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长长的走廊，两排白色灯管，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身着便服的男人。
他从一端走到另一端，空荡的长廊内回荡着他沉闷的脚步声。
步伐最终停在了一扇厚重的圆形金属门前。
合金门直径约三个成年男子身高长，齿轮环环相扣裸露在外，连接着逻辑精密的连排锁扣。
扫描仪感应到了来着，带着滋滋电流声随机械臂挪到男人身前，光幕扫过他的全身。
“滴滴。”
金属门的顶端亮起绿灯。
锁扣一个个依次松开，所有齿轮旋转，气阀转松，门缝里泄出丝丝白气，冒着凉意。
金属门一分为二，呈扇形朝两边打开。
超低温的环境并没有对门口的男人造成影响，作为一个四度进化者，并不需要穿特殊的制服就能随意进入零下十摄氏度的环境。
蒋文昌信步走进来，金属门在他身后合拢，嵌入卡槽，一声沉重的碰撞。
两排玻璃培养皿直通房间的最内部，仪器滴滴工作，隐约能听见输液管里咕噜冒着泡。
蒋文昌走过去，周遭的仪器发出提示音，他不予理会，径直走到房间的背面。
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玻璃仓。
蒋文昌轻车熟路的在一旁斜放着的仪器屏幕上点击，操控着打开玻璃仓的保护外壳，透过透明的防弹玻璃，仓内的面貌才完全展露出来。
两个不成人形的缺陷者被关在里面，手脚都套着保护套，防止它们伤害自己。
缺陷者漫无目的的呆愣在里面，看见突然出现的人类，表露出了莫大的敌意，对着蒋文昌的方向横冲直撞。
它的脸撞在了玻璃上，头歪向一边，一时正不回来。
另一个缺陷者像蜥蜴一样扒在仓壁上，双手双脚不断划拉。
它们丑陋褶皱的脸皮对着蒋文昌的方向，恶心的脓水和体液从眼眶口腔里流下。
蒋文昌视若无物，一双灵活的手不断在操作台上点击。内部玻璃仓缓慢的在机械臂的帮助下单独脱离出来，外部的保护壳一点点脱落。
最后只剩下一个简单的玻璃仓，架在四个轮子的移动车上面。
蒋文昌握住移动车最前面的扶手，拉着它避开周围的物什，打算带着两个缺陷者离开这间实验室。
“噗通...”
重物落去水中，溅出培养皿中的液体，粘腻腻的铺在光滑的地面。
“咔咔咔——”
怪异的动静让蒋文昌停下脚步，咯哒两声脚步声落下，空荡荡的实验室里重归于静。
他侧头，视线从每一个物体上扫过去。
一些培养皿的盖子有些许松动，里面模样怪异的缺陷者实验体爬了出来，但很快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失去营养供给的脆弱生命体无法承受实验室内的低温。
那些机器默然伫立，与世无争的模样，好像刚刚的响动与它们无关。
通风管阴冷的风从后背吹过，激起一层寒意。
低温延缓了恶臭的蔓延，但蒋文昌的鼻子依旧铺捉到了难闻的气味分子。
脚步声再次响起，蒋文昌慢慢朝门口走去，对周围的动静视若无物。
城市意志开始突破军事基地的防护，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这样劣势的环境，城市意志应该志气满满才对，蒋文昌却从中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你很...紧张。”
蒋文昌轻声说道。
齿轮越转越快，机泵的响动像人的心跳，仿佛城市意志对他的回应。
金属门外的光照射进来，蒋文昌的背影只剩一道黑色的剪影，拖着重装玻璃仓，他的影子在地面映出庞大的黑色区域。
“哒...哒...哒...”
黑色的靴子触碰地面，带着它的主人越走越远。
金属门在身后缓慢而沉重的合上，巨大的插销扣进卡槽里，排锁依次扣上，齿轮逆向旋转，沉闷的声音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久久回荡。
......
......
一人一群动物在机械之城里不和谐的鬼鬼祟祟。
唐姝纤细的手里拖着一个和她形象不符的巨大麻袋，这是她从一家食品仓库里找出来的，她发现这玩意儿用来装人刚刚好。
旁边的五只猫注视着她，东奔西跑撕了两张广告牌上的纸。
这个场景趋近于荒诞，这一群动物和人的组合在充满人工智能的城市里过于离奇。绚烂的彩灯照向遥远的边际线，她们穿梭在光怪陆离的建筑群间，跳上最高的摩天楼，俯视整座城市。
唐姝像只猫一样蹲在摩天楼的顶层，巨大的蝙蝠翼挂在身后，手中攥着麻布袋子，袋子下方渗出黑红色的粘稠血液。
这让她看起来像某种中世纪被雕刻在宗教建筑上的魔鬼雕像，下方射上来的光照唐姝漆黑的竖瞳。
居高临下的视角让她能轻松找到前往军事基地的路，只不过这个路线和普通人走的不一样，一条只有她能走的路。
唐姝撑开羽翼，一跃而下。
她左手拎着麻袋，右手抱住安娜，滑翔向了另一个建筑。
五只猫也和她一样，撑开四肢，飞扑出去。
呼啸的风让唐姝眯起眼睛，脚踏在建筑的玻璃表面，借力跳向另一个建筑，转眼间就过了几条街。
这是属于唐姝的金属丛林。
无人机出动，四面八方的飞来，包围了唐姝，探照灯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剧烈的光让让她成为空中一道移动的光源。
这些机器的目的只有一个，阻止唐姝前往军事基地。赛博朋克区从唐姝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它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唐姝靠近自己。
唐姝翅膀煽动，滞空而停。
“去那个建筑里等我。”
唐姝对猫咪们说。
她伸手指着军事基地，被城市意志掌控的城市里，那个地方依然有人类守着，戒备森严。
语毕，唐姝突然俯冲而下，吓的安娜紧紧闭上眼睛，耳朵贴紧脑袋。
无人机反应也和很快，瞄准唐姝的羽翼进行扫射。
子弹并没有对唐姝的蝙蝠翼造成任何影响，无人机转而射击唐姝的身躯。
大黑坚硬的鳞片保护唐姝的后背不受伤害。
安稳落地，唐姝将安娜放下，连带着麻袋也交给了进化后的边牧犬。
“走！”
唐姝一声令下，五只猫一只狗撒丫子就跑，安娜叼着麻袋跑在最后。
城市意志并没有理会对它不构成任何威胁的动物，它的全部注意都在唐姝身上。
唐姝蹲在地面，蝙蝠翼裹住她的身躯，形成茧一样的球，将无人机的进攻隔绝在外。
她静静等待着一波攻击过去，顺便向盘在她腰间的黑色蟒蛇说道：“你应该跟它们一起先走。”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蟒蛇温顺的回答。
“那好吧。”
唐姝开心的咧咧嘴。
洪都拉斯卷毛蜘蛛：......？都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吗？
射击短暂的停歇，唐姝兀的撑开蝙蝠翼，振翅飞上去，旋转间骨刺打烂数十架无人机。打散的同时，她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无人机的感应中。
趁着夜色尚深，唐姝遁入城市的黑暗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唐姝本来是想让蜘蛛和猫咪们一起离开，但想到苏绸的那个预言，唐姝还是随身携带着它。
无人驾驶车没有承载任何人，却又规律的在路面上行驶。
巡逻的无人机像张网一样飞在空中，密密麻麻的探照灯不留缝隙。
唐姝贴在建筑物的墙体上，整个人卡在两个建筑物的缝隙之间。也得亏唐姝足够瘦，才能挤在这种地方，
她像一坨液体一样，从街边挤到了两个建筑物的后面，一条运输垃圾的小道。
自动装填垃圾的车探头背对着唐姝，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作为一个垃圾车，它的感应性能一般。
唐姝绕开堆积成山的垃圾堆，从后面的一条小路离开。
监控器上的蓝色小灯亮着，360°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唐姝的身影。
周围的机器迅速围攻过来。
可当它们聚集在此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唐姝的身影，她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无人机根据监控录像，一窝蜂的飞向唐姝最后消失的小路拐角处。
探照灯来回扫射，随着无人机的远去，灯光也越来越远。
静静的在原地趴了几分钟，唐姝从藏身的装饰假树上跳下来。
她根本没走。
这是唐姝惯用的伎俩，让对方误认为自己去了那边，但其实她躲在视觉盲区。
唐姝转身去了和无人机相反的方向。
无人机的飞行声越来越远，但它们似乎又发现了端倪，开始分散开来四处搜寻。
唐姝已经绕到了别处。
她捕捉空气里的声音，不放过任何微小的震动。有几架飞机里唐姝很近，唐姝飞奔一段距离后放慢了脚步。
离开灰暗的地方，步入城市的主干道，光芒亮得刺眼。
唐姝像猫一样蹲在墙上，思索如何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自动驾驶车在驾驶轨道上飞奔，也在寻找她，同时也在寻找城市里是否还有其他遗漏的人类。
看来妄图轻松到达军事基地是不可能的了。
唐姝心想。
她绷紧了肌肉，做好准备。
下一秒，唐姝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度爆发她最快的速度，像一道流光一样穿过街道。
捕捉到她的身影需要监控的后台分析，这给她留出了足够多的时间去甩开这些机器。
04:10
天空已经朦胧的露出鱼肚白，挂在遥远的地平线处。
唐姝已经接近了军事基地的位置，一路上赛博朋克区并没有拿出真正对唐姝生命造成威胁的武器。因为这些武器运用起来，不仅会威胁到唐姝的生命，同时也会威胁到城市本身。
现在情况就好比一个人不小心吞了一只蟑螂，他肯定会选择服用一些温和的药物，而不是吞硫酸和蟑螂同归于尽。
角落里已远不如刚才那么黑，建筑光滑的表面反射这一点点微弱的阳光。
唐姝鼻翼抽了两下，用力吸口气，肥肥几只猫刚刚经过了这里。可以按着它们的行动轨迹走，就不会出错。
唐姝一路嗅过去。
猫咪挑选的位置全是犄角旮旯，没有能正常走路的，唐姝手脚并用的钻来钻去，蹭上一身灰。
顺着宠物们走过的路线，果然很快就到了军事基地建筑群的最底部。
速度变快的原因不仅仅是猫咪们挑选了一个最佳的捷径，而且......
唐姝环视周围，诡异的发现军事基地周围没有明显的人工智能做眼线。剩余的防卫部署都是军事基地之前就有的，人力还比之前少了许多，对唐姝来说并非难事。
军事基地还未被城市意志彻底攻破，还有机会。
唐姝心想。
可让她一直惴惴不安的是，影君去哪儿了？
......
......
04:17
军事基地里，零号区里走出一个人影，蒋文昌从下层跳上来。
这时他手上已经没有了那两个缺陷者。
蒋文昌能感觉到那只恐怖的眼珠子正注视着自己，他没有被恐怖的城市意志身躯给吓倒，反而轻松的调侃。
“时日无多。这句话说的，要么是我，要么是你。”
零号区发出了嗡鸣，似乎在愤怒。
蒋文昌不再理会身后的眼睛，打开电子手环，通知罗生堂的人护送唐姝来军事基地。
却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唐姝再跟着闻龙取宠物后没有回到宿舍，不见了。
霎时间，蒋文昌脸色巨变！
难道是影君干的？唐姝失踪，那不是人类没机会了？
“滴滴。”
电子手环传出两声提示音，收到了新的消息。蒋文昌打开快速浏览，接受到的信息让他感到疑惑。
执法者说发现了五只猫一只狗还有一个满身是伤半死不活的人。
唐姝的猫？
蒋文昌起先很诧异，还以为唐姝遇到了危险，罗生堂已经被攻破了。转念一想不对，如果宠物们送来的是唐姝，以唐姝的自愈能力不可能满身是伤。那事情就变得蹊跷起来，能和唐姝的宠物一起来的会是谁呢？
蒋文昌和下属一同赶往发现猫咪的位置。
自愿留在赛博朋克区的一批医疗队也赶了过来，蒋文昌到的时候医疗队已经将受伤的人抬进移动抢救仓内。蒋文昌在隔着抢救仓的玻璃隔板看了眼，是个罗生堂的老师，被打的面目全非，认不出身份。
蒋文昌扭头，发现执法者居然全部蹲在地上，围着那几只猫，把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的，让他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能轻易觉察到执法者小队的气氛有些微妙。
“怎么了？”
蒋文昌发问。
蹲在地上的执法者们移开了一点，给自家长官腾出一个位置。
“.......”
看到眼前的画面，蒋文昌彻底无语了。
地上放着两个从广告牌上拆下来的板子，上面简单易懂的标着两个字。
“间”“碟”。
间谍的“谍”字还错了，是“碟子”的碟。
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煞费苦心的找到谐音字还真是为难唐姝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儿。
蒋文昌一时间心情相当复杂。
短短几分钟感受到了一波心肺骤停，情绪忽上忽下，享受极致的刺激。而这些情绪都是唐姝带来的。
蒋文昌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思绪很快回归正题。
唐姝让一群宠物送过来的是罗生堂的间谍。
蒋文昌摸着下巴思索。
恰巧这时医疗队的人也在数据库中查出了伤员的身份，其中一员匆匆走过来向蒋文昌汇报。
“伤者是罗生堂的宠物管理员谭安愈，四肢关节全部被这段，出血量非常大，现在在抢救中，尚未脱离危险。”
蒋文昌微怔。
唐姝干的吗？下手也太狠了。
“控制起来，不要让他有动作。”
蒋文昌简单的吩咐。
“是。”
医疗队的人回答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字牌，大约都猜到了谭安愈的身份。
蒋文昌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猫猫狗狗们的身上，肥肥察觉到蒋文昌的视线，弓起背嘴里发出“斯哈”的威胁声。
唐姝的黑色蟒蛇和蜘蛛都不在，唐姝本人也不这里。
在外面遇到城市意志的阻拦了吗？
蒋文昌的视线移向军事基地之外，透过那层玻璃和充能防护罩，装甲车和无人机越来越接近这片地区，大有大军压境之感。城市里最后的安全地带从内外同时慢慢瓦解，时间不多了，最关键的人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殊不知，此刻在蒋文昌视线下方的死角处，唐姝像一条泥鳅一样从狭窄的通风管道钻了进来。
灌入通风管风口的风非常急促，差点将唐姝给吹出去。
唐姝双手牢牢的攀在光滑的通风管壁上，慢慢的朝前挪，直到离开主通风管，管道内的风速才变得缓和。
她深吸一口空气，分析其中的味道。
城市意志来自整个军事基地的最下层，同时从地下飘来的还有一股微弱的缺陷者的气味。
咦？
唐姝感到十分疑惑。
她赶紧顺着通风管道往下爬，甚至直上直下的跳跃，背贴着通风管壁以最快的方式自由式落体。一路向下，唐姝倾听各种声音，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即使有，也离她非常的远。
偌大的军事基地，这么点儿人实属势单力薄。
滑到能到达的最低处，唐姝一脚踹掉排气扇，跳到地面。
排气扇摔落在地，在安静空旷的环境里，这咣当一声如此突兀。
唐姝追着气味前进，接近零号区，离城市意志越来越近，可以感受到机械上的生命气息。
她四处打量着，左顾右盼，走路都不成直线，绕来绕去。
越到底层，建筑修建的高度越夸张。这绝对不是适合人类的高度，修建的反倒像神庙。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逃
夜很深了，学生们都呆在宿舍里，但几乎无人入睡。
侯宇轩躺在墙壁上的仓里，笔挺的躺着，闭目养神。
“侯哥，你在做什么？”
侯宇轩的舍友发问。
“休息。”
侯宇轩简单的回答道。
“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觉？你是真的心大唷！”舍友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
侯宇轩没接这句话。
据他的分析，能进罗生堂的人本来就综合实力很强，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会比普通人有更强的生存能力，更是有备战军事学院中那些为战争而生的佼佼者存在。上级应该是打算所有人撤离完之后，道路不再堵塞，让罗生堂的学生自行撤离。
所以现在首要的不是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目前要保存体力。
对侯宇轩来说，他不是一个体能上的优胜者，每一份力气都要精打细算，因为这一些许误差可能会导致最后的结果截然不同。
侯宇轩一直在强迫自己入睡，睡不着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刚才说话的舍友小声骂了句：“怪胎！”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也相继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大战之前与其紧张，不如保持体力。这不是很复杂的逻辑关系，简单的道理大家想想都明白，尤其是在罗生堂这样的地方。
宿舍的门外传出不小的动静。罗生堂宿舍的隔音效果很好，依然能听见外面有人急促的走动。
和侯宇轩隔着两层楼，另一个寝室内。
这一个寝室的人显然都不讲卫生，脏衣服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沙发也被挪了位置，歪七竖八。三个人极不讲究的斜躺在沙发上，神态居然很放松。
“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又不是没训练过。”
“别人不好说，但有范诃在，带我们逃跑还不是简简单单，有手就行。”
“你说是吧？范诃。”
范诃没回答，来回的走来走去，被舍友夸赞也没吭声，和平时的习惯大相径庭。
“你紧张什么？最不该紧张的不就是你吗？”舍友没眼色的继续道，“就你那异能，逃跑还不是轻轻松松。”
范诃被说的不耐烦，吼了句：“闭嘴！”
三个舍友被吼的一愣。
“你凶什么？”
范诃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太糟糕了一点，所以重新开口，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
“少说两句吧，我现在很烦。”
范诃联系不上范伽伊，自从范伽伊给他发了条“出去办事。”的消息后，就再也没回过他的信息。
现在出去能办什么事儿呢？
范诃急的团团转。
要是他不把范伽伊完好的带回去，家里两位老人会杀了他的。
再说，虽然他平时挺烦范伽伊的，但再怎么这人也是他亲姐姐，他亦然不能坐视不管。
范伽伊到底去哪儿了？
此时走廊上声音越来越大，范诃不解的走过去打开宿舍门，看见人群奔跑，场面变的无比混乱。
范诃拉住一个跑过去的学生，询问道。
“怎么回事儿？”
“同学，快收拾东西！要走了。”面前这个矮个子的男生气喘吁吁的提醒，“刚刚老师说，接到上级的通知，一刻钟后罗生堂所有师生自主撤离。”
范诃的舍友也寻声围过来。
“范诃，咱们赶紧走。”
舍友凑到范诃耳边小声说道。
范诃不耐烦的一耸肩甩开他，回到寝室拿上他的专属武器就往门外走。
“嘿！”三个进化者有点烦他了，堵在宿舍门口，“你去哪儿？”
“让开！”
范诃撞开他们，在这群人缠住自己前化为一团烟雾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绕开这群烦人的舍友，范诃收了异能。
本来呆在宿舍的人都涌了出来，范诃逆着人流挤过去，从其他人身边走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使用异能，在此之前他得保存实力。
具体该怎么做，范诃觉得这种时候找一个人比较好。
“侯宇轩！”
范诃用力的敲门。
“侯宇轩你在吗？”
门不一会儿就打开了，侯宇轩站在里面。他已经穿戴完毕，全副武装。
范诃仔细观察，发现居然以刀具类为多。别带在大腿侧面和腰间，袖子里似乎还藏了东西，鼓鼓囊囊的。
“嗯，什么事儿？”
侯宇轩扶了扶眼镜。
“我一会儿跟你走。”范诃斩钉截铁的说道。
范诃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但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周围的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反观侯宇轩，看起来还算镇定，这更让范诃坚定自己的看法。
“跟着我？”
侯宇轩看有些困惑。
“我相信你。”范诃眼睛扫着周围，声音小了些，“跟着你才有办法活着出去。”
范诃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在零号区的经历，所有人都觉得走不掉了，只有侯宇轩能分析出优势和劣势并加以利用。
侯宇轩了然的点点头，但没急着答应。
“你的能力自己跑更方便，跟着我岂不是麻烦。”侯宇轩说道。
“我的体能不能支撑我跑出魔都，再说......异能有时候并不可靠。”范诃说的的是零号区的那次经历，他不知道在这座逐渐诡异的城市里使用异能是否还安全。
侯宇轩双手放在一起摆弄着什么，范诃仔细一看发现侯宇轩将电子手环取下来了。
“好吧。”侯宇轩随手将电子手环丢在地上，“但你得先跟我一样把这个扔了。”
范诃面色一凝。
侯宇轩的舍友也收拾好了东西，从侯宇轩侧面走出来。
“让让。”
他们三个推开了范诃。
范诃让开身子，眉头控制不住的跳了跳。范诃的目光跟着离开的三个人，直到他们走远了。
“这几个人不跟你走？”范诃转过头来疑惑的问。
侯宇轩无所谓的道：“大概觉得一度1阶进化者会是个累赘吧。先不管他们，你不扔手环吗？”
范诃的右手握紧左手手腕，面露难色。
“那样就跟别人失去联系了，我姐还不知道在哪儿。”
“是。”侯宇轩点头，“这事儿是比较困难。就跟丢了手机一样，不过为了活命最好丢掉它，如果一会儿出去了它为城市意志服务，那这东西可不仅仅是会窃听我们对话和定位那么简单。”
范诃叹了口气。
“这是你带我出城的条件？”范诃问道。
“算是吧，一个合格的小队里不能有固执己见的人。”
范诃死死的盯住侯宇轩，侯宇轩的双眼透过眼镜片平静的望着他。
“好。”
范诃取下手环丢在地上，他举起双手向侯宇轩展示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对不起了，姐。
范诃内心有些愧疚，但他更在意自己的性命。
“想要安全的出去，光靠咱俩可不行。我已经跟李晓昀发过消息，在膳府先汇合。跟我来吧。”
时间差不多到了，人流聚在天花板附近，准备穿过星河出去。
范诃本来想问为什么不去大门口集合，要绕路去膳府。转念一想也想明白了，所有人一窝蜂出去，人流量大，还没有可以联系的设备。如果被人流冲散了很可能很难再找到对方，不如绕一下。
出去的人排成一条长队，侯宇轩和范诃两人站在队尾。
虽然有老师维持秩序，但还是能感受到人群的慌张情绪逐渐被带动，特别是人流聚在一起之后。他们窃窃私语，恐慌通过人们的语言和神态传播蔓延，秩序失控只是早晚的问题。
“先去汇合，别第一个出去，观察一下什么情况。”
侯宇轩呆在队伍的最末端，小声的对范诃交代。
后出来的一群学生也加入了这个队伍，推推桑桑的想挤到侯宇轩二人的前面去。两个人让开了，没有指责这群不守规则的人。
他们不再聊天，静静的听老师说话的内容，侯宇轩拖着下巴边听边分析。
老师说教职工在调试罗生堂内能用的机甲，那些含有生物引擎的机甲能护送他们一段距离，但很可能出去后很快就会被城市意志所掌控。所以所有人出门后只管往前跑，不要理会那些机甲。
护送它们一段距离的机甲也会成为他们的敌人，但出门后它们能为学生们逃跑拖时间。
时间到了，老师还没有放行。
前排的学生质问为什么还不放他们离开。老师回答他们机甲还在调试，要稍等。
前面的争吵，让后面人完全听不清楚老师在说什么，不明所以的朝前涌去，场面瞬间失控。
守在出口的老师招架不住，云梯上挤满了学生。
范诃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倒不是这些学生不守规矩，而是没有了电子图标提示，也没有扩音器，偌大的宿舍楼，声音嘈杂，根本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即便那位老师已经尽己所能用最大的声音说话，依然不起作用。
人类是最会利用工具，也最依赖工具的物种。
范诃说不上这是好事还不是不好，但眼前这一幕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人们对人工智能的依赖有多么强烈。
一名老师穿过天花板，对着男生宿舍里面的学生喊了句话。
侯宇轩根本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只见前面的人涌了出去。
“跟上！”侯宇轩立刻说，“去膳府，要快！”
两个人尾随队伍离开宿舍楼后，立即脱离大部队掉头去膳府。
“我们和李晓昀她们汇合后，千万别停，赶紧跟其他人一起出去。这种情况最好不要落单，更何况出去有人护送，这个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侯宇轩一边狂奔一边叮嘱。
一个一度1阶进化者，和一个异能者，都在体能上不占优势，但在罗生堂内这段时间的训练让他们拥有超乎常人的耐力。
两人到达膳府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灯诡异的亮着，光线和平时不同。
侯宇轩等了有一会儿，内心不断默念“快点”。
“怎么还没来！？”
范诃急的直转。
正说话，李晓昀一个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急躁的喊道：
“不好！我和楚知心刚刚被人群冲散了！”
侯宇轩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带着两个人跑出膳府，没有留在这儿等人。
“来不及找人，她没赶过来估计已经出去了。我们快走！”他边跑边解释。
穿过小路，来到罗生堂的大厅。头顶上烛九阴的雕像不见了，两个机甲门神也不见踪影，机甲门神被调出去护送撤离。
一下少了这么多东西，罗生堂的大厅里显得分外空荡。
三个人回到人群尾部，赶上了最后一波人群，挤上天梯。
随着所有人的离去，潜藏在暗处的生物又相继出来，占领空荡荡的罗生堂。
.......
天梯里一群学生和老师安静无声，心脏剧烈的跳动。
天梯瞬间将他们传送到了地面。
在眼前这扇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面对的将是一座被人工智能所掌控的城市，一座不属于人类的城市。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已降临
楚知心和李晓昀走散了，她被人流挤着往罗生堂大厅的方向走。
“后面的同学快点！别堵着路！”
楚知心听见了早操陈老师的声音，她朝四周环顾一圈，人山人海，没看到陈老师在哪儿。
“快！快进天梯！”
楚知心被人群推了进去，她扭头看向后面，希望视线里能出现李晓昀的身影。
“等等！”
楚知心喊道，伸手试图挤出去，但无人理会她。
天梯的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心脏缓慢而沉重的跳动，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人们盯着天梯的门，眼皮不自主的跳动。楚知心能感受到这些人绷紧的肌肉，上升的血压让血管跳动。
无一例外，心悬到了嗓子眼。
天梯的门打开，天空乌泱泱的一片黑，黑云中渗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距离天亮的时间不远。
还不待众人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听不知谁喊了句：
“趴下！！！”
出于对同伴的信任，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咻咻咻——”
子弹从他们头顶上扫过。
罗生堂的两个机甲门神护在他们前面，不少学生躲在十丈高的门神身后。子弹在门神身上擦除出亮的火光，来不及躲过去的学生就近寻找掩护体。
“优先击落附近的无人机！”
楚知心听见人群中有人喊话，她半弯着腰回头。一群备战军事学院的学生比他们更有组织更有计划的行事，一部分人负责突破重围，一部分负责保护后方安全。
罗生堂的南门由朱雀守着，不让全副武装的装甲车机内，阻挡他们逃跑的路线。
没工夫去看南门的战况，只有余光匆匆一瞥，那个方向弥漫着硝烟。
楚知心朝备战军事学院的人靠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跟着他们出城的几率更大。当楚知心靠近的时候，有几个人瞥了她一眼。
“你！护住右翼，不要让任何机械靠近。”
备战军事学院的学长指着楚知心道，语气毫不客气。
“是！”
楚知心扯着嗓子回答，但她的声音很快被枪支的射击声淹没。
她掏出腰间的枪支，边跟随备战军事学院的学生前进，一边观察周围。当她进入这只训练有素的队伍时，来自周围的压力明显小了许多。她甚至有时间回头看一眼，罗生堂天梯的方向，下一波人还没有出来，楚知心不知道侯宇轩等人在哪儿。
罗生堂的左右门神慢慢朝大流人群走来，一左一右，护在两侧，正好处在楚知心的斜后方。
一行人在左右门神的护送下一路向外逃，离开罗生堂。
楚知心听到了惨叫，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千万不能分心。
这么想着，但余光依然不受控制的看见后方有人被倒塌的建筑物砸的稀烂。
冷汗打湿了楚知心的手心，她强打精神，举起手中的枪支。
瞄准，扣动扳机? 楚知心击中了无人机的机底? 护住右翼不让空中的飞行物靠近。
众人一路向城市外逃，路上尽量走空旷的场地，远离建筑物。因为这些建筑物随时都会坍塌? 是城市意志有预谋刻意销毁。
比起对付唐姝需要到达的两败俱伤的境地，仅仅是倒塌几座建筑? 对城市意志来说无伤大雅，它很快就能重建。
备战军事学院的学生选择了尽可能通过电梯广场，所谓的电梯是通往地下城的巨大圆盘。
这里最为宽敞? 可以和周围建筑保持一定距离。
天越来越亮了? 隐隐有些刺目。
楚知心踏上这片光滑的广场地面? 地面折射出的光晃人眼睛。
“咚.....咚......咚......”
微弱的声音顺着金属管从最深的地底传来? 楚知心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咚......咚......咚......”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断断续续。
地下城还有人活着！？
楚知心猛地停下前进的脚步? 一时间顿在原地。
这是求救信号吗？
她难以置信的停在这儿忘记了移步，她缓慢艰难的四处张望，想寻找和她一样注意到这个声音的人。但周围的人都在争相逃命，无人停下脚步。那些本该服务于人类的机器正在猎杀他们，或者说抓走这些年轻的进化者异能者献给城市意志。
那爸爸妈妈还在下面吗？还有救？
楚知心停下来，不敢置信。
人群大部队离她越来越远，没有人有功夫理会别人，环境的危机也不允许他们停下来回去救人。机械对她的包围圈越来越近，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阻断她和人群的路线。
空旷的广场周围全是尖顶建筑，围成一圈，高高耸起。所谓空旷的电梯广场，也空旷不到哪去，反倒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又或者是巨大惊人的金属鸟笼，关着供人欣赏的金丝雀。
要走了....必须要跟着人群。不然就出不去了.......
楚知心的双腿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带着她握枪都有些不稳，掌心一片滑腻。
“咚......咚......咚......”
求救的声音还在继续，声音在周围爆炸声中微弱的就像一场不真切的幻觉。
该走了，必须要走！来不及了！
这么想着，但是楚知心的腿却一步也挪不动。
楚知心一咬牙，脱离人群，冲到电梯广场的正中央，寻找着电梯的操控盘。但显然，操控仪器不再受控制，气的楚知心一脚踹在地面突出的控制器上。
她又掏出腰间别着的短枪，对着地面射击。
一梭子弹打完，也只是在地表留下不深不浅的印子。
楚知心不信邪，拿出自己专属的改装蝴蝶刀，跪坐在地面，一刀插下去。
愚公移山般的功效，小小的身躯落在巨大的金属圆盘之上。
“打通这条路！”
少女跪在地上，尖刀插进地面，怒吼。
一刀！
轰鸣更甚，冰冷的金属运转着，发出似是被激怒的声音。
人们被这个世界搞的怒火中烧，却始终是笼子里的鸟雀，他们叫嚣，他们冲撞，无能的狂怒，却逃不过最后的命运。可也不尽然，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冲破这座牢笼，不论成败，就算化为尘埃。
再一刀！
“啪！”
一声脆响，楚知心呆呆的握着刀柄。
刀刃插进了地面，但是刀断了，只剩刀柄握在她的手上。
罗生堂两个机甲门神慢吞吞的走过来，凶神双头四臂，一左一右位于楚知心两侧，眼睛泛着青光。
楚知心迷茫的抬起头，刺目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睛，挡住了部分视线。
她忍着眼睛传来的刺痛，看见门神机甲举起了斧头。
“帮我。”
楚知心嘴唇幅度轻微的震动。
她跪坐在地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花，头发乱糟糟的拧成一团。脸上粘着灰土，指甲里嵌着污垢。
门神机甲冷漠的看着她。
斧头越举越高，却不是对着地面的电梯，而是对着楚知心白皙柔弱的脖子。
生物引擎敌不过机甲体内另外一部分非生物引擎，机甲的核心被城市意志所掌控，它现在不站在人类这一边。
似是已成定局，还是尚有转机？
楚知心慢慢的垂下眼睑，保持着原姿势，一动不动。
斧头挥下，破风袭来。刀光剑影划过楚知心的面部，她缓慢的睁开眼睛，眼底一片阴霾。
“轰——”
碎石块和金属片飞溅，尘土飞洒，砍裂的电缆之间冒着电火花。
本该被砍下头颅的少女贴着斧头起跳，避开致命一击。
巨斧的力度掀翻了地面的金属板，侧面翻卷，巨力让金属板弯曲。
速度催动到极致，时间像是被放慢了一样。跳向一侧的楚知心透过飞起的厚重金属片，一双坚毅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机甲门神。
有些女孩洋溢着青春，怀着美好，里里外外都像参了蜜糖一样甜。
而有些女孩则不同，她们注定踩在刀尖上跳舞。
刀光闪烁，楚知心面庞吹来一阵强风，左门神的长刀呼啸着砍向面门，右门神的剑刃同时从后方斜劈而下。
信号摩天塔的忒假发出震动的嗡鸣，钢筋垂悬着摇摇欲坠。
楚知心迎了上去，灵动的身躯建筑被弹飞的巨大金属版跳上左门神的刀刃，在刀侧边的平滑面上逆着挥舞的方向奔跑。
“当啷——”
身后传来刀剑相撞的巨响，整个刀身为之一颤，楚知心身形停顿。
长枪从楚知心侧面袭来，身后的长剑继续挥向她。
楚知心的余光看见建筑的侧面隐藏的火炮随着机械臂的移动升起，缓慢而有规律的组装。炮管被涂上了暗红色的漆，火炮调整位置，捕捉她的身影。
长枪刺来，楚知心一个侧空翻，擦着枪尖躲避。
尖刃刺破了她额角的表皮，断裂的发丝飘飞。
楚知心飞的半空中，头朝下，伸手握住了长枪的长柄。她借力将自己甩在长枪上，脚稳稳的踩住长杆，改变路线顺着长柄疾跑。
“哐——！！”
剑刃砍中信号摩天塔，整个塔身震动。
悬挂的钢筋剧烈摇晃，摩天塔不堪重负失去平衡，塔尖弯曲。天一下阴沉，巨大沉重的塔尖遮住了大半个空旷电梯表面的天空。
“啧。”
楚知心嘴里发出一声啧音。
她顺着枪杆跳上机甲门神的手臂，手中的蝴蝶刀插入机甲关节处的缝隙。
左门神后面的那颗脑袋转向楚知心，青色的眼睛亮起红光。
楚知心以蝴蝶刀为支撑点，奋力跳起，与此同时松手。惯性让她飞了出去，滑出一道弧线。
她的速度比门神更快，门神张口，烈焰从口中碰触，喷向楚知心刚刚停留的位置。
炙热的火焰灼烧楚知心的后背，她翻到门神的另一面，双腿钳住左门神身前的脑袋，顺势坐在门神粗壮的金属脖子上。卡在前后两个头的正中间，位于门神的视觉死角。
摩天塔的倒塌遮天蔽日，塔尖掉落地面，砸出一声巨响，本就开了个洞的地面不堪重负。
塔楼分崩离析，宛如天塌，碎裂的金属直直坠入地底。
大地震动，石子在地表跳跃。
楚知心骑在左门神脑袋中间，双手死命握住右门神挥下的兵器。
巨大的力气将她压下地面，压弯了脊椎，双手的虎口龟裂开，渗出血丝。
透过泥土混杂的雾霭，数百架在建筑上的火炮的炮眼对准地面中央的位置。
“轰——”
响彻天际的爆炸声，地面下陷，地表坍塌，两个十丈高的机甲被炸成了碎片。
乌云慢慢的回来了，乌泱泱浩浩荡荡的重新笼罩城市上空，天气转阴。阳光被遮住，透露着出微弱不堪的光线。
赛博朋克区的天，又要下雨。
楚知心在炮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跳离了机甲的身躯，但被爆炸的余波掀翻了身。
她趴在金属块上，听不见声音，耳朵里在嗡嗡的震响，爆炸让她瞬间失聪，脑袋失去平衡爬不起来。她扒住金属片的边沿，割裂了手心，眼前一片模糊。
“地下......”
楚知心喃喃道。
她打通了通往地下城的路。
要去救人。
楚知心心想。
爆炸的余波令她头昏眼花。
周围的事物不断下陷，她感到身形一晃。金属片摇摆起来，楚知心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最终是随着坍塌的地面坠入地底。
城市围绕着这个电梯广场塌陷倾倒，周围的建筑以它为圆心坠入地底。轰鸣的风波久久才停止，大量的灰尘挡住了视线，像灰色的屏障一样罩住此处。
无尽的下坠，楚知心像薄纸一样失去方向。
城市彰显出它最大的恶意。
下坠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二度3阶进化者拿回身体的掌控权，楚知心看着埋在地底的金属管道和电缆，这些机器像是有生命一样的盘曲。
这样畸形的生命早晚会到头的。
楚知心想。
她借助横在半空中的钢筋缓冲，逐渐稳住了身形。
石块坠入地底的地面，像是下了场陨石构成的雨。电火花点燃了地面的废弃物，熊熊烈火燃烧。
楚知心落向地面，双腿一前一后屈膝半蹲着缓冲爆炸和下落的冲击，右手反握蝴蝶刀格挡在眼前护住双目。
碎石飞溅，尘雾缭缭。
灰烬散去，周围的景象落入眼底。
数百机器围绕此处，包围了落在地面的少女。手中的武器对着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少女缓缓的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臂，露出眼睛。脸颊被碎石划出几道血痕，残留着细碎的玻璃渣。一半得阴影遮住了她的脸，微风鼓动她额前的碎发。
那双眼睛的反射出周围的火光，让人不寒而栗。
.......
“我们是自然的宠儿，
智慧、勇敢、强大、坚毅。
我们遵循智勇强毅的校训，
我们心怀不胜不休的信念。
我们战斗、我们牺牲、我们守护。
是谓罗生堂。”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初的赛博朋克（下）
几个人在此处翻找，以范伽伊为主，她的能力便于寻找东西。
范伽伊找了几个文件夹，都是些赛博朋克区初号机的图纸，他们在罗生堂上课了解过。
这个纸质的资料库里保留着这些，在情急之中。
范伽伊扔给侯宇轩一个文件夹，说里面有跟其他文件相比有点内容，让侯宇轩先看看，她和范诃继续寻找其他可能有用的东西。
侯宇轩走到办公桌旁边，翻开文件夹。
文件夹里面的纸张都是零散的，有些甚至是餐巾纸，字迹略有模糊，但基本可以辨认。从字迹上来看，是一个人书写。
可能是日记，部分纸上标着明确的日期。
侯宇轩费了些力才按照时间的顺序将这些日记整理在一起。
【2021年7月31日，阴雨
我不喜欢雨天，外出很麻烦。去买菜的时候野猫甩了我一裤子的脏水，我赶走了它们。
老板和我们部门的上司吵了起来，蛮无聊的。项目的进程卡在那儿，两个人都想按自己的方案来。
要我说是老板的问题，他什么都不懂还想来参合。
总这样，人总想硬生生的挤进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自讨苦吃。
终于吵完，饶过了我的耳朵。
加班了，都怪雨天，烦。】
……
日记在这里断开，空了几行。侯宇轩能想象写日记的人大概的性格，从他写的漂亮的钢笔字和语气上来看是个生活不得意的文艺青年。
……
【外面有东西在动，我害怕。和同事一起，他们说是清洁工，我不信，清洁工不是这个动静。】
……
从这里来看，似乎是事情变故的开始。侯宇轩又扫了眼日期。
没错，就是这个时间，江城发生重大变故，进化世界开始，看来魔都也一样。
……
【什么东西要进来了，它在敲门。我看见了，门缝里，不是人的脚。其他人也开始害怕，居然有人壮着胆子还想去开门！
电脑突然关机，妈的，我文档还没保存。
我——】
……
日记的内容戛然而止，“我”字的最后一笔被拉的特别长，甚至将纸张划破。不难猜测，应该是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东西出现，一群人四散而逃。
魔都内有危险的东西是什么？
侯宇轩思考着。
进化后的动植物吗？
以及，这种经历随便找个魔都本地人一问应该就知道，为什么这些日记会被储存在这里？
一定是日记的本人经历了什么关键性的事件，还用日记的形式将它记录下来。
侯宇轩翻出下一张纸，这次不是日记本上的残页，是一张公文纸。
……
【2021年8月1日，晴
事情发生在昨天，直到今日我才有半刻空闲躲在暂时安全的地下停车场用笔和纸记录这些事。
我很害怕，家人在哪儿？联系不上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和幸存的人群聚集在地下停车场，周围的哭泣与尖叫声让我心烦意乱。
这是难得一片空旷的场地，地下负二层停车场，没有几辆车。这里也不会安全很久，我知道，我能感受到，它在蔓延，瘟疫一样扩散，就在我的头顶上。
事发突然，事实上我估计没有人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机器开始攻击人类，家具电器，甚至是电梯。不仅如此，它们还在飞速的发生变化。这种情况就像瘟疫一样蔓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公文包里只有一瓶水，笔记本电脑，纸张和笔。
电脑我扔了，虽然买它花了我两个月的工资。但是没有办法，它很危险。我们无法使用网络，什么东西入侵了我们的网络。
没有食物，地下车库里的同胞分了点薯片给我。】
……
侯宇轩抚平折叠的纸张，这张纸的下方还有一小行字，是后来补充的。
……
【晚上饿醒了，周围依旧是人说话的声音，大家很害怕，但还有理智。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希望有人能救我们。】
……
【2021年8月2日，不知道天气，
早上我醒来不知道时间，大部分人都很安静。昨天刚来时喧闹的不行，现在恐怕是累了，胃里食物的缺乏也让他们不再有精力做其他事。只能躺着，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节省体力。
应该是中午，我旁边的人带了手表（后来我们强行把他的手表扔了，不安全，怎么可以还戴着这种东西，上面的恐怖景象他看不到吗？戴手表的人很生气，说这样一来我们没有人能知道时间的变化。又说了一些他的手表到现在都没有发生变化之类，做狡辩。我好心劝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看到这里侯宇轩轻哼一声。
外界的压力除了能让人团结，也能让人偏激，无论是哪个立场。
……
【对了，中午，有一个人说自己掌握了奇怪的能力，他感觉到自己能在水里呼吸。
我们都觉得他是疯子。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和一个精神病呆在一起，太不安全，也许外面的危险没来，我们就被他精神错乱时杀掉。】
……
地下停车场还出了个异能者？
侯宇轩心想。
现在来看是异能者，当时的人不理解也正常。就算见了世界进化的景象，也无法轻易接受。
人的三观是最难以改变的东西，不是两三句话能解决得了的。
……
【我没有力气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我猜现在是晚上。我以前觉得我很能耐饿，同事们加完班都去吃夜宵，就我不吃，我能忍。
可现在不一样，我好饿，从来没有这么饿。光是想象一个馒头、茶叶蛋，都能让我疯狂分泌唾液。食物的画面不断萦绕在我脑海里，我爱它们，也恨它们，它们让我难受。
有些人坐不住了，要出去，找吃的。还有部分人跟我一样，决定留在这里等待救援。
我问他们，如果连部队的人都到达不了这里来救人，他们出去又有什么用？他们说自力更生，等不到别人来救。我说服不了，由他们去罢。】
……
侯宇轩看着长长的公文纸，不禁感慨记录日记的人真的很能写。但也可能在恐惧下，他将自己记日记的习惯当成一种慰藉。
没有在在这间房子内找到其他有用的资料，范伽伊和范诃也凑过来，侯宇轩将日记摆在办公桌的正中间方便三个人一起看。
……
【太饿了，没有水。我是真的睡不着，口干舌燥，喉咙仿佛在燃烧。应该是两天，两天没有吃东西。
生物钟来说现在是半夜，很多人在睡觉，或者昏迷，谁知道。
出去的人都没回来，我就说过，我就知道，救援队都救不了我们。还有谁能救我们。离开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
他们绝望了，一定是这样。
人们变得很奇怪，他们明明没吃东西，却说自己的体能变强。而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该饿还是饿。
他们病了还是我病了？一定是他们，不对劲，这不对劲。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被它入侵了。
对，一定是这样，我早就说过，它在我们头顶上蔓延。】
……
它？
是不知道进化世界的正确称呼吗？还是确有什么东西。
侯宇轩继续看下去。
……
【病了，他们一定是病了。
留下的一部人中，几个人开始变得……恶心。我不知道这么形容对不对，带了我个人的情绪，但他们确实是……很恶心。外貌相当恶心，我甚至无法忍受他们身上的气味。
我觉得他们开始神智不清，是饿的吗？】
……
看到这儿侯宇轩就明白了，留在地下停车场的这伙人中有些开始转变为缺陷者。
侯宇轩往后翻，这张公文纸的背面还粘着几张小纸条，分别是从不同的书上撕下来的小纸片，断断续续的写着几句话。
用的笔也不一样，每一张的笔墨都不同，有一张甚至使用铅笔写的。
既然这些纸被先前整理的人贴在一起，时间应该还是2021年8月2日。
……
【谢天谢地，得救了。我差点死在缺陷者的手里（别人告诉我是这么称呼那些变异的人），但现在情况也谈不上好。】
……
【我到了地面上，被告知幸好离开地下及时。地下再扩大，扩大出了一片空间，和上面的城市一样。提到上面的城市，变了，都变了，我认不出我生活的城市的模样。
的亏是我命大。】
……
【我被带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听说我的工作技术对他们有用。（这里居然有保持原样的建筑！是异能者的功劳。）
目前知道的情报，大半的城市科技进化，机器攻击人类，很多人还未得到救援。而政府也开始利用起新技术，武装自己。我们的时间紧迫。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被困在城市里面，哪都去不。】
……
看到这里，侯宇轩清晰的听到范诃急促的呼吸。
原来以前十三级的赛博朋克区，科技进化不是帮助人类，而是杀死人类。
现在的科技完全可控了吗？
侯宇轩不禁想到这个问题，他接着看下去。
……
【2021年8月3日，晴
我开始工作，整理初号机的资料。管理我们这批人的上司说，想要战胜未知的敌人，首先得了解他们。
对我来说却没多大区别，工作，为了吃饭，跟原来也差不多。
安生？不安生？
和我在一组的有一个奇怪的女人，不怎么说话，做事也没有兴致。和她一起，我不得不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到了中午她也不说声谢谢。
算了，她看起来很诡异，我不打算刺激她。
我要记录我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它很生气，好像在对此处安全地带的异能者十分不满，又也许是我的错觉。
午餐时，我跟同事说了我的感受。绝大多数人听了之后不以为然，但也没忽视，只叫我多加留意。
我向同事们抱怨那个女人，是个吃白饭的，什么活也不干。
同事们劝我小心，那个女人精神有问题。说是以前生活上受了点刺激，老公得癌症死了，婆婆也在住院，照顾婆婆的时候，儿子放学回家被拐跑，下落不明。恰好这个时候公司裁员，工作也没了。挺惨。
她想死，又不敢自杀。本指望借此变故死掉，结果意外的活了下来。
哎，可怜。】
……
“哈？这种东西能看出个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保持耐信，范诃很快站不住了，想要离开。
“嘘，看下去。”范伽伊制止了他。
侯宇轩翻了一页，纸张发出脆脆的声响。
奇怪的是，从这里开始没有记录日期，也许写字的人太匆忙没有时间。
……
【我知道！！我就知道！！！】
……
侯宇轩看到第一排字的就怔住了。这些字写的十分具有张力，写字人的手一直在抖，日记主人一手漂亮的字体走了形。
……
【它不是在蔓延，我不知道怎么说！它是活的，它是真的！它不是我的错觉！
它是魔都本身！
逃！逃什么！？无处遁藏！我们在它肚子里，在它的体内！】
……
不出所料。
侯宇轩推了推下滑的眼睛。
这些进化等级高的城市会进化出自己的意识，就像纽约市那样。
那现在呢？
难道有人把魔都的意识给抹除了？
日记又变成了小纸条，没有日期，但应该是同一天或者第二天。
……
【祸不单行，我们中混入了缺陷者。妈的，什么幸存者，我就是一个倒霉蛋。我就说过，那些机器不可信，盗取消灭人类的城市的技术，自讨苦吃！】
……
写日记的人又从不知道哪本书上撕了一张纸继续记录。
……
【我可能要死了。
我和那个想死的女人躲在办公室里，城市的意识蔓延进来，那个保护这里的异能者呢？可能死了。其他人呢？也许躲了起来。】
……
【又躲进来了一个同事，他在门口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奇怪。
但我最终还是决定放他进来，反正大家都要死了，他奇怪点也没什么。
如果他是好人我却没救他……好吧，这真的会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
【我错了！我错了！他是缺陷者！它也进来了，第一个发现的就是我们！】
……
【后来的读者（如果真的有人能发现我写的东西），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种情况下我还在写东西。我马上就要死了，让我写完。
城市进来了，到处都是它，整个建筑都是它，我们在它身体里。
墙体蠕动，我拼命的反抗，哈哈，它应该第一次吃人，它在我、缺陷者和女人中首先挑选了那个完全不动的女人。
吃了她。
我无法描述这个场景，我不知道，我的大脑不想让我记住，如果我记下来，就算我死了也不得安宁。
它吃了女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它变成了巨大的实体，模样像个女人，在建筑物外面，我看不见它的脸。然后它不动了，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死了一样。
我没有被它吃掉。
这个怪物是安静了，可是。
哈、哈哈，人生就他妈是场戏。
缺陷者还活着，他看着我写日记，或者是遗书。
他还有人类的记忆吗？这是他对食物的仁慈？大家都乐意于满足将死之物的最后一点意愿？
管他呢，我要死了。写下来，我他妈的倒要谢谢他，还让我写东西。写下来，把真相写下来，留给后来的人。
可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被恶心的东西吃掉。他现在长得人样，我知道恶心的玩意儿原本的样子，他吃过人，变成这样，我也要被吃掉，然后是下一个。
我不——不想——不想死。我还……想活，想——】
……
日记结束，最后一行字扭曲，字体拉长，侯宇轩几乎看不出日记主人写了什么。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精神崩溃，纸片上还有无意识的涂鸦，水干涸的痕迹。
侯宇轩能想象发生了什么，他能猜到结局。
日记的主人难逃一死。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日记的最后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仿佛置身于那令人绝望的场景下。
“我，我明白了。”侯宇轩小声说话，恐惧让它感到眩晕，“天呐。”
“什么？”
另外两个人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虽然震惊，但并没有像侯宇轩所理解的那么透彻。
“我以前在纽约有类似的经历。”侯宇轩迫使自己冷静的叙述，“这种城市的意识在刚诞生的时候十分脆弱，它们会挑选并不强大的生物先吞噬。”
“我猜测，‘魔都’在自己还没有完全强大的时候，吞噬这个女人，它没想到的是女人的意志影响到了它自己的意识。日记里说的这个女人以前经历了一些不幸，一直想死。所以吃了她之后‘魔都’变得消沉，威胁减弱，城市重新被人类接管，魔都这个城市也因此降级。”
侯宇轩说完，范诃脸色铁青。
“我后悔了，这种事情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看了这个日记后，我猜测现在缺陷者来到魔都的目的也不是烛九阴计划，而是唤醒‘魔都’的意志。”侯宇轩补充道，他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不确定，只是猜测。”
“为什么这么想？”
范伽伊用异能将桌面上的资料恢复原状，几个人准备离开。
侯宇轩拖住下巴，分析道：“你看日记的最后，除了日记主人知道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个也知道，那个吃掉他的缺陷者。日记的主人无法记录它死没死不是吗？可能它没死，而且终于想办法从魔都离开，抵达江城的不周山和它同族们会面。”
听到这里，范伽伊大概明白了，她耐心的听侯宇轩把话说完。
“所以我们能猜测，缺陷者们冲着魔都沉睡的意识而来。它们此次行动的动作这么大，野心不小，只怕人类和缺陷者的一场大战要来了。”
“……”
范伽伊和范诃一时间说不出话。
“走吧，时间不早了，去接唐姝。希望她没闹出什么事。”侯宇轩说话的同时，范伽伊也正好将这个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复原。
三个人转身，他们的动作停留在转身。
冷汗顺着他们的身体落下，痒痒的，无人动弹。
一只眼睛看着他们，他们的视线里几乎只能容下那双眼睛。
隐约能看出人形的巨物从深渊里探出脑袋，脑袋直直顶在零号区的顶部。这个脑袋光秃秃的，皮肤溜黒，纹路像是多足虫的腹部，带着让人失去理智的花纹。
三个人说不出话，手脚冰凉。
一时间五感丧失，什么都感受不到，恐惧占据了全部。说是恐惧也不准确，麻木更深一筹。
巨大的脑袋上只有一个器官，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占据了整张脸。
一只充满了绝望的眼睛，爆出无数红血丝，染红了眼白。
第一百七十七章 老千层饼了
唐姝的小臂和双脚脚掌抵住通风管道，这是一段竖直向下的区域，唐姝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一路下滑。
两节管道连接紧密，唐姝的皮肤感受到焊接的痕迹，但是很细微，打磨的质地光滑，下滑的过程中都感觉不到疼。
如果是未进化普通人，这么一路摩擦滑下来，身上会脱层皮。
唐姝落到竖直通风管道的最下方，摸索着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外面现在没什么动静。
也许对方已经发现自己对动静格外敏感，所以改变了策略。
“你异能开着在？”
唐姝听见自己左边的墙外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唐姝慢慢的往右边爬。
“当然，长官。”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蒋文昌耸耸肩，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可以初步判断我们在找的东西是个瞎子。不管它是某种动物还是缺陷者，至少它行动的时候不需要眼睛。”
通风管内的唐姝：“？？？”
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唐姝慢慢的向前蠕动。此处通风管道比刚才的狭窄，但她的身体柔软的就像猫，狭窄的空间并不影响她移动。
旁边一个人对他的称呼是长官？
是个官员吗？现在的官员进化等级都这么高？唐姝不确定的想。
外面的两个人停在原地，似乎一时间找不到方向。
“为什么不拉警报呢长官？”
唐姝听见那个下属问道。
“因为我确定是否真的有东西在。”蒋文昌又试探性的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侧耳倾听。
唐姝猫在通风管内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作为一个进化者，或者说模仿了进化者体能的模仿者来说，憋气个几分钟不是难事。
蒋文昌察觉到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实说这是我成为四度进化者以来感知上最不确定的一回。”蒋文昌说话期间，唐姝又悄悄移动，在他语气停顿的时候停住动作，“我并没有听到特别的声音，没有闻到特别的味道，只隐约感觉到和以前不一样的轻微震动。”
没有味道？
唐姝听到这里一愣，她一直以为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因为自己长期闻习惯了，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有味道。
还有比她自己更适合潜行的人吗？
“所以事实上我并不确定有没有入侵者。”
蒋文昌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刻意的给下属打了个颜色，下属心领神会的把透明的平板递给蒋文昌。
下属会过味儿来，蒋文昌这几句话是说给那个入侵者听得，目的是让对方放松警惕。
平板很快被递了回来，下属定睛一看，平板上蒋文昌打了一行字：
“联系今晚的值班人员，检查通风管。”
蒋文昌说话的期间，唐姝已经沿着复杂的通风管道爬了不少距离，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费劲。声音通过管道传递后不清晰，唐姝需要专注倾听才能分辨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但他们好像没有说话了。
也没有移动。
唐姝心里感觉不太妙，外面两个能察觉到她的人不移动的话，她就不方便感受到他们在哪儿。
唐姝调动异能，感受周围水的位置。但那两个人的位置超出了唐姝能控制的异能的距离，她没有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汗液。
这可太糟了，唐姝宁愿他们想办法追赶自己，也比自己不知道这两个很危险的人在哪儿好。
唐姝故意用指甲扣扣通风管的管壁制造动静。
这么刻意的动静，蒋文昌想不听到都难。
他反应极快的朝声音发出的反方向奔走，爆发的速度让空气响起一声爆破音。
此时蒋文昌的想法很简单，一直没有动静的入侵者此时突然发出动静一定是故意而为，目的肯定是引开他们，多半是声东击西的招数。
通风管里的唐姝愣住。
怎么还跑反了呢？
唐姝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在第二层，但外面那个人的想法在第五层。
算了，目的达到了，外面的人只要有行动自己就能判断他们的方向。唐姝朝通风管道能通向的人最少的方向爬。
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想尽办法在一个四度进化者眼皮子底下躲藏耗去了唐姝打量的精力。
不知道侯宇轩等人现在怎么样了。
唐姝略有一些担忧。
……
……
“糟糕，跟丢了。”
蒋文昌停下脚步，下属气喘吁吁的跟上来。
“呼…呼…长官，情况不妙。管理……管理人员说检测机器关机了，重启需要时间。”
“关机？”蒋文昌惊讶的看着下属，“那台机器按规定该是一直维持开机状态。不好！入侵者是团伙作战。”
拉响警报刻不容缓，如果入侵者人数众多，自己一个人追踪就处于被动的局面。可也不能让巡逻者和执法者进入这片区域，他们的动静反而会掩护此处这个善于躲藏的入侵者逃跑。
蒋文昌很快有了想法，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拉警报，进入戒严状态，并让执法者封锁这片区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出去！让他们不断缩小包围圈。”
下属虽然不明白蒋文昌这个做法的原因，但身体训练的反应让他立刻打开平板警报界面，按下红色的按钮。
半夜凌晨警报声将已经休息的巡逻者和执法者们从睡梦中惊醒。
他们几乎没有思考，凭借着精准的肌肉记忆迅速换上作战服，纳米级的衣物包裹住他们身上每一寸肌肤，头盔上的透明玻璃罩住脸部。
脚步划一，稳速前进，地板传来他们脚步的震动。蒋文昌往执法者和巡逻者的包围圈外走，打算去唯一通向外界的门口守株待兔。
“重启需要多长时间？”蒋文昌询问道。
“3分钟。”
“嗯。”
蒋文昌点点头。
军事基地内亮起红色的警示灯，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刺激人的耳膜。
唐姝以看起来扭曲的姿势侧卧在狭窄的管道内，有一阵凉风吹过，化学试剂的刺激性气体下带来各种各样其他的味道，她吸吸鼻子。
是执法者吗？
她之前在国际空间跳转站见过执法者，闻到过他们身上作战衣那层涂料的味道，所以唐姝很快判断出来了什么人。
唐姝还以为执法者就只负责清扫缺陷者的任务，没想捉拿入侵人员也会出动执法者。
执法者很强。
唐姝心跳略微加速。
从猫身上模仿到的敏锐，让她意识到执法者比巡逻者强的多，身上那种杀伐果断还有高等级的进化者气息都让唐姝下意识的绷紧肌肉。
好像被包围了。
唐姝停在原地做初步判断。
接下来要往哪儿跑？
唐姝偷偷的从通分管一侧的出口钻出来，紧紧的贴在墙上。声音从她两个方向传来，她通过回声判断自己在走廊上，两侧回形长廊两侧正有执法者靠近，其他区域也都被执法者包围。
唐姝无心继续探索，现在的情况是她不得不先离开这里。
侯宇轩跟范伽伊和范诃在一处，境况估计比她好。
她只能按照计划的那样，遇到危险先行离开。
周围最近的只有一个逃出口，通向外面的楼梯，金属门开着，看似是一个安全处口。
然而唐姝察觉到，刚刚好不容易甩开的高等级进化者和他的下属就呆在门边，守着她过去。
路都堵死了？
唐姝摸索着向前探手，指尖触碰到长廊对面的玻璃。
两边的执法者越靠越近。其实这帮人并不清楚唐姝现在的具体位置，所以他们要锁定范围，再缩小范围，再把入侵的人驱赶到他们的“长官”旁边。
好像无路可走了。
唐姝的嘴角下撇，歪着头，动作和表情都像一只心情不好的猫。
像肥肥这样的野猫不喜欢别人强行靠近自己，只有它自己愿意的时候才会靠近别人。
唐姝也一样。
“想抓我？”
唐姝指甲摩擦着玻璃面，在内心无声的问道。她摆正脑袋，头部的动作带动眼罩，脸上传来丝滑的触感。
对方的强硬让她燃起逆反之心。
“如果它不愿意，没人能抓到土生土长的野猫。”
唐姝五指做爪，重重的拍在坚硬的玻璃上。和钻头的原理类似，顶端坚硬的金刚石磨成尖头，后面只要给足够的力气，就能击碎玻璃甚至其他坚硬的金属。
爆裂的轰鸣，玻璃炸成碎片，周遭的玻璃也裂出蛛网般的痕迹。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周围巡逻者和执法者的躁动，迅速向此处靠拢。
唐姝再一次做出她一贯大胆的决定，从破碎的玻璃口一跃而出。
……
……
“那可是能防住赛博朋克科技子弹的玻璃！”下属大惊，“入侵者是带着穿地的金刚石钻探来的吗！？”
蒋文昌反应比下属快，他揪住下属的领子直奔而去，速度扬起的风抽刮下属的脸带来一阵阵刺痛，下属还未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了玻璃破碎的缺口处，留给他的只剩下突如其来的脸疼。
蒋文昌分析的比下属贴近事实。
“没那么夸张。”他从缺口处探出头，扫视下方，“只要有雕刻成尖锐形状的金刚石或者钻石，配合着极快的速度就能打碎这片玻璃。可是……”
蒋文昌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护盾，表情前所未有的诧异。
这层护盾本来牢牢的贴着军事基地建筑的表面，平时基本看不出来。此时玻璃碎裂，才能看出那层透明膜一样的护盾。
军事基地的建材当然坚固，但它最强大的安全保障还是它外围的那层充能护盾。越大的充能护盾越难打破，而且充能护盾一旦破碎就是全部碎裂。
如果护盾没砕……难道入侵者还在里面？按照之前的情况，也不排除又是一种
“继续封锁内部，不要懈怠。叫外面的巡逻者沿着这里地毯式搜查，我们去管理处。”蒋文昌下令道。
“不管这边了？”
“找它的同伙。不抓住它的同伙，我怕一会儿管理仪器落入缺陷者的手中，那可就麻烦了。”
蒋文昌再次揪住下属的后衣领，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
……
唐姝分析这个长官的内心应该是：他预判了我预判了他的预判。
啧啧啧。
唐姝摇摇头。
她像一只蜘蛛一样贴在破碎口上方的墙壁上，远离玻璃的位置，勾着脚，生怕有人的余光会看见她在外面玻璃之上的墙壁上趴着。
刚刚唐姝并没有跳下去，她只是跳出去后趴在玻璃上方连接的墙壁上。
外面的巡逻者踩着室外飞行器正在赶来，室外飞行器越来越近的涡旋发动机的声音让她急促，差点忘记憋气。好在这个“长官”作为一个高度进化者速度够快，说完话立刻进行部署，离开了此处。
蒋文昌一走，唐姝就迅速的从外面墙上重新爬了进来，贴着墙换一个人少的地方离开。
她刚敲碎此处的玻璃，制造如此大的动静，此处的防守必定是最严密的，得从其他地方再寻突破。
唐姝边走边思考刚才偷听到的对话。
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能限制自由的非实体性东西对唐姝一直都没有用。
刚刚她就莫名从所谓的护盾里出来了，在没有范诃异能的情况下，自己完全没有感受到还有护盾这种东西。
纽约的地域限制没有想过去尝试突破，所以唐姝不清楚。但在江城外围医疗院进化小世界、在伯灵顿遇到女巫魔法都对她没用这个情况来看，这是她的另一种能力。
这啥时候模仿的啊？谁身上的啊？我咋不知道。
唐姝绞尽脑汁的回忆。
“模仿”作为一个被动技能来说，真的太难搞懂它的触发机制了。
唐姝甩甩脑袋。
好在目前来看，这是个不错的能力。
时间不允许唐姝继续细想，她集中全部精神倾听周围的动静。果然在她打碎玻璃的地方聚集了一大批巡逻者和执法者，幸好刚才没有从那里直接逃出去。
唐姝走了几步，停在原地，戴着眼罩的她看起来就像突然凝固的彩色雕塑。
明明没有动静，唐姝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底下传来，什么东西处于刚睡醒般的朦胧状态里。
紧接着，过了半分钟不到，大批执法者和巡逻者离开此处前往地下，只留了几队人马还守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情重要到能把围捕入侵者的人手调走？需要那么多战力？是侯宇轩他们干的吗？
唐姝懵逼的同时突然有些担心。
可是，有范诃和范伽伊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唐姝偏偏脑袋，不是那么确定的想。
无论如何，现在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再不走就可能走不掉了。侯宇轩那边也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侯宇轩和她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并不完全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自己现在过去要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会添很多麻烦，不仅仅是他们几个，可能是整个魔都都会因为她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而变得危险。
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有范诃的异能在，安全逃出来没有问题。
也不确定下面的动静是不是侯宇轩他们造成的，自己不能冒然行动。
唐姝思及此处，不再犹豫。
她蹬蹬脚掌，瞬间提速，飞奔着朝防守薄弱的地方逃离。
......
军事基地到罗生堂的必经之路上，和唐姝外貌一模一样的影君蹲在阴影里，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前方，好像在看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哼。是你自己落单的，倒不用考虑如何下手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击
那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下面的三个人，侯宇轩右脚后撤一步，身体不自主的向后倾斜。
范诃往后倒退几步撞到门框，一个踉跄瘫坐在地，手臂被生锈的门把手刮破，豁口处渗出血液。
突然的动静让三个人更加紧张，可零号区里的怪物依旧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东西？”
范诃嘴巴吓得乌紫，哆嗦的拉住了范伽伊的裙角。
“如果我判断没错……”侯宇轩小声开口，“这就是刚才在日记中看到的赛博朋克进化世界的意志。”
“可它怎么会苏醒？日记明明写着它在沉寂状态中！”
范诃情绪激动，范伽伊慌忙半蹲下来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小声一点。
周围的墙体缓慢伸出折叠在其中的机械臂，墙体上闪着刺目的红光，浮现出禁止通行的字样。
“---禁止通行---”
“---禁止通行---”
“警告，警告，异种入侵。”
周围本来安静的机械体全都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注入生命。正如侯宇轩穿梭厚厚的金属板下来的感受一样，这些机械体的是拥有生命的，来自赛博朋克意志所赠送的生命。
蓝色和白色组合的光线全部转化为红色和黄色两种波长很长的醒目光亮，大片的红色带给人视觉上和心理上的双重侵略性，让人心里躁动，脉搏变快，血压升高。
“---禁止通行---”
到处都闪烁着这个字样，黄色的警示光带竖起一道道隔绝的屏障。
“执法者和巡逻者在靠近！”
范伽伊猛然抬头，望着上层。红色刺目的光线影响了几个人对周围环境的判断，范伽伊用异能制造了几个球形的光源，光源四散而去，让周围更加清晰。
头顶的导管像黑蛇一样绕着外露的通风管爬行，自动连接冒着白烟的接口。
范伽伊异能刚出，一晃眼，那只充血的眼睛距离他们只有几里面远，比他们三个人加起来体积还要大的眼珠几乎怼在范伽伊的脸上。
周围的机械臂也在同一时刻开始疯狂舞动，连电缆都在朝他们的方向爬，天花板上的激光武器瞄准范伽伊的头顶，微型导弹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滴答计时声。
千钧一发之刻，侯宇轩捏住范伽伊的手腕，大声吼道：
“收！收收收！快收了你的异能！”
范伽伊的心肺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止工作，背上炸出一层薄汗，白色的旗袍紧紧黏在她出汗的后背上。侯宇轩在情急之下没有心思控制力道，一个一度1阶进化者力气也不容小觑，范伽伊的手腕被他捏的发青。
手腕上的剧痛机缘巧合之下让停止思考的范伽伊找回了一丝残存的理智，红光笼罩下微弱的白光渐渐消散。
疯狂的机械手臂像是失去了信号源，懒散的随义舞动，没有明确目标。
那只眼睛盯着范伽伊，没了下一步动作。
三个人此刻恍若劫后余生一般，范伽伊脱力的倒退两步，背靠在墙上。
汗湿的衣服传来一阵阵冷意。
不能使用异能，使用异能就会刺激沉寂的意志。
这一点一下子断了三个人的后路。
发生的一切不断蚕食范诃最后的理智。
“不要……不要……我要回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范诃环抱着双臂，指甲掐进胳膊的肉里，皮肉掐出一道道红痕。
侯宇轩害怕范诃因为害怕而下意识使用异能躲藏，他按住范诃的肩膀：“千万，千万不要使用你的异能。”
想了想，侯宇轩又安慰了句：“只要在这里不使用异能就不会有事。”
“那你告诉我。”范诃隐忍的发怒问道，“没有异能我们要怎么走！”
“让我想想。”
侯宇轩来回踱步。
范诃不认为侯宇轩能在这种绝境下真的想出什么逃脱的办法，他只当这是侯宇轩随口胡诌。
绝望的情绪笼罩着他，让他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
“不能使用异能，上方又被执法者和巡逻者围住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范伽伊不抱任何期望的看着侯宇轩，几乎想到了他们接下来的结局。
最好的情况是自首，朝最高级的长官解释清楚原因，然后为他们的莽撞，擅闯军事基地，差点刺激赛博朋克的意志苏醒过来，承担相应的惩罚。
范诃气急败坏的道：“根本就没有办法。”
侯宇轩没回答，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极限吗？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极限了吗？
侯宇轩眼睛四处打量，握紧拳头。
在没有范伽伊和范诃的异能之后，他们三个和普通人无疑，侯宇轩作为一个药物刺激下进化的一度1阶进化者，在上面那群高级进化者之间差距巨大，对于那群人来说，他和一个未进化的普通人没有区别。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侯宇轩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思考。
危机能最大化的激发人类的潜能，此话不假。
现在的劣势条件是什么？一、眼前有一个赛博朋克意志具象化出来的怪物，它的存在让所有人都不能使用异能。二、出入口被执法者和巡逻者严加看管，自己等人和对方实力差相差很多。
那么优势呢？
一、执法者和巡逻者同样无法使用异能。二、从零号区目前的状态来看，在赛博朋克微弱的意志的控制范围内，无法正常使用高端仪器。也就是说执法者和巡逻者无法利用他们一贯的装备。
三、从巡逻者和执法者到现在为止都没人下来巡查来看，轻微苏醒的意志极端危险，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指挥官害怕进一步惊动眼前的怪物。
可是……除了异能还有什么会惊动赛博朋克的意志？
侯宇轩进一步思考。
他们三个和巡逻者执法者的区别客观上无非两个，装备和体能。难道……使用进化的体能也会刺激到它？
如果真的是这样……
侯宇轩心脏急速跳动。
那群巡逻者和缺陷者就也不能运用进化后的体能，和他们一样，在赛博朋克意志的面前，他们都是“普通人”。
“蛤？还真是一视同仁啊你。”
侯宇轩克服恐惧和那只恐怖的眼睛对视，他清晰的听见自己发干的喉咙说出略带沙哑的话。
都是普通人，就是他们目前最大的优势。
好了，既然劣势和优势都分析清楚，剩下的就是同样的地势环境。
侯宇轩推推眼镜。
行啊，接下来就看看双方谁能想办法把自己的劣势转化为优势。
在赛博朋克意志的面前大家都是普通人，既然如此，那就将己方拥有的能力忽略不计，以个体为单位计量，看看能做什么。
治不了进化者还治不了普通人吗？
侯宇轩自嘲的想。
“有没有可以遮住脸的东西？”
侯宇轩询问道，他已经在脑海里制定出了完整的计划。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滴水珠滴溅在玻璃上，炸开一小片水花。
很快无数细密的水滴砸在建筑物上，窸窸窣窣。而后亮光一闪，云层间响起雷鸣，漂泊大雨从天空倾下。
下雨了，雨水流入道路两侧的排水口，灌入地下。
地面的道路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积水，而地下城不少阴沟里水流溢出，在街边角落里散发出恶臭。
地下城虚拟的天空也在模仿云层间的闪电，只有闪电和隔着地面传来的雷鸣，没有雨。假模假样的电光照亮伽蓝区佛像的脸，像是撕裂的裂缝。
军事基地内灯火通明，所有的灯都被点亮。
城市里的人在睡觉，这里的人却握着所有人的命运。
楼梯台阶的质感像是黑色的砂石，两个台阶间的跨度大约有一个成年人的小腿高。对于这里的进化者来说，轻松的跳跃并非难事。
蒋文昌带着下属几步跨过这个看起来相当怪异的楼梯，楼梯尽头值班室的门自动打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
检测室的值班人员是几个年轻人，各个留着一头板寸发型，看上去很有激情，但他们的靠谱程度另当别论。
“这边的一切正常，长官，通风管道内暂无异物。”
值班人员向蒋文昌报道。
“检测仪怎么关机的？”蒋文昌语速极快的询问。
几个年轻的值班人员也不由自主的提快语速：“监控里没有异样，按钮上没有除了我们内部人员之外的指纹。可能是直接从黑进系统内部让检测仪关闭的，但内部文件没有丢失，软件也没有崩溃。”
蒋文昌没有说话，低着头慢慢踱步，他靠近那台重启后的检测机器。
这台占据了值班室一半空间的巨物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分层的操作台像是缩小版的横垄地，上方吊着的弧形屏幕倾斜的对着下面人的脸，显示着一组组数据和各个地方实时监控。
周围的人不敢打断他思考。
淡蓝色的光照亮蒋文昌脸庞，端正且充满正气的五官眉头紧锁。
不笑的蒋文昌看不出一点儿痞气，端正一丝不苟。
下属完全猜不到蒋文昌在想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站着。按理说，在这边感知不到缺陷者的存在应该赶紧去下一个地方搜寻才对。
下属发着呆想。
在这里能找到什么呢？
一声刺耳的笛鸣将几个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界面上的屏幕弹出大片的红芒。
“---警告---警告---”
红色的字幕映入眼帘，零号区的标识从显示屏上弹出，标识上画着一只哭泣的眼睛。
“这！”
几个年轻的值班人员手足无措，在他们的工作指南上从未告诉他们出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警报声吵醒了所有人，执法者和巡逻者按照每次演戏中一样的方式出现在各个防守点。
蒋文昌抬起头，周围的几个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他看起来就跟刚刚一样，没什么变化。
下属在一旁欲言又止。
“一会儿我们离开后关闭这里的门，打开护盾，呆在里面直到警报结束。”
蒋文昌平静的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那个警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是！长官。”
几个年轻的值班人员中气十足的回答。
蒋文昌没有多做停留，带着下属离开这里。
厚重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隔绝几道好奇的眼睛。护盾像一层薄膜一样覆盖了金属门的表面，它并非坚不可摧，却能给你们的人一线生机。
“.……长官。”下属的声音很迟疑，“这个警报……”
“嗯。很危险。我们可能都会完蛋。”蒋文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吓人的话，“是‘降级事件’的始作俑者。”
“那他们……”
下属犹豫的看向身后的金属门。
蒋文昌信步朝前走，揪住下属的后领，语速轻快：“短促简单的方式死去，或者无事发生。就不必要告诉他们这些了，就当是给他们安宁。”
下属试图扭头去看蒋文昌的脸，只能看见他的下颚骨和一点点鼻尖，从蒋文昌那双内敛的眼睛里永远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他无论什么表情，眼神都是一样，平淡而安静。
蒋文昌速度不快，以一个普通人跑步的速度。他在顾忌零号区的东西，希望那些训练有素的执法者和巡逻者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服从长官的命令。
不能再进一步刺激它了。
下属差不多能想到这里。
拐角处一个曼妙的人影一闪而过。
“你怎么在这儿？”
蒋文昌步伐一顿，速度慢下来。
“嗯？”
那人回头，侧脸如同精致芭比娃娃一样，金丝框的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倍显斯文。是莫雁如，她也在这里。
看上去刚从宿舍胡乱套上衣服跑出来，头发没梳，外套的领子压进衣服里没翻出来都没注意到。
“是你啊。”莫雁如松了口气放松警惕，“警报响了，我得去实验室守着资料。”
“你是研究组的人？”
蒋文昌歪着头。
下属回忆了一下，惊讶的发现这两个人交流挺多，但居然不知道莫雁如是哪个部门的。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蒋文昌会在这个时间问这种事情，但碍于他是长官，莫雁如还是如实回答：“没错。a组的。”
“唔。”蒋文昌依旧没什么表情，“你们平时会参与仪器的改良或者维修吗？”
被蒋文昌拎着的下属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之前值班人员说仪器上只有内部人员的指纹。
难道长官怀疑有内鬼！？
下属脸色大变，莫雁如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必要的时候会，前段时间有过这方面的项目。怎么了？”莫雁如将视线回到蒋文昌脸上。
蒋文昌觉得这个女人的每个微表情都能为她摆脱任何对她不利的嫌疑，如果是普通人，很轻易被她骗的团团转。
可他也找不出证据，莫雁如的任何反应又的确是个无辜的人应有的反应没错。
红色的光线笼罩着他们所站的走廊，两侧都是不同实验室的全透玻璃，站直说话的两个人似乎都神色如常，只有被蒋文昌拎在手中的下属脸色阴晴不定。
“没什么。”蒋文昌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草率的嘱咐，“要小心啊，保护好资料。”
“是，长官。”莫雁如严肃的点点头。
蒋文昌拎着下属从莫雁如身边走过，下属看向莫雁如。
莫雁如的身材和脸就算是杠精来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她精致的脸对着她工作的实验室方向，表情带着焦虑。
……
……
四下无人，莫雁如脸部表情全无，不带任何情感。
“他又猜到是我关的仪器了。”
她轻声说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埋入皮肉之下的耳机传来语气轻快的电子女音。
“不应该由你来告诉我怎么做吗？”
莫雁如没有语调的反问。
“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主张，不然这一点意思都没有。”那道轻快却又意外阴森的电子女音难得流露出认真的意思，“你要是有唐姝一半有趣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哟。”
莫雁如沉默片刻，拉开实验室的门。
“嗯，我明白了。”
……
……
零号区再次安静。
红色的光芒中，三个人顺着长长的通道前行。
指引他们前来的白灯没有亮起，一次又一次路过同样的警示牌，周围一模一样的墙壁，就像被困在了无限死循环中。
周围的机械具有生命，可是现在却又停止运转。像是休眠的大蛇，三个人像是穿梭在原始丛林间，小心翼翼的潜行，不能惊醒沉睡中的庞然大物。
范伽伊的旗袍摆被撕掉了半截，几根丝线拖拽出来，撕裙子的人似乎不在意是否要把它撕的好看或者考虑着让它看上去整齐一点。
衣服撕下来的碎片在这三个人的脸上，遮住他们的眼睛和鼻子，还有耳朵，最细的两条布料系在后脑勺。
“这次亏大了。”
侯宇轩半开玩笑的道，长时间精神紧张让他感到疲惫，他试图通过说些俏皮话色方式让自己放松。如果唐姝和李晓昀几个人在这里，以她们几个人的说相声水平，他反倒压力不会这么大。
但范伽伊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不用担心，衣服虽然是是异能者专用，价格不菲，但以后可以再买。”
“.……”
侯宇轩沉默了片刻，愣是想不到还能接点什么话，只好放弃了说话的打算。
“这是往出口的方向，你要做什么。”反倒是范诃开口打破了沉默。
唯一的进口也是唯一的出口，执法者和巡逻者严阵以待的守在那儿。除了自投罗网，范诃想不到别的词来解释侯宇轩现在的行为。
“按我分析的情况，他们应该会优先派一两个小队的人马下来侦查。”
靠近出入口下方，侯宇轩放慢了脚步，仔细搜寻周围可以藏人的地方。圆盘出入口的正下方地形空旷，但不远处的侧面却有很多粗壮的管道，以他们的体型可以躲在管道之间的缝隙里。
“我们趁他们还在斟酌对策的时候先在附近埋伏起来。等到他们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抓走其中一人。”侯宇轩趁着上面的人没动静的功夫在四周不断走动，范诃和范伽伊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他晃动的身影。
“有什么用，当人质吗？”范诃问。
“当人质没有用，还会彻底暴露我们的身份。”侯宇轩摇摇头，继而接着解释，“这些不断训练使用进化能力的执法者和巡逻者，已经完全习惯运用他们的进化肢体，想让他们暂时维持普通人的水平也能做到。”
姓范的两个人没吭声，猜不到侯宇轩要说什么。
“但是……”
侯宇轩推推眼镜，在视线中选中一处自己视角最好也不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的藏匿之处。
“如果他们受到危险，肢体肌肉记忆会让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运用进化能力。一定、以及肯定会引起赛博朋克意志的注意。”
侯宇轩指指他看中的管道缝隙，在从出入口下落后，底下缓冲台的后方。当上面的人下来，不会优先想到在空中转体看后面的东西。
他让范伽伊和范诃先钻进去。
“很冒险，但这种方法有一线生机。”
侯宇轩最后一个挤进管道中间的缝隙，一边将最关键的部分说出口。
“在我们抓到的某位‘幸运儿’引起赛博朋克意志注意的瞬间，范诃你动用异能，我们三个垂直向上，逃出零号区。”
三个人同时伸着脖子，看着被几个人头顶上方管道遮住一半视线的赤铜色圆盘。
这个地方离出口很近，只要速度够快确实计划可行。而且离开零号区后异能不受限制，就算那些执法者能发现什么，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安全离开。
这真的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一想到关键步骤在自己身上，范诃的手就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带着似乎周围的空气都愈发寒冷。
第一百八十章 预言
零号区像是冰冷的水下，沉入水底的人仰望着上方的水面，产生莫大的窒息感。
那些金属的管道错综复杂，粗大的电缆像缠在唐姝腰间的黑色蟒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零号区内寒冷的温度让侯宇轩从头凉到脚。这种时候却反而让他的感官放大，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吸时胸廓的收缩，还有脚底的震动，那些不断传递的电流滋滋作响。
这些也许只是他放大的想象，侯宇轩一直自诩是个耐心的人，然而他却觉得时间从未像现在这样难熬。
上面的动静变大，传来一阵骚动，范伽伊下意识想握紧浮尘，结果发现手上什么也没有，才想起浮尘早就收起来了。
对于异能和进化已经融入生活的人们来说，就好像现代人出门不让带手机，常年戴框架眼镜的人带上了隐形眼镜，都会下意识的在某个时刻掏掏口袋或者推鼻梁。
不能、不能，集中精神控制住自己。
范伽伊不断让自己的手掌撑开握拳，来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逼迫他人动用能力之前使用异能。
那层厚重的赤铜色圆盘之上，执法者和巡逻者站成阵列。他们各自的小队长打了个手势，规矩的执法者和巡逻者让出一条通道，让他们的长官走到队伍最前方。
蒋文昌对正在进行数据监测的技术人员微微颔首。
“能发现什么？”蒋文昌简洁的问道。
“温度一直在下降，空气质量良好，其他关键数据受到干扰测量不出来，我们不敢贸然行动。”
围在零号区入口前的其中一人将面前屏幕上的数据移给蒋文昌过目。
技术人员也穿着作战服，大腿两侧挂着支架，一直竖到小腹前投影出一个又一个屏幕。
这也是赛博朋克区的产物，这种随身多功能仪器的支架平时可轻松的折叠收回大腿两侧。
蒋文昌冲另外的管理人员招招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找几个嘴严的，跟我一起下去。”
管理员心下了然的点点头。
他走到队列旁，挑出他平日最满意的人选。
他们跟着蒋文昌下去，只会看到场景，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管理员当然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虽然对它不是完全的了解，但以他的身份权限大约知道跟赛博朋克区的降级事件有关。所以明白蒋文昌要的人对自我控制能力有极高的要求。
他挑选出平时对身体控制训练表现很优秀的队员，和一些性格老实的，凑齐16个人两个小队。
“人手够吗？”
管理员让蒋文昌过目，他挑出来的都是执法者，带着专业的头盔，看不出见他们的长相。
“嗯。”蒋文昌应声，转而嘱咐下属，“把这些人的编号录进系统里。”
“我呢？”下属一边记录一边寻问道。
“呆在上面待命。”
下属闻言对长官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其余的人跟我走，听我指挥。”
伴随着蒋文昌的话音落下，沉重的圆盘沿着它花瓣一样的缝隙打开，反射出耀眼的金属光泽。
“下去以后禁止使用任何进化能力，不可以运用进化能力高速奔跑、跳跃，落地的时候格外注意不要使用能力，所以落地的时候你们会摔在地面上。”
蒋文昌停顿片刻，观察这些执法者的反应。
执行过数次清扫任务的执法者，经历了各种进化世界，以及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他们并为对蒋文昌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认真倾听。
“凭借你们进化者的素质以及平时的训练，我相信这一点小伤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使用你进化的能力，尽量把自己当做一个未进化的普通人。”
蒋文昌说完，旁边测量的研究人员走过来，在每个准备下去的人手腕上绑上小型检测仪器，上面的人可以实时观测到他们的身体状况。
呆在原地的执法者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选中，也有些为自己失去这次大好机会而感到惋惜。
他们思绪各异，表情微妙的变化藏在头盔之下，身体却像雕塑一样站在队列之中，巍然不动。
“走！”
蒋文昌一马当先跳下去，其他十六个人动作整齐划一的尾随其后，一跃而下。
耳畔传来阵阵风声，呼呼作响。
上面冰冷的死物在零号区却像是货真价实的生命体，散发出淡淡的生机，像围攻的狼群一般注视着这里的入侵者。
蒋文昌绝对没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几百年后会被写为一段秘史，成为他的一生之耻。
随着下落深入，体感温度明显下降。
上面的人下落，下面的人等着猎物落入陷阱。
蒋文昌刚刚摔在地面，只觉得后面一阵风声，强大的控制力迫使他不使用自己的进化能力，同时他也被按到在地。
他的鼻梁骨砸在地面，鼻子酸痛，眼角刺激出生理泪水。
后面的人一只脚踩在蒋文昌的背上，两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袭击的人显然有备而来，选择在他们下来的后方发动袭击，且不会暴露自己的面容。
蒋文昌艰难的扭头，侧着脸用余光看向后方。
上方的光照对他的视线造成影响，隐约看见白色的布蒙着凶手的半张脸，那人戴着一副框架眼镜。
“淦！他怎么不使用进化能力！”
蒋文昌听见牵制住自己的人发出一声咒骂，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蒋文昌听到这话一下子想通了这群入侵者的计划，想要出声提醒其他执法者。无奈他被掐住了脖子，喉咙受限，后方的人还有越捏越紧的趋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呜咽。
“长官！”
几个执法者纷纷落地，听见扭打的声音，直直冲过来。
他们也算训练有素，这种时刻依旧记得蒋文昌的交代，没有使用进化者的能力。
蒋文昌不断的挣扎，侯宇轩几乎控制不住他。执法者也闻声赶来，他却不慌不忙的轻笑了一声。
“先跳下来的果然是狠角色。”
蒋文昌被侯宇轩掐的翻起白眼，依旧控制自己不动用进化能力。
后面！
他余光看见了执法者后方的影子，但没办法出声提醒。
两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接近执法者，一人一个挑出两名幸运儿掐住对方的脖子。几个人在差点要出拳的时候急中生智没有使用能力，却也被二者钳制住。
剩下一半的执法者去救同伴，另一半来救蒋文昌。
侯宇轩的计划看似失败。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却同时出手松开牵制者的脖子，伸出二指，直戳最靠近他们来救援的执法者的眼睛。
“轰——”
不知是谁那边的执法者使用了能力，赛博朋克区的意志瞬间出现在众人眼中，庞然大物笼罩他们，血淋淋的巨大眼睛近在咫尺。
侯宇轩早就在蒋文昌等人下来之前想到了备用计划。
他想过受训练的执法者也许控制能力会强于寻常人，所以侯宇轩想到了用戳眼睛的方式来激化他们的本能反应。
就像惊悚电影或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一样，突然放大拉近距离的面，无论你心理层面是否害怕那些恐怖血腥的东西，都会被感官带来的刺激吓的一激灵。
机械手臂挥舞着缠住那名率先使用异能的执法者，机械爪刺入他的皮肤，执法者咬着牙没叫出声。疼痛让他陡然控制住自己的身躯，任由机械攻击自己没有再使用任何能力。
“走！”
侯宇轩大吼一声。
范诃从迟疑中回神，使用异能裹住三人直冲赤铜色的圆盘之上。
范诃卯足了劲，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要快。
不到半秒，几个人冲到地面之上，离开零号区。
在数不清的执法者巡逻者上方，几个人火速离开此处。
停留的久都有可能被这群身经百战的人发现端倪。
“唐姝！”
无人的过道里，范伽伊喊了一声，几个人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前进。
话没说完，但侯宇轩明白她的意思。
“来不及了，我相信她有办法跑掉！”侯宇轩喊道。
他当然清楚唐姝的能力，那么多次经历也让他相信唐姝的古灵精怪能将她自己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正是基于这种信任，他们才能在各种各样巧妙的计划中少走一些不必要的弯路。
范诃没工夫和两个人对话，就算他们决定回去找唐姝他也没有那个精力了，放肆的使用异能大量消耗着他的体力。
不到几秒的时间，几个人冲出层层墙壁，来到堡垒之外。
范诃找到一处可落脚的地方停下，范伽伊接替了他的异能，笼罩几人。
探照灯愈发密集，除了熟睡的市民，谁都能感受到军事基地内的严肃氛围。
范诃大汗淋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全了。”
侯宇轩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其他的，只是安慰的拍拍范诃的肩。
.......
检测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赤铜色的圆盘尚未合上，蒋文昌等人也刚下去不久。
一只眼白全部覆盖着红血丝的巨大眼睛停在赤铜色圆盘的下方一点，注视着上方的人，似乎在追捕什么东西。但它追的东西出来了，它的活动范围却依旧受限。
全员寂静。
无数次训练和实战让这些执法者和巡逻者依旧保持超高的素质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但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依旧暴露了他们恐惧的内心。
研究员嘴巴一张一合，想说点什么，但却像失声了一样，什么都没说出来。
“唔，各位，记得今晚回去签个保密协议。”
蒋文昌的下属盯着那只眼睛，尽可能用他最平静的声音说道。
......
......
凌晨四点。
其他三个床都盖上了白色透气盖，寝室自带的夜灯没有影响三个熟睡中的女孩。唐姝的床上被子揉成一团，人不见踪影。
电子钟模拟出机械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催人深梦。
其中一张床上传来被子摩擦声，里面的人翻来覆去似乎睡不安神。旁边两个进化者姐妹感觉到动静，楚知心第一个转醒，揉了揉眼睛，朦胧迷糊的询问：
“怎么啦？”
苏绸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弹坐起来，吊带松散的滑在胳膊上。
她脱口而出两个字：
“蜘蛛！”
预言者做出了她对这场人类和缺陷者战争的第一个预言。
第一百八十一章 信号
唐姝从军事基地里溜了出来，倾盆大雨将她浇了个透彻，从头淋到了脚，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
淋点雨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儿，在这种需要极度隐秘的情况下，她并不想浪费体力在维持身体干燥上。
唐姝的异能毕竟还是刚掌握不久，使用起来对她来说消耗不小。
唐姝其实不是很有方向感，对地形不熟。
而且魔都对她来说依旧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了没多久，大多数时间还在罗生堂内。
不知道回去准确的路线，罗生堂那些合成生物的味道却能传进唐姝的鼻子里。摸索着能回去，顶多是多绕些弯路的事儿，不必紧张。
唐姝打了个哈欠。
突然打乱平日里的生物钟，集中精力的时候还好，现在一出最危险的范围，稍微放松一些，多少还是有些困倦。
受到影响的地方也就是军事基地，唐姝能感受到那不知为何而紧张起的氛围和突如其来的戒严。出了军事基地来到市民居住的位置，一如既往的安稳。安静笼罩着这个城市，城市和建筑里的人一起陷入睡眠。
周围的街道没有人，唐姝藏在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
偶尔从头上飞过几个巡逻者的室外飞行器，他们发现不了唐姝。巡逻的密度也就城市里的一般程度，对唐姝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唐姝慢慢走，不发出任何动静，雨天下水道里的味道总是干扰她的判断。
雨水冲洗着周围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唐姝的鼻子里，就是这股雨水冲刷过后所剩无几的味道，让唐姝打了个激灵。
这是缺陷者的身上特有的味道。
一瞬间，唐姝身上全部的肌肉绷紧。
缺陷者意味着什么？这又不像是在其他国家的进化世界，这里是防守最严密科技最先进的赛博朋克区，能出现一个缺陷者，这是什么样的信号？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唐姝脊背直发凉。
如果告诉上级有缺陷者入侵岂不是会暴露自己？如果不说，难道任由这个缺陷者在人类世界中乱晃？
唐姝再三犹豫，决定先偷偷靠近它看看。
唐姝离开她原本的路线，朝着气味穿出来的方向走。
瓢泼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唐姝的头发和衣服一样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看上去略显狼狈。唐姝从阴暗的角落里抬头望着高楼上巨大落地窗，里面几个进行夜间活动的人，大约是朋友之间的聚会之类的。
她的狼狈和绚丽的霓虹灯形成鲜明的对比。
唐姝收回了目光。
随着距离越靠越近，唐姝发现从雨里穿出来的味道有些熟悉。这个缺陷者的味道她以前闻到过，但绝对不是在近期，时间有点长了，唐姝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味道。
以前闻到过的味道？
莫非这个缺陷者是追着自己来的？
唐姝内心忐忑不安。
与此同时，唐姝突然改变路线也引起了影君的警觉。
影君操纵着唐姝的影子，它和唐姝之间远距离并不能通过气味来追踪对方。因为唐姝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一片空白，唐姝的行动声音也很细微，除非像是蒋文昌那样的四度进化者，或者贴在唐姝身边听，才能听到唐姝走路的发出的一点点声响。
影君是通过影子可以看到唐姝所见来得知唐姝现在的位置，和它预料之中回去的路不一样。
影君也改变了方向，朝着唐姝现在的方向前进。
拥有了唐姝嗅觉的影君，不多时就发现了那股味道。
同类？
影君的震惊程度比唐姝更甚。作为高级缺陷者，没有人比它更了解其他缺陷者的动向，可是，在不周山都无法入侵的赛博朋克区，此时却有另外一个同类？
难道是另外一个缺陷者空中城耶路撒冷的人？
耶路撒冷已经能突破人类的防线了吗？
影君内心惴惴不安，这是比一个唐姝更麻烦的事情。
高楼光滑的金属面像是镜子，隔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她们同样被淋的透湿，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眼里闪烁着不同的东西，漆黑的竖瞳看清前方的道路。
行进在钢铁的丛林里，大雨并没有浇垮她的脊背。唐姝的背挺得笔直，在阴影之下她甚至不需要弯着腰，别人也无法发现她。
此时唐姝的内心触发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味道越来越浓烈，味道从她的记忆出被引诱出来。
这个味道唐姝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纽约市的高级缺陷者。
卡罗尔·穆里。
作为秘书藏在维塔尔身边的高级缺陷者，在那场爆炸之后不见踪影，没想到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卡罗尔的形象和唐姝影响里的有些不同，她的头发更长了，淡金色齐肩的头发随意的拨在一边，动作没有以前优雅。双手环抱着胸，重心在右脚上，懒散的站在街边的拐角处。
如果说它以前是个像天鹅的女人，那么现在就是一个混在红灯区隐藏的女杀手。
是什么能让卡罗尔发生这样的改变？
唐姝摸不着头脑。
直觉告诉唐姝对方气质大变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
卡罗尔站在有亮光的街道拐角，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那些监控摄像头，唐姝不敢靠近，黑暗中静观其变。
卡罗尔并没有发现唐姝，她的视线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唐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她发誓这是她见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唐姝只猜到有人能通过自己的感官看见东西，但没有想到会有人和自己一模一样。
另一个唐姝揪着一把电线连着的摄像头，出现在十字路口的另外一个拐角处。它把附近的摄像头都拆了，若无其事的拎在手上。
影子？
唐姝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自己失去的东西。
毕竟出现的那个人除了长的跟自己一样，身上穿的衣服居然都跟自己一样，除了影子之外唐姝还暂时还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那在场的就是两个缺陷者咯？
唐姝躲在暗处仍然没有出来，安静的观察他们俩，一边分析现在的情况。
另一个自己拆了摄像头，管监控的部门很快就会发现情况赶过来。它能这么笃定的拆掉摄像头，是不是料到军事基地出了事情？但留给它的时间依旧不会很久。
唐姝基本料定，它的出现是想和卡罗尔说几句话。
事实也和唐姝所想的相差无几，影君本来打算利用自己能使用影子的能力将唐姝打成重伤，但现在影君有了忌惮的事。
有另外一个缺陷者能进到赛博朋克区来，对影君来说这比唐姝的威胁大的多，这意味着耶路撒冷的缺陷者掌握了不周山没有的东西。
“耶路撒冷？”
影君说出了一个英文，影君不怎么会说英文，只会几个基本的单词。
卡罗尔上下打量了一眼影君，摇了摇头，同时说道：“你不是唐姝。”
这句话影君没听清楚，它只注意到了卡罗尔摇头，于是它又说了另外一个缺陷者之城的名字。
“所罗门？”
卡罗尔依旧摇了摇头。
影君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断，这是一个无组织的自由缺陷者。
听到这里唐姝心里放心了不少，因为她会说英语，但是这个冒牌货不会，也就是说它不能拥有和唐姝一样的脑子，要分辨彼此十分简单。
这个冒牌货连卡罗尔都不知道，它知道的东西有限。
如果是自己的影子的话，也许它是变成自己的样子之后才能透过自己看东西。
对方能透过自己的视线看到东西，肯定知道自己在哪儿，只不过现在没有功夫理她，卡罗尔带给这个冒牌货的冲击更大。
唐姝看了眼军事基地的方向，透过这些建筑，唐姝只能看见军事堡垒露出一点边沿。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有一股让唐姝害怕的气息蔓延。
唐姝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卡罗尔身上还有另外一股味道。卡罗尔肯定专门遮掩过这股味道，唐姝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不周山的几个外交官都不在此，影君此前也没有想过带上他们，而且除了它自己之外不周山还没有其他缺陷者有办法进到魔都市内。
“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没有办法和卡罗尔交流，影君将视线转到唐姝躲藏的地方，十字路口旁的一个伸进去的小巷子里。
唐姝知道冒牌货在说自己。
卡罗尔扭头，就见巷子口的一片漆黑中钻出来了一个和眼前一模一样的人，这次是正主。
卡罗尔略显惊讶，如果影君不说，它还真感受不到周围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许久不见，唐姝的能力比之前强上不少。
这下周围三个人都到齐了。三个人呈现三角的形状，各自为营的站在那儿，相隔一段距离。两个缺陷者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只有唐姝，她还在辨认卡罗尔身上的气味。
短暂的沉默后，唐姝偏偏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她不那么确定对卡罗尔身上另一股气味进行初步辨认。
“维塔尔？”
影君不动声色的在心中记住这个名字。它没有什么动作，主要还是忌惮这个高级缺陷者。
唐姝的影子不是影君的本体，它感觉的出来自己根本不是这个高级缺陷者的对手。速度能够逃跑，但是正面碰撞不会讨到好。
“你的嗅觉比我预料的还要灵敏，真实强大的能力。”卡罗尔并不吝啬她对唐姝能力的赞美，“不过他并不在这里，我今天来，只是因为他叫我来跟你带句话。”
“什么？”
唐姝一头雾水。
维塔尔让卡罗尔给自己带句话？什么话？维塔尔和卡罗尔又是什么关系？卡罗尔为什么暴露了缺陷者的身份后还会听维塔尔的命令？
同样不明所以的还有影君，不过它只是单纯的听不懂英文。
影君并不能引起卡罗尔的重视，她看着唐姝，按照要求将维塔尔的原话带到：“缔造者就在此处，你有办法找到它吗？”
“缔造者？”
卡罗尔没有这个回答，唐姝观察她的表情，看起来这个带话的人也同样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还真的只是来带个话啊。唐姝叹了口气。
不过，这不影响唐姝意识到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卡罗尔慢慢退后，退到雨幕里。
唐姝和影君都没拦她，他们知道不拼死的话根本不可能拦住这个这么强的高级缺陷者，更何况他们还要警惕彼此。
卡罗尔走了，只剩下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个眼里带着好奇，一个虎视眈眈，双双注视着彼此。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你今天的运气不错。”
影君靠在墙上，随手将那些监控摄像头用指甲捏了个粉碎抛到一边。
唐姝琢磨着影君说的运气。
“因为刚刚那个你不认识的缺陷者破坏了你的计划？”
唐姝将影君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是什么秘密。”影君露出一个夸张挑衅的笑容，“早晚你得死在我手上。”
唐姝无所谓的撇撇嘴。
想杀自己的人不少，影君充其量不过是个高级的缺陷者，给唐姝压力最大的还是瘟疫乔赛亚口中的“魔鬼”。
唐姝警惕但没有多少惧怕的看着影君，想到影君主动现身的机会难得，总不能白见它一次。
“你是我的影子吗？”
唐姝很直接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不得不说你很好用。”
影君似乎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带着阴阳怪气恶心人的意味。
唐姝并不在意这个，她只要知道答案就好。
这么说操控自己影子的就是在江城遇到过的王储仁。
唐姝感到不妙。
同样的时间，王储仁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可见缺陷者的进化速度相当惊人。不知道有多少缺陷者能和它一样。
唐姝仍旧不清楚缺陷者之间的关系，尤其是这种高级缺陷者，唐姝想借此机会从中试探，看看能否得知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你只觉得今天杀不了我是运气？”
唐姝若有所指的对影君说道。她试图按指自己和卡罗尔之间有联系。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新人类是什么目的，但一个新人类不可能屈尊和旧人类合作。”
影君不以为然。
一队巡逻者踩着室外飞行器靠近，两个人中间像是有一面镜子一样同时退后，动作一模一样，退到更深的阴影里。
室外飞行器带着呼啸声离开，卷起夜晚的风。
雨势比刚才小了些。
“新人类和旧人类？你们居然这么称呼自己。”
唐姝说道，语气里并没有讽刺。
其实这些称呼都是基于两个种族自己的那一面，人类称它们是缺陷者，而缺陷者称人类为旧人类。
有点意思。
唐姝像是想起了一个好玩儿的笑话一样嘴角不自己的上扬。
影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唐姝，她眼睛里除了对跟自己这个一模一样的人的好奇，就再没有别的情绪，没有害怕，没有紧张，看起来好像在认真分析些线索。
唐姝的笑容出现的时机诡异的让影君都害怕。
影君突然有点怀疑唐姝是不是旧人类，但至少能确定她不是新人类。
刚刚离去的那些巡逻者在不远处的半空中滞留片刻，好像接收到了什么消息，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折返回来。
唐姝两人所呆的地方不再安全。
“时候到了。”
影君说道，唐姝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发出那么阴森的声音。
话音刚落，影君融化成一道黑影，融入黑暗之中。
唐姝看着影君离开的毫不拖泥带水，意识到影君完全不把暴露自己当回事儿，恐怕是料定唐姝不敢跟上级禀报今晚的事儿。
巡逻者的室外飞行器停在上空，开始下降。
唐姝靠着自己的嗅觉和听力轻松避开检查的巡逻者，他们中的几个面色凝重的捡起捏碎的摄像头，其余的人小心勘察周围，陆陆续续还有其他巡逻者朝这个方向赶来。
唐姝一边走一边思索。
影君显然忽略了一件大家几乎都抛在脑后的事。
唐姝的朋友苏绸，不仅是进化者，还是个有预言能力的异能者。
一些话由预言者开口，不就顺利成章了吗？
唐姝加快了步伐，离开巡逻者聚集的那片区域，朝着罗生堂的方向跑去。
影君能看到自己让预言者上报又怎么样，既然它今晚鬼鬼祟祟，就表明它现在还没办法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露面。所以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姝耍心机，暗中气的跳脚。
唐姝报复性的笑出声。
巡逻者很快找到唐姝刚才发声的小路，三个巡逻者站在那儿望着黑黢黢的道路，什么人也没有，就像刚刚从这儿飘过去的是个幽灵。
三个人穿着防水的工作服淋雨，打了个哆嗦。
......
......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楚知心脸怼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揪着自己长长了的刘海，毫无人性的一剪刀下去。
碎头发落在楚知心提前垫在梳妆台上的草纸上，她将其揉成一团，咻的一声准确无误投入垃圾桶中。
楚知心拨弄着额头前狗啃式的刘海，并不在意它的形象。
“出去玩儿了。”
唐姝的声音从卫生间外面传进来，她正睡眼惺忪的换上罗生堂的校服。
“真有你的。”
楚知心不满的嘟囔。
她其实隐约能猜到点东西，唐姝浑身上下都是谜，但考虑到校长对唐姝的重视以及她自己对朋友的尊重，现在对唐姝身上大大小小的问题不提不问。
四个人洗漱完毕换上校服后，直接去了早操操场。
奇怪的是分级跑步的激光灯没有打开，训练场的布置做出调整，本来该跑步的地方也摆出了移动靶，原本的一台活动武器架也变成了三台，上面各类高科技武器反射着屋顶的灯光，寒芒毕现。
今天早操代课老师的表情格外严肃，大家光看她的表情都能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每一个到训练场集合的人都不敢大声喧哗，安分的和自己的舍友或者朋友站在一处。
“什么情况？”
“不清楚。”
“最近可能有大事发生了。”
“是缺陷者吗？”
“不一定，也许是国外的......”
“......”
周围不断传来窃窃私语，被唐姝听在耳朵里。
昨天晚上唐姝在罗生堂附近等来侯宇轩一行人，用范诃的异能再次进入罗生堂内部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罗生堂内充斥着夜间生物残留的味道，引得本就神经紧张的几个人愈发紧绷，范诃已经到了神经衰弱的程度。
唐姝一夜没睡，回到宿舍就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自己，换上校服来到操场，还没有独处的时间来跟苏绸和李晓昀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苏绸现在和周围人的反应差不多，到处张望，紧张的和熟人紧紧相靠。李晓昀不断朝唐姝看过来，猜测她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最后一个到达训练场的学生名字出现在电子屏幕上，屏幕投影出“今日无迟到学生”字样。
“同学们。”
早操老师环视一圈，训练场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停止。
“恐怕我们要全员上手武器训练了。”
大部分学生都保持安静，面色比方才凝重不少，少数人惊讶的叫出声，随后才意识到现在不是抒发自己看法和心情的时候。
能进入罗生堂的学生，就算是没有去过其他进化世界，也比普通人各方面综合实力强。
这里并不会像普通学校那样，校长在讲台上说点什么出乎意料安排，下面的人就开始大呼小叫人群乱成一团。罗生堂的学生除了刚刚个别个体外，全部紧紧盯住高台上的陈老师，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唐姝观察着早操老师身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她只知道这位老师姓陈，是个脾气火爆的主，一身腱子肉让唐姝想起了高中生物书上的蛋白质女王。
“战争来的比我们预计的更早。敌人不会在我们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出击。”
陈老师停顿，刚刚的个例学生也有了前车之鉴，没有贸然开口。
罗生堂的学生确实优秀，可绝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殊死搏斗，没有经历过其他进化世界，甚至是没有遇见过缺陷者的年轻人。
还是太嫩了。
陈老师皱起眉头。
“敌人很可能已经开始渗透我们的内部。”陈老师继续说，她声如洪钟，整个训练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在昨天晚上，缺陷者已经在试图突破我们的防守，窃取机密。你们没有听错，缺陷者已经有了针对赛博朋克区明显的行动。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吗！？”
陈老师不讲话，训练场上就鸦雀无声。
“你们进罗生堂是为了什么，寻找安宁吗？”
陈老师提高了嗓门。
“罗生堂安全吗？是的，这里比外面安全。但是如果你是为了安稳才来到罗生堂，那就是你的目光不够长远！是个废物！”
“作为人类中佼佼者，你们将比任何人都冲在更前面。”
“拿起你们的武器，在你们成为优秀的执法者或者巡逻者之前就有了和缺陷者作战的机会。懦夫会躲在最后面，逃避战争！在内心不断说着自我欺骗的话！实话告诉你们！这场战斗绝对不可能避免！人类和缺陷者没有和平可言！”
陈老师经常用吼叫的方式说话，她的嗓音沙哑不堪，现在配上她带着一些愤怒的情绪听起来更加刺耳。
“跟着指示灯走到那些靶子前面，找到自己位置，我会根据你们平时的表现发给你合适的武器。”
众人手环上探出一个小窗口，写着一串编号，地上也亮起不同编号对应的训练窗口的指示灯。
周围重新出现交谈的声音，语气里带着肾上腺素升起的颤抖。
担忧、恐惧、兴奋、期待、怀疑，各种各样的情绪弥漫在训练场上。
大家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罗生堂，常见的证明自己、进阶学习、保护自己、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为国为人类做出贡献，常诸如此类，少数单纯为了毕业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无论怎么样，从现在起，她们共同的目标将全都会变为杀死缺陷者。
与此同时，男性训练场上也上演着和女性训练场上相同的一幕。
范诃站在侯宇轩身边，忐忑小声的问他：“为什么他们不告诉我们真相，不仅是缺陷者，赛博朋克区本身可能也出现了问题。”
侯宇轩跟着手环投影屏上的指示开始架起狙击枪，他忙活着手上的工作，抬起眼扫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们，才低下头回答。
“因为会造成大范围的恐慌。虽然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等级不低的进化者，也不笨，甚至可以说相当聪明，但是没接触过混乱不堪的外界，他们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而且很可能会将此事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
侯宇轩完成手上的工作，抬眼看向范诃。
“全城恐慌，人心涣散，那是我们的敌人想看到的局面。”
范诃回到自己的位置，握着老师发给自己装有弹射刺刀的充能手枪。
周围的学生很兴奋的对着靶子不断比划，一部分对这突入起来的消息感到焦躁害怕。和女性训练场的情况一样，大家想着自己将来能干掉几个缺陷者，能不能活下来，也许自己能死的很英勇，一时间训练场上嘈杂且喧闹。
但和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波涛相比，这点吵闹就像是平静的湖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放异彩
训练场上颇为壮观，靶子的数量比学生还多。
靶子是人的形状，头部的位置画着清晰的颅内结构图，标着红点，1-10分，分数越高的位置对于缺陷者越致命。
训练场上有些没有遇见过缺陷者的姑娘觉得这些靶子看得人不舒服。
“要爆头啊。”
“打烂那群混账东西。”
从其他进化世界来的人，一看就和安全的赛博朋克区的女孩不一样，还有心思开玩笑。
站位之间距离不近，周围有保护措施，确保学生的训练安全。靶子密密麻麻的不规律放在一处，靶子底下一块立牌，标注学生站位对应的编号。
这意味着水平差的人打中的，可能都不是自己的靶子。
陈老师发给唐姝两把远程射机枪，非充能的传统换弹枪支。
黑色哑光的枪身，比手枪威力大，射程更远，但也出乎意料的更轻便，后坐力小。作为远程兵器，它的射击距离远不如狙击枪，也没有瞄准镜。
适合移动速度快行动轻盈的进化者，或者有隐匿能力和特殊移动能力的异能者，对使用者的要求颇高。
陈老师将这两把枪发给唐姝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而唐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个远程枪身上。
老实说，唐姝很奇怪，她虽然是一度2阶进化者，但是她的反应能力是陈老师所有学生中最快的，甚至说她生活的圈子里少见比唐姝反应能力更快的人。
是反应能力不是速度，唐姝并没有在罗生堂里暴露过自己惊人的速度，但是反应却是下意识的行为，并不好隐藏。
唐姝自己不知道，在实践课躲避练习的榜单上，她是唯一一个满分学生。
躲避移动障碍，根据人工智能判定，唐姝从训练开始到现在从未失手。这意味着她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也远超常人，无论多密集的障碍物，从她身体各个方向移动过来，唐姝都有办法躲开。
几个实践课老师，包括带早晨训练的陈老师，都请示过校长曾睿。
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话：“不用管，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
陈老师不再多想，走到下一个学生面前根据她平时的表现分发合适的武器。
周围几个同学小心的余光打量唐姝的武器，这两把远程枪明显跟其他人的基础型武器不一样，她们多多少少有点小心思。
唐姝平时在罗生堂很少跟人打交道，为人也很低调，不到处惹是生非。她本身进化等级又是个一度2阶进化者，若非身材好一点，平时根本没什么目光落在她身上。
现在周围的人因为唐姝的武器注意到她，皱着眉头思考，隐约记得在日常上课的路上是遇到过这么个身材特别好的小姑娘，其余关于她的信息什么都没有。
唐姝手指一点点抚过枪身，嘴自然微张，全身心都在这个新到手的东西上，丝毫不受别人目光的影响。
等级较高的，像是李晓昀和楚知心，发到手的都是近战武器。
苏绸手中一把降过后坐力的充能手枪，一柄刺刀，楚知心和苏绸一样。
唐姝的舍友中，拿到武器最出人意料的居然是李晓昀。
是基础武器中威力最大的延时爆炸注射器，很奇怪的名字。这个东西看起来和唐姝的远程枪有几分相像，但是对应存放子弹的地方是个透明玻璃管，里面3颗花纹复杂的青铜球。
李晓昀打开手环上的罗生堂系统，智能弹出枪支性能。
“延时爆炸注射器，使用要求：进化者，等级不低于二度1阶。
使用方式：需要较大力气扣动扳机，将爆炸球推入目标内部，10秒后发生爆炸。
使用者需立刻离开爆炸范围。”
陈老师对李晓昀的评价是，在二度进化等级中力气使用的佼佼者，但是精准度和躲避能力极差。毫不客气的说，李晓昀的准头还没一个一度进化者准确，堪称丢人。
“哼。”
陈老师离开后，李晓昀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楚知心指着李晓昀的脸捧腹大笑。
“好意思笑我！”李晓昀一点就炸，“看看你自己吧！一个二度3阶进化者，拿到手的武器和苏绸一个样！”
躺枪的苏绸摊摊手表示：“你们吵你们的，别赖上我。”
双方互相戳对方的短处，楚知心嘴巴上赢不了李晓昀，被李晓昀气的直跳。
陈老师从靶场后方留出的过道走过去，和另外一个今天才来的助理老师确保各类安全事项。运输机器也运来了李晓昀特别靶子，方块形状的不同材质厚重物体，摆成一排放在李晓昀面前。
不再理会楚知心和李晓昀的吵闹，苏绸有些担忧的注视着唐姝。
唐姝表现的太兴奋了，即便罗生堂的举措代表着危险来临，唐姝拿到新武器后都将其他事儿暂时抛到了脑后，全心全意的把玩着新东西。
一切就绪后，陈老师站在高台上，大喊一声。
“准备！”
一声令下，全体学生动作整齐划一，摆出作战姿势。
手环上的罗生堂系统智能语音指出她们的问题，让她们完善使用武器的姿势。
此起彼伏的电子声回荡在训练场上。
楚知心的手环半点声音没有响起，作为从小练习武术的战斗天才，楚知心根据武器的使用方法就能无师自通做到最佳作战姿势。
她得意的冲李晓昀挑挑眉，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陈老师等了大约半分钟，看都差不多了，大吼一声，刺的在场姑娘们耳朵隐隐作痛。
“射击！”
“砰——”
第一枪是唐姝打出来的。
她的枪声几乎是伴随着陈老师嗓子发声的那一瞬间响起。
“10分。”
系统报出唐姝的得分。
毫无间断，唐姝又一枪。
“10分。”
“砰——”
“10分。”
“砰——”
“10...”
唐姝开枪的速度逐渐超过报分的速度，手环不断发出“十十十十....”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卡机了一样。
她太兴奋了。
以往的她一直是近身作战，现在突然获得了一个能远程作战的武器，就像小孩子获得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新玩具那么开心，迫不及待的拆开包装开始把玩。
周围的枪声、爆炸声四起，震耳欲聋，就算有空气净化设备，依然能闻到还没及时抽走的硝烟味。
“砰砰砰——”
唐姝的子弹没有停，她的左右手可以做不同的事情。左手开枪时右手单手换弹夹，反过来亦然。
“十十十十shi——”
满分的声音从未停下。
唐姝周围的人开了几枪后，就不得不停下射击。
兴奋状态下的唐姝十分恐怖，整个人的状态跟平时随和中带点好奇的感觉截然不同。她的情绪甚至能影响到其他人，周围的人被唐姝的举动带着肾上腺素飙升，心脏怦怦直跳，肌肉颤动。
她就像世界上最尖锐的刀刃，任何事物在她面前都要避其锋芒。
唐姝的眼睛发亮，兴奋、自信、疯狂并存，眼神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砰砰砰——”
满分积累到一定数量，属于唐姝的靶子移动起来，先开始是匀速。
“砰——”
“10分！”
唐姝美瞳下藏匿的瞳孔缩成一根针，靶子在她眼中慢放，她能预感到自己的子弹需要多久过去，什么时候恰好撞上靶子的脑袋。
靶子移动提速。
“砰砰砰——”
画面一帧一帧的在唐姝的眼中呈现，靶子的速度在唐姝的眼中慢的如同步履蹒跚的老者。连带着余光都能瞥见周围的人控制不住的张开嘴，张嘴的速度慢的让唐姝都能看见她们唾液连成的丝慢慢断开。
靶子个数增加。
“砰砰砰——”
子弹击中靶子的频率更高，将报分次数远远甩在后面。
“哈哈哈哈哈哈！”
枪声穿杂着唐姝堪称猖狂的笑声，唐姝的嘴角扬到夸张的境地。这般嚣张，简直落到要被人打的地步，但唐姝可不会在乎这些。
她并不是在进行作战练习，而是在享受玩耍新玩具。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手中的训练，不得不看向唐姝。
唐姝站位的风墙逐渐向两侧挪开，旁边的人的防护风墙依次挪动，她获得了更大的空间。多个靶子的移动也越来越夸张，变速，纵向，甚至会由匀速突然加速躲避唐姝的子弹。
她的速度很快，确实超过了一度2阶进化者的程度，但这并不是周围其他人感到震惊的原因。
经过训练，能力上限超出本身等级的进化者在罗生堂也不是没有。
陈老师握住高台扶手，小臂肌肉因为握力过猛不断颤抖。
再怎么经过训练，也没人能像唐姝一样做到第一次摸枪百分百十分。陈老师训练过这么多学生，也遇到过对使用枪支天赋异禀的学生。
然而，唐姝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天赋。
一定有别的什么......
“砰砰砰——”
风墙移动，给唐姝的距离愈发开阔，她小范围的跑起来，身体前倾，底盘压的很低，看上去瘦瘦的人意外的稳定。臀部，大腿，小腿肌肉绷紧发力，优美的曲线看起来像某种猫科动物，腰肢柔韧的又像蛇。
四起的硝烟也丝毫不影响唐姝的射击，声音同样是唐姝判断的依据之一。她全身每一处都在捕捉她的猎物在哪儿，顶级掠食者从来不会放跑她的猎物，任何被她盯上的东西都将无处遁藏。
“十十十十shi——”
报分速度已经完全跟不上唐姝的射击速度。
所有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连离唐姝最远的高年级学姐都停下手中的训练，满目惊惧。
与此同时，唐姝的情绪也让每一个人清楚的感受到。
她在玩儿。
如果唐姝开心，她真的不介意暴露自己一点点特殊能力。对唐姝来说，她的理智和疯狂一般情况下保持着一个稳定相互钳制的状态，她的行为就会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极度危险的时候，她的理智会打破平衡，让她整个人处于极度冷静，认真到不带一点人类情绪的的状态。
而现在，疯狂占了上风，唐姝不介意用可能发生的代价换取她这一时的开心，她也不害怕面对任何困难与麻烦，日后也绝对不会因为今日发生之事后悔。
“砰——”
最后一声响，唐姝停下来，胸口起伏，背上出了层细密的汗，略微喘息。
“十十十十十十......”
报分的声音还在响，等到唐姝呼吸平稳后，电子声音才落下最后一声“10分”。
计分单上清一色的数字10，除了1和0再没有出现其他数字。这个记录不知道几十年后是否能有人会突破。
训练用的子弹被唐姝用完了，这让她不得不停止射击。
唐姝扫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她站在射击场上一个属于一度2阶的小角落里，却像站在世界的中心。
唐姝并没有管看着自己的人，看没看着自己对唐姝来说没有两样。
她望向高台处，陈老师站在那里看着她。
唐姝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神忐忑生怕不能再玩儿了，她用一种非常期待的语气开口问道：
“还有别的吗？”
她指的是武器，或者是玩具。
......
......
“永远无法被禁锢的自由灵魂。”
曾睿从监视器上移开目光，在电子投影屏幕上打开机密文档，用语音记录。
“可以和缔造者选中的二代合作，但切忌尝试用威胁、束缚的方式迫使其就范，会引起激烈的反弹。”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失控的开始
新的武器从架子上取下来，唐姝在征求陈老师许可之后又陆续试了两三种。
在唐姝手中，什么类型的枪支的子弹都像长了眼睛一样往靶子脑袋上撞，每次都撞在十分的位置。
时间过的很快。
早训结束后，学生将武器归还到原位。
陈老师交代明天会分发一批基础武器到各个学生宿舍，众新生才明白原来宿舍内的空房间架子是用来放武器的。
武器训练对学生的注意力要求很高，一会儿下来大家感觉比体能训练还疲惫，人群一股脑的涌向膳府。
路过唐姝周围的人都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楚知心很佩服唐姝，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依旧泰然自若。
而唐姝只是在想早上吃什么，吃完后去跟有预言能力的苏绸谈论昨天的事。
天花板的星河洒下光晕，一圈一圈，在土楼式的建筑的每一层弥漫开。
陈老师匆匆离开，唐姝的事情必须记录在档案中，像这样天赋异禀的人能在战场上发挥出其不易的效果。
早训结束后，男男女女的都来到穿梭在此，飘逸的外衣也难掩众人沉重的步伐。这些稚嫩的学子，在和罗生堂外面相比似乎成长了不少，但依旧和不断进行清扫任务的备战军事学院的学生有着气质上的区别。
紧张的氛围在蔓延。
早训只是个开始，让学生们明白他们很可能面临战争，可当早上吃饭的时候看新闻才真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整个城市都处于一种戒严状态，最新的新闻的图片可见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巡逻者，肉眼可见严肃的气氛。
官方建议市民近期少出门，方便人员管理。还明确指出了缺陷者有针对赛博朋克区的行动，让人们多注意身边的事情，遇到不对劲的可以向上级举报。
开始担忧亲朋好友安慰的人不计其数，赛博朋克区号称安全区，防卫最森严的两个地方是军事基地和罗生堂。
就像层层堡垒，他们身处最内层，而其他人身处外层。
日常生活的琐事仍在诡异的气氛下进行，该上的课仍然在上，实践课的课程多了一倍不止。
平时喜欢活跃气氛的老师在这种情形下也不苟言笑，小部分比较聪明的人猜测，真相是否比老师告诉他们的还要糟糕。
泰然自若的似乎只有唐姝。
就算她比谁都清楚缺陷者可能正在从内部渗透整座城市，但她更明白慌张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能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思考和高效率执行任务。
所以唐姝很快找到空闲的时间，将苏绸拉回寝室。
在赛博朋克这个安全区，苏绸还是第一次被唐姝这么严肃的叫出全名。下课时，当唐姝念出“苏绸”二字时，不知是不是受紧张气氛的影响，苏绸甚至打了个寒颤。
一路从教学区天宫走回宿舍，苏绸掌心渗出一层滑腻腻的汗液。
李晓昀跟在后面，猜到唐姝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说。就告诉她们另一位室友楚知心，说唐姝和苏绸有事要商量，官方不让说的那种。
楚知心不是很高兴，主要是生气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还没有权限得知这些消息。她答应半个小时后再回宿舍。
穿过天花板的星河，几个人回到宿舍门口。
苏绸先一步走进宿舍，唐姝后脚跟进来，李晓昀在最后顺手关上门。
“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个忙。”唐姝认真的看着苏绸，“用你预言者的身份，向上级通报一件事。”
“可我.....”
苏绸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显得十分慌乱。
“我不确定。”苏绸支支吾吾，“我不确定能否扮演好缺陷者这个角色。你也知道我大部分时候只是有一个朦胧的感觉，也许我的一些预感让大家走向了误区怎么办。”
“不是你的预言，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
唐姝解释道。
苏绸说话听起来语无伦次:“我有点儿......担心。我不是很清楚，我也不知道......我做不做的好。”
唐姝沉默片刻。
苏绸的性格大家一路走来也很清楚，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学生，不会成为累赘，性格好相处，后勤工作做的非常好。但为人确实没有什么担当，是个比较胆小怕事，怕麻烦的人，大部分时候都会选择从众。
放在进化世界成型以前，这样性格的人再常见不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可老天爷像是开玩笑一样给了她最为关键的预言能力。
“这样对你有点不公平。”唐姝像猫一样蹲在沙发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苏绸，“但这次可能需要你承担一些责任。我需要假借预言的名义告诉人类的领导者们，缺陷者用我的模样混在人群之中，还能变成影子躲藏。”
“什么！？”
苏绸和李晓昀同时惊呼出声。
两人在外面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此事绝对非同小可，即便是她们，也无法抑制震惊和恐惧之情。
“其余还需要上报的事，还得范伽伊和侯宇轩跟你说。”唐姝说道。
“他们。”苏绸惊讶的长大嘴，“他们还知道什么？”
接下来唐姝抛出了重磅炸弹。
“昨天我们潜入了军事基地。”
“嗯？？？”
两人惊讶的情绪超过了某个程度，李晓昀和苏绸已经不觉得惊讶了，她们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点问题。
要么是唐姝的精神有点问题。
“因为影君，唔，就是最开始我们在江城遇到的那个叫王储仁的缺陷者。能通过我的影子看到我所见所闻之物，所以我潜入的时候蒙上了眼睛。没有深度潜入，具体的还得让侯宇轩他们告诉你。”
唐姝接着说。
信息量之大让李晓昀和苏绸都不知道自己该恐惧什么。
知道有一个高级缺陷者可能正在通过唐姝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两个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了。蒙上眼睛潜入防卫最严的地方，除了能说句“不愧是你”之外，苏绸都想不到别的话来表述自己的心情。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座城市面临的处境比老师告诉我们的还要糟糕，如果你能帮忙会解决很多事情。如果......”
唐姝的话说完，就看到苏绸脱力一样的摊在沙发上，唐姝将没说完的后半句吞到肚子里。
她想说的后半句是“如果实在没办法帮忙就算了”。
苏绸也猜的到，唐姝不会强迫自己的朋友做什么，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在征求意见。
但作为唐姝的朋友，如果丝毫没有上进心的话，唐姝会慢慢和他不再来往，自然的从对方身边淡去身影。
苏绸很害怕，除了害怕她也明白预言家的身份她早晚都要面对。
就算她现在能逃，将来也会再次遇到类似的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像唐姝一样，在江城从王储仁的手中逃脱，可现在她的影子又找上门了。
进化世界逼迫着每一个人向前，苏绸不得不变得勇敢来面对自己的命运。
“我、我不是，我不知道。”苏绸因为应激情绪而感到反胃，“也许，大概，呃好吧，我会说的。可是他们会不会识破我，测谎之类的，毕竟这不是我预言的东西。”
“别紧张，别紧张。别去深想这件事，越想越紧张。”
李晓昀不住的安抚苏绸的情绪。
当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和整个安全区人类，甚至全人类的命运相挂钩时，李晓昀自诩换做是自己，表现的不会比苏绸强多少。
毕竟赛博朋克区是全世界公认的安全区，也是人类目前科技水平最发达的地方。
一旦赛博朋克出事，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苏绸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万一，万一我暴露了你们怎么办。我害得你们被抓起来。”
唐姝从果盘里叉了个水果。
“如果真的没办法暴露了，那就暴露了呗。”
唐姝把马奶葡萄塞进嘴里，说话听不清晰，苏绸根据以往的经验勉强能辨认，唐姝说的是：
“暴露了我又不害怕，能不暴露最好，要是真的暴露了就另想办法。”
唐姝的淡定，让李晓昀不禁在心里吐槽究竟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能教育出这样的怪胎。唐姝明知道自己做事的后果，却又不担心这些后果，或者说并不害怕自己将承担后果。
李晓昀不断安慰着苏绸，直到她情绪慢慢稳定。
唐姝愿意和苏绸做朋友，不单单因为她们一起一路走到这里，更因为苏绸的上进心难得可贵。
她虽然没有身边的人优秀，但她不自卑，做好分内的事，努力进步，虽然进步慢，但并没有放弃。
就像现在这样，苏绸明白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躲在最后面。
“那，我会去的。”
苏绸下定决心。
事情暂时说定，等侯宇轩告诉苏绸昨晚发生的事的另一半内容，下午苏绸就联系校长。
校长是他们几个目前能接触的最高层次，也只有通过校长才能将消息告诉人类的领导者们。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
苏绸缓过劲来后，从唐姝手下抢救出了最后一个马奶葡萄塞进自己嘴里。
“什么？”
唐姝对葡萄的惋惜化为好奇。
“我昨天梦见了蜘蛛。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不是普通的梦。可能，是个预警。”
“蜘蛛？”
唐姝重复着这个字眼，第一反应是他们每天都能看到的引路蛛。
可是那个除了会编制小范围地图之外，只会看你不爽吐你一身蛛丝的引路蛛能做什么？
唐姝第二个反应就是自己养的洪都拉斯卷毛蜘蛛。
可那只卷毛蜘蛛老实的不得了，除了生命力顽强什么都不会。
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蜘蛛”指的是什么，唐姝也算是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苏绸说的预言会误导的意思。
这种预言如果想错了方向，可能会酿成大错。
几个人安排时间在罗生堂隐秘的区域进行交谈，就是潜入军事基地之前唐姝和侯宇轩等人交流的地方。
此事后续几乎都交给了苏绸，她将在下午去找校长曾睿。
苏绸肉眼可见的压力大，大到中午连吃三大碗米饭，引得周围的同学频频侧目。
......
......
下午的实践课让所有人都感到筋疲力尽，连唐姝也不例外。
一个班的同学互相搀扶着回到各自的宿舍，往宿舍的沙发上一摊就动也不动，连晚饭都不想去吃。
晚上罗生堂人性化的将输送重物的机器改成临时送餐工，把晚饭送到了每一个宿舍里。
晚饭没有平时花里胡哨的种类，全是高热量的食物，不以美味为主，摆放整齐但看起来一点也勾不起人的食欲。
唐姝洗完澡后就躺在床上刷罗生堂系统里的作业。
外面走廊里没什么人，偶尔有两个有事要处理的同学从旁边经过，和平时饭后的叽叽喳喳的热闹截然不同。
楚知心也回来了，和李晓昀两个人一起用极为不雅观的姿势霸占了沙发。
四个人没什么交流，都在忙活自己的事。
而就在此时，四个人的手环上同时弹出一则新闻，官方发布的重要新闻都会从手环上自动弹出界面。
几个人点开前还都是神色如常，直到看到这则消息。
“今日下午3点40分，地下城伽蓝区几辆无人驾驶车失控，发生严重车祸，引发小范围爆炸及火灾，具体伤亡人数扔在统计中。”
从赛博朋克区降为二级以来，从未发生过人工智能上的事故，这是第一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惊动
蔚蓝的萤火闪烁，长廊里古香古色的挂灯轻轻摇摆。
夜晚睁开眼睛，罗生堂属于另外一群生物，它们在夜晚降临，复苏。
闻龙带着夜间人员从这个原始的丛林里穿过去，它是通行证，幽灵一样的隐形生物从半空中飘下来，现出绿色半透明的身体，触须碰了碰闻龙的躯体，进行它们自己才能明白的确认仪式。
诡异的沉默，缓慢的试探，危险暂时离开，越飘越远。
谭安愈牵着闻龙四处巡逻，从第三蜂巢来到第二蜂巢。
烛九阴在建筑物间穿梭，腹部的鳞片反射夜晚的微光。
通透的第二蜂巢被月光笼罩，走到蜂巢的边沿，谭安愈俯视整个城市。
这是一座金属的城，圈在一起的绿化公园像是钢铁巨人饲养的盆栽。这是一个不夜城，夜晚霓虹灯代替了阳光继续笼罩这片大地。室外飞行器的探照灯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让人们的焦点聚集于军事堡垒。
街道上没有以往的车水马龙，建筑物的彩灯播放近日注意事项以及重大新闻。
人们躲在家中，隔绝了风的呼啸。
少见的落叶从立交桥的桥面卷起，放眼望去，霓虹灯照不到的地方更多了，阴影覆盖，繁华的城市透露出不相符的萧条。
平静中腐蚀、渗透，森冷刚硬的金属运转起伏，开始了它们的再次呼吸。
......
......
唐姝从睡梦中醒来，她的睡姿很奇怪，枕头不在床头，而是放在整张床的正中间，她全身缩成一个圈，不可思议的挤在枕头上。
她从睁开眼睛到神志清醒中间没多少间隔。
唐姝坐起身拨了拨毛躁毫无形象可言的头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枕头底下放一个硬硬的东西了。刚开始将生命之书藏在枕头下的时候，唐姝每次睡醒都觉得自己身体硌得慌。
唐姝从床上跳下来，没发出任何声音的进了盥洗室。
每天早上都是唐姝第一个醒过来，其次是楚知心，苏绸和李晓昀总是被前两个人洗漱的哗哗流水声给叫醒。
“早。”
楚知心已经换好了衣服，朝刚从盥洗室出来的唐姝打了个招呼。
“早呀！”
唐姝从盥洗室走出来，她扎着高马尾，比平时披散着头发时看上去精神一些。
楚知心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路打着飘。昨天除了唐姝之外大家都没有睡好，今天看上去没有精神。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其他的声音，根据声音，唐姝能判断出众人的动作十分缓慢，透露着充满压力的疲惫。
唐姝换上罗生堂的校服，宿舍没有窗户，人造的灯照亮整个房间。
明明看不到外界，唐姝却总觉外面正在发生什么，连她都觉得心慌。
早上按照惯例是训练，李晓昀吐槽经过昨天的训练，今天举枪都觉得手酸。
唐姝把自己的远程枪在手中掂了掂，她的自愈能力让她精力的恢复都远超正常人。
昨天再累，睡一觉醒了唐姝身体上一点负面痕迹都没有留。
训练量和昨天相比有过而无不及，早上部分人没有坚持到最后，老师一一将她们的名字都记录下来。
训练结束的时候苏绸唇色惨白，有点脱力，唐姝搀扶着她去食堂。
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苏绸的早饭还没有结束，一群身穿作战服的士兵就找上门来。
他们在其他学生的注目下鱼贯而入，顺着云梯跳上来，直接找到苏绸所在的位置。即便在罗生堂这样的地形下，他们的动作也非常规整，戴着头盔，看不清他们的脸。唯有根据身材推断出这八个人中有男有女。
周围的人都望着唐姝等人吃饭的位置，甚至有人专门从其他层跳上来围观。这一套属于执法者的作战服不常见，平时巡逻者见得多，这些执法者在魔都境内不怎么露面。
八个人在苏绸旁边周围围成一圈，苏绸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瞬间煞白。
“苏绸是吗？”
为首的队长打开一块电子板，上面写着苏绸的全部信息，他核对苏绸的长相，视线看似不经意的在周围几个人身上扫了一遍，接着说道：“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侯宇轩......”苏绸下意识向侯宇轩看去。
“没事儿的苏小姐，不用害怕。介于昨天发生的事情，上级对您采取了不同于其他学生的政策。具体事宜还请跟我到别处去谈。”
领队说话态度很和气，但也算不上温柔，公事公办的态度。
李晓昀闻言抓紧了唐姝的袖子，比唐姝还紧张。
苏绸知道经过昨天的上报，她已经引起了上层的注意。
她克制住自己想看唐姝反应的冲动，从现在起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自己的动作不能让别人起疑心。
“好、好的。”苏绸直打磕巴，“我们要去哪里？”
“军事基地。”
领队简洁的回答。
八个执法者两个人走在前面，两个人走在后面，剩下四个人护在苏绸前后左右。
苏绸就这样在他们的簇拥下离开，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顶端发散的灯光此刻在众人的心理作用下就像聚光灯一样照着苏绸。
唐姝和李晓昀等人注视她离开的背影，小姑娘因为紧张肩膀耸着，双手放在在胸前来回交叉，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起来像某种蔫掉的植物。
“她不要紧吧？”
李晓昀眉头直皱。
“她会没事儿的，苏绸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侯宇轩在一旁说。
李晓昀将视线落在侯宇轩身上，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侯宇轩和苏绸之间好像有点什么。
苏绸被接走，安静的周围才断断续续响起人群小声说话的声音。
“小楚，你们宿舍怎么回事儿啊？”
楚知心班上的几个朋友悄悄凑到楚知心身边不断的询问。
“我哪儿知道。”楚知心摊摊手，“别问我，再说了有的事儿不能随便知道嘛。”
“你知道点内幕？”
那群人依旧不依不饶。
楚知心还未开口，就听李晓昀冷哼一声。
“关你们什么事儿？管好你自己。”
楚知心班上的朋友被李晓昀凶的一愣，识趣的几个默默离开了。仍有两三人留在楚知心旁边，对李晓昀的话不以为然。她们通过楚知心都知道楚知心宿舍的几个人是什么进化等级。
楚知心班上的都是二度2阶3阶的学生，而李晓昀是二度1阶。
本着一个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鄙视链，这几个人非常不爽。
“你谁啊？”
“我跟我朋友说话管你什么事儿。”
楚知心听着周围几个平时玩儿的好姐妹说话也有点不舒服，不耐烦的挥挥手。
“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还要上课，现在时间紧迫，别整些有的没的。”
李晓昀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楚知心在，她能将苏绸被接走的所有不爽都发在这几个话多的人头上。
侯宇轩注意到那几个人走了，但唐姝依旧在发怔。
“唐姝你在看什么？”
唐姝抬头看了眼侯宇轩，对他招招手。
侯宇轩会意，凑到唐姝跟前。唐姝对着侯宇轩的耳朵轻声说道：
“刚才那群人中，有昨天晚上的四度进化者。”
侯宇轩心头一沉。
他推了推眼镜，收拾起餐盘，唐姝也收拾好餐盘，两个人并肩走到放餐盘的位置。
“魔都目前公开的四度进化者只有蒋文昌，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如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蒋文昌了。”侯宇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和唐姝说话。
两个人的状态在外人看来就在正常聊天一样。
“那他一定认出你了。”唐姝毫不留情的道，“我身上没有味道，但你们有。除非你们相隔非常远。”
侯宇轩欲言又止，好像突然忘了怎么说话。过了好久，才叹了口了气道：“我们近距离接触过。”
“那他刚刚怎么不拆穿你？”
唐姝疑惑的偏偏头。
两个人从云梯跳下来，一起去天宫上课。李晓昀远远的跟着他们，知道两个人要谈重要的事情，李晓昀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侯宇轩花了更长的时间思考，快到天宫的时候，才徐徐开口：
“我也想知道啊......有一种可能，他隐藏身份是为了钓一条比我更大的鱼。”
......
......
苏绸受不了一路上的沉默，在走出了校门之后主动开口搭话。
“我一会儿需要做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苏小姐。我们只负责保护你到目的地，其余的我们没有权限知道。”
依旧是领队在回答她的问题，其他人都没有开口。
“好吧。”
苏绸点点头，领队的话让她愈发不安。保密程度越高，意味着事情越严重，这对苏绸来说显然并非什么好事。
苏绸老老实实跟这群人上了专车，她注意到，在无人驾驶车遍布的魔都，他们居然找了一辆需要人手动驾驶的车辆来护送自己。苏绸联想到那个车祸的新闻，不免有些心悸。
不过这和进化世界成型以前的车也不相似，它没有方向盘，取而代之的事驾驶员手旁边的摇杆。
比传统的方向盘控制更加灵活，摇杆的存在能让任何一个新手都做到和以往老司机一样的程度。
当然，能护送“预言家”的司机肯定不会真的是个新手。
苏绸看了一会儿，很快失去了对这辆车的兴趣。
如果是唐姝见到了肯定很亢奋，但现在坐在车上的是苏绸，比起新鲜玩意儿，苏绸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还无法确切的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她看着窗户外面，车的隔音效果很好，没有噪音，车内没有人说话，安静的落针可闻。无声空调静静的散发出凉气，本来很舒适的温度现在让苏绸觉得手脚冰凉，这样的气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一行人行驶在主干道上，车窗外面没什么好看的，只能看见没有被旁边自动驾驶车遮挡的高楼大厦，在早上反射着刺目太阳光。
苏绸眨眨眼睛，长时间的强光让她眼睛有点花。
一路深入，车速并不快，苏绸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外面的景象开始变化。
越靠近军事基地的位置，建筑群越恢弘，采用了吸光的材料，没有之前那么刺眼。
这些吸光的金属巨人耸立在城市中间，遮天蔽日，供人仰望。
看久了竟让人产生了一种眩晕之感，仿佛大地都在震动。
苏绸察觉到身边的执法者们动了起来，似乎非常紧张，苏绸扭头看向他们。
这群执法者居然已经全部拿出了武器，并解除了武器的保险。
震动还在继续，隔着厚实的车都嫩感受到大地的颤抖。
苏绸意识到这不是宏伟的建筑给她的错觉，而是地面真的在颤！
她顺着后排几位执法者的目光，扭脖子看向后面。
不远处刺眼的白光下冒出滚滚黑烟，大火熊熊燃烧，钢筋混泥土的巨型石块、玻璃碎的到处都是，身后的路面交通已经瘫痪。连开到一半的鸿轨都停了下来，鸿轨里面的乘客慌张的拍门。
不少巡逻者正在朝那个方向赶过去。
这是离苏绸最近的地方，还有更多的看都看不清的远处位置飘散着黑烟。
苏绸并没有大惊小怪影响执法者，她压低声音小声问：“发生了什么？”
领队摇摇头：“先不用管，我们首要任务是送你安全抵达目的地。”
苏绸不敢问了。
坐在前排的一位执法者打开车窗，一股焦糊味飘进车内。伴随而来的倒灌进来的声音，没了隔音，那些声音钻进苏绸的耳朵。鸣笛、巡逻者的扩音器、哭喊，还有陆续又掉落的建筑材料也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那名执法者关上窗户，嘱咐把握摇杆的执法者：“专心开车。”
从其他执法者的态度来看，苏绸感觉比起身旁的领队，这个开窗的执法者反而更像整个团队的核心人员。
距离震动大约2、3分钟的时间，苏绸的电子手环弹出官方新闻。
“就在刚刚，包括地下城在内的二十三个区域主电缆发生爆照，伤亡情况尚未统计，医院现已人满为患，信息仍在统计中。这二十三个区域今晚将无法正常供电，居民需听从巡逻者指挥前往安全地带。爆炸原因仍在调查中，其余内容请关注后续报道。”
“轰——”
苏绸还没看完全部的信息，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这次连车都无法将这个声音隔绝在外。
苏绸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样回头，她背后的几栋放在进化世界成型前可以当地标建筑的瑰丽高楼，轰然倒塌。
尘烟滚滚，看不清路，一切尽被阴影笼罩其内。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赛博朋克区已紧急调整为5级进化世界。”
广播的声音响起。
“近期尽量不要出门，呆在安全的地方。处在危险区域的人群请配合巡逻者进行紧急疏散。”
这次不止是电子手环弹出消息，整个城市都充斥着这清冷危险的声音。
街道上一片萧条，鸿轨停止运行，只有太阳兢兢业业的照耀在城市的上空，让这座金属构筑的城渐渐升温。
......
“谭棋！谭棋呢！”
“被派去地下城了，核心技术人员人手完全不够。”
“该死，这绝对是缺陷者有预谋的行为。”
“六角区需要增派人手！”
“训练出的巡逻者没有那么多人，让备战军事学院的人顶上！”
“方案，我需要调整的方案，两个小时后给我。”
“......”
“......”
苏绸从一群发疯了般的人旁边走过，办公区和走廊隔着层玻璃。文件和资料发放到每一个人工作的屏幕前，办公室里炸开了锅。
这些做决策的人远比执行的人慌乱，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要去考虑事态的严重性，解决的方案，后续的动作。赛博朋克区突如其来的变故成为他们背负的重担，其重量仿佛要将他们拖垮。
这群人不断通报着上级，请求自己的方案得到批准，另一方的人正在申请各个方面的物资。
苏绸现在的心情十分惶恐，她不敢多想别的事情，一门心思的跟在护送她的执法者后面。殊不知，她的去留也在这群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觉得预言者不适合留在此处，预言的能力很可能对整个人类命运都至关重要，需要将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赛博朋克区以前是最安全的，但现在它充满未知性，并不适合受保护的人居住。”
“但预言者留在这里也许能通过预言的形式，让我们找出解决魔都问题的方案。”
“不可，预言者在其他地方一样能够进行预言。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如果赛博朋克区沦陷，失去了预言者我们得不偿失。”
同意转移预言者的声音占据绝大多数，而此时的当事人还对此一无所知。
苏绸懵懵懂懂的跟在执法者身后，并不知道领头的人就是伪装成执法者的魔都最高进化者蒋文昌。
她的视线不时瞥向周围，红色的警示语闪烁，人群在飞奔，滴滴的仪器从未停歇。
那些声音让苏绸响起了医院里打了肾上腺素的垂死病人的心跳，声音一旦停下就意味着结束，湮灭般的结束，心电图化作一条平线，无人生还。
时间对苏绸来说仿佛被放缓了，奔跑的人卷起衣服，纸张飘散在空中，危机被无限延长。医院的急救室在抢救几个人的生命，这里在抢救一座城的生命。
眩晕和窒息感扑面而来，苏绸无法忍受在这样的环境下在呆一秒。
她加快了步伐，试图从这种感情中逃出。
苏绸跟着执法者们走进了一个密闭的白色房间，白炽无影灯照耀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一张桌子，两边摆放着两把椅子。
苏绸在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执法者中的一人也在她对面落座。但是坐下的并不是名义上的领队，苏绸猜的没错，这群人中隐藏着大人物。
“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了吗？”
苏绸抢在这群人之前开口。
从军事堡垒内部走过来，她被那无形的情绪感染。悬在魔都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化作有形之物，诸神举起斧头正准备砍下人类的头。
这个时候所能做的只有团结，而非逃。
“其、其实，我看见了一个东西。”
“什么？”
“直接说没问题吗？”
苏绸紧张的环视周围的八位执法者。
“没问题。”
蒋文昌点点头，护送预言者的都是执法者中的精英，他们拥有比其他执法者更多的权限得知一些信息。
惨白的白炽灯映照着苏绸没有血色的脸。
“蜘蛛，我看见了蜘蛛。有关键的信息可以从蜘蛛身上得到。”
......
......
“这个月的考试取消了。”
实践课上，南水庚班几十个女孩子扶着攀岩墙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气让她们无法对金老师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放在以往，任何考试取消了，对于学生来说都是件开心的事情，可是现在没有人笑得出来。
考试取消，意味着事态更严重了，到了不得不改变原有计划的程度。
“还想休息到什么时候！动起来！实战中可没有你们休息的机会！”金老师不断在班级里巡逻，抓住那些偷懒的家伙。
她们的任务是在人造的陡峭石壁上不掉落，这些落脚点都被动过手脚，会移动，会缩回石壁内，没有规律，很难站稳。
越是古怪的训练，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就表现出了越强的适应能力。
她瘦瘦却有力的身影蹲在石壁最上端的落脚点，每一次移动她都能像事先预见一样，在落脚点移动之前扑向下一个地方，无论移动多快，她的姿势都保持着最轻盈的状态。手脚并用，像猫一样轻松一跃就能抵达下一个不会掉下去的地方。
“唐姝，下来。你继续去训练水上轻功吧。”
当金老师第四遍路过唐姝所在的位置，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对其他人其难无比的训练对唐姝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好的。”
唐姝从陡峭石壁的最高处直直下落，没有借助中途其他的落脚点，她四肢同时着地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唐姝落地后敏捷的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
“唐姝，你有什么诀窍吗？”
唐姝路过一些不小心掉下来的同班同学，她们开口问道。
金老师记录着掉下里的人，在电子板上写写画画，掉落的人评分会受到影响。
唐姝平日里忙于学习和训练，跟同班同学没有什么交流，她只觉得几个常见的面孔眼熟，名字都不记得。
“用腹部核心力量保持平衡，时刻注意周围的变化，踩空了也不要慌，注意力集中在周围其他可用的落脚点上。”
唐姝能说的都没有保留，道理简单，但想做好就不可能跳过刻苦训练这一步。
从训练的石壁旁走到水池边，唐姝没有少受同班同学目光的洗礼。
人的目光总是复杂的，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就是那种差生突然考好时受到的注目礼。
唐姝当然不算差生，很多动作领悟的也很快。但她一点都不起眼，不和人交朋友，和人也没有矛盾，班上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和唐姝说过话。
经历了早训射击训练和另类的攀岩训练后，唐姝身上像镀了一层优等生的金光。
唐姝漫步在水面上，从边沿走到水池的正中心。
金老师不喜欢表扬其他人，看到表现不错的学生最多满意的点点头，唐姝是受她点头示意最多的学生。
然而她本人的过分低调导致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件事，甚至没有意识到唐姝的轻功水平，在短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达到了和她们这些老生平齐的程度。
可这不够。
唐姝想，她正专注的盯着水面。
想要保住魔都，现在的做法是远远不够的。
一旦赛博朋克区的意志回归，那么进化者和异能者所能依赖的只有他们本身的能力。单是这样，想要和目前世界上最高端的科技抗衡还远远行不通。
为什么高层会从罗生堂开始加强防护，而不是叫更多的科研人员去研究？
......
......
“因为正在研究城市意志的这群人被杀了。”
蒋文昌双手合十搭在透明纳米材质的桌子上。
“所以.......”下属很难控制自己不慌张，“我们没办法阻止城市意志继续恶化下去。”
“人手不够，维修冰墙程序的速度赶不上城市意志苏醒的速度。”
蒋文昌不再回答下属的问题，转而不断自言自语，用这种怪异的方式思考。
“从预言者那里得来的消息分析，很可能是影君借助唐姝的身体做的。”
“缺陷者的目的很明确了，借刀杀人。赛博朋克区的意志就是他们的刀，问题是它们怎么借到的呢？”
隔音墙壁将外面的嘈杂通通排除在外，给这位魔都最高进化者一个安静的思考环境。
“潜入零号区的那批人造成的影响还不能彻底唤醒，研究院设计的冰墙程序才是关键，有人破坏了冰墙，而现在掌握了冰墙维修技术的只有谭棋和另两个预备专员，也就是实习生。”
老实坐在一旁的下属突然发现长官说的话有些不对劲，他纳闷的问道：“那批人？潜入零号区的不是缺陷者吗？”
“嗯。”蒋文昌敲了敲桌子，“不是缺陷者。”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们现在的重点不是他们。而是找出破坏冰墙的人，以及变成唐姝的影君。”
下属一愣，既然长官都发话了，只能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去，他问道：“那您有具体计划吗？”
“从后一个问题入手吧。”
蒋文昌扬了扬下巴，那是预言者苏绸住的位置。
“影君不可能放任一个拥有预言能力的人类不管的。”
“大部分人的决策都是让预言者尽早离开这里，长官。”下属提醒道。
蒋文昌盯着空落落的桌面，电子笔的笔杆不住的敲打。
“预言者固然重要。但是......”
“失去赛博朋克区这个科技最先进的地方，就相当于人类失去了某个重要的器官。你能想象末日里生存的人突然失去了一条腿后会怎么样，他活着，也许不足以致命，但日后必定举步艰难，有诸多的不便。”
“所以我的意见和他们不同，我希望预言者暂时留下。”
“不到最后自然不能放弃。但我也不是赌徒，不会拿预言者去赌能否抓住影君。既然有了计划就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将风险降到最低。”
下属看着蒋文昌的眼睛，他的眼睛永远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冷静的看着前路。
“你去派人安顿好苏绸，同时找个机会安顿好自己的家里人。”
蒋文昌挥挥手，让下属去办事。
“这.......”
听到安顿自己的家里人，下属一脸愕然。
“在战场上，你不能有后顾之忧。”蒋文昌没什么表情的解释道。