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毒狼獠牙
陈飞万没想到这中间还牵连着苏柔和文渊。
苏柔这个人乃是当世最不能惹的人之一,不管是谁,对上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没有其他的原因,就因为苏柔在大炎朝中名声太好,百姓个个把她当做在世的神佛。
刚刚七皇子那样怼苏柔,怼的陈飞是心惊肉跳。
唯恐哪里露出破绽,直接被苏柔抓住,而后把众人钉在耻辱柱上。
好在有惊无险,梁植就是拿捏住苏柔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直来直去的性子。
料定了哪怕苏柔明明知道那圣旨必是造假,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再有把握也绝对不会当场说出。
自己的儿子被杀,苏柔就在当场,那么她说的话即使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也一定是事实。
只听苏柔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陈世叔,我与陈世兄一同长大,那日他被奸人所害,苏柔一直耿耿于怀。好在当时主凶已死,也算是告慰世兄在天英灵。”
她说完,看了一眼张角身后的众多弟子。
那些弟子一个个走上前,面朝苏柔,让她看得真真切切。
苏柔转头看了看文渊,她知道文渊自幼习武,聪明过人,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当日冯护法和众多太平教弟子全都命丧他手,这些弟子中有没有当时在场之人,文渊应该最清楚。
文渊见苏柔看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道:“这群人中,没有当日之人。”
苏柔叹了口气,冲着陈飞道:“陈世叔,当日杀害陈世兄之人,大半都被文渊所杀,今日在场之人,没有那日参与杀害陈世兄的。”
陈飞听了怒不可赦,道:“那又如何?我儿之死,便是太平教勾结山蛮所致,若是没有人授意,一个小小护法,胆敢做这种泼天大事?”
段树甲冷笑道:“陈将军此言差矣,我教中护法虽然入不得你的眼,可他要杀一个少都,还不需我圣主师尊知晓。”
“你!”陈飞听了,怒极而笑,抽出刀来,就要给段树甲安排了。
梁植冷声道:“陈将军,稍安勿躁,且听张教主如何解释。”
陈飞愤恨的哼了一声,坐下来,怒气冲冲看着段树甲。
张角想了想,沉吟道:“此事绝非我授意而为,陈将军可能不知我教义,冯护法之事乃是擅自所为。也绝非我教任何人授意,我张角可以对老祖发誓,若有虚言,永世不得仙道。”张角说得轻松,梁植却知道这誓言的严肃性,暗自点了点头。
“去,传我法令,将冯护法门下那日逃脱的弟子全部枭首。”此言一出,身后走出一人,恭敬的接了张角法令,转过身快步上马,奔着山下而去。
“再传我法令,我太平教众,三月之内,不管用什么办法,须得将山蛮吕柯首级送到陈将军帐前。若有违背,你们全都自刎以谢罪吧。”
众人听了,纷纷跪倒恭敬道:“谨遵圣主师尊钧旨!”
陈飞见张角这般,心中就算有万般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只得又问苏柔和文渊道:“当日发生了何事,你二人一一说来,也让我知道,我儿究竟因何而死!”
文渊听了,心中有愧,于是将如何遇到苏柔,如何遇到陈帆,又如何假扮陈帆的仆人,最后陈帆又如何死的。
不知为何,文渊却没有提到刘文静,苏柔心中也有些奇怪,但见到文渊看向一旁的镇南府的两个女眷。
又想到文渊前几日多番打听刘文静的来历,心中明白,不由得一叹,道:“但愿因为这事,能够少死一些无辜之人。”
陈飞听完,看着文渊,忽而发出一股无名之火,大声道:“好,好,好,你既然认我而为主,你为我儿之仆,常言道,君辱臣死,主辱仆死,你一身本领,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为何不早些出手,反倒等我儿死了,他们威逼苏柔,你才不得已出手?”
陈飞这话虽然听上去有些强词夺理,可是对这帮强盗而言,文渊做的确实有些不讲义气。
文渊也心中有愧,陈飞这般说,他并不打算辩解,只得道:“将军说的没错,少都之死,当时来看,确实与文渊有关。”
“若你不自称我儿奴仆,我儿命薄,死也就死了!”陈飞看着文渊,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恨极:“你一身本领,若是出手,如何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梁植忽而恍然大悟,明白张角刚刚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心中微微一笑,看向魏都道:“魏都,这文渊乃是你的结义兄弟,此事,你怎么看?”
梁植此刻插嘴,显然是别有他意,魏都如何能不明白。
文渊的罪责,可大可小,甚至说可有可无,全靠着陈飞一张嘴来说。
若是陈飞死咬着主辱仆死这句话,文渊就算有一百张嘴都无法说清楚。
毕竟按文渊所说,吕柯在登州捉拿陈帆前,陈帆的奴仆李好六明知不敌,还要拦住吕柯,虽然最后被杀,却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
文渊和他一比,总是让人感觉有些不仁不义。
可陈飞若是说一句,你只是机缘巧合,并非真正奴仆,又杀了姓冯的,算是为陈帆报了仇,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那么文渊就什么事也没有。
这话陈飞如何说,自然是梁植说了算。
而魏都的态度却决定了梁植的态度。
一时之间,魏都有些犹豫了,但也只是顷刻之间,魏都就做了决定,站起身来,看着梁植道:“七皇子,我魏家...”
就在此时,忽而山门外传来一声驴叫,随后一个书生的声音响起:“殿下,好打的胃口,吃完山寨吃太平教,吃完太平教又要吃魏家,是你胃口太好?还是雍州无人了?”
梁植见这声音打断了魏都说话,面露不快,向着山门望去。
只见一个年轻书生模样打扮的人,驾着一头驴车缓缓的向着自己驶来。
此人是谁?所有人大多都不认识眼前这驾着驴车的书生。
那书生也不去管驴子,任由它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去哪里。
自己坐在驴车前,手拿一本书,摇头晃脑的读道:“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黑胡子和隐在人群中的铁牛、草上飞等人待看到来人面目的时候,不由得喜笑颜开。
尤其是黑胡子,看着高高在上端坐于顶的七皇子,露出一脸凶残的微笑。
“先生到了,看你如何再风光!”
老驴终于停下了下来,打了个响鼻。
书生抬起头来,看着众人,露出一张笑的无比灿烂的脸:“人都到齐了么?”
来者何人?
正是龙丘山八奇之一,镇南府首席谋主,毒狼刘文静,到了。
第六十一章 将军,请你造反
刘文静,文渊万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再见到这个人。
他虽然只见过此人一面,却对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畏惧。
文渊虽勇,纵然每日杀贼,穷奇一生,能杀之人也寥寥可数。
而眼前这个满脸微笑的年轻人,只是三言两语,便将山蛮、太平教、朝廷三方势力玩弄于鼓掌之中,心机之深,让人不寒而栗。
不仅是文渊,苏柔也万没有料到,刘文静居然会到此处。
铁牛等人见了刘文静,心中欣喜:“殷大哥终于来了!”
一边遮掩着唯恐被李秀宁发现自己等人,一边探头探脑去找梁俊。
可看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梁俊的身影。
楚落英见到了刘文静,欢喜道:“夫人,刘先生到了。”
声音之中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畏惧。
楚夫人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绷紧了,攥了攥如玉般的手掌,点点头道:“是了,是了。”
说着端起来一旁从未动过的茶水,慢慢的喝了一口,稳稳心神。
梁植虽未见过此人,但他手下锦衣卫本就是为了搜集天下情报所创。
即便创建时间不久,却也颇有成绩。
这刘文静贵为镇南府的头号谋臣,梁植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镇南公楚秋九门下首席谋主刘文静,楚秋九如今能够越过朝廷将山南牢牢握在手中,听说全都赖得此人功劳。
想到此,梁植心中闪过一丝杀机。
只可惜这杀机微现,就被文渊和自己手下江烽火捕捉到,齐齐看向自己,让梁植有些尴尬。
刘文静旁若无人的走进广场,边指边道:“你定是魏拓,不,魏拓没有那么年轻,你是魏都,魏二爷。你是洛州银枪狄信,嗯,少年英雄,果然名不虚传。奉天圣主张角,咱们又见面了,刚刚在山下多有不便,没有向圣主见礼,还望圣主莫要责怪。”
刘文静嘴上说着莫要责怪,一口一个圣主,可是面色上丝毫没有任何将张角当做圣主的模样,不仅没有一丁点尊敬,更多的反而是不屑和敷衍。
张角看了看他,伸出手拦住身后要给刘文静教训的弟子,微笑道:“好说,好说,先生到底是谁?”
刘文静皱了皱眉,想了想,好像张角问了一个极其难回答的问题,半响,刘文静冲着张角微微一笑,低声道:“圣主。”
张角不由自主的前倾身子,去听刘文静说话。
“你猜。”刘文静笑的更开心了,他不再理会一脸郁闷的张角,反而转过身来走到陈飞身边。
陈飞随身护卫赶紧将他拦住,刘文静看着这两员大将,笑道:“想必二位便是威武大将军的左膀右臂,蒯龙和武俊将军了。”
二人一愣,不知该不该回礼,见陈飞一脸冰冷,只得也装作看不到。
刘文静不等二人反应,又转身冲苏柔施礼道:“苏大家,自上戈山一别,小生甚是想念大家的琴音。”又看了看文渊,脸上露出一丝意外,道:“陈少都的庖人,险些让你骗过,哎,知天易,逆天难啊,你终究还是躲过了。”
一旁的陈飞听到陈少都三个字,悲伤之情又涌了上来,恶狠狠的看着张角不说话。
梁植见他一开口就反驳自己,知道对付这种聪明人,最不能的就是顺着他的话说,当下问道:“不知山南镇南府首席谋主刘文静刘先生来此,所谓何事?”
他与刘文静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一开口就说点名道姓将刘文静的底说了出来。
一来是告诉众人,天下辛秘皆在自己掌控之中。
二来是要告诉刘文静,自己知道他的底细,让他说话做事前好好想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刘文静看了看梁植,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这位自负的七皇子,他的意思,自己知晓。
而后微微一哼,老子并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我。
梁植皱了皱眉,刘文静不再搭理他,转过身冲着陈飞行礼道:“小生来此,特为威武大将军送礼来了。”
陈治并不认识他,但见七皇子如此郑重其事的又是说他职位又是点名道姓,知道眼前之人,绝对不好惹。
心中有些不服气,一个小小书生,一个国公门下养的狗,哪怕这只狗乃是那国公门下的狗王,有什么好厉害的?
满朝文武,那么多才俊,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恭恭敬敬的叫一声陈大将军?
当下哂笑道:“某家与先生素昧平生,先生为何要给我送礼?”
刘文静见他面色之中透露着鄙夷,哈哈大笑道:“正是因为小生与将军素味平生,因此才来送礼,求将军做一件事。”
陈治哈哈大笑,心中更是看他不起,闹了半天原来是求自己办事的。
整个大炎朝,求自己办事的人多如牛毛,哪一个不是毕恭毕敬。你一个个小小国公门下,如今这般猖狂,还要让我帮你,当真是笑话,嘴上却道:“不知先生要某家做什么?”
梁植在一旁见陈飞这般模样,心中不喜,自己虽然也看不上刘文静。
可眼前之人乃是丘山八奇之一,短短两年就让楚秋九从被朝廷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国公成为山南现在正正正正的掌控者,光是这个能力,放在大炎朝中都是顶尖的栋梁之才。
你这般不恭,怕是要吃苦头。
岂不知,这刘文静与你素昧平生,一上来不找张角,不问自己,却直奔你而来,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刘文静撇了撇一旁的梁植,看着陈飞郑重道:“起兵,谋反,回长安,坐皇帝。”
刘文静连连摇头道:“小生从来都不说笑,更不敢跟将军说笑。”
陈飞听了,早就没了刚刚轻慢之心,唯恐刘文静的话让梁植误会。
旁人不知,陈飞这些天和梁植一同带军,对这个年轻的皇子那是又畏又怕。
以前只知道七皇子聪明,可这些天的相处,陈飞才发现,梁植哪里是聪明,简直就是妖怪。
一路之上,虽是行军途中,可雍州也好,朝廷也罢,事无巨细,不管两地发生了什么事,几乎全都在他掌控之中不说。
做事更是心狠手辣,该下手时绝不拖泥带水。
陈飞心里一边暗骂刘文静,一遍害怕梁植误解。
他深深的知道,对于梁植这种人来说,不怕手下人有野心,最顾忌的就是掌握不住。
在梁植的心中,自己可是完全没有造反的心思,此时刘文静给自己扣屎盆子,梁植万一误解,那可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有理说不清了。
第六十二章 尬聊达人
此言一出,满场大惊,陈飞更是吓得半死,看了看一旁虽然表情风轻云淡,却微微皱眉的七皇子。
没有了刚刚的傲慢,赶紧躬身摆手道:“先生莫要说笑,先生若是无事,还请离去,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他是个莽夫,表决心的行为也很痛快,唰的抽出腰刀,看着刘文静恶狠狠的道:“先生若是再这般胡说八道,休怪某家不客气了。”
刘文静走到驴车前,道:“将军先看我要送之礼,再做计较也不迟。”
说罢揭开驴车上麻布,现出一尸首来。
文渊,苏柔见了,对视而惊。
陈飞不知他要玩什么花样,赶紧问道:“此人是谁?”
刘文静道:“山蛮左卫龙将军吕柯。”
一言而出,满场又是震惊。
今天这帮人可是吃够了惊了,一会这事,一会那事,一会这圣主来了,一会那皇子到了。
众人左一惊,右一惊,原本以为已经麻木了。
可谁知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怪到了极点,一惊还比一惊高。
不断的刷新着众人的惊点,只怕以后就算遇到再惊世骇俗的事,这帮人都能坦然面对了。
群盗议论纷纷,不少人小声哔哔,这人就是在陇右道上勾结太平教杀人的山蛮贼子?
陈飞快步走到驴车前,端详那人,刘文静道:“已经死了,我料想将军身为当今皇帝拱卫之臣,却不远千里来雍州,必然是为了此人而来。便先将军一步,去山蛮请吕将军自己杀了自己,而后亲自运来送于将军。”
一帮人听他说,他让吕柯自己杀了自己一,一个个嗤之以鼻。
这吕柯乃是西山蛮大将,怎么可能你说让他自杀他就自杀?
陈飞哪里去管这些,看着吕柯的尸首,也知道刘文静这种人断然不会拿个假的来骗他。
忽而老泪纵横,声音颤抖道:“当真是杀我孩儿的吕柯?”
刘文静道:“自然是真,将军不信,可问苏大家和这位文庖厨。”
陈飞看向苏柔,露出询问之色,苏柔点头道:“正是吕柯。”
陈治听了,一愣,忽而大笑,道:“好,好,好。”说罢对着两名护卫咬牙切齿道:“左右,将此贼首级割了,祭拜我儿,再将此贼身躯烹了,我要食其肉,饮其血。”
左右应声,拔出刀来将吕柯的首级割了,掷于地上。
苏柔别过头去,魏都道:“将军,如今贼首已诛,是否可饶恕我三弟文渊?”他将这三弟这两个字重重说了,提醒陈飞,不要太过分。
陈飞此时隔了吕柯的首级,心病去了大半,不再像刚刚那般咬住不放,沉吟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也听得他素有本领,如何不救我儿,他自称是我儿庖人奴仆,自该为我儿守墓!”
魏都欲言,文渊连忙拦住,朗声道:“少都身死,文渊亦有罪责,少都至死都以为文渊是少都仆从。男儿做事,一诺千金,文渊不敢欺人,更不能欺己。文渊便遵从将军将令,愿为少都守墓一年。”
陈治见他这样说,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敬佩文渊是个汉子。见他和自己儿子陈帆年级相仿,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道:“好,如此还算是一个男儿,等你守墓日满,可来我卫下,某家必不亏待于你。”
陈飞说完,文渊只是拱手行礼,并不应话。
再看刘文静,正手持书卷,旁若无人看的入迷。
陈飞上前恭敬行礼道:“先生送某家如此大礼,不知想要什么赏赐。”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飞激动之下,又忘了眼前这人的可怕,虽然感谢,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刘文静一愣,抬头看着陈飞,像是看个傻子,好奇道:“陈将军在与我说话?”
陈飞皱了皱眉,干笑道:“自然是与先生说话。”
刘文静笑道:“将军可处理完公务?”
陈飞点头道:“先生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刘文静合书而笑,道:“文静想要求将军之事已经说出。”
陈飞一愣,突然想起还有这岔事,面色有些难看,看了一眼梁植,尴尬笑道:“先生说笑,定是醉了。”
刘文静疑惑道:“小生不曾喝酒,如何能醉?”
陈飞正色道:“先生莫要说笑。”说罢正襟危坐,威武大将军气势显露无疑,让人不敢正视。
刘文静疑惑的看了苏柔,道:“苏大家没有将当时的情况说给将军听么?”苏柔沉默不言,刘文静看了看一旁的楚夫人,随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苏大家是顾及此层干系,也罢,既然苏大家不愿做此恶人,想要照拂镇南府,当真是菩萨心肠。”
他说着走到张麒麟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微微一笑,看着张角道:“张圣主,你收了一个好徒弟。”
冷不丁的来这一出,谁也没有预料到,只觉得刘文静的思路天马行空,明明再说苏柔的事,偏偏一回头又去捏人徒弟的脸。
张角笑道:“是啊,此子有麒麟逆天改命之才,因此我给他取名张麒麟。”
刘文静点了点头,道:“没错,麒麟之像,已露端倪,只可惜啊,徒弟是好徒弟,师父却不是好师父啊。”
张角身后的弟子一听这话,又要炸毛,这酸臭书生,给脸不要脸了是不。
当下一个个撸起袖子,摩拳擦掌,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却被张角伸手拦住,道:“刘先生有大才,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不可不敬。”
众弟子口服心不服,躬身道:“是!”而后退回原位。
“刘先生以为,当世可有人做他师父?”张角爱怜的摸了摸张麒麟的脑袋,看着刘文静问道。
刘文静想了想,道:“天下能做他师父的,不多。”
张角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如此说来,还是有的?不知刘先生愿不愿意事完之后,屈尊来贫道观中,指点劣徒一二?”
刘文静听了,连连摇头,道:“我这人做事太过阴狠,喜好剑走偏锋。麒麟行事虽天马行空,不受拘束,可需得行王道做正谋。夫子曾给我门下众师兄弟判词,说我乃毒狼独行,若是教人,乃是误人子弟。”
众人听了,一个个不知是哭是笑,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第六十三章 怼人小能手
刘文静反而一本正经的思考着,沉吟一番,道:“我二师兄有王佐之才,行事谋划最是光明磊落,可以做他半个师父。而我大师兄,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听师尊夫子说过,大师兄大智若愚,乃是有大智慧的人。夫子说的话必然不会错,因此,我大师兄也可以教他。若是他年纪再大点,可送到丘山来,由我师尊夫子亲自来教,十年后,你太平教那时若还在世,必然能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大教,就算成为国教也不是难事。”
众人听了,不由得感觉有些玄乎,看着一脸懵懂的张麒麟,只觉得刘文静言过其实。
张角点了点头,道:“若是今日先生能够活着下山,鄙人必定带着麒麟去丘山拜见夫子。”
刘文静郑重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忽而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只顾着说话,一时差点把大事忘了。”
众人也都有些习惯了刘文静的不着调,个个心中虽然给他贴上不靠谱的标签,可面上却露出善意的笑容。
梁植见自打刘文静一出场,就将整场的节奏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众人却恍若不知。
这等手段,当真是世间少有,不由得对他口中所说的丘山八奇和那个神秘的夫子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
刘文静看着陈飞,忽而笑道:“我有一个有趣的事儿,陈大将军愿听么。”
他虽然是问陈飞愿意不愿意听,却看了看周围,众人见了,不由得心中好奇,他又要说什么稀罕事,个个支起耳朵来听,唯恐漏下一句话。
陈飞笑道:“先生若有雅兴,但讲无妨。”
刘文静点了点头,单薄的衣衫在山顶之上让他有些凉意,不由得缩了缩头,搓了搓手,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天,像是回忆起往事,缓缓的道:“此事还得从前年说起。”
说着低下头,活动活动手掌,道:“那时小生还在山南龙丘山上攻读,忽有一日,夫子让我下山来买柴火。夫子有命,做弟子的哪敢不从?于是我就下了山来,可那常卖柴火的郑三却不见了。我问了周边邻居,都说郑三因为得罪了权贵,一家都被杀了。”
他说到这,群盗中有相似经历的被他挑起伤心事,一个咬牙切齿,心中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涌上来。
众人本以为他会围绕这一块展开来说,顺便将罪责引导常玉和七皇子这一帮权贵身上,谁知刘文静接着道:“我寻思杀了便杀了吧,他不卖柴,自有其他人会卖。结果寻了半日也不见有人卖柴。可夫子要柴,做弟子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弄到,不得已小生那日只得买了斧子,亲自入了深山去砍。“
他说着看了看自己冰冷无血色的双手,苦笑道:“小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从未修习武艺,如何能砍得了柴?砍了一日,一根柴也没砍下。回去之后,夫子因为没有柴火做饭,众位师兄弟们只能喝冷水吃凉饼凑活。第二日,小生寻思夫子和诸位师兄弟半年多没有换新衣服了,打算下山去买块绸子,大半给夫子还有师兄弟们做衣服,剩下的给李二姐。”
说到这里,刘文静脸上露出一丝暖笑,像是回忆起美好的事情,口中声音也有些酥软,轻声道:“李二姐呢算是我的相好,她生的美貌,丈夫又死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很是可怜。二姐这人好,哪都好,而且好客,我便喜欢和她来往。”
说到着,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让人见了,又是好笑又是羡慕。
刘文静不急不慢,缓缓道来:“待走到集市上去买绸缎,谁知卖绸缎的吴大也因为得罪了权贵,死了。我心想死了便死了吧,天天死人,不死反倒奇怪。便去寻李二姐快活快活,谁知去了才知,二姐前几日被权贵看上,掳了去,听说也死了。哎,掳了便掳了吧,村子里又不止李二姐一个寡妇生的美貌,我便又回山了。”
说到这,刘文静叹了一口气,颇为遗憾。他虽说的均是皮毛小事,但众人却听的皱眉不展,这些人被迫害而死,到他嘴中却轻描淡写,像是死了一只鸡一只鸭一般,让人细细一想,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刘文静不去管众人怎么想,接着道:“然后又过了几日,书院中盐巴没了。这一次不等夫子吩咐,我便自告奋勇下山去寻卖私盐的宋小七。宋小七这个人做生意是个好手,他的盐又白又精,还便宜,我是他的老主顾了。到了小七家中,小七也不在,听邻居说,小七被官家捉了,斩立决。哎,我心说,死了便死了吧,只是我以后上哪里买那么便宜的精盐了?”
刘文静说到此,看着陈飞问道:“将军您说,小七这般为人着想的一个人,如何就要被杀了,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律法了?”
陈飞没好气道:“我朝法典有律,私贩盐巴者死。”
刘文静摇头道:“小生也曾熟读我朝法典,里面说贪赃枉法者、结党营私者、草菅人命者也应斩杀。可是你看着满朝文武,个个均是衣冠禽兽,狼子野心,为何还活的生龙活虎?”
说到这里,陈飞脸上露出不快,刘文静赶紧道:“将军没要误会,刚刚小生说的那些人,其中也有将军。”
陈飞原本原本以为他要为自己开脱,谁想吃了一憋,冷冷一声,不再说话。
“我回去就想,不能这样啊,若是再这样把郑三、吴大、宋小七都杀了,我这种柔弱书生该怎么活呢?就算我活不下去,可夫子他老人家教我本领,养我成人。现在还好,小老头一天三顿饭,顿顿得吃三个大馒头。而过了十年二十年呢?老头子日后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了,我们这群师兄弟们又艺成下山,给他留再多的钱,什么也没买不着,可怎么生活啊?不能这样,一定不可如此。”
梁植冷声一笑,忽而插嘴道:“先生以为该如何?”
刘文静看着他,愁眉不展的脸忽而开心的笑了,道:“我寻思来寻思去,觉得只有一个办法解决,那就是该换一家坐天下了。我看史书记载,但凡新朝初期,绝不会让我这等柔弱书生饿死。我便决定要换个皇帝,可是怎么换呢,历来换皇帝必须要有人造反才行,天下一乱,皇帝就容易换了。可天下如何才能乱呢,我左思右想,想到了镇南公,镇南公乃是女子,但凡长期把持权柄的女子野心必然很大,我便去寻镇南公。果然,镇南公被我说动了,她想做皇帝。皇帝么,谁坐不一样,只要能让夫子不饿死,让小生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游历天下。便是女子坐皇帝又何妨?”
刘文静倚在驴车上,似是回想,根本不理会,听了这番言语把他当做神经病的围观群众。
第六十四章 谁是棋子,谁是棋手
刘文静反而自顾自的不急不缓道:“而且镇南公说了,她当了皇帝,就让老头子当帝师,帝师还能饿死么?那自然是不能的。可如何才能让镇南公当皇帝呢,还是得有人造反,谁人能造反呢?山蛮?山蛮人一直在造反,不,他们是外族,那叫一直觊觎中原。”
众人听到这的时候,已经没人敢把眼前这个书生当做是一个疯子,反而是心惊胆颤的听他下面的话。
甚至有些人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猛然想起一些之前并不在意的细节来。
刘文静接着道:“表面上他们现在已经俯首称臣,还将山蛮王室子弟送至中都为质,边境之上虽常有山蛮流寇犯境,只是不足为虑。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让山蛮人反呢,我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主意,便去了山蛮,见了山蛮王,陈说利弊.”
说道这里,刘文静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他已经沉浸其中。
又像是再说别人的故事,为别人找到解决的法子而替他高兴。
“果然,山蛮王也被我说动了。不过,我也不能让山蛮人真的造反成了,必须得让京城诸位栋梁有所准备,拼个两败俱伤才是正途。因此我又建议山蛮王让吕将军暗中将山蛮质子带回,这位吕将军也不孚重托,里应外合下,将山蛮质子从长安一路带回了山蛮。只可惜,质子逃脱了,长安的诸位依然没有察觉到山蛮反意,没法子,我只得再寻他法。”
广场之上吹起一阵冷风,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刘文静,刘文静道:“天无绝人之路,恰逢此时,我在长安附近发现了太平教。我一看,这太平教所行之事不就是历来谋反之人常用的伎俩么?便暗中与他们联系,谁知他们胆子小,只敢背地里准备,却不敢正大光明的造反。我左右寻思,若是让他们自然发展,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起兵,于是便添了一把火。”
他说到这里,看着陈飞笑道:“马上陈少都就出场了,将军莫急。”
陈飞脸上阴晴不定,此时也不去管梁植什么脸色了,强忍着怒气看着刘文静,刘文静视若罔闻,接着道:“长安附近的太平教徒,迟迟不敢造反,所虑者无非便是拱卫京师的十六卫,有这十六卫在,只怕等到老死,他们都不敢起事,没有法子,我只能使用调虎离山之计,说动了江南道、河北道的好汉反了十六卫去了八卫。可还剩下最为精锐的八卫呢,该怎么办呢?我素闻威武大将军刚愎自用,为人浅薄,却对独子宠溺无比。因此就想,若是杀了陈少都,嫁祸给旁人,你说威武大将军会不会带着手下精兵为子报仇?”
陈飞听了,忍受不住,大喝一声:“我要杀了你!”
“当”
江烽火宛如鬼魅,手持绣春刀拦住了陈飞。
梁植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刘文静,笑道:“让他继续说。”
陈飞无可奈何,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咽,刘文静抬着头,踱着步子,悠悠道:“可若是在京师杀了陈少都,没有什么意义。须得在千里之外杀了他才行,这样威武大将军才会带领虎贲卫倾巢而出。到时候拱卫京师守护皇帝的力量一薄弱,太平教埋伏在锦波的精锐才有胆子造反。”
张角听了,整个人陷入了沉思,看着刘文静心中才明白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关节。
广场之人此时已经听蒙了,尤其是台下那帮子强盗,一个个目瞪口呆,心中寻思:“这个书生在说什么玩意,老子怎么听不懂,这是在说书么?”
刘文静不管任何人,继续似自言自语说着:“当年楚秋九请我出山,让我做她府上谋主,我也答应她,三年之内,炎朝各地烽烟四起。在此之前,江南道,河北道都被我说反了。唯独最有可能反的陇右道却一直不温不火,雍州遍地群盗,可却没有一支成气候的义军,实在是让我有些费解。”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道:“不反就不反吧,大不了再添一把柴就是。于是我又想了想,如何才能既杀了陈少都,又能让陇右道反了呢?想来想去,就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看着苏柔,露出无比灿烂的微笑,苏柔却只觉得眼前这人无比可怕,见他看向自己,不由提起心来,有些不好的预感。
“苏大家素来嫉恶如仇,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好事,死在她手下的贪官污吏不胜枚举。因此我就想,若是让苏大家知道陇右道雍州刺史常玉瞒报灾情,陇右道内民不聊生,赤野千里,你说依着苏大家的性子能坐视不管么?”
常玉听到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娘的,我说老子行事如此周密,上下使了无数钱财,连六皇子都不知道此事,苏柔怎么就这么确定。”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这事做的不周全,怪不得我。”刘文静看着常玉,见他脸上青一阵,黑一阵赶紧出言安慰。
常玉破口大骂,还不等骂两句,张角沉声道:“闭嘴,让刘先生继续说下去。”
刘文静冲着张角行了一礼,笑道:“多谢圣主。”
礼罢看着陈飞道:“世人皆知,陈少都乃是苏大家的第一琴迷,苏大家到雍州,陈少都一定也会去。果不其然,苏大家一出京师,陈少都便尾随而来。等到了登州,我便让吕柯进了城中,将陈少都掳来。太平教许诺山蛮,只要夺了天下便将雍州之地赠与山蛮族人。于是那天在上戈山上当着太平教护法的面,吕柯将军将陈少都的首级割了送至京师长安,陈大将军见了,果然大怒,带着大军千里迢迢为少都报仇。”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百感交集,合着自己被人当棋子耍了犹且不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文静悠悠一叹,道:“只是想不到,千算万算,张圣主却从来都没有起兵造反的心思。等到陈大将军和七皇子一出京师,居然暗中联系上了六皇子,将锦波的一干粮草全都送给六皇子做礼,当真是好手笔。文静终究还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张角摇了摇头,道:“天下英雄,在先生眼中,只不过是盘中棋子而已。”
刘文静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第六十六章 暂时合作的智慧二人组
陈飞听到此,已无血色,刘文静走到他面前道:“我知将军最是爱权,目光短浅,宁愿让手下虎奔卫全军覆没,也要报杀子之仇。而当朝皇帝也是个疑心极重之人,就算叛军围住京师,也不愿让周边州府带兵前来解长安之围。而江南道、河北道已反,光是这两处,已经让朝廷钱粮匮乏。要想解长安之急,只能下令天下诸侯勤王,而这天下诸王之中,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魏二爷,若是你接到圣旨,带兵去了长安,解了长安之乱,可还愿意回鸟不拉屎的北凉?”
魏都听了,皱了皱眉,缓缓摇头,道:“自然是不愿意回的。”
刘文静点头道:“因此,若真到了那种地步,你去不得,其他人也去不得。但是这天下只有一人,皇帝不会担心她夺权篡位,那便是镇南公。毕竟镇南公乃一介女流,又有祖训,永镇山南,纵然前来勤王,立了天大功劳也得回山南去,所以我便寻思到时候让人在太平教起事之后奔赴长安,只说镇南公有珍宝献给皇帝,皇帝必然命镇南公前来勤王。只可惜,啊,只可惜。”
他说着连连摇头,脸上充满遗憾之色,张角微微一笑,道:“坏了先生大计,莫要往心里去。”
刘文静豁然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二人有说有笑,像是一对好久不见的知心好友。
陈飞忍无可忍,接连二三被刘文静这等戏耍,又得知这人才是杀了自己独子幕后之人,恼羞成怒,大声道:“竖子!安敢如此欺我,我必要生吞你肉!放泄我心头之恨。”
刘文静摇头道:“将军且听我说完,再杀文静也不迟,文静一介书生,难道还能反抗不成还能如何?”
陈飞见众人看向自己,神色之间多有敌意,面前又有将烽火这疯狗拦着,无奈怒道:“贼子,你还有什么话,一干说了,一会老子让你死个明白!”
刘文静哈哈大笑,道:“太平教不反就不反了,反正陇右道反了就行。于是小生又让李长风李当家游说曹破山曹当家,果不其然,曹当家动了要当绿林盟主的念头。于是有了这英雄大会,诸位,才能在此聚义,共商大事。”
他环顾一周,好像为众人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曹破山一愣,四下里去找李长风,可这满院子人,哪里有李长风的身影。
黑胡子此时此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色憋得通红,怒声道:“原来先生找我,也是计谋之一!”
刘文静看向黑胡子,有些奇怪,道:“胡当家,若非小生,胡当家一介草莽,如何能够与当世这些大人物同台?”他脸色一沉,阴声道:“你能做我的棋子,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再若多言,信不信顷刻之间,我让你去见华青柏?”
黑胡子原本是风风火火,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旁人这般说,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低头。
可刘文静一介柔弱书生,说出这话来,黑胡子不仅不敢反驳,反而欲言又止,犹豫一番,气愤的一跺脚,不再说话。
“如今,魏家、太平教、苏大家、刺史大人、雍州百寨,万事俱备,只欠陈大将军一把火,这烽火燎原之势,就成了!”刘文静看着陈飞,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众人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是又敬佩又憎恨,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木有成舟,果如他所说,在场所有人都被他搅在一团,想要抽身,已经是绝无可能的事。
陈飞此时此刻,整个人像是被用火架在炉子上烤。
先是丧子之痛,又是戏耍之仇,哪里还去在乎梁植怎么想,只想着一心将这贼子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你这妖言惑众的贼子,某家回到长安,一定上书陛下,让陛下下旨,将楚秋九这乱臣贼子千刀万剐!”陈飞咬牙切齿,说着就要抬到来砍刘文静,只可惜江烽火在前挡着,让自己动不得分毫。
“殿下!”陈飞转头看向梁植,道:“殿下,为何拦我?”
梁植自负聪明无比,又两世为人,见刘文静侃侃而谈,虽然也对他的计策和行事心惊。
但刘文静的出现不仅没有让梁植感到害怕,反而让他有些心血上涌,棋逢对手的感觉。
刘文静这边说,他心中则在想:若是我,我该如何做。
刘文静将整件事缓缓道来,梁植也在脑海里不断的设想,这一步做的对不对,那一步换作是自己是否可以比刘文静做的更好。
此时此刻,刘文静还没有说完,他怎么可能会让陈飞动手?
“让他说完,山下有重兵把守,此处又有这些豪杰,他刘文静一个柔弱书生,还能上天不成?”
梁植心里一直苦思冥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刘文静在这种情况下,靠着什么能够把陈飞说反了。
可他绝非信口雌黄之人,既然说出这话,就一定有把握。
梁植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该如何做,心中无比的好奇,道:“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能把精忠报国的威武大将军,变成坏我超纲的乱臣贼子。”
陈飞脸色惨白,连忙到:“殿下,臣与他有杀子之仇,怎么可能会听他摆布?殿下休要听这人妖言惑众,让某家一刀杀了他,为我儿报仇!”
江烽火手中的刀稳稳的封住了陈飞的去路,没有梁植的命令,陈飞的亲卫也不敢上前相助,只能尴尬的站在一旁。
梁植不让陈飞杀刘文静,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要让在场这些人清楚,他们与朝廷做对乃是上了旁人的当。
如今除了造反之外,还有一条路可以选。
那就是投靠他七皇子梁植,这也是梁植没有强攻白虎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带着几个亲卫就敢上山的原因。
他要让陇右道的强盗知道,想要荣华富贵,不需要造反,跟着我梁植就可以。
要让魏家明白,想要恢复北凉王的爵位,不需要支持造反之人,跟着我梁植就可以。
要让太平教的张角晓得,想要成为国教,不需要造反,只要支持我,跟着我,将常玉交给我。
等到日后自己坐了皇帝,就是你张角当国师之日,到时候举全国之力,助你张角修仙问道,岂不是容易之极。
若是其他人来说这话,张角并不买账,反而会嗤之以鼻。
可他梁植乃是出了名的崇道皇子,张角两世为人,乃是死忠的道教中人。
普天之下,若说谁对道教最推崇的,除了七皇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因此梁植有七成把握说服张角,而剩下的三成就要去赌了,赌张角究竟是不是像他所说,乃是汉末太平道天公将军转世。
同样两世为人,梁植知道,如果张角和自己一样,他造反绝对不会是为了皇位,而是为了成仙!
自己上辈子已经是皇帝了,这辈子坐不坐皇帝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
他费劲心机要登上那个位子,为的是要举全国之力,修仙成道,成为仙人。
而张角,只怕和自己是一个想法。
若张角真的和自己一样,乃是天选之人,重活此生,那么最了解张角的人,就是自己,他又如何能够拒绝自己的邀请?
此时此刻,梁植就是要让刘文静说,让他告诉所有人,这种局势只有依靠着他梁植,所有人才有出路。
刘文静越是让众人感觉到可怕,他梁植的目的越能容易达到。
陈飞如何想,梁植一点也不在乎,就像刘文静说的那样,他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若是敢有怨言,自己有一万种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刘文静听到梁植这样说,微微一笑,道:“陈将军,七皇子殿下已经将你做了弃子,你还不知,当真是可悲可叹。哎,将军若听我言,切莫要回长安,而是直奔山南,将楚秋九绳之以法,就地斩决。”
陈飞面无血色,心中恨极了刘文静,冷声道:“日后自有这一天,用不着你来说。”
刘文静连连摇头,摆手道:“不不,陈大将军,你这次不去,只怕以后就没有机会带兵了。”
陈飞一愣,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失声道:“为,为何这样说?”
第六十七章 大变活人
刘文静看了看一旁的楚夫人,楚夫人只觉得像是被毒蛇猛兽盯上,浑身一颤,不敢和他对视。
刘文静指着楚夫人,对着陈飞笑道:“陈将军,你来之前,我已命人将这位楚夫人的妹妹,素有山南第一美人之名的楚秋弱送至宫中。听说皇帝喜欢的很,将军的妹妹陈贵妃好像已有七八日不曾见到皇帝。将军若是此时回长安,只怕一到长安,内侍省的阉患就会将一份供词交到皇帝案前,这供词乃是吕柯临死之前写,写的是他如何与将军和太平教勾结一同谋反,结果将军又是如何临时变卦,因此山蛮和太平教才杀了陈少都泄恨。”
陈飞听了,心中虽然有些恐慌,面色不屑,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圣人会信么?”
刘文静一愣,笑道:“将军果然不懂朝政啊,这供词不是给圣上看的,是给那些一直被将军排挤的其他卫看的。你想想那十四卫的世家子弟,不满将军把持白马和虎奔两卫很久了。骁骑卫的梁定昌,乃是皇亲国戚,却一直被将军压的抬不起头。他们可都是一直死死的盯着将军呢,一个个像是饿狼像是毒蛇,只等着将军露出一丝把柄,就群起而攻之。让将军死无葬身之地,瓜分你的钱财,分割你的兵卒,将你陈家踩在地上,永世不得翻身。你说有这种机会,他们若是放过,还是人么?”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梁植,微微一笑,道:“不说别人,就说七皇子,他的锦衣卫初建,正是要巩固根基的时候。他能放过这个机会么?”
陈飞听了,脸色大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刘文静接着道:“还有,陈大将军,我已命人在长安散布谣言,说将军妹妹陈贵妃为皇帝生的皇子,不是龙种啊。将军,圣心难测,这话虽没有真凭实据。但是人呢,素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你想一想,后宫那些妒忌贵妃独得圣宠的妃子们,会放过这个机会么。你躲得了供词,你躲得了妇人之心么?要知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啊。”
刘文静说的诚恳无比,好像是为陈飞着想,脸上露出焦急神色。
陈治面色大变,张口道:“你,你!”
众人听了,也都乍舌,这刘文静手段当真是狠毒,只是寥寥数语,就将陈飞逼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
梁植也听的心惊胆颤,穿越过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刘文静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陈飞,循循善诱,道:“将军,此时不造反,只怕明日这颈上头颅便要离你而去了。”
陈飞怒极口吐鲜血,左右连忙将他扶住,梁植看着几欲昏厥的陈飞,冷声道:“先生若是想要靠这点伎俩,就要让陈大将军跟着你一块造反,只怕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刘文静抬起头,冷眼看着梁植,道:“怎么,殿下要趟着趟浑水?旁人不知你为何离开长安,我能不知么?”
梁植听了,面色一红,差点失态起身怒斥,醒来的陈飞急忙爬到梁植面前,抱住他大腿道:“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刘文静哈哈一笑,道:“陈大将军,此时此刻,除了你能救你自己,还能有谁能够救你呢?你以为七皇子是为了陪你报杀子之仇才来雍州的么?你去问问,上个月在京师中,七皇子和六皇子斗法,孰赢孰输?”
梁植面色阴冷,看着刘文静,一字一顿道:“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人么?”
刘文静丝毫不把梁植的威胁放在心上,洒脱一笑,一句话把梁植憋的半天换不过来:“小生只知道,会叫的狗不要人。”
陈飞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冲着刘文静破口大骂:“贼子,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某家今日就算是自刎于此,也不会让你阴谋得逞。”
说着,一口血水喷到了刘文静脚下。
梁植将陈飞扶起来,道:“将军莫要担心,本王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将军一家无事。”
刘文静在一旁说起风凉话,笑道:“保住一家无事又能如何?陈将军,你可是无后之人,就算荣华富贵在身,又有何用?”
陈飞听了,木不做声,而后仰天长啸,悲从心来,道:“刘文静,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说着撑着刀就要起身,江烽火看了看梁植,见他微微摇头,知道这是不让自己阻拦,收起绣春刀站在一旁,不再拦着陈飞。
陈飞站起身来,双眼血红,眼瞅着就要上前将刘文静一刀杀了。
其他人见了,也不知是救还是不救,若是救他,这人实在是可恶之极。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他算计了,今日他要是不说,大家伙可还都被蒙在鼓里。
可是不救他,就让陈飞这样把他杀了,众人又总感觉有些遗憾。
刘文静看了看周边众人反应,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非王道之法,果然不得人心,夫子,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啊。”
陈飞冷眼看着他,慢慢一步一步走过来,狰狞道:“贼子,贼子,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方泄我心头之恨!”说着抬起腰刀就要冲着刘文静砍去。
刘文静闭眼不去看他,只是淡淡的道:“若真如此,只怕陈大将军再也见不到活着的陈帆陈少都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微微抬头看着悬在自己脑袋上的腰刀,伸出手来,用手指微微蹭了一下锋利的刀尖、
一滴血出现在手指之上,刘文静放在嘴边,轻轻吸允,略带腥味的鲜血让他精神一震。
陈飞目瞪口呆,看着刘文静道:“你,你,你说什么?”
刘文静冷声道:“我说,你若杀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活着的陈帆了。”
说到这,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道:“陈少都,你再不出来,只怕就要被千刀万剐了。”
这边一说完,只见人群之中两个大汉架着一个公子哥走了过来,那公子哥面色红润,一身强盗打扮,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嘴上塞着布条,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人不是陈帆又是何人?
第六十八章 地振高冈
陈飞见了,整个人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像是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刘文静侧过身,唯恐他手上一滑,锋利的刀就将自己一劈两半。
走上前去,将陈帆口中的布条拿下。
“可憋死小爷了!”几乎是布条离开嘴的一瞬间,陈帆的话脱口而出:“爹,真是为难你了。”
刘文静一挥手,两边的大汉松开了陈帆。
陈帆重获自由,欢欣无比,上前一把抱住一脸不敢相信的陈飞,道:“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只是这一次他们玩的有点大,不按套路做事,把我绑了,不向你要钱,反而要逼着你造反。当真是没有一丁点江湖规矩,不是好汉所为。”
陈飞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道:“是,是,我儿说得是。”
陈帆放开身体僵硬的陈飞,抱着他的双肩,上下打量:“爹,你又胖了,哎,我就知道,你也习惯了,没把我被绑的事情放心上。不过这样也好,我这不是没事么。”说罢,放开一脸蒙逼的陈飞。
陈帆刚要从他身边过去,陈飞回过神,一把拉住他,道:“我的儿,我的儿,你没死么?”
“我当然没死啊。”陈帆一愣,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老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爹,你没事吧,得了风寒烧糊涂了?”
“那,那颗人头?”陈飞还是不敢相信。
陈帆反倒有些不耐烦,道:“那是江湖上常见的伎俩,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居然认不出来。哎,也是,你虽然以前是卖炭杀猪,终究是不是江湖中人,被骗了,不怪你。”
陈飞老泪纵横,看着眼前活生生的陈帆,只觉得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官厚禄,全都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重要。
此时此刻,莫说是让自己弃官,就算是让自己造反,自己也绝不会皱眉。
他这念头刚萌生,这边刘文静像是能读懂人心一样,插嘴道:“陈大将军,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陈飞一愣,再看刘文静也没有什么杀子之仇了,只觉得他不是人,是个妖怪,仇恨之心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却是心底最深处的畏惧之心。
他手上一滑,陈帆脱身而出,冲着七皇子哈哈一笑,行礼道:“七爷您也来了,当真是够义气,下次排榜,我定会把你也排进长安十八大好汉榜中。”
此时的梁植对陈帆几乎没有什么印象,见他经历这种事之后,依然还像是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绕是梁植聪明过人,也无法理解陈帆的脑回路。
“哎呀,苏大家,久违了,久违了。”陈帆压根就不等梁植反应过来,转身冲着苏柔行礼,道:“那日一别,大家过的可还好?”
不等苏柔回话,陈帆看到站在一旁的文渊,一愣,随后恍然大悟道:“你是我的厨子,对对,哎,你没死就好,没死就好。”说着上前拍了拍文渊的肩膀,弄的文渊不该如何是好,只能尴尬的拱手回礼。
心中寻思:“陈公子没死,那我还需要为他守墓一年么?”
好在陈大公子也不是拘泥之人,见文渊木木讷讷,也不怪罪。
转过身来看着台下一帮完全已经迷糊的强盗,心中不由的豪气大发:“这都是江湖中人啊!”
思罢,郑重其事的冲着众人作了个四方揖,只是这一揖,就让这帮强盗看的眼前一亮,无他,这四方揖做的实在是太标准了。
江湖之上,绿林之中,对说话行事都有规矩。
切口怎么说,见面行礼怎么做,条条框框,都是有明确规定的。
这四方揖曹破山刚刚也做了,他是绿林中的老人,做的是四平八稳,不卑不亢,乃是因该。
可眼前这人,年纪不大,却做的比曹破山更有气质,显然是苦练许久,就算是最挑剔的江湖人也找不出一定点毛病。
群盗心中不由对他有些好感,只听陈帆朗声道:“诸位陇右道上的兄弟们,在下陈帆陈子云,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人送诨号:白面小郎君,不才久仰诸位豪杰的大名,只可惜无缘见面。今日托了曹大当家的面,举办这个英雄大会,才能见到如此多的豪杰,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底下人刚刚听刘文静白话了老长时间,云里来雾里去的,看起来很厉害,自己也听不懂,心情十分郁闷。
此时来了个说人话又把自己等人放在眼中的陈帆,一个个开怀大笑,应和道:“客气,客气,陈兄弟当真是客气。”
这一句陈兄弟可是让陈帆乐开了花,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但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个寨子,来日定当登门拜访。”
“好让陈兄弟知道,如今俺们陇右道上已经没有寨子了。”那人气这帮什么七皇子什么将军不把群盗放在心中,又不敢当面顶撞,高声冷笑,道:“咱们现在万寨合一,陇右道上只有洪门,没有这寨子和那寨子!”
“洪门?”
陈帆眼前一亮,忽而面色十分严肃,抱拳望天道:“地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声音圆润响亮,在场之人一个个都听的清晰无比。
只是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俊俏的公子哥,莫不是一个傻子?
陈帆也有些纳闷,怎么这帮人口口声声说是洪门中人,怎么却不会洪门的切口?
这切口乃是之前在长安时,陈帆在皇宫中见到安阳公主,安阳这小丫头给随身宫女讲述一个叫做《鹿鼎记》的故事时候,自己无意中听到的。
他向来对江湖中事无比痴迷,听到安阳公主讲述到江湖中人切口,心中大喜,在答应了安阳公主无数不平等条件之后,终于将完整的洪门切口学到手了。
此时听到他们口中说是洪门弟子,心中明白,当初必然是宫中的高手有人曾是绿林豪杰,将这江湖中事说给小公主听,以哄她开心。
不然安阳一个从不出宫的小丫头,如何能够知道这些江湖隐秘?
他半道才上的山,哪里知道洪门这个词,在场之人也都是头一次听到。
群盗也都知道这是在对江湖切口,可谁也不知道这切口该如何对。
一个个面面相觑,纳闷之极。
陈都也皱眉不解,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清楚,又高声叫道:“地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第六十九章 掌握舆论权的恐怖排榜小能手
众人和他大眼瞪小眼,一个个闭口不说话。
陈帆皱着眉,心道:“难不成弄错了?”
忽听得下面有人低声道:“门,门朝大海,三,三河合水万年流。”
声音虽小,却也让陈帆听清了,他眼睛一亮,展开愁眉,兴奋道:“红花亭畔哪一堂?”
那声音一愣,显然也是有些意外,接口道:“青,青木堂。”声音比刚刚却是大了一些,陈帆寻声看去,这搭话之人正是铁牛。
铁牛听梁俊午夜故事会,曾听到梁俊讲鹿鼎记的故事,出于职业敏感,对于这个天地会切口十分好奇,当下就记了下来。
他刚听到陈帆念了切口,浑身一震,以为是听错了,谁知道陈帆又说了一遍,当即心里一咯噔,直道:“乖乖,原来殷大哥讲的事是真的,世上还真有反炎复汉的天地会。”
梁俊当时给安阳讲的时候,信口胡说,把天地会改成了洪门,洪门干的事是反清复明。
到了凌云寨,给铁牛讲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说的啥,为了增加代入感,直接随口胡诌这天地会是现实存在的帮会,乃是诸葛武侯后人聚集江湖好汉所创建,干的就是反抗炎朝,要恢复大汉得事,个个都像是韦小宝一样,表面上是朝中大臣,实际上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
凌云寨的强盗都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历史常识,诸葛亮都死了多少年的人了,汉朝都灭亡多久了。
没人去想这块,只是觉得梁俊说的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不少人真以为世上确有这样的帮会。
今日铁牛见了陈帆,见到他是什么大将军的儿子,那必然也是将军,最不济也是小将军。
带将军的不是朝廷大官又是什么?殷大哥讲的故事里叫做韦小宝的,可不就是朝廷大官么?
当下再无疑虑,认定了陈帆乃是反抗朝廷的好汉。
在铁牛心中,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和朝廷对着干的,在他眼中那就是自己人,是江湖好汉。
“兄弟堂上烧几柱香?”陈帆和铁牛一般心思,以为对方才是正主,心中十分开心,觉得这些年自己在江湖行走,今日终于摸到了门槛,正式被江湖中人接纳。
铁牛挠了挠脑袋,道:“三,三柱香吧。”他只记得梁俊给他说的故事里,韦小宝这样的大官才是五柱香,此时此刻,自己接了对方的切口,若是突然不答,定然让他起疑心。
江湖之上,对了旁人切口却不接完,乃是大忌,会让对方认为自己乃是奸细之人,混入其中心怀不轨。
铁牛是赶鸭子上架,只得扯了个谎。
陈帆也在想,对面这兄弟乃是三柱香,五柱香是香主,六柱香乃是总舵主,嘿嘿,依着我陈帆的本事,要是入了洪门,怎么也能烧七柱香吧。
当下有些得意道:”兄弟我烧七柱香。“
铁牛一愣,心中吓个半死::“乖乖,总舵主也只是烧六柱香,他居然烧七柱,难不成!”
想到这,铁牛啊了一声,失声道:“莫非乃是太子殿下!”铁牛入戏极深,此时满脑子都是梁俊说的那些故事。
这能烧七柱香的乃是大汉皇帝的后人,等到天地会推翻了炎朝,那可是日后要当皇帝的人。
场上众人一听,各个都蒙了,李秀宁认出铁牛,又见他和陈帆一唱一和对着切口,心中本就好奇,铁牛到了,殷诚人在哪里。
四下里看了看,不仅没有发现梁俊的身影,连平日和梁俊形影不离的王保还有刘三刀的身影也没有看到。
梁植也跟着皱眉,什么太子殿下,陈帆什么时候变成太子了?
魏都更是摸不到头脑,太子?说着看向了苏柔,苏柔也是满脸愕然,梁俊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什么太子?”李秀宁冰雪聪明,见周围人这种反应,自然知道是误会了,当下看着铁牛厉声道:“灌了点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哪里有什么太子!”
铁牛是个直性子,听不出李秀宁言外之意,挠着头道:“这个兄弟堂上烧七柱香,不是反炎复汉的天地会中汉朝太子,又能是谁?”
刘文静听了,哈哈大笑,道:“陈大将军,令公子反倒是先你一步反了。你还要精忠报国,哈哈,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陈飞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对陈帆是又爱又恨,自己这个儿子整天颠三倒四,没有个正行,刚刚他和这帮子强盗谈兄论弟,就让陈飞心中对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消散不少。
不等着他开口制止,陈帆又对起来切口,对完切口之后,反倒成了什么大汉太子,还要干反炎复汉的事,当真是气的陈飞恨不得把陈帆掐死。
此时苏柔在一旁,这些话若是让御史中丞的人听到,不知道有多少弹劾自己的奏折会比自己先一步出现在皇帝面前。
一想到皇帝,陈飞才想起刚刚刘文静说的话来,心更是沉入了谷底:“难不成,难不成,真的要造反才有活路么?”
梁植眼见得局势已经脱离了自己掌控,面色不悦,冷声道:“陈少都,你什么时候成了汉朝的太子了?”
陈帆平日打小就被宠惯了,长大后又走南闯北,什么仗势没见过?
他行走江湖,最恨别人说他靠着爹是威武大将军,没有真本事,因此对自己老爹还有朝廷之人没有定点好感。
此时梁植当着这些江湖好汉发问,自己若是弱了气势,让他们怎么想?
自己口口声声说行走江湖靠自己本事,要是对梁植这个皇子屈服了,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旁人知道了又该如何说自己?自己以后还要排江湖好汉榜,到时候谁给自己捧场?谁人又信服自己排的榜?
想到此,陈帆头一昂,高声道:“我什么时候成的汉朝太子,你管的着么你?你虽然贵为皇子,可到了咱们江湖之中须得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不然,这些个江湖豪杰如何能够信服?”
此言一出,满场喝彩!
这帮强盗自打张角来了之后,就毫无存在感,充当这些大人物的背景板。
本来今日是他们陇右道上选自己绿林盟主的大日子,被这帮人喧宾夺主,搞的好不讨厌。
群盗一个个早就心怀不满,可场上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李大当家外,就没有能为绿林说话的人。
就算是李大当家,也被这鸟皇子怼的说不出话来,这又让群盗更加气愤。
此时此刻陈帆大大咧咧,颇有同道之风,一张嘴不是江湖规矩,就是同道义气,颇对群盗胃口,更不要是直怼梁植,让他们心花怒放,爽快无比。
梁植被他一呛,脸色十分不好看,陈帆这人,出了名的杠精不说,为人作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他是唯一一个敢在长安公开场合大骂太子荒淫无道的,不仅不会受责罚,反而还会被当朝御史认为这是提醒储君注意风评。
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有个御史作死,参了他一本。
陈贵妃又哭又闹,皇帝无奈只能在朝廷上大骂了那御史一顿。
这御史还不服气,等下了朝就想着要纠结同道,一同再参一本后宫干政。
可一出宫门,就被百姓破口大骂,甚至有人往他身上扔菜叶。
回到家之后才知道,陈帆连夜排了一个十大奸臣榜,这御史荣登榜首不说,剩下的十个奸臣不是他的门生故吏,就是同窗好友。
直把那御史逼的要自杀明志,结果没死成,陈帆又排了一个十大不要脸之人榜,这御史不出意外荣登榜首。
第七十章 朱厚熜小老弟,你飘了啊你
陈帆在长安排榜多年,打从会写字就开始排榜,整个长安城中各行各业,都被陈大公子排了榜。
什么十大最好白菜榜,十大最香豆腐榜,十大最骚羊肉榜。
排的榜单很接地气,深得长安百姓们的信任。
陈帆不再长安的这些日子,百姓们生活全都乱了,没有了榜单,吃亏上当数不胜数,一个个堵在大将军府门口,天天问陈少都什么时候回来。
陈帆又天天以江湖中人身份引以为豪,说话做事透着一股草莽味,和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地痞流氓私交甚好。
这帮地皮流氓最是重名头,陈帆隔三差五排一个长安城十大杰出流氓,谁要是上了榜,说出去威风无比,是让满城流氓们无比羡慕的事。
而陈帆又是陈飞的独子,属于长安城内顶级富二代圈子里的人,这帮纨绔子弟年纪轻轻,日常就是喝酒闹事,最喜欢的就是趋风附雅。
陈帆排的长安城十大名妓,长安城十大花魁,长安城十八好汉,长安城十大美女。
全都是这帮子官二代们最追捧的事,因此在长安城的各个阶层,陈帆是唯一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无比信任的人。
这御史最后无奈,只能登门道歉。
结果陈帆不仅不愿意撤了榜,还逼着御史认同自己对太子的评价。
当时梁植听了这事,觉得爽快的很。
可一旦陈帆的炮口对准自己,梁植才感受到梁俊和那御史当时的郁闷。
这种人,你和他讲道理,他给你耍流氓。你和他耍流氓,他给你排榜,你排榜还排不过他。你要杀他,他背后靠山又很硬。
所以陈帆在朝中很多大佬眼中,像是茅厕里的石头一般,寻常人拿他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这也导致很多人根本不敢去惹陈飞,这也是陈帆为啥很瞧不上老爹的一点,
别人做官是靠爹有本事,陈飞做官是靠妹子和儿子。
此时群盗高呼道:“陈兄弟说的没错,到了这里,就得按照江湖规矩来,不按江湖规矩,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咱们也不服气!”
“没错,咱们陈兄弟什么时候当的太子,关你一个皇子什么事!”
这帮人憋了半天,此时发泄出来,口中能有什么好话,绕是梁植两世为人,养气功夫到了家,也被这帮人气的有些按捺不住杀人之心。
刘文静趁乱看了看陈飞,笑道:“陈将军,令公子如今已经与陇右道绿林为伍,他们要做什么事,将军应该知晓吧。”
陈飞听了,脸色僵硬,不得不点了点头。
“别忘了,小生已经派人去长安做了那些事情了,现在反与不反,已经由不得将军了。”刘文静声音并不高,但却像是暮鼓晨钟一样,回荡在陈飞的脑海中。
“他娘的,老子死就死了这狗东西手上。”陈飞气急,走上前去,啪啪啪冲着陈帆扇三巴掌,直扇的陈帆头冒金星,整个脑袋晕乎乎的。
“你好端端的打我做甚?”陈帆脑袋晕乎乎,几遇昏倒,文渊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陈飞扇完陈帆,却并不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反而是站在了梁植对面,目光不善的看着梁植,
远处的虎奔卫一见,在陈飞和梁植二人之间看了看,陈飞没好气道:“怎么,蒯龙和武俊,你们翅膀硬了不成?”
蒯龙和武俊一激灵,赶紧快步走到陈飞之后,他二人身后的虎奔卫紧随其后,哗啦啦全都站了过去。
梁植身边只剩下江烽火一人和五六个锦衣卫。
刘文静看着梁植,往前走一步,让出一个空位,笑道:“殿下,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梁植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看着刘文静道:“先生当真是好手段,若是能说得本王也过去,这史书之上必有先生一章,只可惜,有本王在,雍州还反不了。”
刘文静转过身来,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如何反不了?殿下,此时此地,此时此刻,你觉得陇右道还没反么?”
他说到这里,指着常玉道:“雍州刺史,已经揭竿而起。陇右道上,洪门创立。白虎山外,三万北凉军无调令而擅动。如今陈大将军也弃暗投明,殿下,你觉得你反与不反,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他忽而狡黠一笑,脸上露出罕见的凶残,看着梁植,道:“殿下,你莫要忘了,太子此时可也在雍州,若咱们一家并两家,杀了太子,咱们大家伙推你坐皇帝。你若是不愿意,等到找到太子,我想太子爷一定不会拒绝咱们。”
梁植听了,眼角微微一颤,这个刘文静,当真是可恶的很。
“若是太子知道行刺他的人乃是殿下你,殿下以为,自己会全身而退?”刘文静气质突变,整个人散发出让人窒息的致命气息,这等转变又让人措手不及。
梁植看着对面众人,又看了看刘文静,忽而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刘文静,你以为靠着这些人就可逼的本王谋反么?当真是痴心妄想。有我在,你们还有退路,我若不在,就凭着这些被你强行拼凑的乌合之众,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刘文静也不得不点头称是,梁植说的没错,自己虽然逼反了这帮人,可终究没有大义在身。
加上这帮人原本互相就有恩怨,此时还好,能够聚在一起,可一旦梁植不在,他们不自相残杀,树倒猕猴散就算是很好的事了。
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只不过是挑的天下反,完成对楚秋九的诺言就行了。
陇右道什么样,关自己什么事。
刘文静露出淡然神色,梁植随便一坐,半倚着身子,斜眼看着对面中人,前世皇帝九五至尊,目空一切的气势浑然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众人见了,心中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只觉得眼前的七皇子犹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一般,树立在众人面前,给他们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陈飞心惊肉跳,不由得有些后悔刚刚的决定:“这种气势,竟然比当今圣人还要强烈!”
久伴皇帝身边的陈飞自然知道什么是帝王之气,他看着眼前的梁植,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当今皇帝坐在面前。
膝盖不由自主的要跪下去。
“那个废物太子?哼,朕还没把他放在眼里。上一次让他走脱了。这次朕亲自到雍州,正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来!”梁植恢复了前世做嘉靖的心态,看着刘文静,口中冷声道。
扑通,陈飞听到他自称朕,只觉得眼前真的是当今皇帝,长久对皇权的敬畏占据了他的脑子,哪里还有理智去管眼前这人是谁,直直的跪倒在地。
“哼,不过一群蝼蚁。”梁植半睁着眼,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陈飞,不屑的冷哼道。
场面一时之间静了下来,整个白虎山顶似乎被一股看不到的气场镇住。
所有人都不敢大口呼吸,唯恐惹怒了眼前这个比皇帝还要皇帝的人。
一阵冷风吹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皇子终究是皇子,与生俱来的傲气凡人终究是比不上。
众人心中不由得矮了三分。
“奥?要取老子的命?厚小老弟,是你小子飘了,还是我梁俊拿不动刀了?”一个轻佻却又不失稳重的声音从山门传来。
梁植一愣,寻声看去,猛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只见山门前,一骑独立,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肩上扛着绣春刀,歪着身子,牵着缰绳,没有个正行的看着自己。
骑士身后山道上乌泱泱的跟上来一群人,一个个衣衫褴褛,扛着锄头握着板凳,脸上却是杀机腾腾。
这人不是太子梁俊,又能是何人?
第七十一章 太子,你要造反么?
风骤紧,白虎山头云乱。
一阵寒风吹来,梁植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衣服。
厚老弟,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梁植看来,比这寒风更加的刺骨。
已经多少年了,朱厚三个字,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叫过了。
前世自己乃是明朝皇帝,名讳自然无人敢提。
今世轮回转世成为了炎朝七皇子,更加没人知道。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来历?
梁植僵硬的身子随着梁俊的脚步声慢慢的紧绷起来。
白虎山顶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看着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的梁俊。
魏都和文渊不知道梁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李秀宁则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看着苏柔投去询问的目光。
苏柔缓缓的点了点头,又有些愧疚的冲着李秀宁笑了笑。
“这人就是咱们洪门的新任龙头殷诚。”人群之中,知晓前因后果的杨龄低声道。
梁定昌看着众人,有心为梁俊壮势,高声道:“太子殿下驾到,尔等还不跪迎?”
他整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两排骁骑卫手持长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颇有当年张飞当阳怒喝的风范。
直接让所有人都如遭雷击,吃惊的都说不出话来。
这辈子,下辈子,甚至以后生生世世的惊讶,在场的诸位今天算是全都吃完了。
太子殿下?不是说是咱们的龙头么?怎么成了太子了?
有心思活的,意外之后随即欣喜的瞪大了眼睛,太子!
刘文静先是一愣,随后一笑,微微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
梁俊也被梁定昌这一嗓子吓到了,差点一个踉跄踩滑。
好在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没人在乎梁俊这点小意外。
梁俊转过头来,没好气的瞪了梁定昌一眼。
梁定昌见梁俊看向自己,赶紧挺直了腰板,目视前方,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跪就没必要了。”梁俊冲着众人微微一笑,走到了高台之上。
梁植面色惨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梁俊不去搭理他,冲着魏都和文渊抱拳道:“大哥,三弟,久违了。”
魏都木讷的抬起手来,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和自己一起杀过人,喝过酒的江湖好汉和高高在上,一本正经的太子形象联系到一起。
不光是他,就连李秀宁和花霜怎么想都觉得违和。
尤其是花霜,自己随便绑了个人,就是当朝太子?
这个一天天在山寨里每个正行,不是和喽们聊天扯淡,就是带着他们下山嫖娼的人是太子?
如果他真是太子的话,那大炎朝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有这种心思的不光是花霜,在场这些人不少人都和她一般想法。
铁牛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好端端的殷大哥,怎么就成了太子了呢?
成了太子那可就是鹰爪孙了,鹰爪孙可是和咱们势不两立的。
苏柔第一个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冲着梁俊行了一礼,恭敬道:“恭迎太子殿下。”
陈飞第二个反应过来,这种局势下,自己已经和七皇子闹掰了,如今太子来了。
虽说往日里他陈飞从看不上太子,可这个时候,太子对他来说就是救星啊,而且从局势上来看,太子和这帮子强盗之间的关系好像比自己刚刚的行为更加的难以解释。
只要自己抱住了太子的大腿,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
当下赶紧跪下恭敬道:“臣虎贲卫陈飞,恭迎太子殿下!”
陈飞一确定,基本上就是证实了梁俊的身份,当下再无人怀疑,一个个面面相觑,跪还是不跪?
虽说这帮人刚刚一个个气势汹汹要造反,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对官府本能的敬畏占据了大部分人的理智。
更不要说对面是整个炎朝除了皇帝第二大的人物,虽然是名义上。
要命的是,这人不光太子,还是大家伙刚刚选出来的洪门龙头。
按理来说,就算梁俊不是太子,众人也应该向他行礼。
就在有人开始下跪的时候,梁俊哈哈一笑,道:“今天在这里,只有凌云寨殷诚,没有什么炎朝鸟太子!谁要是跪了,就是不给老子面子。”
此言一出,陈帆高声叫好。
“太子爷,往日里我最是看不上你,当初把你排在长安十八好汉榜第一,就是要羞一羞你。今天这里也没有什么朝廷少都陈帆,只有白面小郎君陈帆。太子爷,你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我陈帆认你这个天地会兄弟!”陈帆这番话没把陈飞气的吐血,此时此刻才觉得刘文静当初真该把他砍了。
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着调,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的不着调。
太子说的这番话传到朝廷里面,顶多是挨顿骂,禁足三月。
陈帆这话要是传到那帮子御史耳中,就算自己妹妹再得宠,这个威武大将军只怕也是当到头了。
更不要说,刘文静这孙子还在长安城内给自己下了那种挨千刀的套。
一想到这,陈飞整个人入坠冰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
“好!”梁俊看着陈帆,虽然感觉到意外,这孙子不是死了么?
当下也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他抱拳冲着陈帆高声道:“说的好,这炎朝鸟太子,哪里有虎啸山林爽快。”
梁俊哈哈大笑,忽而看着曹破山道:“曹当家的!”
曹破山一个激灵,这会子早就没有了当什么绿林盟主,争什么洪门龙头的心思,听到梁俊叫他,颤颤巍巍的道:“在,在。”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好,只能硬着头皮行了一礼,心中忐忑不安,当初自己在白虎山下,对他可是不怎么客气。
梁俊看着曹破山,见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笑的更加开心,道:“怎么,当初那个立志要做陇右道绿林盟主的曹当家去哪里了?”
曹破山额头之上冷汗不断,连连道不敢不敢。
梁俊冷哼一声,高声道:“有什么不敢?今天这英雄大会,不就是为了将咱们陇右道上被朝廷压迫的兄弟们聚集起来,不就是为了要造反么?”
他说着,看到一旁张角的大旗,心中将旗帜上的字念了一遍,不由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那旗杆握在手中。
众人齐齐的看着他,只见梁俊手上一用力,将大旗举起,走到高台中央,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高声道:“洪炎不公,草民固穷,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你们落得如此田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朝堂之上奸邪当道,就是因为官府中鹰爪孙贪得无厌。今日既然是造反,就别藏着掖着,就他娘的造起来。畏畏缩缩,瞻前怕后,是个什么男人?你们可对得起被这群贪官污吏逼死的亲人么?”
梁俊说到着,怒目而视,群盗一个个额头之上青筋乍起,面目狰狞,黑胡子一咬牙:“他娘的,反了他娘的!”
群盗这一天憋着的火,被梁俊这几句话撩拨起来,一个个面红耳赤,跟着高声道:“龙头大统领说的没错,反了他娘的!大不了去下面一家团聚,老子早就不想活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群情激愤,声势震天,看着高台上举着大旗的梁俊,一个个露出狂热的神情。
梁俊听到有人叫他龙头大统领,知道黑胡子成功完成了自己安排的任务。
只是不知为何李大当家没有当这洪门龙头,反倒是自己当了。
无所谓,反正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大不了以后再退位让贤。
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因为自己太子身份,让这群人对自己离心离德。
群盗高呼了许久,才缓缓的平静下来。
可看向梁俊眼神中的狂热却丝毫没有消退。
刘文静见这番场景,心中愕然,不由的想起夫子说的话,口中喃喃道:“夫子,难道这就是你说的王道之法么?”
“大哥,三弟,兄弟我之前不得已隐瞒身份,还望大哥,三弟原谅!”梁俊冲着魏都和文渊略有歉意道。
不等二人说话,梁俊看着众人道:“我和魏都、文渊意气相投,皆为生死兄弟。当日迫于无奈,用了殷诚名字。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愿重说誓言!我梁俊与魏都、文渊,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说罢,转头看向二人,道:“大哥、三弟,可还愿意与梁俊皆为兄弟?”
文渊面色激动,快步上前,冲着梁俊单膝而跪,高声道:“二哥,不管你叫殷诚也好,梁俊也罢,都是我文渊二哥,若有虚言,天人共戮!”
梁俊也难掩心中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将文渊扶起来,转而看向魏都。
魏都面色沉稳,见梁俊一脸期望的看向自己,缓缓的站起身来。
走到梁俊面前,看着众人道:“我魏都祖上虽是皇族,可既然旁人不认,那这皇族的身份不要也罢。”
他说着撇了一眼梁植,接着道:“当日我与文渊、梁俊义结金兰,不求富贵,只求忠义。梁俊是太子也好,是草寇也罢,都是我魏都没有血亲的亲兄弟。若有违背,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说完郑重的看着梁俊,一把握住旗杆,口中道:“二弟。”
文渊也站起身,握住了旗杆,激动道:“二哥!”
梁俊见二人真切的看着自己,心中欢喜无比,道:“大哥,三弟!”
群雄见了,一个个高声叫好,全然都不在乎梁俊是不是太子。
就在此刻,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梁俊的身后响起:“太子,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正是恢复心神的梁植。
梁俊听了,冷冷一笑,心道:“老子没找你,你倒是先找上老子了。”
他松开手,活动活动了筋骨,笑吟吟的走到梁植面前。
江烽火见了,赶紧上前,想要拦在二人中间,文渊紧随其后,全身的气息丝毫不加掩饰,宛如实质的杀机让江烽火不敢动弹。
“你若想死,再往前走一步。”文渊冷冷的看着江烽火,眼中充满了不屑。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江烽火竟定在那儿,腿脚不敢再往前一步。
梁俊不去管他,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正襟危坐的梁植。
梁植没有丝毫畏惧,抬起头看着梁俊,露出轻蔑的笑容。
风,起了。
“啪”
梁俊手掌快如闪电,狠狠的扇在了梁植的脸上。
瞬间,一个血红的掌印出现在梁植雪白柔嫩的脸颊上。
不等梁植反应过来,梁俊一把拉住他的衣领,眼中露出择人而噬的凶狠,看着眼前这个躯壳中藏着前世明朝皇帝的梁植。
“朱厚,你记住,这里不是明朝,你也不是皇帝。老子是太子,只要老子一天不死,你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在老子面前,不要摆你那狗屁皇帝架子,你曾经是王,老子也曾经是王。你的王是老天给的,老子的王是自己拿命拼来的。”
梁植被他这突如而来的一巴掌扇懵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梁俊。
心中涌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恐。
“你记住了,这辈子你是我弟。在我面前,你永远是个弟弟。”
他说着松开梁植的衣襟,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重复道:“弟弟知道么,你就是个弟弟!”
说罢,梁俊转过身,看着在场所有人,高声道:“老子是太子,老子就是要造反,就是要让跟着我的兄弟,让雍州百姓,让炎朝百姓不再受人欺负,让他们吃得饱穿的暖,活的有尊严!谁还有意见,站出来!”
第七十二章 降维打击
“你说你好好的,不在长安待着,非要来雍州装什么逼呢?”
无人回应,全场之上,安静无比。
梁俊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梁植,不解道。
“你,你知道朕?”
周围的人全都散开,不敢靠近太子和七皇子,唯恐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哼,你以为呢?”梁俊嘲笑的看着他。
梁植聪明之极,此时反应过来,道:“你,原来你离开长安不是为了常玉,也不是因为圣旨,你,你是为了躲!”
此时梁植才明白过来,身为太子的梁俊为何在刚刚放了禁闭的情况下,不说在京师巩固储位,反而千里迢迢的来碰谁也不愿意招惹的常玉。
朝廷中没人猜到常玉谎报灾情么?
朝廷中没人知道太平教势力壮大么?
朝廷中没人知道常玉已有反意么?
答案是否定的。
雍州的事朝廷中很多大佬都清楚,可是为什么没人管?
并不只因为常玉乃是六皇子的门人,而是他们要稳固地位!
梁植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梁俊,说不出话来。
他自负聪明无比,可和梁俊比起来,格局终究是差上一截。
“我知道了,你一定也猜到了咱们的好兄弟,老六不是凡人,乃是和你我一样。”梁俊探过身子,将嘴巴贴在他的耳朵旁,低声道:“你是不是被你的六哥,我的六弟,李世民赶出来的?”
梁植咽了咽口水,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我告诉你,根据我的猜测,如今的大炎朝廷可是地狱一般的地方。六皇子乃是唐朝的李世民,咱们的那个皇帝老子乃是清朝的皇帝,清朝你知道么?”
梁植脑子一懵,他早就感觉到了自己皇帝老爹的不正常,也一直猜测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借尸还魂之人。
可猜来猜去也猜不出,当朝皇帝到底是谁。
清朝?梁植从未听说过这个朝代。
“你的大明朝就是被清朝灭亡的。明朝最后一任皇帝崇祯朱由校,应该是你孙子的孙子,还是儿子的孙子,我历史学的不好,只知道他是吊死在煤山的老歪脖子树上。”
梁俊的话在梁植听起来,不亚于晴天霹雳一样。
虽然他知道世上从来没有永不灭亡的王朝,可是当听到梁俊说到自己前世的大明灭亡事迹的时候,心中依旧悲痛无比。
“怎么说呢?”梁俊看着他,想了想,笑道:“应该说你前世的孙子的孙子,或者儿子的孙子,被咱们现在所谓的皇帝老子前世爷爷的爷爷骑兵灭国了。”
梁俊说完,梁植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在心里捋了捋这关系。
合着闹了半天,自己现在的爹前世和自己差上那么大的辈分呢。
想到此,梁植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总感觉皇帝看自己像是能一眼看穿,而自己面对他总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原来自己的老底人家摸的一清二楚!
梁植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六皇子争斗,皇帝老子表面上两不想帮,实际上却暗中扶持老六,原来如此。
“李世民啊,李世民,看来在前世,朕在历史上的地位远远比不上这位天可汗啊。”梁植自嘲一笑,抬起头看向梁俊,笑道:“你和寡人说这些做什么?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他说到这里,心中没有来的涌起一股倔强:“朕是天子,他李世民是天子,那狗皇帝也是天子。如今只不过是小小的挫败,上天让朕来此,必有深意,朕不服!”
皇帝的尊严让梁植振作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消退了,他看着梁俊,忽而笑道:“李世民又如何?只要朕不死,那皇位终究会是朕的,就算你是太子…”
“啪!”
梁俊看着不知道因为什么,刚刚还垂头丧气的梁植瞬间又斗志高昂,张口朕闭口寡人的。
自己身为生在新世纪,长在红旗下的祖国未来接班人,能让你这封建剥削人民的思想任由发展。
一巴掌毫无预兆的又扇在了梁植的脸上。
梁植直接呆了,要说刚刚的那巴掌是猝不及防,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自己虽然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等屈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此时此刻,梁俊乃是太子,又占据着绝对优势,打了也就打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这一巴掌算什么意思呢?打上瘾了是怎么着?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前世大权独揽,千万人生死都在自己弹指之间的梁植?
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俊在梁植心中已经上了必死名单,他正过脸,眼神阴冷看着梁俊,刚要说狠话。
“啪”
梁俊又一巴掌扇在了梁植右脸上,此时左右对称,都有一个血红的手印,也算是圆满了。
梁植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怎么回事这是,梁俊到底是太子还是流氓?
难不成这几个月的山寨生活,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强盗了?
“你这是找死!”梁植彻底的怒了起来,正要起身抽出腰刀,给梁俊点颜色看看。
“啪”
这一次,梁俊是劈头盖脸从脑门上扇下来,直接让想要起身的梁植不得不重新坐下。
“你!今天不杀你!老子誓不为…”
“啪”
梁俊倒是乐呵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也不自称寡人了,也不朕了。
那又如何?弟弟就是弟弟。
换在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梁俊也许会让一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现在,也是该让长安那帮大佬们知道知道,他梁俊是如何一步步从最底层爬到亚丁湾食物链最顶层的了。
“梁俊,你!”
“啪”
“我今天!”
“啪”
“呜”
“啪”
在场的其他人,原本以为,今天除了皇帝亲临,不,就算是皇帝真的到了这里,他们也不会再吃惊了。
哪怕玉皇大帝来了,这帮人也觉得自己可以接受,绝对不会有半点情绪波动。
可在看到梁俊和那个狗屁七皇子说了没几句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以后,梁俊的手就没有停过,左一下,右一下,噼里啪啦冲着那七皇子啪啪啪扇个不停。
这一顿大嘴巴子,扇的梁植原本英俊潇洒的小白脸直接成了猪头。
扇的群盗听了,一个个痛快无比,都觉得这样扇只怕梁俊的手也得疼的很,恨不得开口问问梁俊要不要休息下,换自己上。
“呸,让你刚刚这么瑟!活该!”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几乎全部涌起这般想法。
“别,别打了。”
梁植鼻青脸肿,气喘吁吁,用手护住脸语不成声道。
“还装逼么?”
“嗯?”梁植听不懂什么意思。
“服不服?”梁俊无奈,给他翻译了翻译。
“服,服了。”梁植欲哭无泪,声音中透着一丝哀求。
“你是不是个弟弟?”
“是,本,本王原本就是太子,太子的皇弟。”
“教你一句话,记住了。”梁俊看着梁植,缓缓道:“枪杆子里出政权!都说你是明朝最聪明的皇帝,可怎么这点格局都看不清呢?老子当初如果不从长安出来,今天没有这一帮山贼强盗兄弟,只怕坐在这里挨打的就是我了。”
梁俊说到这,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沉声道:“如果当初我有这样的实力,你还敢派人杀我么?”
梁植一愣,随后从头凉到脚,又从脚凉到头,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他敢杀我么?”这个念头一旦出现,直接占据了梁植的大脑。
第七十三章 你好,常玉(为lin老猪打赏加更)
梁俊看着梁植不说话,直把梁植看的心里发麻。
“你,你若杀了我,可就真的,真的没有退路了。”梁植这会子,聪明的大脑已经被恐惧占据了高地,所思所想全部都靠着本能驱动。
梁俊讥讽一笑,丝毫不在意,站直了身子看着梁植道:“造反?退路?”
“我与你不同,你永远也不会懂,他们才是我的退路。”梁俊看了看广场上的群盗,又看了看山门前衣衫褴褛的百姓。
不屑的看了梁植一眼,道:“你们以为自己很重要么?也许吧,可那是以前,从古至今,若有王朝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以前是你们这群高高在上自诩天命之子的人搭台唱戏,从今往后,也轮到他们在这个舞台上当家做主。”
梁植完全听不懂梁俊在说什么,呆愣愣的看着他,随即又感觉明白过来。
梁俊真的要造反!还是要靠这帮强盗和泥腿子?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梁植想到此哈哈大笑,笑了没有两声,扯到了脸上的痛楚。
这痛楚让梁植想起被刚刚梁俊那暴雨梨花大巴掌支配的恐怖,赶紧闭上了嘴巴。
梁俊不再去理会他,走到高台正中央,冲着魏都和文渊点了点头,二人回到原位。
“诸位兄弟,李大当家,苏大家,陈大将军,还有镇南公府的贵客。”梁俊冲着众人做了一个四方揖,看的众人暗暗点头,心道:“看出来龙头太子爷果然也是咱们同道中人,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
“龙头太子爷,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都听你的!”杨龄高声叫道,众人听了,有的点头,有点思索。
陇右道上自打开天辟地以来,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绿林盟主有官方背景,甚至就是朝廷鹰爪孙也不是没有过。
可当今太子成为一道绿林的总瓢把子,说出去怎么说怎么感觉没人信。
梁俊见众人这幅反应,有些心安,经过自己刚刚那番号召,总算是收拢了人心。
至于如何让众人归心,将陇右道成为自己的大后方根据地。
能够成为自己回到长安以后,与那些大佬们平等对话的政治资本,不能心急,还得徐徐图之。
“刚刚我说要造反,大家一时脑袋一热,可能就信以为真。现在可能有些兄弟冷静下来,觉得我是个疯子,或者是在骗大家。”
梁俊说到这,不少人点了点头,心道:“等皇帝老子死了,太子就是新皇帝,哪里还需要造反?”
更多的人则是支起耳朵,全神贯注听梁俊下面的话。
“造反,有多种形式,但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暴力的手段,取回原本属于自己,甚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梁俊想了想,高声道:“而我,梁俊!炎朝太子!洪门龙头!今天,就把原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
他说到这里,众人一愣,尤其是张角和常玉,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苏大家!”梁俊看着苏柔朗声道:“圣人派你我来雍州做什么?”
苏柔站起身来,看着众人,心中颇为激动。
在她心中,梁俊是太子也好,是龙头也罢,就算他起兵造反,这和自己都没有任何关系。
苏柔从来都没有想过靠别人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雍州是自己要来的,在她心中,梁俊从来都不是这件事的主导者,他只不过是自己手中搬倒常玉,拯救雍州百姓最后一张王牌。
如今来看,这一张王牌终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而且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圣人派我与太子来雍州,乃是来查雍州是不是有灾情,雍州刺史是不是谎报灾祸!”苏柔虽是女子,可言语之中,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不敢小瞧。
此言一出,常玉脸色煞白,原本以为自己躲过了这一劫,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
“那么雍州有没有灾情?”梁俊看了看远处的常玉,沉声问道。
苏柔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台下群盗,九九没有说话。
“雍州大旱三年,官府没有给俺们发一粒粮食,俺一家五口全都饿死,哪个说没有灾情,俺周大山把他眼睛抠出来扔到田地里让他看看!”
山门口跟着梁俊来的大汉带着哭腔哀嚎起来。
他这一叫,身后顿时哀嚎一片,一个个哭的悲愤欲绝,不少人更是连饿带累,直接哭昏过去。
“殿下,有没有灾情,殿下说了不算,妾身说了不算,雍州大大小小的官员说了不算,只有雍州的百姓说了算。”苏柔看着常玉,一字一顿道。
这番话几乎是她咬着牙说出来的,雍州境内,那一副副骇人听闻的画面不断的在她脑海里回荡。
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犬吠,易子而食。白骨青磷,赤地千里。
城中富户的粮仓中,太平教的府库里,粮食堆积如山,发臭发霉。谷物弃之如土,虫蚀鼠咬。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每每想到此,苏柔都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子。
若自己是男子,哪里还能轮到他们造反,她苏柔早就把这腐朽没落只会压榨百姓的朝廷推翻了。
视百姓为草芥的朝廷,又如何只得百姓去供奉?
梁俊虽然没有苏柔这么多心思,可这一路走来,雍州境内的灾情如何,他有自己的体会。
一个字,恨!
两个字,该死!
三个字,草他娘!
但凡是雍州的官有一点点人性,雍州的百姓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常刺史。”梁俊微微一笑,看着一旁的常玉道:“此事,你如何解释?”
常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强自打起精神,缓了缓,道:“太子殿下,某家已经不是雍州刺史,而是陇右道上一替天行道的山贼草寇。”
言下之意,那就是说雍州之前怎么回事和自己无关了。
“草寇?”梁俊听了一乐呵,随后道:“草寇好啊,老子一直都是按规矩办事的人。你若是雍州刺史,我还真拿你没有办法。你现在是草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梁俊脸色猛然一变,整个人瞬间严肃起来,高声道:“梁定昌何在!”
梁定昌一愣,兴奋起来:“老子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启禀太子殿下,骁骑卫梁定昌在!”梁定昌下马快步走到梁俊面前半跪于地,身后的骁骑齐刷刷的站在两旁。
“将这个草寇给我拿下!”梁俊看着常玉厉声道。
“是!”梁定昌起身冲着常玉奔来。
“住手!”一声沉闷而又威严的声音传来。
张角站起身,面色淡然,看着梁俊道:“太子,威风耍够了吧。”
此言一出,张角身后的太平教弟子纷纷上前,站成一排,将张角众星拱月一般围拢住,一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梁俊。
巨人般的虎奔儿更是一马当先,不知从哪里捡来一个磨盘拿在手里,站在了张角前面。
咧着一张血红的大嘴,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凶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梁俊。
好像随时都能让手里的磨盘和梁俊的脑袋做一次亲密的接触。
梁俊见到这个阵势,不怒反笑,连连冷笑三声,随后低声道:“文渊三弟!”
文渊上前一步,手持白龙云滚,面色沉稳,应声道:“在!”
“可敢杀人?”
“我观他们,只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文渊眼中充满了不屑,握紧了手中神枪,只等着梁俊一声令下。
魏都跟着站起身来,看着张角高声道:“狄信!”
“狄信在!”
“穿云箭!”
狄信听了,将随身背负的弓箭握住,拔出一根响箭来,冲着天等待魏都最后的确认。
“张教主,你也知道我魏家的规矩,穿云箭响,不死不休!”
整个场面,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第七十四章 从来如此?(两章并一章,为天下龙风打赏加更)
“张教主。”
就在此刻,李秀宁开口了,她缓缓的走在两帮人之间。
张角看着眼前这个英武不凡,曾让手下人前去凌云寨求亲的女子。
饶是他两世阅人无数,也颇有些晃神:“若是早知此女这般天香国色,又如此聪慧,当日我应亲自前往。”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当下之急还是看她有什么话要说。
梁俊也抬手示意身后人莫要动手,气势缓和下来。
“敢问张教主,太平教宗旨乃是济世救民,不知是也不是?”李秀宁一双美目看着张角,目不转睛问道。
张角想了想,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太平教创教便是要济世救民,普度众生。”他这番话,说的不急不缓,言语之中甚至颇多诚恳,加上他仙风道骨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无法生疑。
李秀宁却道:“常刺史乃是你门下弟子,这是陇右道上众人皆知,你太平教门下,信徒百万,遍布天下,这也算是众所周知之事。”她指着常玉道:“常刺史这些年来,在雍州所有的每一件事,按照张教主所说,应该都是为了济世救民,普度众生。”
太平教弟子听了,一个个道:“那是自然!”
李秀宁接着道:“若是如此,可为何雍州百姓却一年比一年少,陇右道上落草为寇的好汉却一年比一年多?”
众人看向张角,想听他如何解释,张角却道:“事在人为,贫道纵然心怀天下,不忍百姓受苦。只可惜法力有限,救不得所有人,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他说到这,身后弟子纷纷点头,张角接着道:“心灵则成,贫道想助百姓脱离苦海,需得百姓能信贫道,只可惜,唉!”
张角的意思很明显,众人也都不是傻子,能听的出来。
那就是,信我者生,疑我者死。
“圣主说的没错,纵然圣主法力通天,可也需得天下苍生齐心供奉才成。他老人家不忍百姓受苦,自愿下了凡间来,一些愚夫愚妇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心中怀疑,这种人值得圣主救么?”张角的弟子一个个面露讥色,看着场上群盗,嘴中所说的愚夫愚妇显然就是指的他们。
围观的群盗一听,一个个不能淡定。
刚刚梁俊和张角眼瞅着就要拉架子干起来,这帮人心中也都在犹豫自己该怎么做。
虽然他们和张角并不对付,严格来说还是仇敌,太平教终究是陇右道上反对朝廷最大的旗帜。
他们是山贼是强盗,本身就是站在了官府的对立面。
虽然没有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可不少人对太平教还是心中保佑敬畏和好感的。
梁俊又是太子的身份,乃是朝廷中二号人物。
此番和张角掐起来,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帮着张角。
可梁俊又不单单是太子身份那么简单,要命的是他还是陇右道上万寨合一洪门的新龙头。
这洪门又是所有人都心中认同的。
如今场上群盗全都是洪门弟子,自家龙头老大和别人要干架,作为小弟的能袖手旁观么?
更何况,刚刚梁俊那番话和做事的态度,很是让众人认同。
梁俊虽然没有叫上他们,可还是有不少人已经代入了洪门弟子的身份,手握钢刀,就等着梁俊一声令下,就冲着太平教杀过去。
如今张角弟子这样说,群盗哪里还能忍住,心中再无任何顾忌,全都铁了心跟着梁俊。
杨龄冷声道:“龙头大统领,李大当家,既然他们这样说,咱们还有什么好和他们说的。这种情况就按照江湖规矩来办!”
“对,没错,按照江湖规矩来办!”其他人听了,一个个嚷嚷起来。
李秀宁听了太平教这番冷嘲热讽,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又看着群情愤慨的众人,高道:“既然贵教这般说,那我就要问上一问,既然是济世救民,百姓信你,你就救,百姓不信,就是死。那为何常刺史,一边瞒报灾情,却说朝廷不愿意开粮救灾,一边却将各州县官仓中的粮食转入太平教门下的粮铺之中?”
群盗见李秀宁这般说,一个个忍住了怒火,看着张角和常玉。
常玉见有张角撑腰,心中有了底气,上前一步道:“李大当家不是官府中人,自然不知道这其中门道。一来本官...我常某人并没有谎报灾情,乃是朝中有奸臣暗中扣下我上的奏本,想要陷我不义。二来,官仓之中虽有粮食,却救不了整个雍州的百姓。常某人当日身为雍州刺史,自然要为雍州百姓着想,因此便与陇右道各州县乡绅商议,以官仓新粮,换他们手中陈粮,再由他们售卖给雍州百姓。如此一来,一斤新粮换一斤半陈粮,不仅可以救活更多的百姓,也可以让救灾效率更高。”
常玉乃是封疆大吏,这种官场上的事情是信手拈来,此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颇有说服力。
雍州大旱以来,李秀宁明里暗里救助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官府的赈灾方策她自然是知晓。
常玉这话说的没有错,以官仓中的新粮换乡绅手中的陈粮,本就是一种救灾的应急办法。
“李大家能问这样的话,显然是知之甚深,应该知道常某人防止那些乡绅商贾趁机哄抬粮价,专门制定了各地最高的粮价。段家乃是咱们陇右道一等一的世家豪族,此事由段家牵头,魏拓魏大爷甚至当场捐助五千石粮食。敢问李大当家,雍州哪一州县乡绅商贾抬高了粮价?”
常玉毕竟做久了雍州刺史,不知不觉就养成了所谓上位人的风范,虽然此时已经辞官化寇,可此番话竟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段树甲虽然和常玉不和,可此时此刻,也不好拆常玉的台,点头道:“没错,此事由在下一手操办,当日魏拓魏大爷捐助的粮食还是在下亲自上门押送。我段家也是拿出了五千石粮食救济了难民。那日魏二爷虽然没有前去,可也应当知晓。”
魏都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道:“没错,确有此事。”
李秀宁冷冷一笑,道:“雍州的确没有哪一州哪一县的乡绅哄抬粮价。甚至有些州县粮价甚至比丰年还要低,可这粮食是卖给百姓的么?”
常玉丝毫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冷眼看着李秀宁道:“各州县都是在城中售卖,童叟无欺,城中百姓人人皆可平价购买。李大当家,你这话可是诛心之言,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城中百姓?那些不信奉太平教的饥民可能入得了城中?”李秀宁高声质问道:“那些不愿意信奉太平教的饥民,可有一个能够入得城中?纵然手中有钱,可上哪里去买粮食?”她说到这里,有些安耐不住,道:“乡绅商贾为何要低价出售手中的新粮?常刺史,你瞒得住天下人,能瞒得了我么?”
她说到这,常玉面色阴沉,看了一眼段树甲,段树甲见常玉看向自己,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
“换来的那些陈粮,只有一小半拿出来救济了城中买不起粮却又信奉太平教的灾民。却又有大半高价转手卖给了那些乡绅商贾,再由他们以更高的价格卖给城外不愿信奉太平教的灾民。”李秀宁秀目微睁,看着常玉,高声道:“常玉,这就是你们太平教所谓的济世救民?”
她这话虽然是看着常玉所说,实际上则是冲着张角而来。
常玉说不出话来,却又有恃无恐,看着李秀宁,眼中充满了杀机。
李秀宁这番话,打击面直奔着太平教所有人而来,段树甲见常玉无话可说,心道:“富贵险中求,常玉啊常玉,你也有今日。”随即开口道:“李大当家这话,段某不敢赞同。商贾逐利本是天性,可在大灾年中,雍州的乡绅富商,哪一个不是慷慨解囊?救人如救火,乡绅家中的粮食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也是本本分分花了钱收来的。”
李秀宁没想到段树甲开口说话,段家乃是雍州大户,名气不比魏家差上多少,而段树甲又是雍州出名的世家公子,以心机聪颖著称。
“这等灾年,哪怕是陈粮也能卖到新粮甚至比新粮还要高的价。可官府要新粮换旧粮食,咱们二话没说,依照着办了。这是不是心怀百姓?官府说不准抬高粮价,各大粮铺也都照搬了。原本一斤新粮顶多换一斤一的陈粮,官府说一斤半,我们也没有计较。又拿自己的钱又买回了平白让出去的那四成粮,不算各家捐出的粮食,里里外外,雍州的乡绅商贾又白白多出了八成的钱财。”段树甲侃侃而谈,丝毫不提常玉,只说是官府,让人心中生疑,不知是有意为常玉开脱,还是他段树甲看不上常玉。
“灾民是人,乡绅商贾就不是人么?官府心怀百姓,雍州的世家乡绅们就不心怀百姓么?可这种光年,地主家中也没有余粮。拿些多余的粮食到城外去卖,让更多的灾民活下来,哪怕价格高些,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又关他人何事?”
段树甲乃是太平教二弟子,又是陇右道上第一世家豪族段家的嫡长子,见识非凡,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
“李大当家,实话给你说,若是朝廷官府不准这样做,只怕最开始官府想要拿新粮换陈粮,那是一粒也别想多换到。若是没有雍州的乡绅商贾,只怕整个陇右道上连个活人也没了。
此番话虽然不中听,可却又一定的道理,李秀宁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其他人想了想,也都觉得段树甲说的有理,虽然有些残酷,可乱世人命贱如草,能活一个是一个,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一时之间,整个广场安静下来,段树甲得意无比,面上却一副风轻云淡。
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竟自缓缓扇动,翩翩公子,与世独立,让人看了心中拜服。
就在此刻,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来。
“乡绅这种狗东西,无耻就无耻在,既希望与上层人平等,又不希望底层人和自己平等。”
梁俊冷眼看着这大冷天还扇扇子的段树甲,讥讽道:“发国难财,竟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倒是让老子涨了见识!”
段树甲见梁俊出言相讽,面上挂不住,他丝毫不畏惧梁俊太子身份。
自己乃是雍州段家嫡长子,未来段家的族长,就算是当今皇帝想要动自己,还要考虑再三,梁俊一个不受待见的太子,段树甲还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
“灾年发财,打仗生金,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雍州乡绅商贾没有趁着大旱灾年大发横财,反而以百姓为主,太子爷,话虽不好听,可是理却是对的。”段树甲看着梁俊,没有丝毫的遮掩,直接将这众人皆知的乱世潜规则说了出来。
群盗听了,个个黯然,这段树甲说的却是没有错,乡绅商贾向来是无利不起早。
荒年旱涝,两国打仗,自古以来都是平头百姓受难,却是那些是那些势力通天的乡绅商贾发财的时候。
雍州的乡绅商贾能够做到这一步,没有趁机哄抬粮价,反而只是少赚一些,虽然听起来不地道,可和其他时候,其他道比起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就连苏柔这样的超级真圣母白莲花也悠悠的叹了口气,默认这种事情的存在。
段树甲更加的得意,雍州乡绅商贾能这样大仁大义,还不都是因为自己在中间与官府协商的结果?
梁俊看着周围人这般模样,又见段树甲和太平教的人个个趾高气昂,好像做了极其了不得的事情,心中怒火中烧,冷声道:“灾年发财,打仗生金,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哼哼,从来如此,那便对么?”
他忽而抬高了声调,看着段树甲又看了看周边众人,高声道:“从来如此!从来如此!天下的百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乡绅奸商、邪门歪道们天经地义鱼肉的对象?被你们逼的没了活路,有一句不满便是刁民,落草为寇试图反抗便是谋逆!哈哈,从来如此,从来如此!”
梁俊一双眼睛通红,脑海中又浮现出道路之上野狗啃食尸体,饥民啃食观音土饮鸩止渴的画面,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像是饿狼,像是毒蛇,又像是埋伏在草丛中的饿虎,看着张角一众,一步步的走向常玉,沉声道:“以前从来如此是从你们来,今日之后,从来如此,就要从老子这里来!”
第七十五章 朝堂事江湖了
梁俊说完,迈着步伐走向常玉。
巨人般的虎奔儿挡在住了他的去路。
梁俊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许多,至少得有两米的壮汉。
虎奔儿从小因为身材高大,常言道,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寻常人家有个男孩光是如何养活就很头疼了,更不要说像虎奔儿这样的巨人。
因为吃的多,年幼的虎奔儿被扔在荒野老林中自生自灭。
结果不仅没死,反而在山林之中活了下来。
性子越来越野,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像是一个半人半兽的野人。
他在山林之中,与野兽为伍,时间长了练就了一身捕猎的好手段。
不好说生撕虎豹,却也差不多少,山林中的豺狼虎豹,闻到他的气息,个个如临大敌,能躲多远,多远躲多远。
在遇到张角之前,虎奔儿就没有痛痛快快的吃过一顿饱饭。
此时他被梁俊这一看,整个人像是如芒在背,像是被毒蝎子盯上了一样。
虎奔儿在山林中,不怕豹子不怕熊,最怕的就是蜈蚣蝎子之类的小毒物。
他看向梁俊,不知为何,内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畏惧。
虎奔儿咽了咽口水,咕嘟一声,不由自主的让开了去路。
梁俊冷眼看了他,随后径直走向常玉。
常玉赶紧起身,慌神道:“你,你要做什么?”
常玉身边的弟子齐齐看向张角,张角闭着眼老神在在,并没有给弟子们任何暗示。
这帮弟子又看了看二师兄段树甲,段树甲刚刚被梁俊怼了一顿,心中憋着一肚子火。
又见到梁俊是奔着常玉去的,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心中明白过来。
冲着众人微微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是让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太平教众第一得到了二师兄的指使,暗自后退一步,将常玉让出来。
“常刺史,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是想造反,也得还了债才行。”梁俊伸出手一把拉住常玉的衣襟,将他按在地上,居高临下,冷笑道。
“什么债?”常玉强自镇定,余光瞥了一眼张角,张角好像睡着了一般,坐在哪里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就在常玉有些忍不住,想要求救的时候,张角说话了:“太子殿下,想必你和七皇子来雍州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要将陇右道划到你们门下。这样在朝堂之中,可以依之为资本。”
他说着,站起身来,两手握在一起,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下。
“雍州乱,受益的是我太平教。吃亏的可是你太子爷。”张角捋清楚背后所有的事,茅塞顿开,看了一眼旁边自打梁俊来到就没有说话的刘文静,心中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以和为贵,想来应该是太子现在最希望出现的局面。你是太子,你不开心了,心情不舒畅了,想找个理由发泄出来。我太平教可以让你随便处置,只要太子爷能够把握住这个分寸就行。”
别人不知道太平教的底蕴,以为只是一帮装神弄鬼的道士,只有张角知道,太平教背后和朝廷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就在刚刚,张角想到了之前从京师收到的一则消息,又想到探子昨日说的。
刘文静带着长安城最近很火的肥皂和镜子前来雍州找黑胡子的事情。
张角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眼前的这个太子爷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鲁莽和冲动。
他这个样子只怕是刘文静出的主意,目的是为了让陇右道的强盗归心,而并非针对自己,一定要致自己死地。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张角虽然没有听过这句话,却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刚刚还要打要杀,转过脸又这番说辞,张角态度变化如此快,让众人摸不到头脑。
“张教主放心,今日在白虎山上,本太子又是洪门龙头,绝不会做那些仗势欺人的事,一定按照咱们陇右道上的规矩办。”
张角听了,沉默不语,暗暗点了点头,也看不出什么意思。
梁俊呵呵一笑,提着常玉的衣襟冷声笑道:“还什么,自然是你还你欠下的债。”
说罢冲着山门外见道:“杜老七,你上前来,给这位常刺史说一说,他欠你了什么!”
梁俊一说这话,众人才反应过来,门口还站着一帮泥腿子呢。
叫杜老七的汉子,自打上了山心中留忐忑不安。
唯恐梁俊骗自己,他见山上那么多大人物,梁俊给自己说是凌云寨的喽,谁知道一上了山,什么也没干,凌云寨的喽反倒成了太子。
这让杜老七和手下兄弟们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咱们是来参加造反的。
可这反还没有造就被官府发现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莫不是他们合起伙来哄骗自己?
就在杜老七以为命不久矣的时候,又发现不管是梁俊还是其他人,好像全都没有在乎自己这一帮人。
而听了梁俊这会说的话,杜老七激动不已,这才明白梁俊没有骗自己。
此时梁俊让他来说,杜老七更无顾忌,看着对面被梁俊牢牢攥在手中的常玉,恼恨道:“官府和村里的地主老财勾结,哄骗俺们,低价将俺们手里的地全都收了,说是卖了地就有粮食吃。俺们贱卖田地,谁成想,他们拉来几车陈粮,又要让俺们高价去买!”
杜老七当着这些人的面,绕是他心里有准备,心里却忐忑无比。
心中念念有词:“都是西瓜,都是西瓜。”
原来这是一招梁俊教给他如何当着众多人说话不紧张的秘籍。
只需要在台上看底下人的时候,心中将他们当做一个个西瓜就行。
杜老七按照梁俊的安排,连连念了五六句都是西瓜,恐惧稍稍平复一些。
他忽而指着常玉道:“那天就是这个官,亲口给俺们说的。”
说到这里,杜老七委屈的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
“要不是他,俺们也不会家破人亡,贱卖田地,高价买粮。他说只要按官府说的做,俺们就能不再受苦。”杜老七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唰”的一声,梁俊从腿部拔出削铁如泥匕首,看着常玉道:“常刺史,这就是你要还的债!”
一只手握着匕首,一只手捏着常玉的衣襟,梁俊脸上突然冒出一股诡异的神色,道:“你放心,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今天,不管还债还是怎么,咱们都按照江湖规矩来。”
常玉听到了,又看了看梁俊手中的匕首,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他居然想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