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谭安愈打开门，很惊讶的看见唐姝站在门口。
“我没记错，现在是探望宠物的时间。”
谭安愈审视似的目光让唐姝有点不解，在她的印象中没有新公告说更改了探望宠物的时间。
“是的，是的，没错。”谭安愈愣了几秒后，便打开门身体让开，“进来吧。”
他打开工作桌上的表格，输入进唐姝探望的日期和时间，一边记录一边跟唐姝说道：“我只是有点惊讶，这两天学生们都累的不行，来的人越来越少了。不对，这两天只有你来过。”
唐姝无所谓的耸耸肩，调侃道：“可能我精力旺盛。谭老师，你不会因为我来了你不能偷懒而难过吧。”
谭安愈好脾气的嘿嘿一笑。
唐姝是来宠物管理处最多的人，无可避免的和谭安愈打成一片，两人都很喜欢动物，作为忘年交偶尔互相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说话的间隙，黑色的蟒蛇无声的爬到唐姝腰间。
“外面出问题了？”
大黑轻声问道。
动物对情绪都很敏感，它能感受到唐姝心绪和以往不同。
唐姝点点头。
谭安愈在的时候，唐姝只是听宠物们说话，不做出回应。毕竟一个正常的姑娘一本正经的和动物说话，任何人看到都会将她送进精神病院的。
而且唐姝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能和动物对话，这是她的小秘密，这种奇怪的能力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挥作用。
“好了，进去吧。”谭安愈给唐姝打开猫屋的门，还有旁边空房间的门。
“少玩儿一会儿，没记错你们下午还有课。中午还是回去睡一觉比较好。”谭安愈嘱咐道。
“嗯，知道了。”唐姝点点头。
空房间的门渐渐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与画面。
“昨天下午，苏绸以预言者的身份被带走了。”
唐姝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席地而坐，告诉她的宠物们这些消息。
这一个月以来，唐姝的宠物们跟外界隔绝，但唐姝仍然隔几天就来将一些基本的消息告诉它们，虽然不知道它们能理解多少。
“那她就不愁吃喝咯。”三花蹭了蹭唐姝的大腿，尾巴转了一圈。
其实重点并不在吃喝上。
唐姝摸摸三花的脑袋，心里想的话并没有说。她能和动物交流，但是动物并不是人，思维仍然是它们原本的样子。
洪都拉斯卷毛蜘蛛在地上转了个圈，八只脚敲打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慢慢吞吞的挪到唐姝身边。
唐姝的食指指腹抚摸着蜘蛛的脑袋，又想起了苏绸的那个预言。
“蜘蛛，蜘蛛是什么意思？”
唐姝自言自语般的道。
“它最近养的挺好的，长胖了不少呢？你在担心什么？”
肥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唐姝的右边，悄无声息。
“最近留意一下蜘蛛这种动物吧。”唐姝小声的说道，“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记得下次告诉我。”
“所有蜘蛛吗？”
乌云姿态放松的在唐姝身边伸了个懒腰。
唐姝点头：“是的。包括平时做卫生不干净的地方有的小跳蛛也不要放过。”
“知道啦。”乌云的尾巴搭在唐姝小腿上。
唐姝再没有再说什么话，安静的坐着，时不时和宠物们进行互动。就和以前一样，那个时候没有什么进不进化一说，唐姝每天放学就去小区里和猫咪们呆一会儿，猫咪们做自己的事儿，她在一旁看着，或者看看书。
唐姝和动物们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动物在唐姝身边也是同样的感觉。
唐姝每次看望宠物的时间都很长，谭安愈不得不敲门提醒这个忘记时间的小姑娘早点回去。
“我过两天再来。”
唐姝对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安娜说道，边牧犬歪着脑袋竖起耳朵。
“感情真好。”谭安愈笑着说道。
唐姝临走时听谭老师抱怨了一会儿肥肥不好管教，唐姝看着谭安愈在哀怨声中记录了自己离开的时间。
“对了，唐姝。”就在唐姝要出门的前一刻，谭安愈突然叫住了她，“你对缺陷者和人类的关系怎么看。”
唐姝的背影停顿了片刻。
她转过头，猫一样的眼睛上下审视谭安愈。
谭安愈不安的搓搓手，眼神四顾没有一个焦点。
“我就是想问问，你看，现在人类和缺陷者这么紧张。缺陷者需要吃掉人类完成自身进化，而本身又是诞生于人类。你难道就不好奇吗？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每次都在思考这个，越想越令我颤栗，我很想知道你怎么看待它们和我们。”
谭安愈停顿了几秒。
“我觉得也许你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毕竟，你不一样。哎呀，不是说你不好。就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确实挺特别的，给人的感觉跟其他学生不一样。”
谭安愈越说越局促，他将视线重新回到唐姝身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唐姝。
唐姝一时不能分辨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在内心将谭安愈现在这股奇怪的状态归咎于“缺陷者和人类的关系这个问题”。
毕竟在学术界，这是一个不断争论的课题，想要想明白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也很容易让自己的思维钻进一个死胡同里。
唐姝用比较简洁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人类在不同方向上发生进化，分化为两种生物，而彼此恰巧站在了对方的对立面。”
唐姝中肯的说法让谭安愈很惊诧，他还以为会听见和其他人类似的“缺陷者的出现是错误的”话。
“这么说，你并不讨厌缺陷者咯？”谭安愈很纳闷，“照你的说法，缺陷者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跟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不同。”
没想到得到的回应却是唐姝语气夸张的反驳：
“怎么会不恨。我当然恨，它们想杀死我唉。”
“哦，好吧。”谭安愈尴尬的挠挠头，“是这样。倒是我想复杂了。”
说话的间隙唐姝已经关上了门，谭安愈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压下自己心里对现状的烦躁与不安。
他回过头，看见唐姝的洪都拉斯卷毛蜘蛛不知道什么时候越狱了，正在办公桌上爬来爬去，目测在找东西。
“饿了么？行，行。养蜘蛛好麻烦啊，又没有猫猫狗狗可爱。”谭安愈抱来蜘蛛的饲养盒，“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透明饲养盒内，蜘蛛的前脚不断颤动，在这个透明的空间里局促不安。
......
......
罗生堂里已经很少能听到欢声笑语了，路上没有人说话，学生和老师只是匆匆的赶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值得一提是，现在罗生堂进化者学院和异能者学院的学生权限临时上调一级，可以得知比平时更多的消息。
大多数的执法者都从“清扫”任务中回调，但仍有部分依旧在外。
陕西省南部秦岭山脉。
树荫丛林里，雾气弥漫，透着刺骨寒意的山风一点点从下而上的灌进来。
一片褐色绿色交杂的树丛间，十六个身穿隐形衣装备齐全的进化者悄然潜行。
他们是在此处进行任务的执法者。
根据“清扫”计划，执法者将绝大多数的缺陷者在人类居住的城镇击杀，剩余缺陷者也从人类城市中逃离，退进附近的深山老林中藏匿，据活动迹象表明，它们在山林里已有根据点。
目前执法者小队发现了缺陷者在山林里的活动痕迹，近期打算彻底扫除它们，保障周边城镇的安全。
但计划有变，总部让此处超过三分之二的执法者回赛博朋克区，剩下的留守。
以及，他们这个小队收到了一封红色的任务信件，红色的绝密信件。
“活捉两个低级缺陷者，设备将在明天中午送达，务必时刻与总部保持联系。”
目前人类对缺陷者的等级分化并没有那么复杂，还未显现出足够智力没有吸收过人类基因的事低级缺陷者，吸收过人类具有一定特殊能力的中等缺陷者，而寥寥可数的高级缺陷者都记录在案。
比较奇怪的是，这次任务的发布不是由某个策划团队发布的，而是以个人的名义。
信件最后的署名为——蒋文昌。
领队接受到信件的时候，他和他的团队正隐匿在缺陷者藏匿处的周围进行最后的勘探。
突如其来的信件让他们不得不改变战略。
在明天的抓捕行动执行之前，他们尚不能打草惊蛇，让这些缺陷者转移阵地。
领队思考期间，带着头盔的女性执法者走到他旁边，打了手势，示意标记已经全部到位。
他发出撤退的信息，一队十六个人颇有默契的离开此处。
光影婆娑，树影攒动，隐身衣的纳米材料根据周围的环境而变化，比传统的迷彩服更胜一筹。
褐色的藤条从树梢上垂落，随风摇摆，但是有经验的执法者并不会去触碰他们。那并非真的藤条，而是休息中的毒蛇。大自然的进化固然张扬，但当人们熟悉了它新的特质之后，它对人类的态度也并不是恶意。山林已经熟悉了他们，或者说他们已经熟悉了山里，只要按照自然的规则来，山林的生物并不会发动攻击。
十六个执法者仍然小心的行走，穿梭在林间的水雾之中。
领队不明白这种时候需要低级缺陷者做什么，他们接过活捉缺陷者的任务，但一般是中等缺陷者。低级缺陷者的研究价值并不高，捕捉耗费的物资和中等缺陷者相同，所以不如活捉中等缺陷者合算。
蒋文昌这是要做什么？
领队在内心直呼其名，感到疑惑。
几个人从山林里出来，肉眼已经能看到人类城镇里执法者的临时基地。
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魔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借着护送缺陷者**的机会，总算能回去看一眼了。
领队心想。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有所不知
这像是太阳神的寝宫，没有死角的被白光笼罩，但收敛了它原本的刺目，只剩下光的亮度和柔和。
执法者告诉苏绸，光是避免影君入侵的最好方法。
不能挡住来自影君影子的攻击，但是光可以防止影君偷走自己影子。
所以她居住的场所，光源同时来自周围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房间内设施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布置的很温馨，旁边一个小隔间作为盥洗室。
为了尽可能引影君上钩，她甚至没有被要求断绝和外界的联系。
唐姝每天晚上都会发信息问问她的情况，然而苏绸跟唐姝回信的手在抖。自从知道了影君的能力，苏绸都不敢确定是谁在跟她说话。
近日来，缺陷者在针对赛博朋克区的技术人员下手。
几乎每一个在赛博朋克区生活过的人都明白技术的重要性，影君也深知这个道理。防止技术人员遭遇不测，目前技术人员中最重要的谭棋，跟苏绸一样被保护着，无论到哪里都有甲级执法者跟随。
进行“清扫”任务的执法者都是实习的丙级和正式的乙级，甲级执法者可以说是整个人类中的最强人群。
武装人员就位，静待影君。
但没有人想过他的出场方式会如此嚣张，其让人惊讶的程度跟它所使用的影子的主人有的一比。
它的出场就真如它的称号一般，作为影子的君王降临。
清晨，太阳还是椭圆的蛋黄，从地平线上露出半个身躯。
阴影像蜘蛛网一样编制，化作有形之物上升至空中。在人们的视线之中，阴影从地平线上拔地而起，挡住太阳。影子最终成为鹏鸟的样子，展开翅膀，载着它的君主一路飞来。
如果唐姝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个影子，是在江城被肥肥戳瞎双眼的那只进化动物。
变成唐姝的影君就站在鹏鸟的脑袋上，穿着罗生堂的校服，一双蝙蝠翼撑开，骨刺尖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试图上前阻拦的执法者和巡逻者马上接到通知，不要跟影君产生正面冲突，优先保护民众，组织疏散。
天空半壁阴暗，鲲鹏坐骑和数以千计的影子形状上像一柄剑，剑指军事堡垒。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执法者全部就位，技术人员撤离至安全屋内。
除了执法者等战斗人员，只有蒋文昌和他的下属在军事基地外面，他们站在军事基地最高点的塔尖之上。
面对影君声势浩大，蒋文昌面色如常的道：
“看来它最近‘吃了’不少东西啊。”
根据以前的情报，当影君使用影子身体的时候，没有办法控制影子。
它本体在不周山估计吃了什么有异能的人类，现在它可以携带它的影子大军。
影君的危险等级不断突破记录上限。
“影君如此高调的来，是笃定能赢过您吗？”下属学着蒋文昌的模样，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
事实上他的腿正在不住打颤。面对不周山最强的缺陷者，除了蒋文昌，没有人能打包票说自己能从他手中活下来。
蒋文昌摇摇头：“不，我能感觉到，凭他现在这个身躯还赢不了我，不过如果他想，仍然会对这里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环视四周，再次说道：
“但它能造成的麻烦，远没有它借的‘刀’的麻烦大。预言者没有及时送走，它应该就猜到人类在钓它了。上次我乔装打扮去接预言者，影君都没有现身，现在却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应该是把‘刀’的事情解决完，不再需要隐藏自己。”
下属面色一凝。
他当然知道蒋文昌说的“刀”是什么。缺陷者想要借刀杀人，这个刀就是逐渐醒过来的赛博朋克区意志。赛博朋克意志一旦苏醒，并掌握这个城市，那么缺陷者根本不需要再出手，人类科技最发达的核心城市就会从内而外的崩塌。
蒋文昌完全不考虑属下的情绪，接着述说着这个事实：“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影君现在的态度就是确定了赛博朋克区的意志一定会复苏，它才会现身。而且无论是它用的这个影子还是簇拥着它的影子，我们全都毁掉都不会对它在不周山上的本体造成影响。”
“啊呀。”蒋文昌露出一个痞气的笑，说话阴阳怪气，“它是以一个完全胜利的身份来看望我们呢。”
“那烛九阴计划可不可以......”
下属想到了对付不周山的武器。
“我们的候选者小姐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蒋文昌调侃道。
“难道，魔都会就此覆灭吗？”
“那要看我的计划是否会如期进行了。”
蒋文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
......
......
阴影的庞大就像日蚀，突然间天就黑了。
纯黑的鹏鸟脑袋正对着自己，下属却想起了赛博朋克区的意志，阴影带给他的压力远不如那只眼睛。这样的对比竟让下属松了口气。
“你应该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受欢迎吧。”
“我能不能来这里可不是靠自己受欢迎的程度来决定的。”
简单的开场白。
两人都处于奈何不了对方的状态，这次正式的见面反而没有爆发激烈的冲突。
影君从影子鹏鸟的脑袋上跳下来，迈着唐姝标志性的长腿走到蒋文昌面前。
“没想到你们居然没有送走预言者。”影君开口道。
蒋文昌招来一架室外飞行器，对影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用聊天似的语气说：
“没有送走不是正和你意，换个地方保护起来，预言能力对缺陷者来说可是很大的威胁。”
超过一半的影子融进地面和墙壁，藏在了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留下影子鹏鸟原地待命。影君上了室外飞行器，也没有问蒋文昌他们要去哪里。
“我曾经有机会杀了她的。”影君的表情充满了邪性，它缓慢而又有力的握拳，“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被唐姝阻止了？”
蒋文昌看似随口的问道。
“哦？你知道？”影君一愣。
三个人站在室外飞行器上，蒋文昌操控着方向。
下属跟在二人身后不敢吭声。
两个人就像老朋友一样语气轻松，不过他们的对话内容可一点都没办法让人轻松起来。
“猜的到。从预言者的路线上来看，你能威胁到她生命的地方只有江城，而那个时候唐姝和她在一块儿。唐姝的影子就是那个时候被你抢走的吧。”
“当然，这个影子给我提供的便利可不止一星半点。”
室外飞行器很快停在了军事堡垒的一个入口。
“哈，居然这么大胆的把我带进来。”影君乐了，“不怕我窃取机密？你的上级不会责怪你吗？”
蒋文昌语出惊人：“军事堡垒的结构你应该不陌生才对。”
笑容从影君的脸上消失。
“你知道？”
它很快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可能知道，你要是知道怎么会放任他们不管。”
“你说潜入军事基地？”蒋文昌觉得好笑的偏偏头。
影君几乎控制不住脸上错愕的表情。
“我以前不是干这行的。”
蒋文昌收敛了玩笑心，突然说出不相干的话。
“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不在乎规矩。”他抬手食指抵着自己的脑袋，“条条框框的所谓正确的规矩也会局限我的思维。”
“我所在乎，唯有赢。”
影君心沉了下去。
它带着胜利的姿态来，但在这个高级进化者面前保持不了高涨的气势。事情跟它所预想的并不一样，这样的变故让它并不喜欢，超出掌控的事情也令人不安。
不管这个年轻的四度进化者是说的真的还是虚张声势，它都比自己了解到的难缠。
蒋文昌这么说，表明他其实默认了唐姝等人的做法。认为他们获取的某种利大于潜入种重地的弊端，影君还不知道能让蒋文昌认同的利是什么，对自己的计划会不会造成影响。
一下子双方的形式似乎发生了转换。
两个人像是颇有默契一般没有再说话。
路上影君没有见到其他人，非战斗人员都被疏散走了，而执法者则在暗处待命。
蒋文昌万万没想到唐姝会蒙着眼睛进来，所以他也没有猜到这还真的是影君第一次窥探到军事基地内部的模样。
影君没有分毫掩饰，行为乖张的打量周围环境。
它亲自进过罗生堂，用唐姝的身体在里面四处晃了一圈。军事基地和罗生堂都是赛博朋克区顶尖技术的聚集地，但两者风格截然不同。罗生堂还带着国风特色，和它自己神话般的风格，而军事基地给人的感觉却只有单调与冰冷。
三个人在蒋文昌的带领下停在一个会议室的门口。
蒋文昌的身份手环贴住门口的感应器，发出“滴”的一声响。感应门缓慢开启，金属门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沉重。
想起刚刚的对话，影君突然有点不确定起来，扭头问道：“你知道这种门关不住我吧。”
蒋文昌并没有发出嘲讽，理所应当的道：“当然，进来吧，里面安静些，我知道你有话想说。”
影君当然不会跟他客气，不讲规矩的坐在了椭圆形的会议桌上，脚翘的高高的踩住平滑的桌面。
下属不禁感慨原来罗生堂校服裙子下面是短款的作战紧身裤。
“不妨告诉你，预言者如果被送走，一定会死在路上。”影君冷冷的道，“人类没有你想的那么齐心，且不一定忠于你们。”
蒋文昌也随意的坐在有扶手靠背的旋转椅上，翘着二郎腿，旋转椅悠哉的转了个圈。
“知道。人类不一直这样吗，历史不断的重演，无论是经济还是人文，都以为吸取了前人的教训。嘴里说着‘这次不一样’，实际上却不断犯本质上一样表象不同的错。”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
“人类总这样，怎么会想不到呢。间谍适用于任何时间场所，你们哪儿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影君又露出了属于它胜利的微笑：“比如当年第一批离开赛博朋克区的普通人。”
“那几辆车你们劫走的。”
蒋文昌眉头不着痕迹跳了跳。
“当然。”
影君凑到离蒋文昌很近的位置，挑起他的下巴，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蒋文昌面无表情的面庞。
这个动作里看不出分毫暧昧，更像是美食家在观察它案板上的肉，只不过这个美味尚且活着，等待着美食家和美食身份转换的时机。
蒋文昌可以肯定一点，影君还不知道那辆车上有唐姝的父母。
虽然不知道唐姝的父母怎么隐藏住自己身份的，但影君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个筹码，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
不过......
蒋文昌突然来了神，他猛地身体前倾，两个人的脸几乎挨在一起。
这是一个更加危险的动作，影君黑色的指甲在蒋文昌动起来的一瞬间抵住了他的喉咙，而蒋文昌大手捏住了它的脑袋，动动手就能将其捏爆。
下属吓的头脑发晕。
连周围冷冰没有生命的机械都像感受到了二者之间的危险，一张一合一转一瞬的呼吸，静静等待。冷光灯的光晕转来转去，下属眼睛里的画面失真。
原来冷汗早已从下属的额头滴落，流到他的眼睛里。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战栗，想要逃跑却动弹不得。就像温顺的动物遇到自然界最顶级的掠食者，连逃跑的能力都丧失了，机体已经默认了自己的死亡。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僵持之中，蒋文昌压低声音道。
“嗯？”
影君表面不动声色，后背比方才撑开程度更大的蝙蝠翼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蒋文昌语气突然凶狠起来，带着压抑的不满：“可以理解，毕竟你们缺陷者建立文明的时间过于短暂，根本没有丝毫底蕴可言。”
“所以你不知道这座城市里有什么。”
“是的，你有所不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进化是如何发生的。甚至不知道至关重要的已经出现，象征着生死攸关，它代表着你的生命。而它的缔造者也已经坐落在了这里。”
透过手掌，蒋文昌感受到了影君在发抖。
蒋文昌相信影君已经获得了“问题”，而之后它肯定会想办法去寻找“答案”。而蒋文昌要的就是这个，除了寻找“答案”能让影君分心之外，蒋文昌也期待能通过影君找到“答案”。
因为缺陷者，就是缔造者选中的第一代所创造。
“那个魔鬼就是你祖宗，你离它那么近，居然一无所知。”
蒋文昌嘲讽的讥笑。
两个人同时收了手，影君受了刺激，如同受惊的猫疯狂倒退，倒挂在天花板上，蝙蝠翼张开，撞碎了周围的设备。
“你甚至有所不知。”蒋文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你会被自己附身的影子本体性格影响。不信你想想看，按照你原来的做法，你会像今天这样张扬的来到这里吗？根本不在乎自己计划的最终结果，在一切已成定局之前就出现在我面前。”
“哈，那分明是唐姝那样狂妄的小丫头才干得出来的事。”
影君强压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整个人模糊了身形，化作了无数阴影，攀爬在会议室的墙壁上，挡住了光线。
“不，我会这么做。”它反驳道。
“让我用你以前的思维分析一下。”蒋文昌不受影响，“我们没有送走预言者让你的计划出现了偏差，你应该会躲起来，试图补救，动用手上任何可以的棋子去解决掉这个麻烦。可你却孤身来了。”
“如果是唐姝她确实会选择这种打的对方措手不及的方式出现。但同时她会大胆的让人趁现在解决预言者，你没有这么做，因为你是影君，你谨慎性格让你权衡利弊后，认为自己不能白白牺牲珍贵的棋子，会在确保预言者一定死亡的情况下才动用。”
“这两个行为听起来是不是很矛盾？所以你仍然是影君，却不知道自己的思维正在受影子主人的影响。”
执法者已经获得授权，冲了进来。甲级执法者护住它们的长官，其中一名异能者斩断了靠近蒋文昌的影子触须。
再说话时，影君的声音都在抖：
“但冰墙系统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赛博朋克区的意志必将苏醒。你无法阻止。”
蒋文昌承认了。
“是的，我没有。”
蒋文昌站了起来，直视着阴影。
“但有人可以。”
他再一次用食指指住了自己的头，敲了敲脑袋，里面有四度进化者才会进化的东西。
“而她能阻止的方法，你也想不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快点，这边。”
是夜，秦岭山脉某处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惊扰了地面上的昆虫，从片叶子飞向另一片叶子。
叶片轻微摆动，一丁点儿水露在叶片的纤维上来回摇晃。
“那些有神智的缺陷者对低等缺陷者监管很松。”
一个女性的声音在夜晚响起，她轻柔细腻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星空笼罩下的山林里。
山林并不安静，四处都是虫鸣。
这里也不安全，白天睡姿跟藤条一样的毒蛇醒了，爬来爬去的寻找食物。
它们身上的纹路和树皮一模一样，在动的时候都难以发现树和它们的区别。听到动静的时候它们会完全停下来，短暂的时间里连呼吸都停止，防止它们的猎物发现它们。然后，伺机而出。
领队的执法者不敢在这片区域多做停留，挥挥手让后面的人跟上，快步前进。
换做在其他地方，错综复杂盘曲一处的树梢非常适合执法者们隐藏和前行。但是他们得遵循这片山林的规矩，树是其他东西的底盘，去上面等于给饥肠辘辘的动物们送上夜宵。
“站在缺陷者的角度来说，明明低级缺陷者也是宝贵的资源。只要吃过人就是中级缺陷者。”领队摇了摇头，“他们居然把它们当畜生一样养在这儿。”
执法者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活捉低级缺陷者。
目标就在眼前，跟早上来的时候位置一样。一大群缺陷者被装在火车里，像塞进去的死肉一样，一些缺陷者的姿势十分扭曲，和另几个缺陷者缠在一起，分不清相互身体的部件。塞得满满的，一点空隙也没有。
加固后的货车车身时不时摇晃一下，发出框框的声响，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哐当一声，过一会儿又是类似的响动，时不时响起，声音忽大忽小，让人知道里面的缺陷者还活着。
领队旁边的年轻缺陷者笑发出嗤笑，掏出前襟口袋里的速干布擦去头盔上的潮气。
“那有什么，只能说明它们临时挑选出来的领导人物不合格罢了。”
他拔出枪，也用速干布擦拭，将上面的潮气擦尽。
年轻的执法者给身上的道具通通打开保险，眼珠子四处瞥，嘴上也不饶人：“都跟缺陷沾边了，自己人还得分个高低贵贱。”
其他的执法者都没有吭声，任他在一旁碎碎叨叨，和货车的动静混在一块儿。
最边沿探测的执法者发现有缺陷者靠近的痕迹，及时发出消息。队里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山林重归宁静，
矮草被拨开，一个中级缺陷者走出来，手上抓着一杆猎枪，它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执法者们。
它踢了脚货车，里面的动静更大了。
“安静！”
中级缺陷者骂道。
但这些没有神智的低级缺陷者可不会听它的，它们在车内叫的更欢了。中级缺陷者显然也顾忌低级缺陷者动静太大将改装的货车弄坏，虽然不耐烦但是不制造更多的动静。
它在这儿转了一圈，检查周围做的简易陷阱有没有被触发，见时间晃的差不多了便回去交差。
执法者们原地待命等了数时，那个缺陷者并没有再折返回来。
“小心为上。”领队看了年轻的执法者一眼，“记得留几个活的。”
完成活捉的任务并不是所有人动手，他们呆在这里是防止营地里的中级缺陷者察觉到异样发动攻击。
所以大部分的人只是呆在原地，警惕旁边的动静。
年轻的执法者动手很快，他撬开货车的锁。
低级缺陷者蜂拥而下，像被风推至沙滩的浪潮。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子弹穿过了它们的头颅。这群劣等生物的死亡并不美好，它们只是像没有上发条的娃娃，玩腻了就任由它们倒在那里。
机械的倒下，亦如执法者机械的重复开枪的动作。
领队抬头看向天空，透过层层茂密的树叶和枝杈也能看见天空。进化世界成型后，有山有水的自然环境里空气非常清新透彻，夜晚的天空呈现绚烂的颜色，周围蓝紫色的幕布衬托着星河，呈绸带状流淌。
远在太阳系之外恒星的光芒刺透进大气层，那些相隔甚远的恒星在人类的眼中挨得非常近。
领队不合规矩的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发起呆，这该是个致命的错误。
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觉得那些星星叠在一起，像眼睛。
他觉得自然该有眼睛。自然囊括所有，所有已知的未知的都属于自然。自然应该是最精密的机器，按照亘古不变的定力的运转。
自然在看着我们。
它有思维。
领队心想。
当他的权限能够得知城市意志诞生的时候他就这么想。
因为自然打破了它原先的规则。
而没有人知道它接下来要做什么。
“抓到了，赶紧运送回机器里去维持它的生命。”
年轻人兴冲冲的拖着两个被打残的低级缺陷者，姿势扭曲的身体在泥泞的拖出一条痕迹。
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小队正准备清理掉营地另一边的中级缺陷者。这不是他们要管的事情，这个小队剩下的任务就只有将两个残废的缺陷者运送回赛博朋克区。
“走吧。”女执法者走到领队旁边，他在发呆，盯着上面，“你在看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回去的时候要小心。”
领队胡诌。
“是！”女执法者肃穆。
其实不是，领队在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星星，一点点的缝向井口，而他们就是井里的青蛙，能看见的也只有这么一点。
群星闪烁的时候看不见月亮，深蓝色的天幕被银河覆盖，隐射着一个片面的宇宙。带着潮气冰冷的山风从山脚下吹上去，下山的执法者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寻常的夜晚里，不属于这片山林的东西都消失了。
它仍然按照往常的规律运作，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般运转，维持固定的生态环境。
那些最小的星星聚在一起，分辨不出彼此，混合成一片淡银色的光芒。
......
......
罗生堂的校长曾睿每天都在处理最近的事情，各项研究和政治上的问题让他感觉人都是飘的，飘在空中，没有落脚点，生活不像个人，不存在正常的生活。
每天和冷冰冰的机器接触，和一群人思考存亡问题，考虑利弊。可这些事情都太冷了，不能带着人正常的情绪，他们就像一群过载的计算机，散发出焦灼的热气。
可当他看见唐姝好奇又澄澈的眼睛，却觉得脚踩在了地上。
“现在情形危机，烛九阴属于人类还是别的什么？它还安全吗？”
唐姝整个人都恨不得站在茶几上了，她的动作这么大都没有碰倒桌上的任何茶具。
“不会的。烛九阴带有生物特征，赛博朋克区影响不到它。”
曾睿安慰道。
为什么唐姝令人舒服？因为她太实在了。唐姝会思考复杂的问题，但又不会钻牛角尖，她不会让自己陷入一种自我怀疑或者迷茫的状态。
唐姝只关心最实在的问题，即便知道危机会来。
但这有时候又让曾睿觉得恐怖，因为唐姝一门心思的解决现在问题，居然完全不在乎结果，甚至隐约期待着出乎她意料的结果。
缔造者因为什么选中的唐姝？
曾睿原本以为自己对唐姝了解个七七八八，可现在又发现什么都看不到。
外界的一切都在变化，烛九阴计划的训练课居然如期的进行下去。
这次的幻觉出了问题，唐姝的视线里看不到和她一起的范伽伊。眼前变成了魔都这座城市，上次这个场景还是在罗生堂的入学考试环境森林崩溃的时候。
只不过这次她身处的地方变了。
之前她在赛博朋克区桥的对面，而这次，她在赛博朋克区里面。
第一百九十章 唐姝
周遭灰暗，雾气弥漫开。
唐姝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认清目前的状况，她身处一个很像赛博朋克区的地方，但又有很明显的不同，更加的魔幻。真要说的话，唐姝很喜欢这里，因为很神奇。
是城市意志搞的吗？
唐姝并不惊慌。
因为人类还没有对城市意志有个明确的研究结论，所以出现什么特殊的情况也不意外。
既然暂时没有察觉到威胁，唐姝也不赶时间。她迈开脚，步伐缓慢的走着，打量四周。
空中传来动静，唐姝抬头，看见巨鲸从天空中飞过去。
唐姝喊了一声，对方没有反应。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市里回荡。
鸿轨无声的运行，室外飞行器放肆的飞来飞去，横冲直撞，上面没有人。
天空的云层不像云，更像是平静的海面，投影出的云彩是地面上的雾气。
唐姝回头看去，城市的尽头，石头做的桥梁连接着远方，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桥梁后面并不是空无一物。
隐约能看见中古世纪的塔楼，耸立在那儿。
“你的思维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唐姝听见了背后有人说话，她转过身去。
一个愁容满面的女子，白色染血的衣服沾满了湿润的泥土，她站在街道中间，眼睛充满了红血丝，而红血丝多到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球。
对方离她大约半条街的距离。
老实说唐姝被吓到了，她很害怕这种东西，类似于妖魔鬼怪之类的。
不过她让自己保持冷静，好奇大于恐惧。
“你是谁？”
唐姝问道。
“赛博朋克。”它的声音提不起劲来。
“你就是城市意志？”
唐姝瞪大眼睛，她快步走过去，绕着女人转了一圈。
赛博朋克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唐姝的问题。她脖子没动，眼珠子转了一圈，在看周围的环境。
“你的思维世界太奇怪了，这里一点逻辑都没有，一片混乱。”
女人动眼珠子的模样让唐姝感到生理上的不适，她尽量把自己的注意放在对方说的话上。
原来这里是自己的思维世界，怪不得精神受创的时候会看到这里。可现在为什么又进来了？
唐姝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想来找你。”女人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每一句话都在喘气。
但唐姝并不打算惯着它。
“哦，那边走边说吧，我想在周围转转，还没好好打量过这里。”
唐姝一句话说完，她感觉那双血红色的眼珠子看着自己充满幽怨。
不过它还是动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拖着自己的腿在走，还不是腿主动在动。
“大部分的人接触到我们，都疯了或者死了。”女人的眼珠子转到唐姝这边，“你不一样对吧。你很镇定，也许这不是第一次接触我这样的东西了。”
唐姝走过街道，透过橱窗，里面的骷髅穿着水手服在擦酒瓶。
“嗯，不是第一次。上一个是纽约。”唐姝点点头，“不过它跟你不一样。”
女人情绪毫无变化的问道：“有什么不同？”
“它像是一个初生的造物神，冷漠的考虑如何让自己进化。而你不觉得你身上带有的人类情绪太多了吗？”唐姝蹦蹦跳跳的又绕着赛博朋克转了一圈。
“那么你说的纽约是正常的。”
女人拖着腿，慢吞吞的挪动。
“听上去你不正常？你怎么了？”
唐姝的位置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离女人时而近时而远，这看看那看看，反正永远不跟它并排走。
“我吃的第一个人，具有过强的执念，影响到了我。她太想自杀了，思维又消极.......”
“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姝打断了赛博朋克区软绵绵的话，笑的捧起肚子。
“那你也太倒霉了。”
女人怨念的瞪了眼唐姝，接着说：“是啊，用你们的话来说，很倒霉。所以我明知道这只是个概率事件，却不得不陷入一遍一遍的沉思——为什么是我。”
“你沉睡的时候就想的这个？”
“差不多吧。想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醒来，既然自然让我拥有自己的意志，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我存在又没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倒是挺意外的。”唐姝收敛了笑容，“可你怎么还会苏醒？”
“本能。”
巨鲸又从她们的上空飞过去，一头扎进倒挂在天空的海面里，激起惊涛海浪，整个天空都在动荡，水花跃起。
层层浪花翻涌着，底下雾气云层开始越来越浓，雾气之间泛起白光，一道闪电在城市里亮起，伴随着一声雷鸣。
“哗——”
下雨了。
将街道上的两个人浇得透心凉。
女人的眼珠子翻上去，唐姝思维里的世界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当外界的刺激足够大的时候，进化的本能会让我继续掌控这片地区。”城市意志说道。
“真厉害。”
唐姝由衷的感慨。
“这个地方的人类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它们设计了冰墙系统，从根源上杜绝我清醒。只可惜现在冰墙被破坏掉了，掌握这项核心技术的人大部分都被新人类杀死，还剩一个核心技术人员维修，但比不上我破坏冰墙的速度。只能延缓我彻底苏醒的进度。”
她眼珠子转动。
“我很快就会醒过来。”
“而那个时候你会吃掉这里的人。”唐姝用陈述的语气道。
“当然。”赛博朋克区并不否认，“我要进化。”
雨越下越大，逐渐的变成雪花，城市很快被雪覆盖。雪花参杂着米粒大小的冰雹，砸在两个人的头上，融进头发丝里。
天空的海面结冰，光滑的冰面倒映着这座神奇的城市。
寒冷之中，唐姝兴奋的蹦蹦跳跳，边转圈边向前走，抬头仰望着天空，雪花和冰雹砸在她脸上，刺痛刺痛的。可她依旧固执的瞪大眼睛仰望天空，想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以人形出现的城市意志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它虚弱的思维进入唐姝的思维世界里，冻的瑟瑟发抖。
“你找我是因为你很迷茫吗？”
唐姝意外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停下脚步，询问女人。
赛博朋克区也停了下来，两个人停顿在此处，大雪包裹了四周，一片灰白。
“嗯。”
女人承认了，眼珠子盯着唐姝。
“我觉得，我们很像。”城市意志说道，“我们都和自己的同类不一样。”
“我很特别，你也很特别。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来承受这些。你不难过吗？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么多事情，失去重要的东西，过得一点也不太平。”
“为什么我们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别人。”
城市意志并没有像唐姝想象的那样歇斯底里，她语气提不起劲，唐姝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被她吃掉的女人生前的那股绝望。
唐姝对她有点同情了。
“哦，真可怜。”唐姝偏偏头，“我不会这么想。我会有这样的人生，是我的选择。是我的性格使然，它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你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是这个样子。你的基因很特别。”
城市意志反驳道，它用一种同情无知之人的表情看着唐姝。
唐姝感到好笑的盯着女人，也不觉得它外貌恐怖了。
看来城市意志和缺陷者一样，有初步判断一个人是否强大的能力。
“也不尽然。”
唐姝说道。
她站在暴风雪里，冰雪围绕着她形成一个漩涡。唐姝终于感受到这是自己的思维世界，东西都围绕着她转，随她心意而动。
天空的巨鲸冲破冰面，翻转着游动，鲸歌在城市里回响，忽远忽近。
“为什么？”城市意志不解。
唐姝对赛博朋克区说的她们俩很像感到不满，不怎么开心的说：
“我跟你一点也不一样。我告诉你我曾经的事吧。”
唐姝开始讲故事了，独角戏的舞台在她思维世界的正中心。
“我以前身体很差，总生病，到了快死的地步。”
唐姝声音平静的说道，身边的暴风雨形成鲜明的对比，毫无逻辑，她的头发丝都没有动。
“我有一个朋友坐着轮椅到我病床前，问我：‘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拿你的命去做什么呢？’”
“我那个时候已经回答过了。”
“我说，‘拥抱自然’。”
“我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问爸爸人为什么要活着，我找不到意义，每天做一样的事情。随大流，被人群挤着前进。工作，结婚，生子，还贷款，存钱，出去旅游，培养下一个跟我一样的人。这是作为人类这个物种个体的一生。”
“我好无聊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模仿别人的动作、状态，活着。”
“我爸爸告诉我，人的基因本能在一出生的时候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探索，像个新生婴儿一样探索，这就是人类。而我，找到了我所做一切的意义。”
唐姝脸颊上一片不自然的潮红，她很兴奋。
城市意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它突然意识到错了，所有人都错了。唐姝不是什么天真懵懂偶尔耍小聪明的丫头，她才是最变态的变态。
拥有这样思想的人怎么可能是正常人，她会被选中，就是因为她不是正常人。
“你知道自然是怎么来的吗？”
“世界是物质的，可那些物质是怎么诞生的？所有的一切科学的解释都架不住一句为什么？物质诞生的意义是什么？它为什么要存在。你看，这些和你的想法多像啊。”
唐姝张开双手，风暴降临，狂风呼啸，天空上悬浮海面破碎的冰如同剑刃，竖直向下掉落，如雨滴如子弹，狠狠插进地面，插进城市意志的人类身躯里。
唐姝站在风暴的中心，是因为她自己选择将自己置之此地。
女人的并不真实的血液蔓延，整个灰白的世界唐姝和城市意志所处的地方一片艳红，红的刺目。
“如果有什么东西创造了自然。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也不真的在乎。但是就像游戏的设计师一样，精心设计的作品总希望有玩家认真的将它一点一点的探索完，知道自己的全部心血。”
“我想成为那个‘玩家’。”
“我想了解它，加入它的游戏。”
唐姝俯视着城市意志，开心极了。
“所以，我当然不会迷茫。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想要什么。这是我的选择，我又怎么会自怨自艾的想，为什么是我呢。”
赛博朋克区的本能迫使它想要逃跑。
眼前这个疯子当然能承受城市意志，因为她的精神强度完完全全在城市意志之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有理智的疯，比精神错乱的人更疯。
思维世界的暴风雪里传来金属质感的女子笑声，雀跃欢乐，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疯子！”
赛博朋克区吼出来。
逃生的本能甚至战胜了影响它的女人的思维，它挣扎的逃出这个诡异异常毫无逻辑可言的思维世界。
面目可怖的女人的痕迹很快在唐姝的思维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唐姝还没有学会留住它，觉得可惜。
如果在这里抓住赛博朋克区的思维不知道对组织它苏醒有没有用处。
唐姝虽然想法很疯，但是她仍然是人，站在人类这边，所以自然想要阻止赛博朋克区的苏醒。
疯癫劲过去了，唐姝思考着解决赛博朋克区这个麻烦事的方法。
按照它刚才的话来看，现在再整个什么火墙冰墙系统封住它肯定来不及，那只能从根源上解决掉赛博朋克区。
意味着，杀死它。
不知道在思维层面杀死它有没有用，应该是有用的吧。思维死了，人就是植物人，城市意志的思维死了，那变成了什么？植物城？
唐姝的脑子成功跑偏。
这倒是个重要消息，出去告诉上级。
唐姝这么想着，菖丝地骨皮的幻觉时间也过去了，唐姝渐渐清醒过来。
“........”
唐姝犹豫了一下，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凭借她的眼睛，也只能隐约能看到一点东西的轮廓。这是有史以来她见过最黑的一次，周围密不透缝，一点光都没有，连微弱的光的折射都没有。
唐姝出声：
“我瞎了？”
曾睿：“........”
范伽伊：“........”
“停电了。”曾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刚刚突然一下这里所有机器都停止了运转。”
是因为赛博朋克区的意志降临过吗？
唐姝很快明白过来，跟周围的两个人解释道：
“不慌，刚刚是赛博朋克区的意志来过了。在我脑子里跟我一起散散步，不要紧，现在它走了。”
曾睿：“........”
范伽伊：“........”
你管这叫不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是去是留
“刚刚的动静没有在学院内引起骚乱，我们通过罗生堂系统给学生发布了设备升级的通知，明天的课程暂时取消。”
陈老师跟在曾睿身后，走路虎虎生威，作为一名女性她的嗓音罕见的厚重且低沉。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陈老师焦急的问。
曾睿并没有隐瞒，他告诉陈老师：“赛博朋克区的意志降临了。”
陈老师脚步一滞。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慌张。
“连罗生堂的冰墙都出现了裂痕，恐怕这座城市撑不了多久吧。”陈老师面色凝重。
曾睿点点头。
“嗯，赛博朋克区意志重新掌控这座城市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而且它掌控的部分越多，侵蚀速度越快。”
“没时间了，得告诉蒋文昌，现在就得开始疏散群众，离开这座城市！”
“我去向上级报告。”陈老师马上明白过来，加快脚步跑向另外一个方向。
“要快！”
曾睿督促道。
他走出洞天，回到天宫的侧门，天宫里的学生都离开了，几个老师驻守在门前。
曾睿面色阴沉，匆匆忙忙的走过去，其他老师问好的声音都没有理会。第二蜂巢没有白天的阳光，晚上只亮着几盏灯，还是刚刚抢修好的。
惨白的灯光映照在老师们的脸上，几个人互相没有对话，耳边只有通风管内呼呼的风声。热闹人多的地方突然宁静下来，和中学教学楼无人的夜晚一样诡异。
曾睿越走越快，罗生堂漆黑的制服袍子随着他的步伐翻滚，
群众可以撤离，可罗生堂进化者学院和异能者学院的学生怎么办？
虽然此前让其他老师进行过动员，灌输他们保护弱小，冲上前线的思想。可事实上，他们只是特殊一点的学生，没有留下了的义务。突击训练也是为了让他们自保，有可能的话保护自己的家人，以及日后对付缺陷者。
他们......要留下来吗？
还是随群众一起疏散，离开这座城市。
曾睿感到头疼。
上面肯定是两个阵营，保守派的希望尽可能保留这些希望之子，早点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而激进派想的则是留下这群学生参与争夺战。
“哎......”
曾睿本来想去和上级商讨，可他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讨论这些学生就像在讨论某些货物而不是一群人。
他走到能吸烟的地方，叹了口气。
这是罗生堂隐秘通道里的一个小房间，排气扇开的很大，在头顶嗡嗡作响。周围泛着淡蓝色的昏暗光线，一个小吧台供应了些茶水，高脚凳随意的摆放在一边。
他摸了半天口袋，没摸到烟盒，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哟，曾哥啊。来抽烟？”旁边响起谭安愈的声音。
曾睿抬头望过去，谭安愈背靠在墙边，上半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脸。
想问题想走神了，居然没发现旁边有人。
曾睿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表情怅然。他接过谭安愈递来的半包烟，在点烟器上擦过去，开始吞云吐雾。
吐出的烟雾很快被排气扇抽走，曾睿盯着上升的烟，不吭声。
“曾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谭安愈在曾睿旁边坐下来，翘着腿，拍拍曾睿的肩膀。
“事情到这个地步也是没办法的，大家都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谭安愈安慰了两句。
曾睿转头，没急着说话，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谭安愈。最后他还是觉得，这个关头了，有些秘密也不算是秘密。
“蒋文昌说，我们罗生堂和军事基地两个地方里面，都有缺陷者的间谍。”
谭安愈浑身一僵，骂了出来：“我靠，曾哥你别吓我，我们中有缺陷者？”
“缺陷者吗......”曾睿做思考状。
“难道是赛博朋克区的检测仪有问题？”谭安愈自问自答，“这样也说得通，赛博朋克区产生的仪器出了问题，缺陷者借机混了进来。曾哥，你要不查查最近进入罗生堂的员工？不，不止是员工，说不定，隐藏在学生中间？”
曾睿低下头，看着指缝里夹着的烟蒂。
他觉得谭安愈说的很有道理，但好像哪儿不对。他现在脑子乱乱的，想不出这句话哪里有问题。他把谭安愈说的话记下来，打算回头告诉蒋文昌。
“好。”曾睿还是点了点头，“我去查查名单。”
“嗯，别太紧张。”谭安愈站起来拍拍曾睿的肩膀，曾睿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
谭安愈离开了这里，走的时候关上了门，把这片空间留给曾睿一个人，让他静一静。
.......
.......
想要和可以不停下休息一直运转的机器进行一场时间上的赛跑，无疑是件非常累的事情。军事堡垒内每个研究员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在办公室内劳碌。
蒋文昌和一群上级人员坐在圆桌旁开会，直到他电子手环叮的一声。
“不好意思，稍等。”
蒋文昌短暂的离开会议。
感应门缓缓打开，蒋文昌走到室外，接通来电。
弹出的投影屏幕露正中间露出一张带着执法者头盔的脸，对方字正腔圆的吐词传进蒋文昌的耳内。
“长官，任务已完成。实验体目前存放于三号实验室的饲养间内。”
蒋文昌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掐断通讯。
接着他联系三号实验室的研究员。
当蒋文昌发现对面的接线员是莫雁如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但仍然没有多说与任务无关的事情，他简短的说道：“实验体暂不进行研究，优先保证它们的活性。”
“是，长官。”莫雁如恭敬的回答。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蒋文昌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在一堆辣手的事情中，总算有计划进展顺利。
蒋文昌收敛情绪，回到会议室内。
其他人还在商讨疏散群众的方案，看见蒋文昌回来，商讨的声音出现短暂的停顿，很快有恢复正常，一群人讨论着。
距离赛博朋克意志降临罗生堂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方案商讨基本完成。
最终商讨决定在两个小时之后正式开始疏散活动，让更多的人离开这座危险的城市。
但出城之后运送到分配到哪个城市，如何安置等问题仍在讨论之中。目前首要的目标是让群众先离开这里，在这一点上所有的人都达成了一致。
“我觉得每个护送车至少配一队执法者。”
“不行！你算算那需要多少执法者小队，如果每辆运输车都匹配一个有作战能力的小队，那城市里的主力都跟着离开了。”
“这就是我的意思，我们得保留实力。”
“难道你想放弃这座城市？”
“不行，绝对不行！赛博朋克区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可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蒋文昌你怎么看？”
“蒋文昌，你可以安排具体的作战计划，前提是保证主力军的安全。不能让他们打没有胜算的仗，虽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也不能没有意义的牺牲。”
“老李，你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没有意义的牺牲？赛博朋克区一旦失守，损失多少研究数据，人类的科技水平要下降到什么地步！你敢打包票研究员已经弄明白全部的赛博朋克区产物了吗？蒋文昌，要我说就该留下主力军，背水一战。”
“万万不可，你们听我说.......”
会议桌上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蒋文昌眉头皱起，一言不发。
要不要留下主力军呢？如果魔都沦陷，人类会失去对付缺陷者最重要的筹码。罗生堂和军事基地根本不可能和人一样轻易带走，但这是目前人类对付缺陷者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入侵的事缺陷者这件事就好办多了，但这次危机的根源是城市本身。
他的计划也不保证能百分百成功。
不能因为一个可能性而成为一个赌徒，一定要保证最大的利益，可现在说不准哪种情况利益更大，哪种弊端更多。
更何况，计划的可能性全压在一个人身上，太不稳妥了。
“还记得上次影君到这里来吗？”蒋文昌思索片刻后终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当然。”
“必定不会忘记。”
几个人回应他的问题。
“根据上次的谈话，我分析人类种有间谍。”蒋文昌沉声道，他的冷静打断了听众的惊慌。
“赛博朋克区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缺陷者必定会趁火打劫。只怕护送群众离开的路上不会安宁，我更建议主力军去护送群众。优先送走群众，罗生堂三个学院的人最后疏散。虽然罗生堂的学生是宝贵的资源，但面对危机他们还有自保能力，普通群众可没有。”
“我有一个计划在暗中进行，因为不知道间谍是谁，所以内容暂不透露。”
“这个计划无论成功与否不需要任何执法者参与，计划也只是增加一丝可能性，所以综上所述，保险还是让主力军离开。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失去了赛博朋克区本来就损失惨重，难道还要失去我们的执法者和巡逻者吗？”
“对付逐渐苏醒的十三级城市意志，目前人类完全没有胜算。”
蒋文昌一番话让会议室失了声，刚才主张作战的几个人都不吭声，无法反驳蒋文昌的话。
“唉......”
一声叹息。
“撤离吧。”
“走吧。”
“算了，保存实力。”
“以后还有机会。”
蒋文昌环视一圈，会议桌上气氛低靡。
“那就这么定了。留下一小部分执法者和巡逻者，其余随群众撤离。”
结果已定。
“那么队伍分配就交给.......”
刺耳的鸣笛声穿透众人的耳膜，没有进化的普通人痛苦的捂上耳朵。
“警告——警告——地下城电梯现已封闭。”
“........警告！地下城失控。”
“警告！与地下城失去联系！”
“哗啦——”
蒋文昌站起身来，桌面上的资料被震的散落一地。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选择
全息画面的天空黑漆漆的，乌云压的很低，和建筑物的上层融为一体。
奇形怪状的建筑被黑压压的云抓住，在凌晨的某一刻，所有的灯光亮起，将整个地下城照亮。这些灯再也没有熄灭过，没有任何温馨之意，正相反，整个地下城压抑异常。
夜里机器的声音非常大，盖过了人群的惊叫，齿轮运转的声音相互呼应慢慢的形成共鸣。
城市复活了，机器没有出故障，只是不再受人类指示。
异常惊醒了夜间入睡的市民，发现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机器对暴躁的市民进行攻击后，聪明的人选择了沉默，躲在尽可能阴暗的角落。
床底，椅子下面，过道里，躲满了人群，睁着惊恐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外面。
男人捂住女孩的眼睛。
女人的尸体躺在柜子外面，血腥味透过柜门缝隙传进来。女孩透过父亲的指缝，眼睛懵懂看着外面的世界，她幼小的眼睛里闪烁的光，比地下城里任何灯光都要明亮，像黑暗中的一点明星。
那是名为希望的光。
绝望笼罩，希望就像零星的火光。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她做了勇敢的事，老天爷说她该休息了。”
“那我也要做勇敢的事情才能见到妈妈嘛？”
男人抱住女孩的手臂很用力，就像抱住波涛里的浮木。他半天不说话，喉咙哽着。
小女孩扭动身躯，眉头皱在一起，嘟囔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这里好不舒服。”
男人的额头抵在女孩后脑勺上，他声音不可觉察的颤抖。
“妈妈让你摆脱了危险，你现在出去不安全，乖孩子不能再麻烦妈妈一次对不对？”
“嗯......我是乖孩子，妈妈会夸我吗？”
“会。”
空气诡异的沉默。
“爸爸，我有点害怕。”
女孩的声音小小的。
“别怕，你不是最崇拜执法者了吗？这下你能见到执法者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女孩听了很兴奋，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缩在父亲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时间是正常睡觉的点。
“睡吧，不用担心。很快.....很快就没事了。”
透过门缝，家政机器感应着朝这边靠近，托盘上放着水果，尖刀刺进苹果里，鲜血从刀柄处一点点淌下。
女孩蜷缩着身子，呼吸渐渐变缓，发出细微的鼾声。
“晚安，孩子。”
父亲说。
缝隙之外，家政机器指示灯亮着红光，扬声器里放着摇篮曲，它转身匀速朝衣柜移动，显示屏上还投影出可爱的笑脸。
男人死死咬住嘴唇，眼泪从眼眶里落下，鼻涕挂满嘴唇上的胡茬，怀里的女孩均匀的呼吸。
......
......
02:17
“主力军得去地下城！”
“撤离！我说，撤离！优先撤离地面上的群众！”
“蒋文昌，你个*崽子还有没有良心！地下城那么多人生死未卜，你就想着逃！”
“资源得留给还活着的人！无法预测赛博朋克区的苏醒速度！必须确保上层人民安全撤离！”
“你他妈疯了。”
短暂的安静，周围的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争吵的二人。
蒋文昌郑重的按住对方的肩膀。
“我知道你有亲人在下面，这里其他的人也和你一样。”他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但上面的人也是别人的亲属，他们的性命没有任何不同。你其实知道正确的抉择。”
蒋文昌松开双手，转头朝一旁的执法者吩咐。
“护送他们撤离。”
所有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干瘪的坐在那儿，让执法者架着他们从这里出去。
执法者带着人类的高层，一个个从蒋文昌面前走过去。
年轻的四度进化者就站在门边，却没有出去，看着自己的同僚一个个从自己的面前经过。门近在咫尺，他像个笼中的鸟雀，没有展开自己的羽翼，直到其他人都飞走了。
蒋文昌望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尚残留争吵过的痕迹，砸碎的茶杯掉在地上，茶水浸湿了文件纸。
井然有序的军事据地短短几分钟之内只剩下驻守人员，办公室内廖无人烟，象征着失控的红光闪烁。
这座城市繁华而又腐朽。
......
......
02:32
“什么意思？我们不能出去吗？”
一群罗生堂学子聚在宿舍的出入口，两个老师拦下她们。
“现在是夜间。”
老师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都什么时候还不肯告诉我们真相！？”
人群中有人激愤。
“地下城关闭是什么意思？我们家里人出事了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干呆着吗？”
另一位老师冷着一张脸，声音平静的道：“现在是宵禁时间，还请各位同学回到宿舍内。”
“就不能说清楚吗？”
这名老师看起来更加靠谱，她一开口其余人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靠近她，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外界情况紧急，地下城完全失去联系。执法者和巡逻者正在疏散群众撤离，罗生堂启动了生物引擎，可以撑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们躲在罗生堂内是安全的。”
老师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你们都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比外面的人有更强的生存能力。所以上级希望把撤离通道优先留给普通人。”
撤离一定有先后顺序，不然会拥堵，反而影响撤离效率。很显然，上层将罗生堂的学生撤离的顺序放在了最后。
短暂的沉默。
萤灯虫飞舞着，照亮整个殿堂。星河缓缓流淌，散发出微光，越来越多的生物被唤醒，在机械的威胁下保护罗生堂。
组成罗生堂的不仅仅是人工智能，还有生物，融入罗生堂内，成为它脉络的一部分。
夸张来说，罗生堂的概念和烛九阴一样，都是由生物元素和机械组合而成。
“意思是，其他人撤离完了我们才能走？”
有学生打破沉默。
“对。”老师点点头。
“为什么带下城会被封闭？”学生又问。
“赛博朋克区等级正在攀升，现在已经达到了十级的程度，攀升仍未停止。”
老师的话没说完，但关于进化世界的常识大家都有。
城市的等级一旦上升到十二级，就会限制出入。那么意味着，群众在撤离完之前城市上升到十二级，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里。
可是没有人反驳，那些撤离的群众包括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和朋友。
“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老师提醒道。
......
......
03:02
李晓昀将楚知心抱在了怀里，两个人蜷缩在沙发上。
“我想我爹妈了。”
楚知心小声道。
李晓昀一改平日里的暴躁，一遍一遍抚摸楚知心的头发，无言的安慰她。
“但他们那么厉害，在下面一定会没事的对吧。”楚知心试图让自己心安。
通讯设备已经没有办法使用，罗生堂内部的系统还维持运转，只能和校内的人联系。
唐姝接到通知，取回自己的宠物。
她从床上跳下来，思考了一下，将罗生堂发的武器放在大腿上绑的武器袋内，生命之书和白橡木锥也放进罗生堂校服超大的口袋里。
这点负重不算什么，唐姝已经习惯了早操负重跑步的重量。
外面已经变成这样，虽然称罗生堂现在安全，但唐姝觉得还是要靠自己，毕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我去取宠物，去去就回。”
唐姝说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突然改口。
“也可能不回来了，保重。”
李晓昀还好，楚知心一愣，两个人都望着唐姝。
“你想......”李晓昀皱起眉头。
“我得出去做点什么。”唐姝说道，“能和城市意志沟通的，只有我。”
唐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凌云的壮志，没有责任担当之感，但是语气笃定，带着危险且莫名其妙的笑意。
全城都在绝望担忧的情绪之中，不受影响的也只有唐姝。
李晓昀了解唐姝，所以她没说丝毫劝阻的话，在楚知心茫然的眼神中和唐姝告别。
“再见。”
唐姝推开门，修长的身影每一次迈步都带着力量之美。她向前走着，不曾回头。
......
......
03:11
苏绸俯视着夜间的城市，离开城市的街道全部是运输车，上层人物和她一样乘坐数量有限的空中运输机离开，群众在下面的运输车里。
即使少了整整一个地下城的人，赛博朋克区容纳人类的数量也远高于任何一个进化城市。
空中运输机内还在紧张的讨论撤离后群众如何安顿，食物的储存，损失的核心技术等问题，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各执己见。
苏绸没有参与讨论，这样的氛围让她头疼。
她更加怀念有侯宇轩、唐姝等人在身边的感觉，每次做抉择的都是他们，她只需要跟着侯宇轩就好。
但现在这个环境里，她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思考，这让她觉得很累。
苏绸看着窗外失神，大脑放空，心跳却不自主的加快。
“海域。”
她轻声说道。
猛然回神，苏绸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周围的人全部错愕的看着她。
预言者又做出了一个预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新能力
唐姝跳上云梯，身段轻盈，很快就到守在出口处的两位老师面前。
“我去取宠物。”
唐姝抬起手，调出罗生堂系统的信息。
“好，跟我来。”
驻守的老师点点头，带着唐姝钻过天花板的那片星河。
一阵眩晕，唐姝一睁眼便移不开眼睛。
之前晚上偷偷溜出去都是直接利用范诃的异能穿过罗生堂的墙逃到外面，根本没见过罗生堂夜间的景象，现在唐姝才算真正见到罗生堂夜晚的样子。
唐姝呆愣愣的看着空中飞舞的异形合成生物，飘来飘去，看似漫无目的的进食。楼梯扶手上生长出的眼睛滴溜溜的打转，视线居然全部转向唐姝的方向。
“这是闻龙，它会带你安全的通过夜间的罗生堂。”老师交代道，“你不要害怕，按照平时的路线走就行了，现在人手不足，没有人送你过去。”
唐姝没有理会，她的视线始终都停留在合成生物身上。
“你有没有在认真听？”
老师不悦的道。
唐姝还是没有理她，她超前一步走，双臂微微张开，好像要拥抱什么东西一样。
“你.......”
老师不耐烦了，但她看向唐姝的脸的时候情绪很快转为错愕。
“你......你、你是在笑吗？”
唐姝的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尖尖的嘴角不自主的上扬。
“这种地方可不能交给别人。”
唐姝喃喃的道。
“你说什么？”老师没有听清楚。
“哦，我说我一会儿就回来。”唐姝眨眨眼睛，她说话方式和动作都让她看起来很乖。
但如果唐姝真的会回来的话那就有鬼了。
乖是不可能乖的，这辈子不可能乖的。
老师狐疑的看着唐姝。
她对唐姝这个人有点印象，每个教过她的老师都说过这个丫头性格很奇怪。印象最深的源于，前两天这个性格古怪的女孩还展现了她惊人的射击水平。
大概就是天才多奇葩吧。
老师心想。
她将闻龙的牵引绳交到唐姝手中，烦躁的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老师向上一跃，跳进了镜像空间的另一边。
唐姝看人走了，手指摩擦着牵引绳，低下头，发现诡异的一幕，罗生堂内所有的生物都正在注视着她。
唐姝站在制高点，那些夜间生物以她为圆心环绕。
动物的直觉往往比人类敏锐，它们都察觉到唐姝身上的不对劲。既亲近它们，又带着能威胁到它们生命的危险，种种不寻常，比如.....唐姝身上没有气味。
“你好。”唐姝笑起来，“我们走吧。”
“哗——”
唐姝一说话，把这群生物惊呆了，它们居然听懂了这个人类说话。
天性胆小的生物躲起来，长相酷似水母的生物收起脑袋顶上的尖牙，排成一排躲在柱子后面。胆子大一点的合成生物飞向唐姝，唐姝也没躲。
三只脚的金鸟飞到唐姝肩头，带着询问的神色偏偏头，鸣叫了一声，它的声音融在其他生物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唐姝没听清楚，大约问的是自己为何跟其他人类不一样之类的问题。
“我还有急事。”唐姝这么说的，但行为很有耐心，“等我回来再找你们玩儿。”
三只脚的金鸟飞离唐姝的肩头，嘴里嘀嘀咕咕的大概意思是好无聊。
多足虫的触角戳戳唐姝的指尖。
唐姝低头看着这条30多厘米长的虫子，它攀在一只长尾鸟的背部，两者是共生关系。
虫子搓搓触角，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
“外面怎么了？”
“这片地区很危险，人类自保都很困难的那种危险，你们要保护好自己。我打算去解决这个麻烦，但不保证能成功，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唐姝解释道。
这句话让一群生物间变得乱糟糟的，气氛比较紧张。
唐姝牵着闻龙跳下云梯，闻龙凭借着两个翅膀保持平衡，时不时回头看唐姝一眼，眼睛滴溜溜打转。
有几只好心的生物还凑过来问唐姝：“要帮忙吗？”
“我不知道你们能做什么，现在也没有时间了解，暂时派不上用场，下次吧。”唐姝老实回答。
跟动物说话并不需要像跟人说话那样考虑措辞，仅仅需要直接的说明情况，这一点唐姝非常喜欢。
“哦。”
果然，这些询问的生物并没有生气，听到答案后慢悠悠的离开唐姝身侧。
唐姝平日里的探索，让她对这里的了解到了仅次于建造人校长曾睿的程度。唐姝压根没再劳烦引路蛛，直接按照记忆里的道路走。
她跟闻龙并排，闻龙不习惯这样跟人走路的模式。一般夜间的巡逻老师都跟在它身后，所以它在唐姝身边总是躲闪。
唐姝并不在意，她一路上蹦蹦跳跳左顾右盼，时不时好奇的拿手摸一下周围的生物。
“少摸，我怕你被毒死了。”
冷不丁的闻龙跟唐姝说了句话。
唐姝发现闻龙并不是像她的蜘蛛那样说不了话，嗖的一下又凑了回来，略带兴奋的告诉闻龙：“死不了。”
连乔赛亚的瘟疫都搞不死唐姝，普通的生物毒素根本无法对唐姝造成影响。
唐姝好像看见闻龙别过头偷偷翻了个白眼。
“你很急吗？”
闻龙问道。
唐姝很好奇闻龙为何这么问，她偏偏头。
“有点。”
“可惜了，这个点再等个几分钟烛九阴会路过这里。”闻龙说。
唐姝犹豫的停下脚步，闻龙继续往前走没料到唐姝突然停下，被牵引绳扯的往后一仰，但没说什么抱怨的话。倒是唐姝觉得怪对不住的。
“不好意思，走神了。”
“没事。”
闻龙想起以往那些巡逻老师拽紧牵引绳，害怕被夜间的生物伤害，每次都勒的它难受。再听唐姝这句道歉，突然觉得这个像磕了兴奋剂一样的人类女性没那么讨厌了。
唐姝仰起脖子，大约婴儿拳头大小的毒虫贴着她耳朵飞过去，唐姝没有理会。
宠物管理处再走几步路就到了，但唐姝愣是犹豫着没有继续往前走。
“就几分钟？”唐姝试图确认这个等待时间。
“嗯，很快。”
闻龙每天都在罗生堂内行走，对大部分生物的作息习惯了如指掌。
“那就等等吧。”
唐姝扒在栏杆边沿，探出头望着上空。
身后墙壁上的巨型花朵不着痕迹的打开花瓣，闻龙见状，身体更靠近唐姝一些，薄薄的绒毛蹭到唐姝校服上。
花瓣合上了。
“这里太好看了。”
唐姝喃喃道。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闻龙也在看周围的环境，“那些巡逻老师都怕的要死。你肯定不知道除了我以外这里其他生物有多危险才这么说。”
“怎么会不知道。”唐姝不服气的道，“我合成生物学比那些老生学的还好，这里所有生物书上有的我都能叫出名字，还知道它们的生活习性。”
正因如此，毒虫从唐姝耳边飞过的时候，唐姝才会无动于衷。
六叶无刺虫只有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才会释放毒素，不理会它反而不会有任何危险。
而唐姝背后的蛊花会释放神经毒素，让猎物产生自残的冲动，当猎物无法行动时，蛊花才会用它柔软的花瓣包裹住猎物吸收。
任何毒素对唐姝无用，只要她还能动，蛊花就对她不会有威胁。
就因为太了解，唐姝才会这么无所畏惧。换个不知道的原始森林，唐姝早就猫起来躲着了。
闻龙不置可否。
一龙一人都没再说话，上空飞行的生物都慢慢散开。
罗生堂的夜晚如同深海，微光洒下来，波光粼粼，流动的蓝光印在唐姝脸上。她低下头，取下美瞳，一双漆黑的竖瞳展露出来，这样的一双眼睛让她更加融入这个环境。
第一次正式见面，唐姝觉得还是以真面目见烛九阴比较好。
“你不要抱太大希望，烛九阴从来没有跟我们交流过。”
闻龙说，居然没有对唐姝的眼睛表露出过多的惊讶。
唐姝没有对闻龙的话做出反应，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铜黄色出现的一瞬间，唐姝感觉自己心脏慢了半拍。见到那么多次雕像，唐姝第一次看见它动起来的样子。
烛九阴的身躯游动而来，没有触碰到任何物体，它从墙体之间穿梭过来。空气中仿佛回荡起海浪的声音，鲸鱼的歌声缥缈不定。
“你好。”
唐姝轻声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烛九阴赤红色的尾摆动，改变方向，轨迹呈螺旋状，游动向下，传说中的人首面朝唐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姝所到之处，一切都会偏离它们既定的轨迹。
多少个日日夜夜，烛九阴第一次对外界有所反应。
它巨大的身躯弯曲，头颅对着唐姝，光是面部就比唐姝整个人还大，那双玻璃般的眼睛闭着，通过嗅觉来辨别这个瘦小的女人，但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如此近的距离，闻龙被生物本能的恐惧所支配，瑟缩在地，不敢动弹。
唐姝大着胆伸手烛九阴鼻子旁的触须，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烛九阴的反应。冰凉滑滑的触感落入唐姝的掌心，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表情放松了不少。
“摸到了唉.......”
唐姝的声音雀跃欢快，像是捡到了某种珍宝。
烛九阴的头颅更加靠近唐姝，鼻子靠近唐姝，在她身上蹭来蹭去，通过这种方式来感受唐姝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鼻子呼出气体，喷在唐姝身上，一阵温热。
唐姝得到了默许，行为也更加放肆。
她指尖不断触碰能烛九阴身上能够到位置，尖翘的鼻子也凑近烛九阴，嗅出金属的冷气和动物的体味。
对唐姝来说是件新鲜的事，明明是金属的身躯，但她在烛九阴身上找到了生物的特征，它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引擎同时维持这个庞大身躯的运作。
而烛九阴心中，唐姝亦然。
这一幕何其诡异，一个人一条龙，用最原始的方式了解彼此。
“我时间不多了。”
唐姝惋惜的说，它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烛九阴，耽误太久怕其他事赶不上。
烛九阴慢慢后退，与此同时，红色的光芒在它身上绽放，难以理解的纹路飘浮在空中，映红了唐姝的脸。
是一幅一幅壁画，看不清模样，唐姝却能感受到空间之力，这是画面试图描绘的含义。
红色的画在烛九阴的控制下钻入唐姝的掌心，唐姝没有反抗，因为烛九阴没有任何恶意。
她感受到左手掌心在发烫，灼烧着她的神经。
这是一股她能调动的力量，和使用异能的感觉十分相似。
烛九阴飞远了些，唐姝抬头不解的望着它。
硕大的脑袋歪了歪，身躯翻了个面，好像在对唐姝说：“试试？”
唐姝调动这股力量。
“刷——”
唐姝从半空中坠落。
“咦！？”
唐姝在半空中偏头，闻龙在她刚才站的位置旁边错愕的看着。
烛九阴游走穿梭，几个呼吸从第三蜂巢到了第二蜂巢，离开了唐姝的视线。
快要摔落在地时，唐姝再度调度掌心的力量。
“刷——”
唐姝再次从高空坠落。
透过透明的建筑结构，外面的夜空美不胜收。
这是第二蜂巢！？
唐姝惊喜的望向身边的烛九阴。
原来是能随时瞬移到它旁边的能力吗？
唐姝踩住飞向她的云梯，当做跳板向下一跃，稳稳落地。
这次烛九阴没有再理会唐姝，慢悠悠的飞在空中，继续游荡。周围的生物藏在暗处，不敢出来。
“谢谢！”
虽然不知道这个能力有什么用，但唐姝依然感到开心。
唐姝不再犹豫，快速返回第三蜂巢。一路上及时没有闻龙也没有生物攻击，甚至还退避三舍，因为唐姝蹭上了烛九阴的味道。
没有刻意限制自己的移动速度，唐姝回到闻龙旁边的时候，闻龙还保持着惊吓的姿势。
“该做正事了。”
唐姝说。
她几乎是拖着闻龙，几步并做一步的跑到宠物管理处的门口。
“咚咚咚！”
唐姝敲响了房门，并没有重新戴上美瞳。光线昏暗，不仔细盯着看很难看出黑色的眼睛的瞳孔。
但里面的人开门的时间比唐姝预计的要长上不少。
第一百九十四章 疯狗
门缓缓打开，谭安愈就站在门背后。
他一只手伏在墙上，嘴里叼着根烟，只剩下烟头冒着点火星。
宠物管理处内充斥着浓郁的烟味，门一开，那股烟味飘散出来。敏锐的嗅觉将气味放大，呛的唐姝几乎流眼泪。
光线很暗，萤灯虫圈成一个个球照亮宠物管理处的一小部分。
昏暗的光并不能影响唐姝的视线，她看到了谭安愈微妙的表情。谭安愈看着唐姝发怔，唐姝的脸让他陷入了沉思。
唐姝虚着眼睛，觉得眼前的谭安愈的状态不太对劲。
“我来取我的宠物。”
唐姝简短的道。
她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过谭安愈，唐姝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眼前这个人跟平时不一样，那么他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唐姝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谭安愈点点头，转过身去，伸了个懒腰，将烟头拿到手上。
唐姝余光看见地上堆满了烟头，谭安愈抽烟的猛烈程度简直是冲着必得肺癌的目标而奋斗。
背对着自己，唐姝听见谭安愈说：
“哦，是啊，你的宠物。你一定会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唐姝的手伸进罗生堂校服宽大的口袋里，握住白橡木锥。一对一的情况下，唐姝掏出白橡木锥的速度会比拔枪的速度快很多，她选择最稳妥的一种方式。
“它们在哪儿？”
唐姝问道。
她打量四周，没有看到其他宠物管理处老师的影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唐姝并没有在空气中闻到除了烟味以外其他特别的味道，目前看来那些老师还是安全的。
“就在这个房间里。”谭安愈抬起一只手指着旁边的两扇门，“不用担心，你也别着急，它们很安全。”
谭安愈转过身，唐姝看见了他的脸。
因为过多尼古丁的吸入变的相当亢奋，又带着迷茫。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蒂，常年的烟瘾让他这两根手指肤色蜡黄。
“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谭安愈丢掉手里的烟蒂，随意的抛在地上。
唐姝转头，扫地机器没有对谭安愈的举动做出任何反应。启动生物引擎之后，罗生堂直接放弃了这部分人工智能。
“不想回答，我很急。”唐姝第一次如此冷硬的拒绝谭安愈的请求，她思索一下，又补充道，“现在是宵禁的时间，我要把闻龙还回去。”
“你松开牵引绳，它自己会回去的。”
谭安愈无所谓的道，一口浓烟被他喷到空气中，遮住了部分视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他要做什么好了。
唐姝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还有烛九阴给的新能力在手，实在不行就瞬移出去。
这么想着，唐姝松开牵引绳，移步到宠物管理处内。
她身子进来后，身后的门徐徐关上，唐姝没有跑，她听见了闻龙离开的动静。
“坐。”
谭安愈指着办公桌旁边的椅子。
唐姝顺势坐下来，左手依然插在校服口袋里。
谭安愈盯着唐姝的脸，唐姝都想不明白自己的脸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过了会儿，谭安愈慢悠悠的开口问道：“影君那小鬼什么时候拿到了你的影子？”
“跟你有关系吗？”
唐姝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反问。
谭安愈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想取东西的态度。”
唐姝看着他不做声，缥缈的烟雾遮住她黑色的竖瞳。
谭安愈无奈，他心情不错，没管唐姝不恭敬的态度，接着道：“好吧，第二个问题。你很特别，要不要考虑加入新人类。”
新人类？
唐姝捕捉到他不一样的措辞。
空气里没有缺陷者特有的气味，唐姝知道眼前的人不是缺陷者，而是一个普通的进化者人类。
那么......是否可以猜想，一个人类效忠于缺陷者。
罗生堂内的间谍找到了。
唐姝暗叹一声。
若不是他自曝，大概这件事结束都不会有人发现罗生堂的间谍是谁。
不得不说他隐藏的很好，唐姝没有发现就算了，曾睿和蒋文昌居然都没有发现。
唐姝不动声色，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忧，她用闭嘴的方式试图让谭安愈说的更多，从中获取信息。
“考虑考虑？”
谭安愈走进唐姝，他今天穿着最正式的服装，头发梳的十分整齐。
“这是大势所趋，这是天之所向！”谭安愈抬起双臂，阴影遮住他的半张脸，“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新人类会诞生吗？新人类从人类里诞生，它们更加强大。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那是人类另一个进化的方向！”
“神经病。”唐姝评价道。
“你怎么能不理解我，你应该能理解我呀。”谭安愈冲到唐姝跟前，双手撑在扶手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姝的脸。
“想想影君，虽然年幼，但依然能在我的帮助下把人类玩儿的团团转。”
谭安愈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挥舞着四肢，像个凭空拉手风琴大演说家。
“唐姝，唐姝，唐姝啊！你这么特别，我还以为你会理解我呢！我憋了多久啊，在人类里忍辱负重那么久，终于能如愿以偿！”
谭安愈开怀大笑。
一段话说的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但唐姝认真倾听，大致还是摸清了情况。
谭安愈是个信仰出了问题的人类，觉得缺陷者才是人类正确的进化方向，所以一直呆在人类里做卧底。
“影君能选中你的影子，一定是因为你身上有什么。”谭安愈激动的道，“我也发现你非常特别，连曾睿和蒋文昌都对你异常关注，你身上一定有秘密。走吧，跟我走，我要把你献给新人类！”
唐姝安静端坐，她听人说话的时候很会捕风捉影。
分析谭安愈的这句话，影君并没有事先告诉他利用影子进入魔都的事情，谭安愈是后来才发现影君用唐姝的影子变成了唐姝的模样。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谭安愈并不知道唐姝的情况。
影君没有告诉他。
“怎么样？要我自己动手还是你跟我走。话我都说的很明白了，新人类才是人类真正的未来。”谭安愈笑眯了眼。
谭安愈说着说着，发现目前的情况跟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面前的人类女孩没有丝毫的慌乱，她微微低着头，高高束起马尾，几缕碎发逼死强迫症的掉在肩膀上，没吭声。
唐姝的视线从谭安愈岔开的双腿间落到他身后，一只白白胖胖的土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角落里。
它灿金色的眼睛看着唐姝，带着人性化的惊讶，好像在说“遇到麻烦啦？”。
唐姝抬起眼眸，将军、玳瑁、三花、乌云四只猫蹲在办公桌上，离谭安愈只有丝毫距离。
它们无声无息，肉垫踩在桌面上，迈着猫步，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像不存在幽灵。
五只猫溜出来了。
谭安愈盯着唐姝的脸，这张躯壳换个灵魂就能让他跪拜，可惜面前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谭安愈从来没有觉得唐姝的脸那么违和。
他激动的心情平缓下来，认真的审视一声不吭的唐姝。
谭安愈终于发现那里不对劲了，唐姝的眼睛，和人类不一样。
“你的眼睛.......”
谭安愈皱起眉头，一扫方才病态的激动。
“那你不是在给缺陷者当狗吗？”
唐姝无情的打断谭安愈的话。
谭安愈乐了，居然肯定了唐姝的话。
“是啊，我们都是狗。你们是野狗，惨的不行，我想做家狗，有什么不可以。”
谭安愈食指指着天上。
“你见过新人类的天空城吗？那是我们旧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神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谭安愈模仿影君的笑声，但没有影君笑声的神韵。
“等赛博朋克区被新人类接管，你们就是丧家之犬。”谭安愈指着唐姝的鼻子，“一群无家可归的疯狗！”
谭安愈说完了，空气一阵寂静。
甚至有点尴尬。
唐姝没有理他，大约是变态见多了，谭安愈的性格实属菜了点。
“想法很有意思，但我站在你的对立面。”
唐姝语气的惋惜道。
她的态度让谭安愈愠怒。
“一度2阶进化者能翻出什么花？何必嘴上逞能。”
唐姝扬起脖子，下颚线和颈部的线条宛若雕塑。她眼睑微垂，明明坐在那儿，却有俯视之感。
面前“普通”人类女孩说出让谭安愈听不明白的话，总归也不是给人听的。
“劳驾，熄灯。”
“你......”
谭安愈微怔，觉得这个女孩得失心疯了。罗生堂早就关闭人工智能，哪有什么......灯！？
谭安愈瞪大双眼。
诡异的一幕发生，萤灯虫一个一个熄灭它们尾部散发的光，整个宠物管理处重归黑暗。漆黑一片，不见天日。
“疯狗，来咬你了。”
唐姝清冷的声音响起。
一片漆黑之下，谭安愈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谭安愈机关算尽，临门一脚之际遇到唐姝，注定一切作废。
黑暗中，亮起六双金色的眼睛，灿金色的竖瞳带着野性的妖异，宛若食人的女妖。
他和正中间的那双金色竖瞳对视，瞬间不能动弹。
这是什么！
谭安愈心中大骇。
下一刻，速度极快的拳头带着劲风，正中谭安愈面门。
他感受到了拳头的来袭，却没有躲开的速度。
“可惜了，不能杀你。把你给蒋文昌应该会敲出更多信息。”
话是这么说，拳脚一点不少的全部落在谭安愈身上。完完全全碾压式的打击，毫无悬念，谭安愈都不知道自己断了几根骨头。
当唐姝的小腿将他踢飞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被电击的感觉，浑身冒出焦糊的气味。
这他妈的是什么？
谭安愈重重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摔得七荤八素。他吐出断掉的牙齿，血液和黏液从他嘴里汩汩冒出。
“幸运的是，我打算在上交你之前公报私仇。”
唐姝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多余的喘息，语气平缓。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好像只有唐某人很顺利
一地的烟头，墙面桌上四处溅落血液。
荧绿色的光像鬼火，晃晃悠悠的飘在空中，照亮凶案现场般的宠物管理所。
中年男子无意识的躺在地上，门牙缺了一颗，鼻梁骨被拳头打歪，四肢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关节被人捏碎。他偶尔的喘息尚且证明他还活着，但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外翻的皮肉被电的焦糊。
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骨节分明，黑色的指甲让这只手看起来愈发惨白。
女人的手抓住男子的脚踝，渐渐从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上半身。
一个纤瘦的女孩，惹人注目的是她的双腿，充满暴戾因子，肌肉线条浑然天成。
唐姝用一种拖死猪的手法将中年男子拖出房间，地面上拖出一条血痕。
她身后跟着五只猫一只狗，黑色的巨蟒盘在她的腰间，洪都拉斯卷毛蜘蛛八个蜘蛛脚黏在她头上，模样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唐姝看了眼拖在手中的谭安愈，刚才下手狠了些，不过进化者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她捏碎了谭安愈的关节骨头，杜绝他逃跑的可能性。
外面依旧是原本的模样，没有老师来找她。闻龙单独回去会造成不小的恐慌，但老师那儿没有多的人手处理这事。
外面一片混乱，少数地区艰难维持原本的纪律。
混乱......
想到这儿，唐姝心情不错。
她已经好久没有任意施展自己的能力了，混乱给了她机会。在这样的混乱之下，唐姝感觉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随心而动，肆意妄为。
唐姝咧开嘴，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罗生堂的生物不再靠近唐姝，她身上散发着烛九阴的味道。烛九阴就像这群生物中的君主，沾染上君王气息的事物，都不是它们所能触碰的。
就连萤灯虫都不敢靠近，唐姝在黑暗中前行。
她没有躲藏，如此嚣张的从罗生堂的大堂里走进天梯。
谭安愈的血液在地上拖出一个s形的曲线，门神机甲的头颅机械的转动，嗔怒的面容看向唐姝的背影。
自天梯传送而下，唐姝能听见天梯多个心脏剧烈的跳动。
她没有理会天梯的恐惧，速度不快不慢的走出罗生堂的南门。朱雀在她头顶上，依然没有动静，但唐姝感觉到了朱雀属于生物的那一部分正在慢慢被唤醒。
夜空没有星星，月亮也看不见，非自然的光芒剥夺了这一切。
唐姝抬起头，缓慢而仔细的环视整座城市。
她站在地上，高耸入云的建筑像是牢笼，看不到尽头。顶端亮着湛蓝色的灯光，光束集中起来，照在唐姝的脸上。
“赛博朋克区，你在哪儿呢？”
小疯子仰着头喃喃问道。
钢铁之城布满绚丽的霓虹灯，激光在天空中挥舞，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不夜城。
除了罗生堂和军事基地还在顽强的支撑，整座城市都在赛博朋克区的掌控之下了，城市意志甚至在向郊区和海域蔓延。
人类已经尽可能的撤离到城市的边沿，上层地面属于城市意志。
唐姝细细的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机油和电缆包裹的橡胶味道占据了主要，空气里已经闻不到人类的味道了，说明人类撤离有一段时间。
人走了就好办。
唐姝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笑，没有停，嘴角裂的脸部肌肉都感到酸疼。
骨刺从唐姝的肩胛骨处一点一点突出，一双巨大的蝙蝠羽翼从她背后升起，撑破了罗生堂校服的背面，黑色的火焰由内而外的升起。唐姝仰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光束也跟着她，照亮她的面庞。
唐姝每走一步，地上就印出一道深色的脚印。黑色的火焰吞噬、焚烧，高温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形象，年轻的疯子就像索命的厉鬼。
唐姝宣告了她的主权：
“嗨，我来找你了。”
猎物和猎人的转变，只需要一个混乱的契机。
光束分散，唐姝所处的地方重归黑暗。但黑暗里，那双金色的竖瞳没有熄灭。
.......
.......
03:53
夜晚下起了毛毛细雨，像是朦胧的雾气，虚化了夜里的灯火。浩浩荡荡的运输车排成一条长龙，延伸到赛博朋克区之外。
这条撤离队伍将首个目的地是嘉兴，之后会去往别的地区，安置这群逃难出来的人。
从下而上的窜起森冷的潮气，车轮压过一道坑，旋转着溅起星点水花，水珠让光芒色散，车灯映照出细密的雨。车子一阵摇晃，厚厚的橡胶层减震，对车内的人没有造成过多的影响。
车窗前的雨刷缓慢刮动，扫去玻璃上的雨水。
车内的几个人围成一圈，执行空中运输机上的人发布的任务。
“目前地面上的群众已经撤离了危险地带，长官，是不是该让罗生堂的人撤离了。他们现在自由行动，不会造成人员堵塞。”
正中间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块绿色的石头，是一位联络异能者的手段，他们和上方的人员进行视频通话。
“可以了，通知他们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从赛博朋克区逃出来。要快，赛博朋克区已经上升到十一级了。”
视频对面一位穿着作战服的中年男子回答道。
他面部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眼上眼睑划到右眼下方。
运输车又晃了晃，车上的人的身形随之一摇。
“海域那边什么情况？”
“蒋文昌说他派人过去了，其中有一个叫范伽伊的异能者，让我们不要过度担忧。”
“范伽伊，全国排行榜第一的异能者，那确实放心许多。海域那边有麻烦解决不了，以她的能力也能逃掉。”
“嗯，她的能力适合在海域施展。”
节约有限的通讯时间，双方掐断联络。
执法者的室外飞行器的探照灯从头顶划过，涡轮卷起呜呜的风声。
车内几位人士看见此番景象却皱起眉头。
“蒋文昌也太大胆了点，刚离开上海市就运用室外飞行器。”其中一人说道，“虽然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工智能离开赛博朋克区就不会被城市意志所用，但现在刚出成，仍然不安全。”
“抵达嘉兴的安置所还有很长的距离，蒋文昌是担心缺陷者趁虚而入。”
旁边坐姿笔挺，身着纯白色研究人员服饰的女性解释道。
运输车在高速上拐了个弯，几个人身躯向一边倾斜。
跟着他们后面的运输车开着远光灯，有些晃眼睛。刚刚质疑的男人思索一番，不解的问：
“不是还有莫雁如坐镇吗？虽然她也是研究员，但进化等级摆在那儿，缺陷者应该不敢乱来。”
女研究员摇摇头。
“不好说。谁也不知道缺陷者有多重视这次赛博朋克区事件，它们会出多大的力来进攻人类。而且研究员总归是研究员，经验方面和作战人员不能比。”
“这......”
男人一时语塞。
座位最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官员发话了。
“赛博朋克区这么重要，缺陷者肯定倾巢出动找机会重创人类。要多加小心。不过反过来想，这个时候缺陷者的空中城不周山肯定实力亏空，如果让北京那边的人前去进攻。”
车内所有人都回过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官员，表情微妙。
“怎....怎么？”年轻人觉得气氛不太对。
“影君本尊还在不周山，那目前......就没有人能撼动那里。不周山全部缺陷者出来都没用，只要影君本尊守着，以人类目前的实力来看，就不可能拿下不周山。”
女研究员面色不太好的回答。
年轻人刚赴任，还没有了解事态全貌，他以往只知道影君的名气很大，但不知道其他信息。他听了这话，对缺陷者的感官不免发生变化，说话也变得惶恐起来。
“那影君到底有多强啊？”
车内其他人低下头，没有人回答。
影君有多强，说实在的，谁也不知道。
没有人去过不周山，掌握的信息不全。仅仅知道，不周山就是因为影君才能位列三大缺陷者空中城之首，影君的作战能力是对城级别的，而且影君只要还有属于他的影子存在......就无法抹杀。
“之前曾睿之妻薛瑾华，原本是烛九阴计划的最佳人选，但被间谍泄露计划，影君的分身就将其抹除，而它所用的影子分身，是薛瑾华本人的影子。”
车内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的权限足以知道这个计划。女研究员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藏着掖着。
她继续说。
“以及这次，那个罗生堂的学生的影子被影君利用，它还进化出了能脱离本体使用影子的能力，连蒋文昌都没有办法将其解决。”
两个例子举出来，车内氛围变得低靡。人类在缺陷者面前的最大劣势就是，缺陷者从人类诞生，知道人类的全部，而人类没办法彻底了解缺陷者。
车内诡异的沉默，每个人都尽量避免与同僚对视，暴露内心的慌乱。
年轻人见气氛不对，赶忙鼓舞士气。
“别扫兴，执法者以前不也打败过影君的分身吗？”
又是短暂的沉默。
仍然是女研究员回答了年轻人的提问，但这次的解释已经难以控制她嗓音的颤抖。
“但那只是它千里之外操控的影子啊。”
人类的情况，并不乐观。
第一百九十六章
长长的走廊，两排白色灯管，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身着便服的男人。
他从一端走到另一端，空荡的长廊内回荡着他沉闷的脚步声。
步伐最终停在了一扇厚重的圆形金属门前。
合金门直径约三个成年男子身高长，齿轮环环相扣裸露在外，连接着逻辑精密的连排锁扣。
扫描仪感应到了来着，带着滋滋电流声随机械臂挪到男人身前，光幕扫过他的全身。
“滴滴。”
金属门的顶端亮起绿灯。
锁扣一个个依次松开，所有齿轮旋转，气阀转松，门缝里泄出丝丝白气，冒着凉意。
金属门一分为二，呈扇形朝两边打开。
超低温的环境并没有对门口的男人造成影响，作为一个四度进化者，并不需要穿特殊的制服就能随意进入零下十摄氏度的环境。
蒋文昌信步走进来，金属门在他身后合拢，嵌入卡槽，一声沉重的碰撞。
两排玻璃培养皿直通房间的最内部，仪器滴滴工作，隐约能听见输液管里咕噜冒着泡。
蒋文昌走过去，周遭的仪器发出提示音，他不予理会，径直走到房间的背面。
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玻璃仓。
蒋文昌轻车熟路的在一旁斜放着的仪器屏幕上点击，操控着打开玻璃仓的保护外壳，透过透明的防弹玻璃，仓内的面貌才完全展露出来。
两个不成人形的缺陷者被关在里面，手脚都套着保护套，防止它们伤害自己。
缺陷者漫无目的的呆愣在里面，看见突然出现的人类，表露出了莫大的敌意，对着蒋文昌的方向横冲直撞。
它的脸撞在了玻璃上，头歪向一边，一时正不回来。
另一个缺陷者像蜥蜴一样扒在仓壁上，双手双脚不断划拉。
它们丑陋褶皱的脸皮对着蒋文昌的方向，恶心的脓水和体液从眼眶口腔里流下。
蒋文昌视若无物，一双灵活的手不断在操作台上点击。内部玻璃仓缓慢的在机械臂的帮助下单独脱离出来，外部的保护壳一点点脱落。
最后只剩下一个简单的玻璃仓，架在四个轮子的移动车上面。
蒋文昌握住移动车最前面的扶手，拉着它避开周围的物什，打算带着两个缺陷者离开这间实验室。
“噗通...”
重物落去水中，溅出培养皿中的液体，粘腻腻的铺在光滑的地面。
“咔咔咔——”
怪异的动静让蒋文昌停下脚步，咯哒两声脚步声落下，空荡荡的实验室里重归于静。
他侧头，视线从每一个物体上扫过去。
一些培养皿的盖子有些许松动，里面模样怪异的缺陷者实验体爬了出来，但很快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失去营养供给的脆弱生命体无法承受实验室内的低温。
那些机器默然伫立，与世无争的模样，好像刚刚的响动与它们无关。
通风管阴冷的风从后背吹过，激起一层寒意。
低温延缓了恶臭的蔓延，但蒋文昌的鼻子依旧铺捉到了难闻的气味分子。
脚步声再次响起，蒋文昌慢慢朝门口走去，对周围的动静视若无物。
城市意志开始突破军事基地的防护，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这样劣势的环境，城市意志应该志气满满才对，蒋文昌却从中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你很...紧张。”
蒋文昌轻声说道。
齿轮越转越快，机泵的响动像人的心跳，仿佛城市意志对他的回应。
金属门外的光照射进来，蒋文昌的背影只剩一道黑色的剪影，拖着重装玻璃仓，他的影子在地面映出庞大的黑色区域。
“哒...哒...哒...”
黑色的靴子触碰地面，带着它的主人越走越远。
金属门在身后缓慢而沉重的合上，巨大的插销扣进卡槽里，排锁依次扣上，齿轮逆向旋转，沉闷的声音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久久回荡。
......
......
一人一群动物在机械之城里不和谐的鬼鬼祟祟。
唐姝纤细的手里拖着一个和她形象不符的巨大麻袋，这是她从一家食品仓库里找出来的，她发现这玩意儿用来装人刚刚好。
旁边的五只猫注视着她，东奔西跑撕了两张广告牌上的纸。
这个场景趋近于荒诞，这一群动物和人的组合在充满人工智能的城市里过于离奇。绚烂的彩灯照向遥远的边际线，她们穿梭在光怪陆离的建筑群间，跳上最高的摩天楼，俯视整座城市。
唐姝像只猫一样蹲在摩天楼的顶层，巨大的蝙蝠翼挂在身后，手中攥着麻布袋子，袋子下方渗出黑红色的粘稠血液。
这让她看起来像某种中世纪被雕刻在宗教建筑上的魔鬼雕像，下方射上来的光照唐姝漆黑的竖瞳。
居高临下的视角让她能轻松找到前往军事基地的路，只不过这个路线和普通人走的不一样，一条只有她能走的路。
唐姝撑开羽翼，一跃而下。
她左手拎着麻袋，右手抱住安娜，滑翔向了另一个建筑。
五只猫也和她一样，撑开四肢，飞扑出去。
呼啸的风让唐姝眯起眼睛，脚踏在建筑的玻璃表面，借力跳向另一个建筑，转眼间就过了几条街。
这是属于唐姝的金属丛林。
无人机出动，四面八方的飞来，包围了唐姝，探照灯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剧烈的光让让她成为空中一道移动的光源。
这些机器的目的只有一个，阻止唐姝前往军事基地。赛博朋克区从唐姝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它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唐姝靠近自己。
唐姝翅膀煽动，滞空而停。
“去那个建筑里等我。”
唐姝对猫咪们说。
她伸手指着军事基地，被城市意志掌控的城市里，那个地方依然有人类守着，戒备森严。
语毕，唐姝突然俯冲而下，吓的安娜紧紧闭上眼睛，耳朵贴紧脑袋。
无人机反应也和很快，瞄准唐姝的羽翼进行扫射。
子弹并没有对唐姝的蝙蝠翼造成任何影响，无人机转而射击唐姝的身躯。
大黑坚硬的鳞片保护唐姝的后背不受伤害。
安稳落地，唐姝将安娜放下，连带着麻袋也交给了进化后的边牧犬。
“走！”
唐姝一声令下，五只猫一只狗撒丫子就跑，安娜叼着麻袋跑在最后。
城市意志并没有理会对它不构成任何威胁的动物，它的全部注意都在唐姝身上。
唐姝蹲在地面，蝙蝠翼裹住她的身躯，形成茧一样的球，将无人机的进攻隔绝在外。
她静静等待着一波攻击过去，顺便向盘在她腰间的黑色蟒蛇说道：“你应该跟它们一起先走。”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蟒蛇温顺的回答。
“那好吧。”
唐姝开心的咧咧嘴。
洪都拉斯卷毛蜘蛛：......？都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吗？
射击短暂的停歇，唐姝兀的撑开蝙蝠翼，振翅飞上去，旋转间骨刺打烂数十架无人机。打散的同时，她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无人机的感应中。
趁着夜色尚深，唐姝遁入城市的黑暗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唐姝本来是想让蜘蛛和猫咪们一起离开，但想到苏绸的那个预言，唐姝还是随身携带着它。
无人驾驶车没有承载任何人，却又规律的在路面上行驶。
巡逻的无人机像张网一样飞在空中，密密麻麻的探照灯不留缝隙。
唐姝贴在建筑物的墙体上，整个人卡在两个建筑物的缝隙之间。也得亏唐姝足够瘦，才能挤在这种地方，
她像一坨液体一样，从街边挤到了两个建筑物的后面，一条运输垃圾的小道。
自动装填垃圾的车探头背对着唐姝，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作为一个垃圾车，它的感应性能一般。
唐姝绕开堆积成山的垃圾堆，从后面的一条小路离开。
监控器上的蓝色小灯亮着，360°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唐姝的身影。
周围的机器迅速围攻过来。
可当它们聚集在此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唐姝的身影，她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无人机根据监控录像，一窝蜂的飞向唐姝最后消失的小路拐角处。
探照灯来回扫射，随着无人机的远去，灯光也越来越远。
静静的在原地趴了几分钟，唐姝从藏身的装饰假树上跳下来。
她根本没走。
这是唐姝惯用的伎俩，让对方误认为自己去了那边，但其实她躲在视觉盲区。
唐姝转身去了和无人机相反的方向。
无人机的飞行声越来越远，但它们似乎又发现了端倪，开始分散开来四处搜寻。
唐姝已经绕到了别处。
她捕捉空气里的声音，不放过任何微小的震动。有几架飞机里唐姝很近，唐姝飞奔一段距离后放慢了脚步。
离开灰暗的地方，步入城市的主干道，光芒亮得刺眼。
唐姝像猫一样蹲在墙上，思索如何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自动驾驶车在驾驶轨道上飞奔，也在寻找她，同时也在寻找城市里是否还有其他遗漏的人类。
看来妄图轻松到达军事基地是不可能的了。
唐姝心想。
她绷紧了肌肉，做好准备。
下一秒，唐姝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度爆发她最快的速度，像一道流光一样穿过街道。
捕捉到她的身影需要监控的后台分析，这给她留出了足够多的时间去甩开这些机器。
04:10
天空已经朦胧的露出鱼肚白，挂在遥远的地平线处。
唐姝已经接近了军事基地的位置，一路上赛博朋克区并没有拿出真正对唐姝生命造成威胁的武器。因为这些武器运用起来，不仅会威胁到唐姝的生命，同时也会威胁到城市本身。
现在情况就好比一个人不小心吞了一只蟑螂，他肯定会选择服用一些温和的药物，而不是吞硫酸和蟑螂同归于尽。
角落里已远不如刚才那么黑，建筑光滑的表面反射这一点点微弱的阳光。
唐姝鼻翼抽了两下，用力吸口气，肥肥几只猫刚刚经过了这里。可以按着它们的行动轨迹走，就不会出错。
唐姝一路嗅过去。
猫咪挑选的位置全是犄角旮旯，没有能正常走路的，唐姝手脚并用的钻来钻去，蹭上一身灰。
顺着宠物们走过的路线，果然很快就到了军事基地建筑群的最底部。
速度变快的原因不仅仅是猫咪们挑选了一个最佳的捷径，而且......
唐姝环视周围，诡异的发现军事基地周围没有明显的人工智能做眼线。剩余的防卫部署都是军事基地之前就有的，人力还比之前少了许多，对唐姝来说并非难事。
军事基地还未被城市意志彻底攻破，还有机会。
唐姝心想。
可让她一直惴惴不安的是，影君去哪儿了？
......
......
04:17
军事基地里，零号区里走出一个人影，蒋文昌从下层跳上来。
这时他手上已经没有了那两个缺陷者。
蒋文昌能感觉到那只恐怖的眼珠子正注视着自己，他没有被恐怖的城市意志身躯给吓倒，反而轻松的调侃。
“时日无多。这句话说的，要么是我，要么是你。”
零号区发出了嗡鸣，似乎在愤怒。
蒋文昌不再理会身后的眼睛，打开电子手环，通知罗生堂的人护送唐姝来军事基地。
却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唐姝再跟着闻龙取宠物后没有回到宿舍，不见了。
霎时间，蒋文昌脸色巨变！
难道是影君干的？唐姝失踪，那不是人类没机会了？
“滴滴。”
电子手环传出两声提示音，收到了新的消息。蒋文昌打开快速浏览，接受到的信息让他感到疑惑。
执法者说发现了五只猫一只狗还有一个满身是伤半死不活的人。
唐姝的猫？
蒋文昌起先很诧异，还以为唐姝遇到了危险，罗生堂已经被攻破了。转念一想不对，如果宠物们送来的是唐姝，以唐姝的自愈能力不可能满身是伤。那事情就变得蹊跷起来，能和唐姝的宠物一起来的会是谁呢？
蒋文昌和下属一同赶往发现猫咪的位置。
自愿留在赛博朋克区的一批医疗队也赶了过来，蒋文昌到的时候医疗队已经将受伤的人抬进移动抢救仓内。蒋文昌在隔着抢救仓的玻璃隔板看了眼，是个罗生堂的老师，被打的面目全非，认不出身份。
蒋文昌扭头，发现执法者居然全部蹲在地上，围着那几只猫，把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的，让他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能轻易觉察到执法者小队的气氛有些微妙。
“怎么了？”
蒋文昌发问。
蹲在地上的执法者们移开了一点，给自家长官腾出一个位置。
“.......”
看到眼前的画面，蒋文昌彻底无语了。
地上放着两个从广告牌上拆下来的板子，上面简单易懂的标着两个字。
“间”“碟”。
间谍的“谍”字还错了，是“碟子”的碟。
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煞费苦心的找到谐音字还真是为难唐姝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儿。
蒋文昌一时间心情相当复杂。
短短几分钟感受到了一波心肺骤停，情绪忽上忽下，享受极致的刺激。而这些情绪都是唐姝带来的。
蒋文昌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思绪很快回归正题。
唐姝让一群宠物送过来的是罗生堂的间谍。
蒋文昌摸着下巴思索。
恰巧这时医疗队的人也在数据库中查出了伤员的身份，其中一员匆匆走过来向蒋文昌汇报。
“伤者是罗生堂的宠物管理员谭安愈，四肢关节全部被这段，出血量非常大，现在在抢救中，尚未脱离危险。”
蒋文昌微怔。
唐姝干的吗？下手也太狠了。
“控制起来，不要让他有动作。”
蒋文昌简单的吩咐。
“是。”
医疗队的人回答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字牌，大约都猜到了谭安愈的身份。
蒋文昌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猫猫狗狗们的身上，肥肥察觉到蒋文昌的视线，弓起背嘴里发出“斯哈”的威胁声。
唐姝的黑色蟒蛇和蜘蛛都不在，唐姝本人也不这里。
在外面遇到城市意志的阻拦了吗？
蒋文昌的视线移向军事基地之外，透过那层玻璃和充能防护罩，装甲车和无人机越来越接近这片地区，大有大军压境之感。城市里最后的安全地带从内外同时慢慢瓦解，时间不多了，最关键的人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殊不知，此刻在蒋文昌视线下方的死角处，唐姝像一条泥鳅一样从狭窄的通风管道钻了进来。
灌入通风管风口的风非常急促，差点将唐姝给吹出去。
唐姝双手牢牢的攀在光滑的通风管壁上，慢慢的朝前挪，直到离开主通风管，管道内的风速才变得缓和。
她深吸一口空气，分析其中的味道。
城市意志来自整个军事基地的最下层，同时从地下飘来的还有一股微弱的缺陷者的气味。
咦？
唐姝感到十分疑惑。
她赶紧顺着通风管道往下爬，甚至直上直下的跳跃，背贴着通风管壁以最快的方式自由式落体。一路向下，唐姝倾听各种声音，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即使有，也离她非常的远。
偌大的军事基地，这么点儿人实属势单力薄。
滑到能到达的最低处，唐姝一脚踹掉排气扇，跳到地面。
排气扇摔落在地，在安静空旷的环境里，这咣当一声如此突兀。
唐姝追着气味前进，接近零号区，离城市意志越来越近，可以感受到机械上的生命气息。
她四处打量着，左顾右盼，走路都不成直线，绕来绕去。
越到底层，建筑修建的高度越夸张。这绝对不是适合人类的高度，修建的反倒像神庙。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逃
夜很深了，学生们都呆在宿舍里，但几乎无人入睡。
侯宇轩躺在墙壁上的仓里，笔挺的躺着，闭目养神。
“侯哥，你在做什么？”
侯宇轩的舍友发问。
“休息。”
侯宇轩简单的回答道。
“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觉？你是真的心大唷！”舍友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
侯宇轩没接这句话。
据他的分析，能进罗生堂的人本来就综合实力很强，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会比普通人有更强的生存能力，更是有备战军事学院中那些为战争而生的佼佼者存在。上级应该是打算所有人撤离完之后，道路不再堵塞，让罗生堂的学生自行撤离。
所以现在首要的不是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目前要保存体力。
对侯宇轩来说，他不是一个体能上的优胜者，每一份力气都要精打细算，因为这一些许误差可能会导致最后的结果截然不同。
侯宇轩一直在强迫自己入睡，睡不着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刚才说话的舍友小声骂了句：“怪胎！”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也相继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大战之前与其紧张，不如保持体力。这不是很复杂的逻辑关系，简单的道理大家想想都明白，尤其是在罗生堂这样的地方。
宿舍的门外传出不小的动静。罗生堂宿舍的隔音效果很好，依然能听见外面有人急促的走动。
和侯宇轩隔着两层楼，另一个寝室内。
这一个寝室的人显然都不讲卫生，脏衣服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沙发也被挪了位置，歪七竖八。三个人极不讲究的斜躺在沙发上，神态居然很放松。
“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又不是没训练过。”
“别人不好说，但有范诃在，带我们逃跑还不是简简单单，有手就行。”
“你说是吧？范诃。”
范诃没回答，来回的走来走去，被舍友夸赞也没吭声，和平时的习惯大相径庭。
“你紧张什么？最不该紧张的不就是你吗？”舍友没眼色的继续道，“就你那异能，逃跑还不是轻轻松松。”
范诃被说的不耐烦，吼了句：“闭嘴！”
三个舍友被吼的一愣。
“你凶什么？”
范诃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太糟糕了一点，所以重新开口，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
“少说两句吧，我现在很烦。”
范诃联系不上范伽伊，自从范伽伊给他发了条“出去办事。”的消息后，就再也没回过他的信息。
现在出去能办什么事儿呢？
范诃急的团团转。
要是他不把范伽伊完好的带回去，家里两位老人会杀了他的。
再说，虽然他平时挺烦范伽伊的，但再怎么这人也是他亲姐姐，他亦然不能坐视不管。
范伽伊到底去哪儿了？
此时走廊上声音越来越大，范诃不解的走过去打开宿舍门，看见人群奔跑，场面变的无比混乱。
范诃拉住一个跑过去的学生，询问道。
“怎么回事儿？”
“同学，快收拾东西！要走了。”面前这个矮个子的男生气喘吁吁的提醒，“刚刚老师说，接到上级的通知，一刻钟后罗生堂所有师生自主撤离。”
范诃的舍友也寻声围过来。
“范诃，咱们赶紧走。”
舍友凑到范诃耳边小声说道。
范诃不耐烦的一耸肩甩开他，回到寝室拿上他的专属武器就往门外走。
“嘿！”三个进化者有点烦他了，堵在宿舍门口，“你去哪儿？”
“让开！”
范诃撞开他们，在这群人缠住自己前化为一团烟雾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绕开这群烦人的舍友，范诃收了异能。
本来呆在宿舍的人都涌了出来，范诃逆着人流挤过去，从其他人身边走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使用异能，在此之前他得保存实力。
具体该怎么做，范诃觉得这种时候找一个人比较好。
“侯宇轩！”
范诃用力的敲门。
“侯宇轩你在吗？”
门不一会儿就打开了，侯宇轩站在里面。他已经穿戴完毕，全副武装。
范诃仔细观察，发现居然以刀具类为多。别带在大腿侧面和腰间，袖子里似乎还藏了东西，鼓鼓囊囊的。
“嗯，什么事儿？”
侯宇轩扶了扶眼镜。
“我一会儿跟你走。”范诃斩钉截铁的说道。
范诃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但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周围的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反观侯宇轩，看起来还算镇定，这更让范诃坚定自己的看法。
“跟着我？”
侯宇轩看有些困惑。
“我相信你。”范诃眼睛扫着周围，声音小了些，“跟着你才有办法活着出去。”
范诃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在零号区的经历，所有人都觉得走不掉了，只有侯宇轩能分析出优势和劣势并加以利用。
侯宇轩了然的点点头，但没急着答应。
“你的能力自己跑更方便，跟着我岂不是麻烦。”侯宇轩说道。
“我的体能不能支撑我跑出魔都，再说......异能有时候并不可靠。”范诃说的的是零号区的那次经历，他不知道在这座逐渐诡异的城市里使用异能是否还安全。
侯宇轩双手放在一起摆弄着什么，范诃仔细一看发现侯宇轩将电子手环取下来了。
“好吧。”侯宇轩随手将电子手环丢在地上，“但你得先跟我一样把这个扔了。”
范诃面色一凝。
侯宇轩的舍友也收拾好了东西，从侯宇轩侧面走出来。
“让让。”
他们三个推开了范诃。
范诃让开身子，眉头控制不住的跳了跳。范诃的目光跟着离开的三个人，直到他们走远了。
“这几个人不跟你走？”范诃转过头来疑惑的问。
侯宇轩无所谓的道：“大概觉得一度1阶进化者会是个累赘吧。先不管他们，你不扔手环吗？”
范诃的右手握紧左手手腕，面露难色。
“那样就跟别人失去联系了，我姐还不知道在哪儿。”
“是。”侯宇轩点头，“这事儿是比较困难。就跟丢了手机一样，不过为了活命最好丢掉它，如果一会儿出去了它为城市意志服务，那这东西可不仅仅是会窃听我们对话和定位那么简单。”
范诃叹了口气。
“这是你带我出城的条件？”范诃问道。
“算是吧，一个合格的小队里不能有固执己见的人。”
范诃死死的盯住侯宇轩，侯宇轩的双眼透过眼镜片平静的望着他。
“好。”
范诃取下手环丢在地上，他举起双手向侯宇轩展示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对不起了，姐。
范诃内心有些愧疚，但他更在意自己的性命。
“想要安全的出去，光靠咱俩可不行。我已经跟李晓昀发过消息，在膳府先汇合。跟我来吧。”
时间差不多到了，人流聚在天花板附近，准备穿过星河出去。
范诃本来想问为什么不去大门口集合，要绕路去膳府。转念一想也想明白了，所有人一窝蜂出去，人流量大，还没有可以联系的设备。如果被人流冲散了很可能很难再找到对方，不如绕一下。
出去的人排成一条长队，侯宇轩和范诃两人站在队尾。
虽然有老师维持秩序，但还是能感受到人群的慌张情绪逐渐被带动，特别是人流聚在一起之后。他们窃窃私语，恐慌通过人们的语言和神态传播蔓延，秩序失控只是早晚的问题。
“先去汇合，别第一个出去，观察一下什么情况。”
侯宇轩呆在队伍的最末端，小声的对范诃交代。
后出来的一群学生也加入了这个队伍，推推桑桑的想挤到侯宇轩二人的前面去。两个人让开了，没有指责这群不守规则的人。
他们不再聊天，静静的听老师说话的内容，侯宇轩拖着下巴边听边分析。
老师说教职工在调试罗生堂内能用的机甲，那些含有生物引擎的机甲能护送他们一段距离，但很可能出去后很快就会被城市意志所掌控。所以所有人出门后只管往前跑，不要理会那些机甲。
护送它们一段距离的机甲也会成为他们的敌人，但出门后它们能为学生们逃跑拖时间。
时间到了，老师还没有放行。
前排的学生质问为什么还不放他们离开。老师回答他们机甲还在调试，要稍等。
前面的争吵，让后面人完全听不清楚老师在说什么，不明所以的朝前涌去，场面瞬间失控。
守在出口的老师招架不住，云梯上挤满了学生。
范诃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倒不是这些学生不守规矩，而是没有了电子图标提示，也没有扩音器，偌大的宿舍楼，声音嘈杂，根本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即便那位老师已经尽己所能用最大的声音说话，依然不起作用。
人类是最会利用工具，也最依赖工具的物种。
范诃说不上这是好事还不是不好，但眼前这一幕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人们对人工智能的依赖有多么强烈。
一名老师穿过天花板，对着男生宿舍里面的学生喊了句话。
侯宇轩根本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只见前面的人涌了出去。
“跟上！”侯宇轩立刻说，“去膳府，要快！”
两个人尾随队伍离开宿舍楼后，立即脱离大部队掉头去膳府。
“我们和李晓昀她们汇合后，千万别停，赶紧跟其他人一起出去。这种情况最好不要落单，更何况出去有人护送，这个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侯宇轩一边狂奔一边叮嘱。
一个一度1阶进化者，和一个异能者，都在体能上不占优势，但在罗生堂内这段时间的训练让他们拥有超乎常人的耐力。
两人到达膳府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灯诡异的亮着，光线和平时不同。
侯宇轩等了有一会儿，内心不断默念“快点”。
“怎么还没来！？”
范诃急的直转。
正说话，李晓昀一个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急躁的喊道：
“不好！我和楚知心刚刚被人群冲散了！”
侯宇轩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带着两个人跑出膳府，没有留在这儿等人。
“来不及找人，她没赶过来估计已经出去了。我们快走！”他边跑边解释。
穿过小路，来到罗生堂的大厅。头顶上烛九阴的雕像不见了，两个机甲门神也不见踪影，机甲门神被调出去护送撤离。
一下少了这么多东西，罗生堂的大厅里显得分外空荡。
三个人回到人群尾部，赶上了最后一波人群，挤上天梯。
随着所有人的离去，潜藏在暗处的生物又相继出来，占领空荡荡的罗生堂。
.......
天梯里一群学生和老师安静无声，心脏剧烈的跳动。
天梯瞬间将他们传送到了地面。
在眼前这扇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面对的将是一座被人工智能所掌控的城市，一座不属于人类的城市。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已降临
楚知心和李晓昀走散了，她被人流挤着往罗生堂大厅的方向走。
“后面的同学快点！别堵着路！”
楚知心听见了早操陈老师的声音，她朝四周环顾一圈，人山人海，没看到陈老师在哪儿。
“快！快进天梯！”
楚知心被人群推了进去，她扭头看向后面，希望视线里能出现李晓昀的身影。
“等等！”
楚知心喊道，伸手试图挤出去，但无人理会她。
天梯的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心脏缓慢而沉重的跳动，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人们盯着天梯的门，眼皮不自主的跳动。楚知心能感受到这些人绷紧的肌肉，上升的血压让血管跳动。
无一例外，心悬到了嗓子眼。
天梯的门打开，天空乌泱泱的一片黑，黑云中渗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距离天亮的时间不远。
还不待众人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听不知谁喊了句：
“趴下！！！”
出于对同伴的信任，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咻咻咻——”
子弹从他们头顶上扫过。
罗生堂的两个机甲门神护在他们前面，不少学生躲在十丈高的门神身后。子弹在门神身上擦除出亮的火光，来不及躲过去的学生就近寻找掩护体。
“优先击落附近的无人机！”
楚知心听见人群中有人喊话，她半弯着腰回头。一群备战军事学院的学生比他们更有组织更有计划的行事，一部分人负责突破重围，一部分负责保护后方安全。
罗生堂的南门由朱雀守着，不让全副武装的装甲车机内，阻挡他们逃跑的路线。
没工夫去看南门的战况，只有余光匆匆一瞥，那个方向弥漫着硝烟。
楚知心朝备战军事学院的人靠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跟着他们出城的几率更大。当楚知心靠近的时候，有几个人瞥了她一眼。
“你！护住右翼，不要让任何机械靠近。”
备战军事学院的学长指着楚知心道，语气毫不客气。
“是！”
楚知心扯着嗓子回答，但她的声音很快被枪支的射击声淹没。
她掏出腰间的枪支，边跟随备战军事学院的学生前进，一边观察周围。当她进入这只训练有素的队伍时，来自周围的压力明显小了许多。她甚至有时间回头看一眼，罗生堂天梯的方向，下一波人还没有出来，楚知心不知道侯宇轩等人在哪儿。
罗生堂的左右门神慢慢朝大流人群走来，一左一右，护在两侧，正好处在楚知心的斜后方。
一行人在左右门神的护送下一路向外逃，离开罗生堂。
楚知心听到了惨叫，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千万不能分心。
这么想着，但余光依然不受控制的看见后方有人被倒塌的建筑物砸的稀烂。
冷汗打湿了楚知心的手心，她强打精神，举起手中的枪支。
瞄准，扣动扳机? 楚知心击中了无人机的机底? 护住右翼不让空中的飞行物靠近。
众人一路向城市外逃，路上尽量走空旷的场地，远离建筑物。因为这些建筑物随时都会坍塌? 是城市意志有预谋刻意销毁。
比起对付唐姝需要到达的两败俱伤的境地，仅仅是倒塌几座建筑? 对城市意志来说无伤大雅，它很快就能重建。
备战军事学院的学生选择了尽可能通过电梯广场，所谓的电梯是通往地下城的巨大圆盘。
这里最为宽敞? 可以和周围建筑保持一定距离。
天越来越亮了? 隐隐有些刺目。
楚知心踏上这片光滑的广场地面? 地面折射出的光晃人眼睛。
“咚.....咚......咚......”
微弱的声音顺着金属管从最深的地底传来? 楚知心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咚......咚......咚......”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断断续续。
地下城还有人活着！？
楚知心猛地停下前进的脚步? 一时间顿在原地。
这是求救信号吗？
她难以置信的停在这儿忘记了移步，她缓慢艰难的四处张望，想寻找和她一样注意到这个声音的人。但周围的人都在争相逃命，无人停下脚步。那些本该服务于人类的机器正在猎杀他们，或者说抓走这些年轻的进化者异能者献给城市意志。
那爸爸妈妈还在下面吗？还有救？
楚知心停下来，不敢置信。
人群大部队离她越来越远，没有人有功夫理会别人，环境的危机也不允许他们停下来回去救人。机械对她的包围圈越来越近，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阻断她和人群的路线。
空旷的广场周围全是尖顶建筑，围成一圈，高高耸起。所谓空旷的电梯广场，也空旷不到哪去，反倒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又或者是巨大惊人的金属鸟笼，关着供人欣赏的金丝雀。
要走了....必须要跟着人群。不然就出不去了.......
楚知心的双腿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带着她握枪都有些不稳，掌心一片滑腻。
“咚......咚......咚......”
求救的声音还在继续，声音在周围爆炸声中微弱的就像一场不真切的幻觉。
该走了，必须要走！来不及了！
这么想着，但是楚知心的腿却一步也挪不动。
楚知心一咬牙，脱离人群，冲到电梯广场的正中央，寻找着电梯的操控盘。但显然，操控仪器不再受控制，气的楚知心一脚踹在地面突出的控制器上。
她又掏出腰间别着的短枪，对着地面射击。
一梭子弹打完，也只是在地表留下不深不浅的印子。
楚知心不信邪，拿出自己专属的改装蝴蝶刀，跪坐在地面，一刀插下去。
愚公移山般的功效，小小的身躯落在巨大的金属圆盘之上。
“打通这条路！”
少女跪在地上，尖刀插进地面，怒吼。
一刀！
轰鸣更甚，冰冷的金属运转着，发出似是被激怒的声音。
人们被这个世界搞的怒火中烧，却始终是笼子里的鸟雀，他们叫嚣，他们冲撞，无能的狂怒，却逃不过最后的命运。可也不尽然，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冲破这座牢笼，不论成败，就算化为尘埃。
再一刀！
“啪！”
一声脆响，楚知心呆呆的握着刀柄。
刀刃插进了地面，但是刀断了，只剩刀柄握在她的手上。
罗生堂两个机甲门神慢吞吞的走过来，凶神双头四臂，一左一右位于楚知心两侧，眼睛泛着青光。
楚知心迷茫的抬起头，刺目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睛，挡住了部分视线。
她忍着眼睛传来的刺痛，看见门神机甲举起了斧头。
“帮我。”
楚知心嘴唇幅度轻微的震动。
她跪坐在地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花，头发乱糟糟的拧成一团。脸上粘着灰土，指甲里嵌着污垢。
门神机甲冷漠的看着她。
斧头越举越高，却不是对着地面的电梯，而是对着楚知心白皙柔弱的脖子。
生物引擎敌不过机甲体内另外一部分非生物引擎，机甲的核心被城市意志所掌控，它现在不站在人类这一边。
似是已成定局，还是尚有转机？
楚知心慢慢的垂下眼睑，保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
斧头挥下，破风袭来。刀光剑影划过楚知心的面部，她缓慢的睁开眼睛，眼底一片阴霾。
“轰——”
碎石块和金属片飞溅，尘土飞洒，砍裂的电缆之间冒着电火花。
本该被砍下头颅的少女贴着斧头起跳，避开致命一击。
巨斧的力度掀翻了地面的金属板，侧面翻卷，巨力让金属板弯曲。
速度催动到极致，时间像是被放慢了一样。跳向一侧的楚知心透过飞起的厚重金属片，一双坚毅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机甲门神。
有些女孩洋溢着青春，怀着美好，里里外外都像参了蜜糖一样甜。
而有些女孩则不同，她们注定踩在刀尖上跳舞。
刀光闪烁，楚知心面庞吹来一阵强风，左门神的长刀呼啸着砍向面门，右门神的剑刃同时从后方斜劈而下。
信号摩天塔的忒假发出震动的嗡鸣，钢筋垂悬着摇摇欲坠。
楚知心迎了上去，灵动的身躯建筑被弹飞的巨大金属版跳上左门神的刀刃，在刀侧边的平滑面上逆着挥舞的方向奔跑。
“当啷——”
身后传来刀剑相撞的巨响，整个刀身为之一颤，楚知心身形停顿。
长枪从楚知心侧面袭来，身后的长剑继续挥向她。
楚知心的余光看见建筑的侧面隐藏的火炮随着机械臂的移动升起，缓慢而有规律的组装。炮管被涂上了暗红色的漆，火炮调整位置，捕捉她的身影。
长枪刺来，楚知心一个侧空翻，擦着枪尖躲避。
尖刃刺破了她额角的表皮，断裂的发丝飘飞。
楚知心飞的半空中，头朝下，伸手握住了长枪的长柄。她借力将自己甩在长枪上，脚稳稳的踩住长杆，改变路线顺着长柄疾跑。
“哐——！！”
剑刃砍中信号摩天塔，整个塔身震动。
悬挂的钢筋剧烈摇晃，摩天塔不堪重负失去平衡，塔尖弯曲。天一下阴沉，巨大沉重的塔尖遮住了大半个空旷电梯表面的天空。
“啧。”
楚知心嘴里发出一声啧音。
她顺着枪杆跳上机甲门神的手臂，手中的蝴蝶刀插入机甲关节处的缝隙。
左门神后面的那颗脑袋转向楚知心，青色的眼睛亮起红光。
楚知心以蝴蝶刀为支撑点，奋力跳起，与此同时松手。惯性让她飞了出去，滑出一道弧线。
她的速度比门神更快，门神张口，烈焰从口中碰触，喷向楚知心刚刚停留的位置。
炙热的火焰灼烧楚知心的后背，她翻到门神的另一面，双腿钳住左门神身前的脑袋，顺势坐在门神粗壮的金属脖子上。卡在前后两个头的正中间，位于门神的视觉死角。
摩天塔的倒塌遮天蔽日，塔尖掉落地面，砸出一声巨响，本就开了个洞的地面不堪重负。
塔楼分崩离析，宛如天塌，碎裂的金属直直坠入地底。
大地震动，石子在地表跳跃。
楚知心骑在左门神脑袋中间，双手死命握住右门神挥下的兵器。
巨大的力气将她压下地面，压弯了脊椎，双手的虎口龟裂开，渗出血丝。
透过泥土混杂的雾霭，数百架在建筑上的火炮的炮眼对准地面中央的位置。
“轰——”
响彻天际的爆炸声，地面下陷，地表坍塌，两个十丈高的机甲被炸成了碎片。
乌云慢慢的回来了，乌泱泱浩浩荡荡的重新笼罩城市上空，天气转阴。阳光被遮住，透露着出微弱不堪的光线。
赛博朋克区的天，又要下雨。
楚知心在炮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跳离了机甲的身躯，但被爆炸的余波掀翻了身。
她趴在金属块上，听不见声音，耳朵里在嗡嗡的震响，爆炸让她瞬间失聪，脑袋失去平衡爬不起来。她扒住金属片的边沿，割裂了手心，眼前一片模糊。
“地下......”
楚知心喃喃道。
她打通了通往地下城的路。
要去救人。
楚知心心想。
爆炸的余波令她头昏眼花。
周围的事物不断下陷，她感到身形一晃。金属片摇摆起来，楚知心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最终是随着坍塌的地面坠入地底。
城市围绕着这个电梯广场塌陷倾倒，周围的建筑以它为圆心坠入地底。轰鸣的风波久久才停止，大量的灰尘挡住了视线，像灰色的屏障一样罩住此处。
无尽的下坠，楚知心像薄纸一样失去方向。
城市彰显出它最大的恶意。
下坠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二度3阶进化者拿回身体的掌控权，楚知心看着埋在地底的金属管道和电缆，这些机器像是有生命一样的盘曲。
这样畸形的生命早晚会到头的。
楚知心想。
她借助横在半空中的钢筋缓冲，逐渐稳住了身形。
石块坠入地底的地面，像是下了场陨石构成的雨。电火花点燃了地面的废弃物，熊熊烈火燃烧。
楚知心落向地面，双腿一前一后屈膝半蹲着缓冲爆炸和下落的冲击，右手反握蝴蝶刀格挡在眼前护住双目。
碎石飞溅，尘雾缭缭。
灰烬散去，周围的景象落入眼底。
数百机器围绕此处，包围了落在地面的少女。手中的武器对着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少女缓缓的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露出眼睛。脸颊被碎石划出几道血痕，残留着细碎的玻璃渣。一半得阴影遮住了她的脸，微风鼓动她额前的碎发。
那双眼睛的反射出周围的火光，让人不寒而栗。
.......
“我们是自然的宠儿，
智慧、勇敢、强大、坚毅。
我们遵循智勇强毅的校训，
我们心怀不胜不休的信念。
我们战斗、我们牺牲、我们守护。
是谓罗生堂。”
第二百章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黑压压的一片，经久不见天日，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
冰冷的机器在此运作，它是最贴近城市核心的位置，最重要的数据库被保护在此。除此之外，它也的确是城市的核心。
暗红色的警示灯灯光微弱，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也不过照亮前方一点点亮光。此处常年无人，气温十分低，通风管口冒出寒气。
空气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咯吱声，像是刀片刮在黑板上，十分刺耳。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里长久以来的寂静。
伴随着这股难听的声音，顶头渗出一丝亮光，如同打破黑夜里乌云的冰冷月光，出现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
一个人形的巨物从地底探出一半的身子，溜黒的皮肤，布满奇异的纹路，巨型的脸庞被唯一的器官——眼珠子所占据。
它直愣愣的看着离开此处的唯一通道，冷光打在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珠上，照亮瞳孔。
巨大的瞳孔收缩，呈现出像花瓣由绽放到收缩的形态。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天花板上冒出一个圆圆的小口，亮光越渗越多。整齐切割开的金属圆片被人拿到一旁，天花板上的漏洞像井口，从下望上去，仿佛透过深井凝望天空。
不一会儿，漏洞处探出一只眼睛，一只漆黑的眼睛好奇的打探里面，正巧对上那只满是血丝的巨型眼珠。
黑色的瞳孔缩成一根细针，和某种猫科顶级掠食者一般。
声音从零号区的上方传来。
“找到你了。”
.......
.......
唐姝张开五指，指甲尖贴着金属板地面，半蹲着旋转身体轻轻一划拉，划出一道圆形的印子，再用力的向下一推，这一小块就从板子上脱落。
脱落的金属板掉落进去，在黑暗中撞到管道，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最后落在地面，像硬币一样弹了弹。
透过新切割出的洞，唐姝较为清晰的看见里面的情形。
除了这个不能动的大眼珠子以外，其他都是冷冰冰的机器。金属钢架很高，从深不见底的地底一直到零号区的天花板。
这些机器更有生命感，仿佛是活物一般。
唐姝从自己划拉开的小洞里跳下去，但她不打算落在地面。
蝙蝠翼再次从唐姝后被撑开，挡住了从小洞里透进来的亮光。她打算落到城市意志的身上去，落脚点就是它这颗巨大的眼珠子。
唐姝的能力刺激到了城市意志，但和所有人刺激后的结果相反。
赛博朋克区庞大的身躯一半都缩回了地底，竟然想跑。
“嘿嘿~”
唐姝恶趣味的笑了起来，煽动翅膀向下飞舞，偏要踩在城市意志的眼珠子上，纾解心中的恶气。
城市意志再度后退? 庞大的身躯移动起来居然没有声音。它倒退会黑暗的地底，唐姝跳到零号区的铁架支柱上? 看向深渊。
深渊一片漆黑? 连她都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唐姝不敢贸然行动。
最具危险性的东西躲进了暗处，唐姝一时间想不出拿捏它的办法。有了这个空档? 唐姝才反应过来空气中飘浮着一股特异的香味，是缺陷者的味道。
“真奇怪，这个味道的方向就没有动过。”唐姝小声的对大黑说道? “难道在这里的缺陷者被捆起来了吗？”
唐姝像猫一样从铁架上跳下来? 地面在她落脚的地方亮起了一块白光。
“不知道，也许死了。”
大黑随口道。
唐姝眨眨眼睛。
大黑从唐姝的腰间滑到地面? 地板也在大黑腹部接触的地方亮起像素风的白灯。
“哎嘿，还蛮好玩儿的！”唐姝眼前一亮。
周遭铁架上的炮眼对准唐姝，可她依旧欢快的一蹦一跳，顺着缺陷者气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看似心大的举动? 被她偶然间瞥向周围机械的眼神所打破? 那双竖瞳诡谲难以琢磨。
气味引导着唐姝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唐姝打量着四周的墙壁，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很快想明白这种违和感来源于哪里，零号区平时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但它不染灰尘，一点灰尘都没有。
甚至比长期居住的房间还干净，连最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没有丝毫粉尘。
绕过错综复杂的机械，唐姝看见一个玻璃仓。
两个没有吃过人的缺陷者在里面，漫无目的的小步挪动。
唐姝走路不发出声音，身上也没有气味，两个缺陷者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看见阴影里藏着一个人。
人类的身影让它们立刻变得疯狂，不顾自身的冲击玻璃。
“哐哐——”
撞击让玻璃仓小幅度摇摆。
唐姝好奇的围绕着玻璃仓转了一圈，对里面缺陷者的举动如若未闻。绕着玻璃仓一圈下来，唐姝发现这是一个可移动的设备，罗生堂的生物实验室里有和它功能相似的设备。
她突兀的将脸凑近玻璃仓，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
唐姝思索着现在的情形。
这个玻璃仓能出现在这里，明显是人为的行为，不会是它们自己跑过来，也不可能是城市意志干的。以城市意志现在活跃程度，不过放任着两个能吃掉的基因在身边活蹦乱跳。
缺陷者吃掉人类的基因进化，城市意志吃掉缺陷者和人类。
唐姝想到了一句话：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那作为虾米的人类该怎么活下去呢？
唐姝站直身子甩甩头，把这个想法暂且放在脑后。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得想想怎么解决眼下的事。
......
......
唐姝那边尚在苦恼蒋文昌留下的难题，而高于她几层楼的地方，蒋文昌也在苦恼唐姝去了哪里。
“唐姝，那个死丫头绝对是我一生之敌。”
蒋文昌坐在地上，背靠着医疗室的墙壁。
除了留守的执法者和在医疗室里医护人员，军事基地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蒋文昌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怎么随性怎么来。
下属诧异的看着自家长官越握越紧的拳头。
蒋文昌的冷静几乎被唐姝带来的一个又一个变故所打乱。
如果按照他的计划，将缺陷者运送到零号区后，通知人把呆在罗生堂的唐姝接过来。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步骤里，唐姝居然不见了！现在她抓到间谍让宠物送了过来，但仍旧不见人影。
蒋文昌头大。
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唐姝会溜出来。
“可是，长官你一定要唐姝来是为什么呢？”
下属疑惑的询问，他心里清楚事情得隐秘性，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个问题让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蒋文昌看着局促不安的下属，对他招了招手。
下属凑近了些。蒋文昌害怕隔墙有耳，没有发出声音的比了个关键词的口型。
“模仿。”
.......
.......
“这个把缺陷者放在这儿的人，不会是想让我模仿缺陷者的能力吃掉城市意志吧。”
思索片刻后的唐姝，得到了一个无比接近的答案。
第二百零一章 虾米疯了
想出这个方法的人肯定不知道自己的模仿能力是个被动技能。
唐姝有些遗憾。
不过，这显然是个十分大胆的想法，而且说不定有可行性，不可行也是个新的思考方向想。
唐姝心情还不错，总算遇到了些让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害怕我啊。”
唐姝走到桥边，探头望下去。城市意志就在下面，但唐姝无法确定具体的方向，这片地方到处都是城市意志的气息，很难判断具体方向。
有什么办法解决它？
唐姝看着地下，眼睛由黑转成灿金色，金光闪闪在黑暗中像是两盏灯泡。
赛博朋克区这么害怕自己，唐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思维世界，城市意志在那个时候就对自己的思维世界产生了恐惧。况且在思维世界里，自己比较厉害。
这么说思维世界里干掉城市意志才是真正能杀死它的办法。
唐姝觉得这个猜测**不离十。
问题是自己并不知道进入思维世界的方式。
唐姝眉头紧锁。
得逼它自己出来。
这么想着，唐姝立刻行动。
黑色的火焰以唐姝为中心，四散开。黑火没有火焰应有的热量，它静默的无声的蔓延，吞噬接触到的事物。
唐姝掌心向上，五指如鹰爪，火焰在她的指尖来回跳跃。八根黑火焰组成的支柱像龙卷风一样蚕食，钢铁的支架缓慢倒塌，像一个拐杖支撑不住自己的干枯老人。
唐姝眼神冰冷的在零号区走走停停，四处观察。
这样都逼不出赛博朋克意志吗？
唐姝皱眉。
金色的眼睛看到哪儿，哪里的机械就停止运转。唐姝无意间发现了人工智能**化的弊端，居然被美杜莎之眼判定为对视，短暂的丧失功能。
殊不知此刻头顶上正因为她而产生动乱。
凡是被美杜莎之眼看过的机械，它们对应上方控制的机器就立刻关机。此刻上层就像坏了的电视屏幕，灯光不断闪烁，熄灭又亮起。
人群陷入恐慌。
“是城市意志彻底入侵了吗？”
下属面露紧张。
医疗室内也有几个医护人员冲了出来，这样的情况根本没办法进行机械治疗，只能最传统的方法抢救。他们跑向储物房，去取几乎被淘汰掉的医疗设备。
“不像。”蒋文昌难得的有点懵，“城市意志要是统治这里，应该会灯火通明。”
侧耳倾听周围的声音，蒋文昌难以置信的站起来，望向透明落地玻璃的外面。
整个城市的机械停止运转，无人机像是断了翅膀的鸟，噼里啪啦掉在地面。一切追击人类的机甲通通停止运转。
地下城的楚知心也趁着这个功夫，冲出机器的包围。
足足五秒，被人工智能统治的城市失去了机械的声音。
五秒过去，才恢复原本的运转。
唐姝灿金色的眼睛盯着地底。
黑火充斥了整个零号区，金属粉末从天花板上落下来。落在唐姝身边时，黑色的火焰卷住这些碎屑，焚烧殆尽。
她和赛博朋克区的对视影响了整座城市，但这些唐姝都不知道。她紧紧的盯着底下，感受到地底汹涌的波涛。
这都不出来？
唐姝诧异。
赛博朋克区的意志比自己想象的难缠。
唐姝如果动用全力烧干净零号区，零号区倒塌，不仅上方的军事基地会崩塌，还会损坏整座城市的控制中枢。
这么做能动摇赛博朋克区的根基，但也对人类损失极大。
所以唐姝留手了。
赛博朋克区也明白这一点，它不着急，只要它躲在地底? 慢慢入侵外界? 就能达到它的目的。
火焰的势头逐渐变小? 转为向地下渗透。
唐姝抬手? 勾勾手指。
一股水流出现在唐姝指尖? 逆流飘向天空? 不断凝聚成水球。
唐姝一直在偷偷摸摸的锻炼自己新模仿来的异能? 这算是第一次派上用场。她平日里控制头发丝间的水珠和衣服缝隙里的水来训练? 除此之外最常练习的就是温度。
巨型水球一颗又一颗的出现在零号区，这次温度上升了。水球逐渐沸腾? 水蒸气形成的水雾模糊了周围的景象。
黑火跟普通的火焰不同? 并不受水的影响。
沸腾的水泼下来，周围的墙壁骤然亮起蓝光。
在光芒亮起的瞬间唐姝的一侧羽翼挡在自己身前? 蓝光屏障从侧面袭来? 穿过唐姝的羽翼。
唐姝灿金色的眼睛看着屏障穿过自己身躯。
她倒退半步，视线顺着屏障移动的方向看过去。数千道蓝光透明屏障交叠，将她召唤出的水幕切割成小方块。
屏障阻断了唐姝对水分子的控制，水幕慢慢消失不见。
黑火仍在蔓延? 但模仿来的异能却不能使用。
唐姝思考后得出结论，屏障的功能是阻断异能。黑火不是异能? 是在进化世界里的特殊产物，所以没有被阻断。
思考中，周围墙壁亮起色泽瑰丽的柔光，数不清的颜色混杂在一起，每一面墙都是一个调色盘。这个东西正在阻止黑火的蔓延，和吞噬一切的火焰进行拉锯战，场面一时间稳定在一个互相都无法伤害对方的地步。
唐姝站在桥的边沿，桥下是黑不见底的深渊，连她都看不清楚，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如果跳下去，生死未卜。
“你觉得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唐姝面无表情的撑开双翼。
“轰——”
黑色火焰爆发式的从她身体里冒出，围绕在她周围像是恶魔的爪牙。
她纵身一跃，携带体积庞大的火焰冲向地底。火焰暴涨，烧断上方的桥梁，人行走的部分通通塌陷。
唐姝肆无忌惮的焚烧，五彩斑斓的柔光挡不住如此疯狂肆虐的黑火。
“就算毁了这里，我也会把你揪出来。”
唐姝恶狠狠的道，灿金色的眼睛迸发出凶芒。
她优先考虑了人类的利益，但事情无法解决的情况下，她并不介意牺牲这些利益来解决当下的问题。唐姝喜欢罗生堂，她不能让城市意志夺走她爱的地方。
黑火侵蚀金属表层，露出内部结构，机油漏出，像是这个巨型活物的血液。
一根漆黑的触须缓缓从地底升起，外形像扭曲在一起的藤蔓，缝隙间流出绿色冒泡的黏液。
“这就对了，干耗着没意思，打一架吧。”唐姝展颜一笑。
她握住触须，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唐姝悬停在空中，头朝下，双翼张开，单手握住触须。火焰停止焚烧，机器终止运作。
灿金色得眼眸失去神采，恢复原本的黑色。
转移战场，进入思维世界。
.......
唐姝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城市的中心树立着高耸如云的塔。塔尖放置着巨大眼珠的雕像，眼珠正对着唐姝的方向，玻璃晶体反射出下方霓虹城市的灯火。
赛博朋克区的思维世界里，那只眼珠的视线正对着唐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