勇气,终于憋出了一句骚话:“大当家,你这样天天给我做饭,是不是喜欢我。”
在梁俊忐忑又漫长的等待后,李秀宁冲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殿下为了雍州百姓,辛苦奔波,妾身乃是为雍州百姓替殿下做的。”
说完转身就走了,第二天晚上梁俊兴高采烈的回到刺史府才发现,今晚没有鸡汤了。
从那以后的两天里,鸡汤套餐也没了。
纵然如此,李大当家在梁俊心中依旧是最信赖的人,更不要说大当家本身能力非凡,众人没有不信服的。
李大当家坐镇凉州,又有洪门中人辅助,邓正和马昌也被自己敲打一番,梁俊心中踏实很多。
留在凉州的基本上都是洪门的兄弟,跟着梁俊回长安的可是什么人都有。
以王保为首的吃喝嫖赌四大金刚自然不用说了,铁牛、二驴、三猪,这都是对梁俊最忠心的。
刘三刀也不用多少,这是梁俊现在的首席军师,虽然刘三刀并不是聪明绝顶之辈。
可架不住他心细,做事稳重,又会察言观色,说话周全。
陈帆,这位长安城百姓最欢迎的人物,自然也要跟着梁俊回长安。
长安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榜单因为这位爷的失踪,已经断更很久了。
在前世那种信息大爆炸的情况下,断更都是一种极其让人读者们痛苦的事情。
更何况是在这种娱乐方式极其匮乏的时代。
长安城的百姓们、地痞流氓们天天到陈府中催更。
更何况这位老哥,还是梁俊阵营里日后抗舆论大旗的代言人,早日回到长安,把报纸办起来,早日掌握大炎朝的舆论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梁俊又看了看一眼身边的刘文静,这个差点让陈凡彻底断更太监的始作俑者。
刘文静这种天生不安分的人,不能为我所用杀了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个时候的梁俊身边能拿出手的谋士型人才只有刘文静一人。
而且刘文静这种谋士还是属于这个世界最顶尖的谋略型人才。
出身高贵,天下四大书院丘山书院中的高徒。
未出道名声就吹出去了,丘山八奇之一。
如果说曹破山当时是绿林道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那么就名气而言,刘文静差不多也就是他们军师道上或者谋士道上的曹破山。
只要了解这一行的,就没有不知道人家大名的。
这种人当年刘备都得亲自三顾茅庐去请,如今自投罗网到了梁俊身边,就算再一计不出,梁俊怎么舍得杀他。
不就是洗脑么?等自己组织建立起来,还怕他不从自己?
梁植和他的那俩跟班,一个江烽火,一个前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也要跟着梁俊回长安。
柳永这个梁俊从凤来楼挖来的诗词大杀器也是要跟着回去的,有了他在,拿下长安城内各大青楼还不是手到擒来?
安阳自然不用多说,自己到哪,必须跟到哪的尾巴。
只不过这次回长安,安阳身后也跟了一个尾巴,那就是太平教的圣徒张麒麟。
自打上次梁俊按着自己前世记忆写了本关于物理的书籍,万万没想到张角居然如获至宝。
回去之后按照梁俊书上说的,做了几个简单的试验之后,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也不怪张角,毕竟张角前世也好,这辈子也罢,全都是靠着江湖上的伎俩哄骗愚夫愚妇,让他们信教。
比如什么挖个坑,放一桶豆子,埋下一个自己的雕像,天天浇水,然后石像就破土而出,让人以为是张角真是神仙。
再比如什么一抖黄纸就凭空起火等等江湖上常见的骗人把戏。
张角身为太平教的头头,这些把戏他要说玩的第二,绝没人敢说第一。
给梁俊表演几次之后,梁俊都认为,张角要是穿越到自己那个时代,上春晚的肯定得是他,不会是刘谦。
可张角玩了两辈子魔术把戏,却并知道这中间的原理,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自打梁俊给了他那本书,可算是为张角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对啊,水为什么往低处流,苹果为什么会从树上掉下来,重的东西落的快,轻的东西落的慢,为什么梁俊说轻重物体落在真空中下落速度一样。
真空是什么?空气阻力又是什么?
等到张角按照梁俊书中所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珍宝斋中的琉璃做成三棱镜,放在阳光下出现彩虹之后。
别说是张角那帮徒弟了,就连张角整个人都惊呆了。
亲娘来,原来老子真是神仙,彩虹都可以造出来。
打那以后,原本就痴迷飞升仙界的张角彻底丧失了理智,整个人带着手下那帮受他影响的徒弟沉迷探索物理和化学不可自拔。
梁俊倒也乐得张角和他的徒弟如此,毕竟太平教说到底是一个极端的不合法宗教团体。
教中主要人员如果痴迷造反,那么这个教肯定整天就憋着要和官府对着干。
可这个教要是执着于科学研究,那简直就成了炎朝的研究院。
无心插柳柳成荫,梁俊心中也期盼着张角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就这样,张角和梁俊在背后达成了肮脏的交易:梁俊亲自培养张麒麟,要把张麒麟培养成一个合格优秀的科研人员,然后回到凉州帮助张角做成时空穿梭机。
而张角也答应梁俊,好好在凉州待着,绝对不惹事生非,必要的时候还得帮着李大当家。
第五十六章 北凉魏都
王保、铁牛、二驴、三猪,吃喝嫖赌四大金刚。
刘三刀、刘文静、陈帆,脑力工作者三人组。
梁植、江烽火、原锦衣卫指挥使周进,阶下之囚三人组。
安阳公主、张麒麟、段树甲,平均年龄未成年三人组。
再加上整编了梁植的锦衣卫,改组之后足有三千人的骁骑卫。
梁俊带着自己这几日苦心经营,盘出来的班底,雄赳赳气昂昂冲着长安杀来。
走了一日,刚刚出了凉州地界,一名骁骑卫快马来报:“启禀殿下,前方三里,有人求见。”
刘三刀上前一步,道:“不是说了么,不准沿途官员迎送,快快把他们赶走。”
这些日子来,刘三刀处理各种事情,也慢慢有了点大管家的威严。
那骁骑卫听了,刚想转身走,梁俊拦住道:“且慢,那人是什么模样?”
梁俊这一路走来,推走了十几波前来要和自己拉关系的人。
有当地的官员,大多是听说了昨天凉州城外太子爷一波带走雍州各地官员,全都跑来求个官做。
梁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见了一两个,剩下的全都给推了。
也有绿林道上的江湖好汉,要前来拜见梁俊这位新晋的江湖大佬。
更有不少人从幽州甚至福州慕名而来要加入洪门。
梁俊也都耐着性子一一接待了。
拦路更多的是从凉州离开,走在回老家路上的灾民。
这帮人一听说太子的仪仗到了,一个个堵在路上说什么也要见太子一面,给梁俊磕头。
算上这一个,应该是今天第十三个拦住梁俊去路的人了。
梁俊一问,那骁骑卫将来人的面貌说了一遍。
刘三刀越听这描述越觉得眼熟,忽而想到一个人,赶紧道:“莫不是魏二爷?快去请。”
梁俊拦住道:“魏大哥是我结义兄弟,自当我前去拜见,哪里有让他来见我的道理。”
说着一拍马,疾驰而去。
行了三里路,只见前面路口有一家小店,店门口站着几人,打头的正是魏都和狄信。
二人见到梁俊,下马相迎。
梁俊勒住了马,魏都和狄信停下脚步,倒地就要跪拜,口称见过太子殿下。
“哎呀!”梁俊慌忙下马,将二人搀扶起来,道:“大哥,你我乃是生死兄弟,搞这些虚礼是来羞辱我么?”
说着也要下跪,把这个头还给魏都。
魏都见梁俊面色严肃,言语诚恳,赶紧将他扶助,心道:“我这个兄弟果然没有交错,他如今乃是堂堂太子之尊,还能这般对我,可见是个真性情的汉子。”
口中道:“既然如此,二弟,大哥也就不再客套。你毕竟是太子,这一礼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还的。”
魏都这个人乃是标准的北凉汉子,身材高大,性情豪迈,身上的草莽之气甚重。
拉倒二十一世纪,跟着梁俊上船,活脱脱一个叱诧海洋的海盗。
正是因为这股气质和性子,颇对梁俊的胃口。
二人说了番话,魏都拉着梁俊到了路边的小店里。
小店之中空无一人,跟着魏都的仆从赶紧从一旁拿出酒菜,放在桌上。
梁俊看着店铺好奇,道:“这家店主人倒是好眼光,在这样一个三岔路口上开店。只是这掌柜的去了哪里,连个人也没有?”
魏都哈哈一笑,道:“我知道兄弟回长安必然要经过此处,我与兄弟说话,若是旁人在也不方便,因此将这家店买了下来。”
梁俊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道:“这倒是我这个结义大哥能干出来的事。”
心里更是越看魏都越顺眼,只觉得来到这个世界,能结识到魏都这样的人,端的是一件幸事。
魏都端起一碗酒,冲着梁俊道:“兄弟,此番回长安,山高路远,虽有骁骑卫的兄弟护着。可如今世道不太平,长安城内那些个人更是对兄弟恨之入骨,一路之上,定要万分小心。”
梁俊也端起来一晚酒,看着魏都道:“多谢兄长挂念,不过我这次回长安也是准备十足,那帮人要想害我,那就让他们来试一试。”
魏都听了哈哈大笑,狄信也在一旁端起酒碗,三人一饮而尽。
“太子爷,你在凉州这些日子里,我和二爷也都没有闲着。”一旁的狄信放下碗,看着梁俊道。
梁俊点了点头,道:“虽然大哥没有给我说,可我梁俊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若是没有大哥在后面替我擦屁股,凉州这样让我折腾,早就完蛋了。”
这话是客套么?还真不是,打从下了白虎山,魏都、梁俊还有文渊三人大喝一夜,就各自离开。
文渊护着苏柔回长安,魏都回北凉,梁俊去凉州入主刺史府。
从那以后魏都就再也没有联系梁俊,可暗地里梁俊却明白魏都从到了北凉是一日也没有闲着。
凉州北边是北凉,西面是西凉,形成掎角之势将凉州保护起来。
北凉驻军三万,西凉驻军一万,这些军队都是魏家的私军。
当年北凉王发配到雍州来,明面上是贬,实际则是让他这一脉守住炎朝的西面。
陇右道上和其他粥不同,军政分的十分清晰,雍州刺史权利再大,能调动的兵丁屈指可数。
整个陇右道上的官兵基本上只听从魏家的调遣。
可魏家又因为祖训和国法在,不得插手雍州任何政务。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雍州刺史在任上过的都十分不痛快的原因。
也是常玉为什么要投靠太平教的原因,手中无兵,做什么事都被魏家掣肘。
与其说是常玉被苏柔逼反,倒不如说是魏家这些年来,温水煮青蛙,把常玉逼疯要造反的。
这样的背景下,梁俊在凉州城内搞那么大的动静,雍州本地的这些乡绅地主,还有常玉躲掉的余孽怎么可能会让梁俊过的这般舒心?
雍州民风之彪悍,闻名天下,当年孙策号称其乐无穷小霸王,尚且被三个刺客搞死。
梁俊掘了人家的根基,断了人的财路和仕途,这帮人能不恨么?
为什么没有人来刺杀他?为什么没有常玉余孽暗中使坏?
这背后就是因为有魏都在,打回到北凉,魏都带着狄信领着五千北凉轻骑,几乎快把雍州翻了个遍。
就为了找常玉的余孽,为梁俊在凉州搞事保驾护航。
那些虽然不是常玉余孽,却被梁俊新政损伤到自身利益的人,原本也想买几个刺客暗杀梁俊。
可他们却忘了,梁俊可还是洪门的副龙头,洪门是干什么的?
乃是整个陇右道上,甚至说整个炎朝最大的黑道组织。
你要杀他们家老大?
消息刚放出去,那领了定金的杀手转头就要去凉州报告此时。
半道上遇到魏都,那几个刺客当然知道魏都和梁俊的关系,咔咔咔把这事一说。
魏都赏了几人钱财无数,转身带着狄信直接把那几家谋划要刺杀梁俊的,全都灭了族。
更不要说梁俊要筹集粮食,话更传出去,不到两天,魏家的大管家就拉着二十万石到了凉州。
一问之下,说乃是二爷魏都临出门前安排,说若是梁俊缺粮食,就将这二十万石粮食送去凉州。
那大管家,饭都没有吃,转身就接着回了北凉。
第五十七章 又见山蛮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魏都不说,梁俊可都记在心里。
此时狄信说起来,梁俊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两位兄长为了小弟,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十分辛苦。更不要说大哥那救命的二十万石粮食,我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魏都摆手道:“你我乃是结义兄弟,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我魏都与你结交,乃是图你这个人,非是图你太子的身份,这二十万石粮食乃是救助雍州百姓用的,分什么你我?”
说到这里,魏都想起伤心之事,面色有些失落,却也是转瞬即逝。
端起酒碗道:“来来,喝酒。”
梁俊的性子向来是,别人敬我一尺,我还别人一丈。
刚刚魏都那失望神色更是看在了心里,男人之间的感情么,有的时候没必要说那么清楚。
梁俊也不是矫情的人,更不是能把感谢的话放在嘴边的主。
当下端起碗来,正色道:“兄长,话虽如此,可兄弟毕竟是太子。你以诚待我,若我梁俊狼心狗肺,心安理得受了,那是什么兄弟。”
他说到这,将那一碗酒干了,啪的一声将碗放在桌上,道:“我知道兄长心中所痛,待我回到长安,多则一年,少则三月,必将那北凉王的爵位给兄长争回来。”
听到梁俊这样说,狄信眼睛一亮,他一直想旁敲侧击说这话,全都被魏都用眼神拦下。
在魏都心中,他与梁俊相交结义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
如今知道了,就要让梁俊为自己完成夙愿。
不管旁人怎么看,魏都心中是一万个不乐意。
即使失掉北凉王这个爵位一直是魏家的痛楚。
当年德贤皇后将魏都的祖辈发配到凉州来,给了个北凉王爵位。
虽是两字王却享受一字王的待遇,在亲王之中更是地位尊崇。
只可惜没过几十年,朝廷就无端将北凉王这个爵位撤掉。
从此魏家虽有王爵之实,却无亲王之名。
名不正言不顺,魏家在雍州官不官,匪不匪,地位十分尴尬。
魏家到了魏都这一辈,长房嫡孙只有魏拓和魏都两人。
他二人又是魏家这几十年来少有的杰出之辈。
自然以恢复当年魏家荣耀为己任。
这荣耀就是把北凉王的爵位再要回来。
可这些年魏家远离朝廷中枢,魏都和魏拓虽然在雍州势力非凡,可越是如此,朝廷越对他们疏远。
甚至魏都有时候有种错觉:朝廷是要逼着魏家造反,然后连根拔掉魏家在雍州的势力。
直到现在,朝廷之中很多人都只听说过北凉魏家,却从没听说过魏都和魏拓的名字。
如今梁俊亲口答应要帮魏都争回原本属于自己家族的荣耀,这让魏都如何不激动?
魏都道:“二弟。”这两个字说完,整个人激动的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梁俊赶紧又端起酒碗,道:“兄长,你我乃是没有血亲的亲兄弟,矫情的话不要多说,都在酒里面。”
魏都端起碗来,吨吨吨喝完,虽有一碗接着一碗,三人连喝了五六碗,方才尽兴。
梁俊刚想在再说一说自己打算在雍州干什么,需要魏都如何配合,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两人。
一个骁骑卫的士兵,一个看穿着和魏都手下一样,想来也是魏家人。
二人进了小店,跪倒在地,那骁骑卫道:“回殿下,前方出现七八人,虽是我炎朝百姓打扮,看模样是山蛮人。”
“山蛮人?”三人一愣,随后又释然。
虽然山蛮和炎朝一直是死对头,可山蛮人也分好几种。
甚至有不少山蛮人和炎朝关系很好。
比如被称作炎朝称作中山蛮的山蛮人,就曾送王子到长安为人质,边境之上和朝廷贸易往来很频繁。
只不过这一支山蛮人人数不多,住在差不多在前世蒙古那个地方,乃是地地道道专心致志放牧为生。
是山蛮人中难得喜好和平的一支。
梁俊刚听说这支山蛮人的时候,还纳闷,北方游牧民族还有爱好和平的?这上哪说理去。
除了这一支外,其他的山蛮人对炎朝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不好了。
比如长城外的北山蛮,也就是住在前世差不多东北那块的山蛮人。
好像他们生下来就三件事可做:吃饭繁衍打炎朝。
一天到晚和长城守卫军死磕,哪天不在长城下送一波人头,他们都感觉这一天白活。
而且思想之倔强,性格之固执,就是要突破长城入侵中原。
西域的西山蛮对炎朝的态度就很暧昧,魏家驻守雍州,主要就是对付西山蛮。
西山蛮人数不少,和炎朝,确切的说和魏家就像是谈恋爱一样。
今天关系甜如蜜,你好我好大家好,明天就抄起家伙打一波。
这边还没打完呢,又来讲和。
因此雍州虽然和西山蛮关系时好时坏,可并没有决断双方百姓之间的通商。
在雍州境内见到山蛮人也不算稀奇。
只是这些西山蛮的人大多都是在雍州边境或者凉州西边活动,凉州境内的山蛮人都少见。
梁俊在凉州待了这些天,零零散散也就见过几个。
如今已经出了凉州境内,再走两日就出了雍州了,山蛮人到这里干什么。
那骁骑卫点头道:“回殿下,正是山蛮人,卑职见他们形迹可疑,已经让人将他们扣住,正往这边押来。”
“好,你先下去吧。”
梁俊一听,你们都把人逮住了,见了面再说吧。
魏都看着另外一人道:“魏五,有什么情况么?”
魏五抱拳道:“回二爷,从会州方向,来了一队人马,约摸有二三百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山蛮狼骑。”
“山蛮狼骑?”梁俊三人又一愣。
魏都和狄信愣是因为他们知道山蛮王手下有一支只有不到五百人的亲卫,乃是山蛮人中最最精锐所在。
这帮人无一不是山蛮士兵万里挑一选出来,更可怕的是,他们骑的不是寻常马匹,而是山蛮某山中特产的巨狼。
梁俊愣是因为,狼骑倒是听说过,前世玩魔兽争霸的时候,狼骑拆家流是梁俊拿手好戏。
可这玩意,当真存在么?
难不成魔兽争霸的元素也穿越过来了?
不会吧,梁俊心中泛着嘀咕,随即又说服自己。
蚩尤当年打仗听说都是骑着熊猫,孟获还骑老虎大象,这些非中原民族总是喜欢骑一些奇怪的东西,不算是怪事。
再说了,上辈子梁俊手下一个海盗,土生土长的非洲黑哥哥,都能把一直哈士奇训成警犬那种水平,山蛮人骑狼,设定上也说得过去。
“回太子殿下和二爷,确实是山蛮狼骑,属下虽然没有见过,却看得清清楚楚,和传闻中山蛮狼骑一般模样。”那人信誓旦旦的说着。
三人眉头紧皱,梁俊和魏都看了对方一眼:山蛮狼骑是怎么突破长城,突破长城只有,为啥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
第五十八章 杀才
山蛮狼骑突破长城的急报,一到长安,就被朝廷封锁。
梁俊和魏都在长安没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自然是无法得知这一情报。
刘文静虽然知道,可并没有在乎,二三百个山蛮狼骑而已,就算再怎么精锐,灭他们易如反掌。
因此刘文静也没有告诉梁俊这一消息。
此时突然听到前面有山蛮狼骑,三人如临大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是打还是怎么着?
若是打的话,好说,骁骑卫三千人全都是轻骑,就算十个打一个,还多出来一群围观的。
更不要说魏都身边还有一百多北凉铁骑。
北凉铁骑一向以勇猛著称,就算两个打一个,也能对付五十多山蛮狼骑。
可这帮山蛮狼骑出现的太突兀了,简直是没有任何道理。
你说这帮人是入侵炎朝的,可这百十个狼骑就算扔到长安里能造成多大的损失?
打游击也不应该跑那么深入打吧。
再说朝廷能不知道这事?
知道不派人来追?
任由他们在炎朝境内胡窜?
不可能啊,梁俊再看不上朝廷那帮人,可也知道,现在的大炎朝的配置,可以说是上下五千年,前世和这世里最豪华的顶尖君臣配置。
这帮子人不去打山蛮就已经是好事了,还能让山蛮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帮山蛮狼骑不是敌人,在炎朝境内行动是得到朝廷的许可的呢?
梁俊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魏都和狄信也都觉得有可能。
魏都道:“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帮山蛮人须得慎重对待。”
他说着看了看梁俊,接着道:“二弟这些日子在凉州,做了不少事。此番回到长安,少不得有人拿这些事做文章。”
梁俊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大哥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魏都点了点头,道:“兄弟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想必兄弟也有准备,只不过这山蛮与我朝之间关系杂乱,此时兄弟又要重开丝绸之路,再好还是不要和山蛮人有什么冲突。这山蛮狼骑来路不明,到了雍州境内,本就是哥哥来处理。不如你先走,我带人跟着他们。”
梁俊沉思一番,魏都说的话是有道理,可梁俊心中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刚想说要不然我先陪兄长看一看,在做打算。
还没张嘴,之前的那个骁骑卫走了进来,门口影影绰绰能看到不少人在晃悠。
“殿下,这些人我全都带来了。”
来了人,就不再方便说刚刚的话题。
“让他们进来吧。”梁俊冲着他点头道。
那名骁骑卫走了出去,把门外站着的七八个人全都领了进来。
这几人一进来,狄信就抄起一旁的长枪,站在魏都和梁俊身前。
梁定昌也跟着走了进来,手按刀柄,眼神不善的看着这七八个人。
这几人看穿着打扮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看一看面貌就知道绝对不是炎朝人。
梁俊暗暗数了数,一共八个人,这八人一进来,其余七人将一人围在中间,小心谨慎的看着梁俊和魏都。
这七人手指粗大,虎口处老茧厚厚一层,太阳穴鼓着,显然是常年练武,身怀绝技之辈。
再看被他们围住的是个年轻人,年纪不大,约有二十岁上下。
山蛮人不管男女,皮肤都比较粗糙,可这个年轻人细皮嫩肉,比炎朝一般的大姑娘还水灵。
再看气质和眼神,就知道绝非普通人。
梁俊和魏都在打量他,这年轻人也在看梁俊。
虽然能明显看出他十分紧张,却咬着牙强行撑住。
“见到当朝太子,还不下跪!”梁定昌最注重梁俊的排面,见这帮人进来之后啥也不说,直瞅着梁俊看,心中恼怒,说着就要拔刀:“面视储君,莫非是有意刺王杀驾不成?”
话音刚落,那七人气势一变,齐齐看向梁定昌,眼中露出凶光。
梁定昌吓了一跳,不等他说话,门外手持弓箭的骁骑卫蹭蹭蹭全钻了进来。
一个个张弓搭箭将这八人团团围住,本来就不大的小店瞬间人满为患。
有一个没眼神的骁骑卫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立功心切,站在梁俊面前,直接把梁俊挤到了桌子上。
“哪凉快哪呆着去。”梁俊挥手把梁定昌赶到一边,从桌子上跳下来,扒开人群全围着这帮山蛮踱步转了一圈。
看这帮人落魄样,梁俊心中涌起一个想法。
有没有可能后面那帮山蛮狼骑是奔着他们来的?
他看了看魏都,魏都也不傻,自然明白梁俊的想法。
微微点了点头,心中也寻思,这帮人和那帮山蛮人是什么关系。
“定昌,先让弟兄们出去。”
“殿下!”梁定昌面露急色,这时候出去,这帮山蛮人若是突然发难,挟持太子该怎么办?
“出去,出去。”梁俊有些不耐烦,梁定昌什么都好,就是太轴,还没什么眼神劲。
在梁俊一再催促下,梁定昌不甘心的挥手让骁骑卫撤退。
等弓箭手全都退出门外,梁定昌唰的拔出一刀来,凶神恶煞的看着八人。
梁俊吓了一跳,转过头瞪着梁定昌,口中道:“你能不能稳重一点?就不能跟狄大哥学学,学谁不好,非要学杨威。”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门口钻出来一个人来。
瘦高个子,蜡黄的脸,的大眼睛好像透露着让人不敢对视的光芒。
正是杨威。
梁俊和梁定昌全都愣住了,这大杀神怎么跟来了。
“太子爷,你叫我啊。”杨威满脸真诚,笑眯眯的看着梁俊道。
“你,你怎么跟来了。”在回长安的队伍中,梁俊并没有安排杨威跟着,怎么他到这来了。
杨威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胡子哥说我在凉州没什么用,让我来追赶太子爷。我想了想也是,长安城内那么多下三滥,太子爷是个宅心仁厚的性子,若是在长安城内受了欺辱该怎么办?”
“好,好!”梁定昌高声叫好,上前一步,拍着杨威的肩膀道:“兄弟,你来我卫中做个统领如何。”
梁定昌原本就对杨威十分有好感,见他对梁俊如此忠心,更是开心。
杨威咧着大嘴笑道:“全听梁将军的。”
梁定昌皱眉看着他,不满道:“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说着把手上腰刀递给杨威,道:“杨兄弟,你拿着,就在这屋中与我一起保护太子殿下的周全。”
杨威点头称是,手上一握着这刀,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原本嘻嘻哈哈的面皮瞬间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眯着,呼吸缓慢下来,像是一条毒蛇,死死的盯着那八个山蛮人。
这八人被杨威这样一看,整个后脊梁一凉,尤其是那中间的公子哥,打了个冷颤,不敢和杨威对视。
“太子爷,先杀哪个?”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从杨威嘴中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